描梅

談笑石

我看著手上那一株潤如凝脂的紅梅。

臨水傍山，青山擁，綠水繞，幾片粉瓣隨風飄落。這幅畫耗費了我許多心血，我希望在寒假之前，交上一幅最好的作品。沒想到，老師看了我們的畫后，卻說這些畫千篇一律，并提議我們寒假到梅花山去看看。

我去的時間比較晚，雖沒那么多人，可花也快開敗了。風一吹，砌下落梅如雪亂，拂了一身還滿。樹下積了厚厚的一層，而樹上，初春的風韻猶存。粉梅，嬌嫩可人；臘梅，明艷燦爛；綠梅，枝垂翡翠；白梅，溫軟如玉。倒是千姿百態(tài)，俏而不俗，嫵媚多情，卻離不開我對梅花的認知：清麗婉約，疏影橫斜。

直到，我看到了一株古梅。沒有別的花襯托，它就靜靜地立在那兒。

枝干是炭黑的，古樸蒼勁，盤虬臥龍。上面有傷口，看去，竟隱隱像是鞭痕。我走近，輕輕摩挲著它。很硌手，仿佛是剛結(jié)好的痂。手沿著枝條伸向天空，我仿佛看到了什么。一個詞語在腦海中漸漸清晰，是了，那就是氣節(jié)。什么是氣節(jié)？它是文天祥面對元軍入境時的振臂高呼，是魯迅的橫眉冷對，是抗戰(zhàn)士兵們冒著戰(zhàn)火前進的愴然與悲壯。以往那些滿口圣賢之言的讀書人，在祖國遇到危難的時候，站出來，面對敵人的威脅，哪怕被酷刑折磨得體無完膚，也毫不屈服。“傲骨梅無仰面花”，那花朵，不是沒有晶瑩剔透過，而是被刺目的血一層一層浸染后，才會有而今如此深沉的顏色。它被鐵鞭抽打過，被炮火轟過。它的腳下踩著無數(shù)尸骸，鐵骨鑄成枝干，鮮血染就梅花。

草無心，風無言?；ㄩ_無聲，花落無痕。

我看著它，它也在看著我。這是靈魂的對望。

當我鋪開宣紙的時候，那株古梅又出現(xiàn)在了我的眼前，那么清晰，恍然之間，我還站在樹下。我要做的，只是將它骨子里的東西，一點一點描繪出來。將筆蘸墨后晾至半干，筆起筆落，堅澀的觸感像那古梅的枝干；撫幾點禇石紅，在紙上慢慢暈染。我沒有在花瓣末端留白，因為它是歷史的沉淀，如此深邃，凝著每一個殘陽如血，落日熔金；筆墨的清香溢出，似梅花的清香縈繞在我鼻尖。這是一株梅花，冰清玉潔的一枝獨秀，獨步早春的一抹素影。

何方可化身千億？一樹梅花一放翁。

[點評]

作者描繪了一幅獨特的水墨梅花圖。憑主觀的想象對梅花的描繪是干澀的，失魂的，甚至是千篇一律毫無特點的。作者就這樣一點一點地鋪展她對梅花細膩的觀察，其形千姿萬態(tài)，其神清麗婉約，其魂卻頑強堅韌，在作者多角度的渲染下一一呈現(xiàn)。同時作者以厚重的筆觸為線，輔以典麗的語言著彩，一幅言情兼美的文章就這樣被描繪出來。

（指導(dǎo)教師：涂韡立）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