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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宋科場試策與士人的政治表達
      ——以殿試對策為中心

      2017-09-25 02:54:48
      文史哲 2017年5期
      關鍵詞:士子皇帝對策

      林 巖

      南宋科場試策與士人的政治表達
      ——以殿試對策為中心

      林 巖

      南宋遺存至今的殿試對策相當豐富,可以藉此考察士人如何通過此種方式來表示自己的政治見解以及成效如何。從士人階層輿論方面來看,無論是已經(jīng)入仕的官員,還是廷對士子本人,大都認為參加殿試是人生的一個重大時刻,應該在皇帝面前認真闡述自己的政治見解,同時作為今后的從政指南。而從當時殿試閱卷的程序來看,皇帝雖然表面上會擺出鼓勵直言的姿態(tài),但在多大程度上能夠接受,卻與皇帝自身政治意圖能否實現(xiàn)有著微妙的關系;一般來說,殿試閱卷官保守、穩(wěn)妥的判卷態(tài)度,實際上會直接影響直言的殿試對策能否送達御前。雖然殿試對策有著較為嚴格的文體規(guī)制,但是試圖指陳時政缺失的廷對士子,卻總是可以逾越這些限制,尋找到直言進諫的突破口。作為南宋政治的一個顯著特征,權相長期掌控朝政確實在很大程度上制約了士人政治見解的表達,在秦檜、韓侂胄、史彌遠、賈似道執(zhí)政期間,那些涉及時政批判的殿試對策幾乎很少見到或被保存下來。

      南宋;殿試;對策;政治表達

      最近十余年來,在宋代文學研究領域,圍繞科舉與文學之關系的探討日漸增多,慢慢形成了一個相對專門的研究議題,也產(chǎn)生了不少的研究成果。隨著研究的日益深化,一部分學者又逐漸將學術興趣轉移到了對于科舉考試文體的細致考察方面,而其中宋代試策的各種情形尤其受到關注。

      從制度層面來說,宋代科舉試策的場合較多,在常規(guī)科目的解試、省試、殿試(自熙寧三年以后)三級考試中,都有試策的規(guī)定;而且在制科考試中,不僅要求事前必須有進策,而且在殿試中,也同樣要試策。但是,現(xiàn)有圍繞宋代試策的考察,大多是籠統(tǒng)地進行論述,而沒有將不同層級的試策情形予以明顯地區(qū)分。然而很顯然,宋代的殿試試策有其特殊性:首先,是以皇帝名義,通過策問的形式,向與試的士子們擺出征詢國家大計的姿態(tài),這從理論上來說,也就意味著士子可以直接與皇帝對話;其次,按照慣例,參加殿試的士子,他們已經(jīng)不會再遭黜落,只是在名次等第上有所升降而已,這無疑會使他們有了一定的心理準備,不必擔心沒有功名。因此,我們認為,宋代的殿試對策理應作為一個單獨的專題來進行考察,而不應與省試、解試,以及制科的試策相提并論。這是本文選擇以南宋殿試對策作為考察對象的一個基本出發(fā)點。

      有鑒于此,本文的寫作意圖在于考察:如果一個頗有抱負的士人,他幸運地通過了省試,終于有機會參加殿試,那么在有諸多限制的對策答卷中,他是否仍然可以表達出自己的政治見解,他的聲音是否可以被皇帝聽到?當時的輿論環(huán)境是否會鼓勵他去這么做?他的對策文章在閱卷過程中會有怎樣的命運?皇帝又會喜歡什么樣的文章?某一時期的政治情境對于廷對會有怎樣的干擾作用?這些,正是本文試圖要回答的問題。

      一、“士莫大于始進”:南宋士人輿論中的廷對

      我們之所以要將殿試試策與省試、解試試策區(qū)別開來,一個非常重要的原因,就在于在士人階層的心目中,殿試享有特殊的地位。首先,這是一個士人經(jīng)歷過解試、省試的層層淘汰之后,所面臨的最后一次考試。這時,他已不再有遭遇淘汰的擔憂,而只是在角逐名次的高低。也就是說,他起碼會得到一個科舉功名。其次,這是一個讀書人在經(jīng)歷了多年的苦讀之后,第一次有機會能在皇帝面前陳述自己的政治見解,他應該會去思量是否要把握這樣一次機會。最后,這也是他走入仕途的一個起點,如果他不是一個僅僅追求利祿,而是有著堅定政治信念的士子,他對于為官從政的理念,多少也會在對策中得以體現(xiàn)。所以,無論怎么說,參與殿試對策,對于一個士子來說,都是一個重大時刻。為了凸顯殿試對策的特殊意義,宋人一般都喜歡使用“廷對”一詞來指稱。

      那么,南宋的士人對于“廷對”究竟抱持什么樣的態(tài)度呢?我們擬從三個方面來進行考察。

      首先,是那些已經(jīng)步入仕途、擁有一定社會地位的官僚士大夫,他們如何來看待“廷對”的行為,或者他們會賦予“廷對”怎樣的意義。在這方面,真德秀的言論是非常值得注意的。他說:

      以布衣造天子之廷,親承大問,此君臣交際之始也。一時議論所發(fā),可以占其平生。蓋君子小人之分,利與義之間爾。志于義,則必曰君,天也父也,孰有對越上天而可欺乎,孰有事吾父而可有不盡乎?朝廷有曠闕,在位者不敢言,吾言之;生民有蹙憂,肉食者不敢言,吾言之。此事天與父之當然者也。推是心以往,則進而立于朝,必不敢為爵秩而欺其君,仕于外,必不敢為貨賄而賊其民,凡皆一念之義為之也。志于利,則上欲希舉首,下欲不失甲科,鰓鰓然唯恐落人后。時方攻正學,則曰偽黨不可容,時方啟兵端,則曰大義不可郁,僥幸一得而已,他奚恤?推是心以往,位于朝,必不能以父事其君,仕而居民上,必不能以赤子視其人,凡皆一念之利為之也。夫始進以義,猶或繼之以利,孰有始之以利而能以義終者乎?*真德秀:《跋黃君汝宜廷對策后》,《西山文集》卷三十六,《影印文淵閣四庫全書》第1174冊,臺北:商務印書館,1986年,第567頁。在真德秀的眼里,廷對就是君臣名分確立的開始,而根據(jù)一個士子在廷對中的議論,也就幾乎可以料定其一生的作為。因為在他看來,君子、小人的分別,利與義的取舍,在廷對過程中就可以判別出來。凡志于義者,在廷對中必然敢于指陳朝政闕失,這樣的人出來做官,也必定會對君主效忠,對民眾負責。反之,凡志于利者,一定是以追求利祿為目標,這樣的人出來做官,勢必會對君主不忠,對百姓不仁。簡言之,他將廷對當成了一個人入仕之前的試金石。

      與真德秀差不多同時的劉宰,也持有類似的觀點。他在為孝宗、光宗朝重臣羅點編輯文集時,曾在集序中說道:

      惟公致主規(guī)模一定,于畎畝中而志念忠純,不為外欲間斷,故論奏雖多,一本仁義。踐揚雖久,所行大概不出初年廷對一策。某謹?shù)诠鄬χ挠谙?,而以廷策冠之,庶來者知所比方云?劉宰:《羅文恭公文序》,《漫塘集》卷十九,《影印文淵閣四庫全書》第1170冊,第532頁。劉宰認為,羅點之所以能在孝宗、光宗兩朝對于君主多有規(guī)諫和忠告,在他早年廷對中就已經(jīng)有所體現(xiàn),而他后來的行為不過是踐行了自己在廷對中的政治理念而已。

      比真德秀、劉宰稍后一些的戴栩,也同樣表示了類似的觀點。一位徐姓的儒學教授刊刻了紹興二年(1132)狀元張九成的殿試對策,他為之寫下跋語說:

      今又刻公廷對于學,且序其后,謂士莫大于始進。初,余承乏癸未禮闈,得徐君卷,愛其論漢唐不為舉子語,及上集英對,以其稿示余,直而不訐,婉而不迂,事切當世,巨細靡不及也。有司初第居上,已而才綴甲科,所謂不詭遇求獲者,徐君殆以身教,非空言也。*戴栩:《無垢先生廷對分錄跋》,《浣川集》卷九,《影印文淵閣四庫全書》第1176冊,第753頁。從戴栩的記述中,我們可以得知,這位儒學教授在刊刻張九成殿試對策時,曾在序言中提出“士莫大于始進”的觀點。而他本人在廷對時的言論,以及后來的出處行為,也恰好印證了他對于這一觀點的信奉。

      從這些相似的論述中,我們可以看到,在相當一部分南宋士大夫看來,一個士人廷對時的言論,絕對不能僅僅是為了奪取高科而故意唱高調,它應該成為其一生行事的指南。也就是說,廷對中所闡發(fā)的政治理念,應該成為他走入仕途的出發(fā)點。

      其次,對于即將參加殿試廷對的士子,他周圍的親屬、朋友、前輩又會抱有怎樣的期許呢?南宋時期,有不少專門為赴廷對士子所作的送行詩,從中我們可以得窺一斑。如魏了翁為他們兩位即將參加殿試的兄長寫下這樣的一首送行詩:

      吾家令兄弟,異氏而同氣。雅知義利分,不作溫飽計。天子龍飛春,了翁對軒陛。柄臣方擅朝,黨論如鼎沸。軋軋不能休,一揮二千字。植治貴和平,用人戒偏陂。天子擢第一,期以風有位。尋置之三人,仍詔恩禮視。后此者三年,東瞻復聯(lián)第。天子方諒闇,有言不得試。歲行在協(xié)洽,文翁陳讜議。惟知守家學,寧顧觸時忌。雖不第甲乙,自謂儻無愧。古人為己學,何有于富貴。窮則獨善身,仕將以行義。兩兄西南彥,九牧將倒詣。平生剛直胸,毋以科舉累。矧逢主聽寬,寧復懷顧畏。厥今果何事,請略陳一二。內無王文正,誰與理家事。外無韓忠獻,誰與整戎備。熒惑守羽林,震雷詫冬瑞。天象已云然,人事猶爾耳。劈析為上言,卓哉朝陽喙。卻攜令名歸,為親一啟齒。*魏了翁:《送二兄三兄赴廷對》,《鶴山集》卷二,《影印文淵閣四庫全書》第1172冊,第87頁。四川邛州蒲江的魏氏,是當?shù)氐拿T望族,在魏了翁這一代,兄弟六人中,有多人陸續(xù)考中進士。魏了翁本人于慶元五年(1199)登科,當時正是韓侂胄執(zhí)政,興起“偽學之禁”的時候。所以,他在詩中首先追憶了自己殿試廷對時的情景。接著,寫到在嘉泰二年(1202),他的長兄高載(字東叔)和四兄高定子(瞻叔)同時登科。然后,寫到他的堂弟魏文翁在嘉定四年(1211)登科。最后,寫到他的二兄高稼、三兄高崇即將參加嘉定七年(1214)年的殿試。更為重要的是,他鼓勵自己的兩位兄長在廷對時要大膽向皇帝進言,而且還就殿試對策時應該論及哪些時政要務發(fā)表了自己的意見。在這首讀起來十分特別的詩歌中,魏了翁不僅介紹了自己家族在科舉中的成功,更為引人注目的是,他強調了自己家族成員在廷對中有直言讜論的傳統(tǒng)。

      在朋友之間,對于即將參加殿試廷對的士子,以忠言直諫相期許的送行詩作也不少見。如劉宰曾為朋友赴廷對作詩云:

      捷書夜到古朱方,之子登名甲乙行。偉行向來高月旦,遺經(jīng)端合破天荒。公孫對策風云會,董子留名日月光。趨向一分燕越異,贈言惟有用心剛。*劉宰:《送彥與孫兄赴廷對》,《漫塘集》卷二,《影印文淵閣四庫全書》第1170冊,第304頁。他借用了漢代公孫弘、董仲舒對策的例子,鼓勵自己的兩位朋友,在廷對時要大膽直言,因為一個人在政治上的志向如何,在此時可以見出巨大差別。又如時代更晚的陳文蔚,在送朋友赴廷對時,賦詩道:

      自嘆忠腸皎日星,致身無地老巖坰。君今有策奏天子,要使讒邪縮項聽。*陳文蔚:《送傅君玉赴廷對》,《克齋集》卷十六,《影印文淵閣四庫全書》第1171冊,第129頁。他一方面為自己沒有機會報效君王而感到失意,另一方面則鼓勵朋友,有機會參加殿試廷對,一定要直言進諫,讓那些奸邪之人為之膽戰(zhàn)心驚。

      通過這些寫給參加殿試廷對士子的贈行詩,我們可以看出,無論是親戚或朋友,他們中間總是會有一些人,將廷對當成一次向皇帝大膽進言的絕佳機會,從而鼓勵士子在殿試對策中,大膽表達自己對于時政弊端的批判,而不能為了功名利祿而患得患失。

      最后,我們再來看一看那些親身參加殿試的士子,他們對于廷對會采取怎樣的態(tài)度。通過留存至今的殿試對策,我們不難找到一些他們表明自己廷對心態(tài)的自述文字。紹興二年(1132)狀元張九成的殿試對策以大膽直言而屢被宋人稱道。在他對策的結尾,向皇帝剖白了自己廷對的心態(tài):

      草茅賤士,充賦在庭者,志在一第爾。獨臣不揆愚賤,妄議國體,負罪于不可赦,可謂愚矣。然臣聞天下之事,宰相能行之,諫官能言之;職不在此,雖抱奇策,擁雄才,無路可進,卒于老死而已。伏惟國家策士之制,上自公卿之子弟,下至山林之匹夫,皆得自竭以罄其所懷。非天子黜陟賞罰之吏,而得議百官之短長;非天子錢谷大農(nóng)之吏,而得推財賦之多少;非天子帷幄將帥之臣,而得論兵革之強弱。則夫宰相、諫官之事,一旦得以詳說而悉數(shù)之,而臣何敢無說以處于此?*張九成:《狀元策一道》,《橫浦集》卷二,《影印文淵閣四庫全書》第1138冊,第379頁。顯然,張九成把殿試廷對當成一次向皇帝發(fā)表自己政治見解的絕好機會,雖然他知道這有可能冒犯皇帝,但不打算放棄這樣的機會。因為在他看來,一介布衣能在皇帝面前縱論時政得失,唯有在殿試廷對中才可以實現(xiàn),即使是一般的官員,也未必能享有這樣的權利。

      與他抱有同樣預期的士子也有不少,如寶祐元年(1253)得中狀元的姚勉,竟然在對策中對殿試策問提出了批評,認為這些策問過于平常,讓他無法充分表達出自己的政治見解。他在殿試對策的一開頭有這么一段話:

      與此有點類似的是,在寶祐四年(1256)的殿試策問中,在末尾出現(xiàn)了“勿激勿泛”的字句,意在提醒士子答策時不要過激和浮泛。這卻引起了參加殿試廷對的文天祥的強烈反感,以至于他在對策中反問道:

      臣等嘗恨無由以至天子之庭,以吐其素所蓄積,幸見錄于有司,得以借玉階方寸地,此正臣等披露肺肝之日也。方將明目張膽,謇謇諤諤,言天下事,陛下乃戒之以“勿激勿泛”。夫泛固不切矣,若夫激者,忠之所發(fā)也,陛下胡并與激者之言而厭之邪?厭激者之言,則是將胥臣等而為容容唯唯之歸邪?然則臣將為激者歟?將為泛者歟?抑將遷就陛下之說而故為不激不泛者歟?*文天祥:《御試策一道》,《文山集》卷三,《影印文淵閣四庫全書》第1184冊,第408頁。通過文天祥這一系列的反問和批駁,我們恰可以看出他有著強烈的預期,要借殿試廷對的機會向皇帝大膽陳述對于時政得失的看法。

      另外還有一則材料,它雖然不是出自參加殿試廷對者的自述,而是來自于別人的轉述,卻更為生動地展示了部分士人渴望借著殿試對策的機會來指陳時政得失的強烈愿望。葉適在為太學博士王度所撰寫的墓志銘里有這么一段記載:

      初,將對策,問同舍時事所宜言,同舍驚,搖手曰:“草茅諸生,乍見天子,語固有淺深次第,何預時事耶?”君曰:“不然,罷賢良,策進士,當世要務,無不畢陳,自熙寧行之矣。且釋入廣殿,一生未前有,此而不言,異日庸遽得!”已而同舍竟登甲科,君第居下,嘆曰:“吾知愛吾君而已,豈敢以不樂聞過輕量明主哉!”顧掩郁不上達,有司罪也。*葉適:《太學博士王君墓志銘》,《葉適集·水心文集》卷二十,北京:中華書局,1983年,第398頁。這條材料的價值在于,它告訴我們,在參加殿試廷對的士子群體中,會存在著極大的差別:有些士子為了確保得中高科,會小心謹慎地避免言及時事;而有些士人卻會抱有極大的期待,認為這是前所未有的向皇帝進言的機會。自然,結局也就有了不同。那么,殿試對策得中高科的關鍵何在呢?

      二、命運之手:殿試中的皇帝與有司

      宋代的殿試,從制度設計上來說,是皇帝親執(zhí)文柄、示恩收權的一種手段,所以登科的進士都可以說是“天子門生”。這是宋太祖在繼收兵權之后又一鞏固皇帝專制權力的重要舉措。正因如此,所以殿試策問盡管是由臣下代為草擬,但卻都是以皇帝的名義在發(fā)問,而且在策問的末尾,一般都會綴以“朕將親覽焉”的字句,以示鄭重其事。

      既然殿試是以皇帝的名義來親策多士,所以殿試策問中,皇帝經(jīng)常會以紆尊降貴的姿態(tài),來向參加廷對的布衣之士垂詢天下大計。這雖然僅僅是一種禮節(jié)性的客套話,但起碼在言辭上體現(xiàn)了對于舉子們的尊重和期待。而且有時候皇帝也會發(fā)布詔令,明確宣布在殿試中要選拔敢言之士。

      例如,紹興二年(1132)的殿試中,高宗就曾要求在閱卷過程中,對于直言之士要置之高等。據(jù)《建炎以來系年要錄》記載:

      又如紹興二十七年(1157),高宗也曾發(fā)出同樣的指示,據(jù)《建炎以來系年要錄》記載:

      (三月)丙戌,上御射殿,引正奏名進士唱名。先是,湯鵬舉以御史中丞知貢舉,上合格進士博羅張宋卿等。上親策試,既而御筆宣示考試官曰:對策中有鯁亮切直者,并寘上列,以稱朕取士之意。*李心傳:《建炎以來系年要錄》卷一七六“紹興二十七年三月丙戌”條,第2909頁。這是在秦檜去世之后舉行的第一次殿試,也許是士氣被壓制太久,所以高宗做出了這樣的舉動,以宣示朝廷氛圍的改變。這科的狀元是王十朋,他在廷對中對于時政也有直率的批評。

      即使到南宋末年,理宗皇帝也曾向臣下發(fā)出指示,希望能在殿試中選拔直言之士。據(jù)《宋史全文》載:

      可能是文獻記載有闕的緣故,我們找到的皇帝下詔要求選拔直言之士的材料并不多。但是通過這幾則材料,大體可以說明,當情勢危急或時局出現(xiàn)變動的時候,皇帝總會在殿試策問中做出這樣的舉動?;蛟S,正是通過詔求直言的方式,皇帝在向士子們發(fā)出某種信號,而這就會給士子們提供了大膽直言的機會。當然,從另外一個方面來說,殿試無疑也是皇帝實現(xiàn)自己政治意圖的一個有效工具。

      除此之外,最能體現(xiàn)皇帝對于殿試具有主導地位的方式,就是皇帝雖然不一定直接參與殿試閱卷,但是進士高科人選的最終確定,卻是要經(jīng)由他來同意,尤其是狀元的人選,往往是由皇帝欽定。

      按照宋朝的慣例,“殿試上十名,例先納卷子御前定高下”*李心傳:《建炎以來系年要錄》卷十七“建炎二年九月庚寅”條,第351頁。。也就是說,進士高科人選的殿試對策,一定會送呈皇帝御覽。在建炎二年(1128)第一次開科的時候,高宗皇帝曾以取士當求公正的理由,授權有司來確定高科人選*李心傳:《建炎以來系年要錄》卷十七“建炎二年九月庚寅”條,第351頁。。但是從下一科開始,我們卻經(jīng)??梢钥吹礁咦谟H自欽定狀元人選的身影。此后的孝宗、光宗皇帝,也時常親自決定高科人選的等第高下,明確發(fā)表自己的意見。只是南宋末期,由于文獻記載的不足,對于皇帝是否欽定高科人選,我們還不太清楚。

      太上皇帝躬攬權綱,更新政事。紹興二十七年,策進士于廷,詔對策中有指陳時事、鯁亮切直者,并置上列,無失忠讜,無尚諂諛,稱朕取士之意。既而考官以公所對進,上臨定其文,以為經(jīng)學淹通、議論純正,可第一。及唱名,則公也。士論翕然稱愜。*汪應辰:《龍圖閣學士王公墓志銘》,《文定集》卷二十三,《影印文淵閣四庫全書》第1138冊,第810頁。根據(jù)史料記載,王十朋最初被排定的名次是第九名,但是高宗讀了他的殿試對策之后,親擢為第一,而且據(jù)說對策中一些禁止奢侈浪費的建議,也被高宗當即采納。當然,王十朋此篇對策的主旨是希望君主攬權,可能正合高宗的心意,所以才有此殊遇。但是大膽直言,也是他高中的一個原因。

      另外,我們還可提供的例子是紹熙元年(1190)登科的王介。據(jù)《宋史·王介傳》記載:

      一類是皇帝為了體現(xiàn)君主意志,避免臣下攬權,而自己欽定狀元人選。高宗在位時期,權相秦檜曾長期執(zhí)政,權勢顯赫,頗能左右進士高科人選的名單。為了壓制這種傾向,高宗就采用親擢狀元的方式,來顯示自己的君主權威。這其中,最為典型的例子,就是紹興二十四年(1154)選定張孝祥為狀元。據(jù)《張安國傳》記載:

      紹興二十四年,廷試第一。策問師學淵源,秦熺之子塤與曹冠皆力攻程氏專門之學,孝祥獨不攻??脊傥簬熯d已定塤冠多士,孝祥次之,曹冠又次之。高宗讀策,皆檜、熺語,于是擢祥第一,而塤第三。御筆批云:“議論確正,詞翰爽美,宜以為第一。”在廷百官,莫不嘆羨,都人士爭錄其策而求識面。*張孝祥:《于湖居士文集》附錄《張安國傳》,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9年,第405頁。很顯然,高宗是為了不讓秦檜之孫成為狀元,而故意拔擢張孝祥為狀元人選。而且根據(jù)史料記載,這一科中登第的進士名單中,有不少就是秦檜的親黨,不下十人之多*李心傳:《建炎以來系年要錄》卷一六六“紹興二十四年三月辛酉”條,第2712頁。。

      一類是殿試對策恰好迎合了君主的心意而得中高科。這樣的例子似乎也不少,說明能夠把握皇帝的心理,說出皇帝想聽的話,也容易受到皇帝的青睞。例如,淳熙八年(1181),黃由得中狀元,即是一例。據(jù)《桯史》卷五載:

      光堯既與子孝愛日隆,每問安北宮,間及治道。時孝宗銳志大功,新進逢意,務為可喜,效每落落。淳熙中,上益明習國家事,老成鄉(xiāng)用矣。一日,躬朝德壽,從容燕,玉音曰:“天下事不必乘快,要在堅忍,終于有成而已?!鄙显侔?,請書紳,歸而大字揭于選德殿壁。辛丑歲,將廷策多士,貢名者或請時事于朝路間,聞其語而不敢形于大對,且慮于程文不妥帖,僅即其近侶為主意,或曰持守,或曰要終。既而御集英臚唱,宰執(zhí)進讀,獨有一卷子首曰:“天下未嘗有難成之事,人主不可無堅忍之心?!鄙嫌[而是之,遂為第一。蓋親擢也。*岳珂撰,吳企明點校:《桯史》卷五《宸奎堅忍字》,北京:中華書局,1997年,第56頁。顯然,黃由能夠得中狀元,多少有些巧合的意味,因為碰巧與孝宗當時的治國心態(tài)有契合之處,這大概也是不容易揣摩出來的吧。另外一例,則是紹熙四年(1193)陳亮得中狀元。據(jù)《四朝聞見錄》乙集“光皇策士”條記載:

      龍川陳亮奏書阜陵(孝宗),幾至大用,阨于卿相,流泊有年。光皇賜對,問以禮樂刑政之要,亮舉君道、師道以為對。時諸賢以光皇久闕問安,更進迭諫。亮獨于末篇有“豈在一月四朝為禮”之說,光皇以為善處父子之間,故親擢為第一。及發(fā)卷,首得亮,上大喜曰:“天下英才,為朕所得。”*葉紹翁:《四朝聞見錄》乙集“光皇策士”條,北京:中華書局,1997年,第62頁。孝宗、光宗父子之間感情不睦,這是當時朝堂政治中的一件大事,不少大臣為此向光宗進行勸諫,但效果都不太好。而陳亮在殿試對策中,以較為委婉的方式指出這點,說中了光宗的心事,所以被親擢為狀元。

      以上都是進士高科人選的殿試對策被進呈皇帝之后,經(jīng)由皇帝御覽而得以被親擢為狀元,或者得中高科的事例。但是,相反的情形也同樣存在。有些進士高科人選的殿試對策送呈皇帝御覽之后,卻觸怒了皇帝,因而遭到了降等的處罰,這樣的事例也所在多有。例如,乾道八年(1172)的省元蔡幼學,因殿試對策批評宰輔和外戚,就被置于下等。據(jù)《宋史·蔡幼學傳》載:

      蔡幼學字行之,溫州瑞安人。年十八,試禮部第一。是時,陳傅良有文名于太學,幼學從之游。月書上祭酒芮燁及呂祖謙,連選拔,輒出傅良右,皆謂幼學之文過其師。孝宗聞之,因策士將置首列。而是時外戚張說用事,宰相虞允文、梁克家皆陰附之。幼學對策,其略曰:……帝覽之不懌,虞允文尤惡之。遂得下第,教授廣德軍。*脫脫等撰:《宋史》卷四三四《蔡幼學傳》,第12896頁。同樣的情形再次出現(xiàn),淳熙二年(1175),蜀中士人楊甲因在殿試對策中批評孝宗皇帝,也被降低了名次。據(jù)《宋史全文》記載:

      蜀人楊甲對策,言恢復之志不堅者二事:其一謂“妃嬪滿前,圣意幾于惑溺”;其一謂“策士之始,其及兵者不過一言而已,是以談兵革為諱,論兵革為迂也”。上覽對不悅,置之第五。*汪圣鐸點校:《宋史全文》卷二十六上“淳熙二年三月己丑”條,第2161頁。又如淳熙五年(1178)殿試,葉適本來排名第一,但因對策中有些語句惹得孝宗不高興,而被降到了第二。據(jù)《四朝聞見錄》乙集“光皇策士”條記載:

      水心,進士第二人也。驪塘危公稹,嘗以龍川書氣振,對策氣索,蓋是要做狀元也。水心本為第一人,阜陵覽其策,發(fā)有“圣君行弊政,庸君行善政”之說。上微笑曰:“即是圣君行弊政耶?即是庸君行善政耶?”有司遂以為亞。*葉紹翁:《四朝聞見錄》乙集“光皇策士”條,第62頁。再如紹熙元年(1190)的殿試中,周南也是原先排名第一,但是因對策觸怒光宗,而被名次置后。據(jù)《四朝聞見錄》乙集“光皇策士”記載:

      周南,吳中人。游太學,有時名,然頗任俠。與水心先生善,晚號為善類。南嘗與鄭湜游,湜有奏疏未報,南嘗見之。會廷對,策中微諷上以未報鄭之意。有司已第南為第一,光皇讀其策,顧謂大臣曰:“湜之疏入才六日爾,南何自知之?”遂就南卷首批云:“鄭湜無削藁愛君之忠,周南顯非山林恬退之士,可降為第一甲十五人。”*葉紹翁:《四朝聞見錄》乙集“光皇策士”條,第61頁。通過這些生動的事例可以看出,在殿試對策中直陳時政得失,有時候也會得罪皇帝,從而會遭到降低名次的處分。但是有一點我們必須記住的是,殿試并不黜落士人,所以哪怕殿試對策惹怒皇帝,也還是可以得到科舉功名的,這恰好顯示出了殿試的特別之處,所以士人能夠借廷對機會大膽直言,是因為有了這一制度性保證。

      雖然皇帝在殿試過程中扮演重要角色,但是不可忽視的是,承擔具體殿試閱卷任務的卻是那些有司官員。經(jīng)由他們的初考、覆考和詳定三次審閱之后,才會將高科人選的試卷挑選出來進呈皇帝??梢哉f,他們才是進士高科人選的真正確立者,而皇帝不過是在這個人選名單內根據(jù)自己的喜好稍做調整。因此,殿試過程中,有司官員的評判、裁奪,顯然也起到關鍵性的作用。那么,他們評判試卷時又遵循怎樣的標準呢?他們會賞識大膽直言的殿試對策嗎?

      在南宋文獻中,我們可以找到不少因為殿試對策中大膽進言,而在有司閱卷過程中引起爭議,從而被降低名次的記載。如建炎二年(1128),南宋初開科場,胡銓就遭遇了這樣的經(jīng)歷。據(jù)《資政殿學士贈通奉大夫胡忠簡公銓神道碑》記載:

      又如紹興二年(1132),雖然高宗下詔選拔直言之士,但在此年參加殿試的高登卻因直言,在覆考過程中,被降于下等。據(jù)《東溪高先生言行錄》記載:

      紹興二年,上駐蹕臨安。公以十事投時相,不行。遂于廷對盡言之。初考官林叔豹得之,喜曰非巍科莫處之。覆考官忌其直,列作文紕謬。與陳之茂等一十九人,授下州文學。尋有旨附第五甲。*高登:《東溪集》附錄《東溪高先生言行錄》,《影印文淵閣四庫全書》第1136冊,第456頁。高登本來在初考官那里很受賞識,有望進入進士高科人選,但是在覆考官那里,卻因直言,而被判為“作文紕繆”,結果最終只進入五甲的行列。

      以上兩例,都是因為直言對策而被置于殿試下等,說明指陳時政得失的殿試對策,在有司考官閱卷的過程中,就可能遭遇冷落。所以,一般來說,殿試考官在閱卷過程中,會采取比較折衷的方案,選取那些較為平和的殿試對策者作為進士高科人選。以下一條材料最能說明問題:

      通過上述考察,我們可以看出,一名參加殿試廷對的士子,最終命運如何,會獲得怎樣的等第名次,其實在很大程度上,取決于在判卷過程中,他是否首先能經(jīng)過殿試考官的三重評判。只有在殿試考官那里通過了,進入了進士高科人選的名單(通常是前十名),他才有機會被皇帝御覽,而是否能成為狀元,則取決于多種因素,帶有某種隨機性。但不管怎么樣,在此過程中,大膽直言、批評時政的對策,往往命運多舛。幸運的話,他也許能得中高科,甚至得中狀元,但是不幸的話,也可能會被置于后列。大概正是因為這樣的情形,絕大部分的士子才不敢輕易冒險吧。

      三、常格與出位:文體規(guī)制的遵從與逾越

      殿試作為一種考試形式,通常包含有兩個相互依存的組成部分,即:以皇帝名義發(fā)出的策問,和士子必須作出回應的對策。兩者各自作為一種科舉考試文體,自然有其相對程式化的形制。就本文主要涉及的殿試對策而言,一般將其分為策頭、策項和策尾三個部分。其中最為突出的就是,策問中往往會提出一系列時政方面的問題,讓應考士子提出自己的解決方案;而考生在對策時,必須一段一段抄錄策問文字,然后作出自己的回答,遵守著比較嚴格的形式規(guī)定。

      但是,學者們在分析殿試對策的文本時,似乎過于強調了策問條目對于對策撰寫的限制和制約作用,從而將殿試對策的撰寫主要視為一種套話,并且認為在這種話語互動的背后,其實質是體現(xiàn)了一種應考舉子對于權力的臣服。盡管這樣的分析頗有幾分道理,但是通過對南宋殿試對策的仔細研讀,我們發(fā)現(xiàn)事實也未必全然如此。那么,我們所要思考的問題就是,盡管受到策問條目的重重限制,參加殿試對策的士子,他們可以發(fā)出自己真實的聲音嗎?如果想要對皇帝大膽進言,他還能夠做到嗎?

      完整留存至今的南宋殿試對策,大約有21篇(見附表)。通過對這些對策答卷的仔細閱讀,我們發(fā)現(xiàn),雖然不少的對策中都有頌揚君主圣明的語句,但是仍有相當數(shù)量的對策,里面既有對于時政闕失相當嚴厲的批判,也包含有對于君主尖銳的批評。下面,我們就通過一些具體的文本例證來說明這一點:

      南宋殿試對策一覽表*按:筆者在搜集資料的過程中,曾編訂了一份表格,后來發(fā)現(xiàn)方笑一已經(jīng)做了類似的工作,且找到的南宋殿試對策文本更多,故又從他那里增補了一些。不敢掠人之美,特此說明。方笑一:《宋代殿試策文形式研究》,收入“文本、儀式、權力:多元視角下的宋代研究”學術研討會論文集(上海師范大學,2016年11月)。

      續(xù)表

      科 次現(xiàn)存殿試對策文獻出處紹興五年(1135)汪應辰《廷試策》《文定集》卷七,《影印文淵閣四庫全書》第1138冊,第642649頁。紹興二十一年(1151)趙逵《御試策一道》《全宋文》第212冊,第132137頁。紹興二十四年(1154)張孝祥《御試策一道》《全宋文》第253冊,第358362頁。紹興二十七年(1157)王十朋《廷試策》《王十朋全集·文集》卷一,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2年,第573590頁。乾道二年(1166)蔡戡《廷對策》《定齋集》卷十一,《影印文淵閣四庫全書》第1157冊,第673682頁。乾道五年(1169)劉光祖《乾道對策》《全宋文》第279冊,卷六三一三,第212頁。乾道八年(1172)陳傅良《壬辰廷對》《止齋集》卷二十九,《影印文淵閣四庫全書》第1150冊,第733740頁。蔡幼學《乾道壬辰廷對策》《全宋文》第289冊,卷六五八○,第346352頁。淳熙五年(1178)葉適《廷對》《葉適集·水心別集》卷九,北京:中華書局,1983年,第744756頁。淳熙十一年(1184)衛(wèi)涇《集英殿問對》《后樂集》卷九,《影印文淵閣四庫全書》第1169冊,第579588頁。紹熙元年(1190)周南《庚戌廷對策》《山房集》卷七,《影印文淵閣四庫全書》第1169冊,第8294頁。紹熙四年(1193)陳亮《廷對策》《陳亮集》卷十一,北京:中華書局,1974年,第112118頁。慶元五年(1199)魏了翁《御策一道》《鶴山集》卷一○三,《影印文淵閣四庫全書》第1173冊,第472479頁。嘉定十年(1217)王邁《丁丑廷對策》《臞軒集》卷一,《影印文淵閣四庫全書》第1178冊,第443454頁。紹定五年(1232)徐元杰《紹定壬辰御試對策》《楳埜集》卷五,《影印文淵閣四庫全書》第1181冊,第661671頁。寶祐元年(1253)姚勉《廷對策》《姚勉集》卷七,第4868頁。寶祐四年(1256)文天祥《御試策一道》《文山集》卷三,《影印文淵閣四庫全書》第1184冊,第397411頁。咸淳七年(1271)張鎮(zhèn)孫《制對策》《全宋文》第360冊,第134146頁。咸淳十年(1274)何希之《廷試策》《何希之先生雞肋集》,《續(xù)修四庫全書》第1320冊,第169175頁。

      首先,一般來說,對策的“策頭”部分,通常是闡述一些比較抽象的治國方略,尤其是強調作為君主應當秉持什么樣的政治理念。但是我們發(fā)現(xiàn),有些對策,在策頭部分就直接對皇帝提出了相當尖銳的批評。如乾道八年(1172),作為省元的蔡幼學在殿試對策的一開始就寫道:

      顧嘗以為,陛下資雖聰明而所存未大,志雖高遠而所趨未正,治雖精廑而大原不立。陛下反而思,嗣位之初,豈不以太平之效旦暮可待?今既十年矣,不惟無成也,風俗益壞,將難扶持,紀綱益亂,將難整齊,人心益搖,將難收拾,吏慢兵驕,財窮民困,將難正救,陛下亦知之乎?*蔡幼學:《乾道壬辰廷對策》,曾棗莊、劉琳主編:《全宋文》第289冊,上海:上海辭書出版社/合肥:安徽教育出版社,2006年,第347頁。如此直接的批評,結果就導致他在殿試中被置于下等*脫脫等撰:《宋史》卷四三六《蔡幼學傳》,第12896頁。。又如淳熙五年(1178),葉適在殿試對策的一開始,也對孝宗皇帝提出批評:

      臣聞庸君行善政,天下未亂也;以圣君行弊政,天下不可治矣。伏睹今日之故,承末流之極弊而不及其本,厭眾說之太煩而不求其要;或以淺末之議而廢經(jīng)遠之論,或以一時之效而易久大之規(guī);朝廷以一體也,而□□內外;文武一道也,而互為抑揚。是以上下喜無事,群臣不任責,當天下積累之后而無根固不拔之勢,以生齒日滋之眾而有貧弱就衰之萌。至于大本不立,大義不明,少不為慮,則天下之事又將有出于意料之外者,豈非以圣君行弊政之故歟!*葉適:《廷對》,《葉適集·水心別集》卷九,第745頁。據(jù)說葉適在殿試考官閱卷時,原本排名第一,但是在送呈皇帝御覽之時,因孝宗認為他是譏諷自己“以圣君行弊政”,結果被降為第二。

      其次,在策問中涉及具體的時政問題時,有些對策會進行比較籠統(tǒng)的論述,不作具體的指涉,有些對策會談些具體問題,但很少直接涉及皇帝本人,然而有些對策卻毫無顧忌,直接將批判矛頭指向皇帝本人,這在乾道五年(1169)劉光祖的殿試對策中表現(xiàn)得最為明顯。如他在對策中說:

      今陛下獨知師文王之憂勤,而不能任人以為治。臣之所以妄意陛下不能任人以為治者,臣以為天子之職莫大于任相,今陛下置相,而獨取夫奉職守法、順旨而易制者充焉。凡今宰相之事,不過奉行文書條理而已矣,一政事無不從中治也,一聽斷無不從己出也。陛下自用,而使宰相循循而入,唯唯而退,臣不知陛下亦安賴是為哉?且君猶元首,臣猶股肱,陛下棄股肱而運動,廢耳目而視聽,臣恐宰相權輕,則近習得以乘間而議政,此大不可也。*劉光祖:《乾道對策》,曾棗莊、劉琳主編:《全宋文》第279冊,第4頁。這是批評孝宗喜歡大權獨攬,不愿放權給宰相,打破了政治運作的正常程序。又如,他針對策問中感嘆士風未厚的問題,批評孝宗有輕視儒生的傾向:

      臣聞之,陛下嘗謂取人不必由此,至以科舉為可廢,學官為可罷。臣不覺中夜嘆息,自憤近世士風之不立,至令人主有厭薄吾徒之意,則吾徒之罪也。然駑馬之不進,而因欲廢車,粃粟之不良,而因欲廢食,雖陛下亦知無是理矣。胎卵之不殺,則麟鳳來集;魚鱉之各遂,則龜龍來游。陛下勿謂書生為無用贅疣之物,汲汲然求所以長育成就、洗濯磨淬之,嚴學官之選,重科舉之意,則士無賢不肖皆知感激奮迅,求所以報上,而真材實能出矣。*劉光祖:《乾道對策》,曾棗莊、劉琳主編:《全宋文》第279冊,第4頁??梢哉f,劉光祖的這篇殿試對策,通篇都是在批判孝宗施政舉措的各種不當,大多是由具體的策目引發(fā)開來,從而提出自己的批評意見。也就是說,這些具體的問目并未能束縛他展開自己的批判。

      再次,在“策尾”部分,大部分的對策都是總結自己的觀點,同時請求皇帝寬恕自己的大膽直言。但是,也有不少的對策,在策尾明確指出皇帝本人的問題所在。如乾道八年(1172),陳傅良在殿試對策的末尾對孝宗皇帝提出批評說:

      區(qū)區(qū)之愚,獨以為陛下有師古不自用之心,而顧恃于獨運專斷,任一意之所獨向,而忽群臣之所共違。是以下情猶郁,公論猶沮,而士大夫猶有懷不敢盡。*陳傅良:《廷對策》,《止齋集》卷二十九,《影印文淵閣四庫全書》第1150冊,第740頁。又如劉光祖在殿試對策的結尾,也對孝宗皇帝身上的缺點進行了總結:

      最后,有一點需要特別指出的是,在南宋的殿試對策中,有不少人會在回答完策問之后,還繼續(xù)作進一步的發(fā)揮,或提出具體的建設性意見,或對皇帝本人提出某些忠告。如紹興二十七年(1157)的王十朋、乾道二年(1166)的蔡戡、淳熙十一年(1184)的衛(wèi)涇、紹熙元年(1190)的周南、紹定五年(1232)的徐元杰、寶祐元年(1253)的姚勉,他們都在殿試對策的末尾,回答完規(guī)定的策問條目之后,又都作了策問之外的發(fā)揮。下面試舉一例,如姚勉在答完規(guī)定的策目問題之后,進一步發(fā)揮說:

      通過以上的文本分析,我們發(fā)現(xiàn),盡管殿試對策在形式上受到策問內容的制約,自身也有較為嚴格的程式化規(guī)定,但是對于試圖大膽進言的廷對士人來說,總是可以突破這些束縛來發(fā)出自己的聲音。換言之,即使殿試對策在策頭、策項、策尾中都有相對固定化的表達模式,也還是可以容納每個廷對士人比較個性化的對策論述。此外,在回答完規(guī)定的策問條目之后,還能繼續(xù)發(fā)揮自己的政治見解,且不違反規(guī)定,這大概正是南宋時期廷對士人所享有的某種獨特自由。也正是憑借這一相對自由的言說空間,如果廷對士子想對皇帝大膽進言,也完全可以繞開策問條目,發(fā)抒自己的政治見解,或對皇帝提出規(guī)諫,姚勉正是這樣來作的,而且他竟然高中了狀元。

      四、言論之鉗制:權相政治陰影下的廷對

      正因為權相執(zhí)政時期對于殿試的干預,較之于其他時期,涉及殿試對策的文獻記述相對較少,只有一些零星的記錄。下面我們就根據(jù)這些僅有的零星記述,大體勾勒權相政治下南宋殿試對策的一些基本情形,

      在秦檜執(zhí)政時期,一意奉行的是與金人議和的國策。這一政策導向,就非常明顯地體現(xiàn)在了殿試對策之中。如紹興十一年(1141)十一月,宋金簽訂和約,次年舉行的殿試中,策問中就有這么一句:“休兵以息民,而或以為不武?!眹@這一問目,就有不少廷對士子發(fā)出了贊同議和的論調。其中最為突出的,就是陳誠之的殿試對策,他寫道:

      圣人以一身之微,臨天下之大,惟度量廓然,舉天下之大,納之胸中,而成敗得喪不能為之芥蒂,斯綽綽有余裕矣。成湯不愛犧牲粢盛,以事葛伯,文王不愛皮幣犬馬,以事昆夷,漢髙祖解平城而歸,飾女子以配單于,終其身而無報復之心,故韓安國稱之曰圣人以天下為家。光武卑辭厚幣,以禮匈奴之使,故馬援稱之曰恢廓大度,同符高祖。蓋帝王之度量,兼愛中外之民,不忍爭尋常以斃吾之赤子也?!?/p>

      又如紹興十八年(1148),在殿試策問中,有“欲起晉、唐之陵夷,接東漢之軌跡”這樣的語句。結果在殿試對策中,圍繞這一問目,進士高科的前三名,幾乎都表達了反對用兵、贊同議和的主張。如狀元王佐在殿試對策中說:

      王羲之言:隆中興之業(yè),政以道勝寬和為本。蓋譏當時不務息民保國,而欲以兵取勝也。杜牧有言:上策莫如自治。蓋譏當時不計地勢,不審攻守,而徒務為浪戰(zhàn)也。況陛下今日任用真儒,修明治具,足以鋪張對天之宏休,揚厲無前之偉績,則光武之治不足深羨。*李心傳:《建炎以來系年要錄》卷一五七“紹興十八年四月庚寅”條,第2554頁。又如原本名列第一,因是有官人而降為第二的董德元在殿試對策中寫道:

      晉之失,不在于虛無,失于用兵故耳。唐之失,不在于詞章,亦失于用兵故耳。東漢固無如是之失也。*李心傳:《建炎以來系年要錄》卷一五七“紹興十八年四月庚寅”條,第2553頁。這些言論,顯然是在“議和”的既定國策下,為了迎合上層的意圖,通過對于歷史事實的片面化解釋,來為當前的國策進行辯護。

      而紹興二十四年(1144)的殿試過程,更是體現(xiàn)出了秦檜對于殿試的操控。這突出表現(xiàn)在兩個方面:一是殿試閱卷官為了討好秦檜,不僅將他的孫子秦塤排名第一,而且大量錄取了與秦檜有關系的親黨,并置于進士高科人選之中。據(jù)史料記載:

      時檜之親黨周夤唱名第四,(鄭)仲熊兄子、右廸功郎時中第五,秦棣子右承務郎焞、楊存中子右承事郎倓,并在甲乙科。而仲熊之兄孫縝、趙密之子成忠郎雝,秦梓之子右承事郎焴,(董)德元之子克正,曹泳之兄子緯,檜之姻黨登仕郎沈興杰皆中第,天下為之切齒。*李心傳:《建炎以來系年要錄》卷一六六“紹興二十四年三月辛酉”條,第2713頁。文中提到的鄭仲熊不僅是這一科的省試主考官之一,而且他還是殿試的閱卷官,而在省試和殿試中,他與其他官員兩次將秦塤名列第一。由此可見,南宋的權相完全可以通過考官人選的安排,來插手省試和殿試的錄取工作。

      另一方面,在這次殿試中,通過策問的設定,來考察廷對士子的學術淵源,以此達到黨同伐異的政治目的。如名列第一的秦塤、名列第三的曹冠,都在殿試對策中,對于程頤的學說進行了蓄意的攻擊。如秦塤在對策中寫到:

      自三代而下,俗儒皆以人為勝天理,而專門為甚。言正心而心未嘗正,言誠意而意未嘗誠,言治國平天下,而于天下國家曾不經(jīng)意。頑頓亡節(jié),實繁有徒。慮亡不懷諂而嗜利自營者,此而不黜,顧欲士行之無偽,譬猶立曲木而求直影也。*李心傳:《建炎以來系年要錄》卷一六六“紹興二十四年三月辛酉”條,第2712頁。又如曹冠在對策中寫道:

      自伊川唱為專門之學,蔽于一曲,不該不遍,述正道而稱邪侈,好夸大而無實用,蓋其初有得于釋氏,潛竊其說,入室操戈而伐之。習其學者尤為迂誕,為師者不傳旨要,而使之默會,為友者不務責善,而更相比周,適足以戕賊善端而已。故凡為伊川之學者,皆德之賊也。*李心傳:《建炎以來系年要錄》卷一六六“紹興二十四年三月辛酉”條,第2712頁。通過殿試對策來壓制學術思想上的異己者,這也算是南宋權相政治的一個特點吧。也許是察覺到了秦檜及其親信對于殿試的嚴密操控,故而高宗皇帝特意親擢張孝祥為這一科的狀元。

      在韓侂胄執(zhí)政時期,朝堂政治的主要政策,一是實行“偽學之禁”,打擊以朱熹為首的道學運動;二是準備發(fā)動北伐戰(zhàn)爭,提升自己在政治上的威望。這兩項政策導向,也都在殿試對策中得到了反映。先看“偽學之禁”帶來的影響。據(jù)《四朝聞見錄》丁集記載,慶元二年(1196)科場的情形如下:

      再看“北伐”政策的影響。韓侂胄貿然發(fā)動對于金朝的軍事進攻,是發(fā)生在開禧二年(1206)。在此前一年的殿試中,就有士子毛自知因為在對策中主張北伐而高中狀元。但是不幸的是,韓侂胄的“北伐”以慘敗告終,而他本人也落得了一個被處死的下場。史彌遠上臺之后,依然執(zhí)行“議和”政策,結果開禧元年的狀元毛自知,不僅遭到了降級的處分,而且終其一生,都因這份主張北伐的殿試對策而受到拖累。據(jù)《續(xù)編兩朝綱目備要》記載:

      (開禧元年)五月己巳,親試舉人。[注:(毛)自知對策,首論宜乘機以定中原,因擢為掄魁。嘉定元年三月,自知降充殿試第五甲,以首論用兵也。]*佚名編,汝企和點校:《續(xù)編兩朝綱目備要》卷八,北京:中華書局,1995年,第149頁。因為政治情勢的變化,毛自知的命運竟然發(fā)生了戲劇性的變化*關于毛自知其人命運的戲劇性變化,還可參看葉紹翁:《四朝聞見錄》甲集“宏而不博博而不宏”條,第16頁。。他在開禧元年,因在殿試對策中主張北伐,而高中狀元;但兩年之后,北伐失敗,他即被剝奪了狀元的資格,而且科名等第也落到了第五甲。而造成他命運浮沉的原因,很關鍵的,都與權相政治有關。

      史彌遠執(zhí)政時期,也同樣通過殿試來鉗制言論。這在寶祐元年(1253)狀元姚勉的殿試對策中就有表述:

      臣觀陛下發(fā)策大廷,前乎此時,莫非問以當世之大務。獨惟己丑、壬辰,不敢深及時政,此則陛下養(yǎng)明于晦之時,而當路忌言之日也。*姚勉:《癸丑廷對》,姚勉著,曹詣珍、陳偉文校點:《姚勉集》卷七,第63頁。文中提及的己丑、壬辰,分別是指紹定二年、紹定五年的兩次殿試。當時正是理宗繼位不久、史彌遠執(zhí)政的時期??梢娫谶@一時期,在殿試對策中直陳時政得失,是不受歡迎的。

      在賈似道執(zhí)政時期,他同樣試圖在殿試對策中消弭批評的聲音。通過下面兩則例證,我們或許可以略窺一二:

      (陳介)己酉始就舉。庚戌與其子巖石同補上庠,兩拔解,擢開慶己未乙科。時鶴相當國,仇名士,君廷對語切直,考官懼而抑之,調三衢戶曹。*林希逸:《陳判官墓志銘》,《鬳齋十一稿續(xù)集》卷二十二,《影印文淵閣四庫全書》第1185冊,第771頁。又如《萬歷吉安府志·劉辰翁傳》載:

      平章賈似道秉國政,欲殺直臣以蔽言路,辰翁廷對,言濟邸無后可痛,忠良戕害可傷,風節(jié)不競可憾,大忤賈意。洎奏名,理宗親置之丙第。以親老,就贛州濂溪書院山長。*《萬歷吉安府志》卷十八《列傳一》,北京:書目文獻出版社,1991年“日本藏中國罕見地方志叢刊”本,第261頁。因為文獻闕失的緣故,我們對于秦檜專政時期殿試試策的情形了解較多,而對于韓侂胄、史彌遠、賈似道專權時期的殿試對策情形,我們只能通過一些間接的記載略窺一斑。但共通的一點是,這四位權相在位時期,都很少有完整的殿試對策文本保存下來。這大概是因為那些殿試對策多為阿諛逢迎之作,缺少傳世的價值,因而沒有流傳下來吧。這或許從另一方面反映出,南宋權相政治大大弱化了廷對士子在殿試對策中直言時政得失的自由空間。

      五、結語:南宋殿試對策的意義何在?

      一般來說,研究宋代的科場試策,通常會將策問和對策作為一種獨特的考試文體,去研究其文體形制,或者探討策問的政治功能,或者分析對策文本中展現(xiàn)的修辭話語。相較而言,本文更注重從士人的角度,去考察他們如何看待殿試廷對,如果試圖通過殿試對策向皇帝進言,他會經(jīng)歷什么樣的阻礙,以及是否能夠在這一考試文體中發(fā)出自己真正的聲音。

      從當時士人階層的輿論來看,無論已入仕的官僚士大夫,還是即將參加殿試廷對的士子,他們中間會有相當一部分人把殿試廷對當成十分嚴肅的事情來對待,認為這對于讀書人來說是一個重大的時刻。通過廷對,不僅可以看出一個士子的才學,更重要的是可以見出他所秉持的政治理念,而這將影響到其仕宦之途。所謂“士莫大于始進”,即是他們所共享的一個政治信念。

      從殿試取士的程序來看,我們發(fā)現(xiàn),如果一個廷對士子想被列入進士高科人選的名單,確有相當大的難度。首先,他必須通過殿試閱卷的三重評判,而這中間,初考、覆考、詳定官三者之間本身就可能發(fā)生爭議;其次,只有進入了殿試閱卷確定的前十名的名單,才有可能進呈到皇帝面前御覽。皇帝會根據(jù)自己的喜好、政治意圖來親擢狀元,同時他也會對不滿意的對策予以降低等級和名次的處分。一份大膽直言的殿試對策,不僅會在殿試閱卷官那里引發(fā)爭議,即使到了皇帝面前,也未必就能受到賞識。但有一點必須指出的是,只要參加了殿試,士子一般不會黜落,只是名次會有調整,也許正是因為有這一制度性保證,不少士子才敢于在殿試對策中大膽直言。

      從廷對士子的寫作策略來看,盡管殿試對策必須對應策問條目而具有程式化特征,這體現(xiàn)在必須采取“條對”的方式,一段一段摘錄策問原題,然后依次作出回答,但在這重重的形式束縛之下,對于一個試圖大膽進言的士人來說,他總是可以找到突破口,來發(fā)抒自己的政治見解。就留存至今的南宋殿試對策文本來看,無論是在對策答卷的策頭、策項、策尾哪個部分,士人都可以對時政闕失,尤其是皇帝本人政治舉措的適當與否提出自己的批評意見。此外,在回答完規(guī)定的策問條目之外,士人也還可以作題外的發(fā)揮,來闡述自己的政治主張,或向皇帝提出忠告。從這一點來看,殿試對策確實留給士人一定程度的表達的自由。

      從南宋的整個政治情勢來看,由于權相統(tǒng)治占據(jù)了相當長的時間,這時候皇帝往往在殿試中扮演的角色就相當微弱,因而也就給權相操縱殿試的命題、閱卷、錄取提供了便利。顯然,殿試也是權相壓制言論的一個重要方面。而那些獲中進士高科的殿試對策,似乎也主要是迎合時相的主張,或者干脆就是阿諛奉承之作,大概因為這個緣故,權相統(tǒng)治時期的殿試對策被保留下來的也最少。

      通過這些考察,我們似乎可以發(fā)現(xiàn),南宋的殿試不過是一個多方勢力博弈的場域,皇帝要實現(xiàn)自己的政治意圖,權相要嚴控輿論導向,考官之間本身就可能存在沖突,大多士子試圖得中進士高科,而一些懷有理想的士子則試圖向皇帝大膽進言、指陳時政得失。一個士子的殿試對策要突出重圍,名列進士高科人選的名單本身就已相當困難,而要以直言進諫的姿態(tài)得中狀元,可能就要憑借各種機緣和運氣了。

      從留存至今的南宋殿試對策來看,其中卻有不少文章是在大膽進言,而且甚至會針對皇帝本人提出相當嚴厲的批評,而且也有得中狀元者,這就提醒我們,不應忽視殿試在士人心目中所具有的影響力,以及士人試圖通過殿試廷對來發(fā)抒政治見解的強烈渴望。而某些特定的政治機緣,以及一些制度上的保證,也給他們提供了發(fā)出自己聲音的機會。也就是說,盡管存在重重阻礙,但南宋殿試尚存在一些缺口,允許一些尖銳的批評意見流溢出來。

      另外,從殿試文本所包蘊的內容來看,這畢竟是當時人評論當時事的政治性文本,不僅體現(xiàn)了撰寫者的政治立場,也多少反映了當時朝堂政治爭論的一些重大事件,以及君主和士人都會共享的一些政治理念,所以,從這個意義上來說,它又是透視南宋政治生態(tài)的一扇窗口,感知南宋政治文化的一種途徑。

      [責任編輯劉培]

      林巖,華中師范大學文學院副教授(湖北武漢 430079)。

      本文系國家社會科學基金項目“南宋科舉、道學與古文之學的成立”(15BZW009)的階段性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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