論散記的戲劇性

趙興紅

這一期我們重點推出的是回族學(xué)員仝志男的兩篇散文《江北散記》和《東苑雜記》，她在文壇雖然是個新手，文字和火候方面還欠老道，但這兩篇散文在立意和切入的角度上讓讀者讀出了新意。

關(guān)于在散文創(chuàng)作中能不能有戲劇性，是散文理論界爭論不休的話題，但那也只是理論界的事，年輕的創(chuàng)作者在創(chuàng)作上用足了洪荒之力，藝無定則，法無定論，無論是形散神不散，形散神也散，還是形不散神也不散，只要散文可讀耐讀就可，多種創(chuàng)作手法的探尋使散文創(chuàng)作呈現(xiàn)出豐富多彩的面貌。

仝志男就是這樣一位行走在江北皖南的作者，她靜靜地觀察，潛心地思考，用詩話的語言描寫身邊的風(fēng)土人情，景色在飛，故事在飛，思想也在飛，她的散文呈現(xiàn)出一種很強的戲劇性，讀來饒有趣味。

比如，她描寫西梁山、鳳臺山等自然景觀，不僅加入了歷史文化，還以雞籠山的傳說，明太祖朱元璋平定天下后，欲借賜封之名“曲斬”有功之臣的故事帶入;對于烏江，繞不開烏騅馬引頸奮蹄的嘶鳴，繞不開叱咤風(fēng)云“王”的嘯音，但她對于烏江的講述，有別于對垓下楚歌的常識性講述，而是對楚霸王賦予了新的形象。

霸王項羽身帶九條龍，又如何？烏江渡前“渡馬不渡人，渡人不渡馬”，就連一匹馬也不愿茍活，霸王又豈能獨活于世？！馬打滾，鞍落化為山，從此一座馬鞍山青音不絕爾。從來“勝者為王敗者為寇”，然，霸王項羽仍舊贏取蒼生的矚目。真性情也！唯一個“真”字，成就了矗立的雕塑。

有些散文對歷史人物和歷史典故不斷地去重復(fù)書寫，是不必要的。尤其對于文化歷史古跡的書寫，站位要高，立意要深，角度要新，否則很難寫出新意。比如，陋室因為《陋室銘》而聞名天下，但《陋室銘》是在什么情況下寫的，并無定論，作者先從當(dāng)?shù)貍髡f來敘述《陋室名》的成因。劉禹錫是因為屢次被貶，每次以華彩樂章面對不公平的遭遇，先有“面對大江觀白帆，身在和州思爭辯”，再有“楊柳青青江水邊，人在歷陽心在京”，最后當(dāng)他的待遇只剩下一床、一桌、一椅的時候，憤然提筆寫出《陋室銘》：“山不在高，有仙則名。水不在深，有龍則靈。斯是陋室，惟吾德馨。苔痕上階綠，草色入簾青。談笑有鴻儒，往來無白丁?？梢哉{(diào)素琴，閱金經(jīng)?！?/p>

大家都知《陋室銘》是劉禹錫寫的，但作者卻不這么認(rèn)為，她進(jìn)一步從點校本志書的記載考察《陋室銘》的真正作者，“陋室，舊志按：定州亦有陋室及銘，崔沔撰。定州，古中山，夢得故里，或疑‘山不在高銘，為定州之陋室作?！辈⒁来酥敬竽懲茢?，《陋室銘》真正作者可能為崔沔，而禹錫建陋室念鄉(xiāng)憶祖，是為明志，但后人以訛傳訛，竟以為《陋室銘》為禹錫所作。散文不是史志，但可以為史志提供一種可能和不確定性，也為史學(xué)家進(jìn)一步論證和考據(jù)提供了啟發(fā)和思考。

關(guān)于篾匠街的故事寫得也充滿戲劇性?！叭絻蓚€彎，走橋不見橋”，本來是條普通的老街，在作者筆下，卻成了一條百轉(zhuǎn)千回、活色生香的故事街。先有伍子胥和浣紗女的傳奇相遇，再有八仙普度眾生的神來一筆，使這條街充滿了無限遐想。

通篇讀下來，這兩篇散記語言簡短明快，節(jié)奏有音樂感，有畫面感，字里行間又加入了作者的戲劇性加工，使整個文章充滿了傳奇性和故事性，這樣的散文讀者怎么會不喜歡呢？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