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映潮
在荊州市教科院一套小三室兩廳的破舊房子里,我曾住過十幾個年頭,一直到2007年我退休后遷居武漢。
人們說我住的是全院自然環(huán)境最差的一套房,因?yàn)樗谖鍢?,最高、最靠西且沒有任何遮攔。冬天狂風(fēng)肆虐,夏天太陽火辣,它都首當(dāng)其沖。而且,這座樓房并不是坐北朝南而建,于是夏天更加難受:南風(fēng)吹不進(jìn)房間,太陽卻可以繞著房子從東曬到西,從早曬到晚。所以,我從來沒有想過要裝修它。
年深日久,家中于是常常有東西壞掉,但除了衛(wèi)生間里的水龍頭之外,其他的我都能修理好。
最讓人狼狽的一次是,西邊那間房的門帶上之后再也無法用鑰匙打開。我只好壘起凳子,從門上方的小窗中翻過去,從里面將門打開——原來門鎖“自動”定上了。
西邊那間房,就是我的書房。它有約14平方米的面積。北面的窗下,是我的大書桌,左右各四個大抽屜,桌面上是電源、電腦、打印機(jī)、掃描儀、音響等全套辦公設(shè)備。西邊靠墻是一組衣柜,東邊靠墻是一組書柜。南面窗下什么也沒有——這扇窗戶的木制窗框久經(jīng)風(fēng)雨,已經(jīng)腐朽得差不多了,一般情況下不敢打開它;好在它掉了一塊玻璃,通風(fēng)不成問題。房屋中間是我讀書用的書桌,大量的卡片就藏在里面。房間的地上,則堆放著各種語文報刊。
我的工作與學(xué)習(xí)的故事,大都與這間房子 有關(guān)。
我大量的文章,是在這個房間里寫出來的。僅僅是“閱讀教學(xué)藝術(shù)50講”的專欄文章,就咬緊牙關(guān)寫了三年。當(dāng)28萬字中的最后一個字敲出來時,家中沒有其他的人,我跑到客廳里歡慶勝利,舉起雙臂高呼:終于寫完了!
很多的課,是在這個房間里準(zhǔn)備出來的。所謂“《狼》的8種教案”“《說“屏”》的四種教學(xué)設(shè)計(jì)”,都是不惜精力與時間,或者清早或者晚上,在這里反復(fù)斟酌、不斷修改,一遍一遍地苦“磨”出來的。
最可愛的是我書房里的小紙條,它們層層疊疊、密密麻麻,構(gòu)成了一面奇特的“墻”。我常常對著墻上與柜上的這些紙片沉思、說話、馳騁想象。我在心中孕育著紙片上各個條目的鮮活生命,用心中的血液和體膚上的汗水勾勒它們的可愛形象,然后喜悅地放飛它們,目送著它們?nèi)フZ文的藍(lán)天里遨游。
從來寫文章都不熬夜的我,有一次卻通宵不眠,那是為了寫《老爸寫給我的詩》這篇文章。離開武漢四十年了,人生的征程是那樣的艱難,時間卻又好像過得飛快,我仿佛是在瞬間就變成了一個老者,但我還有身體健康思維敏捷的老爸給我寫詩,那幸福的感覺無以言表。
寒冬的深夜,我是最浪漫的人。因?yàn)榭课鞒保@間房里的溫度最低。于是大棉鞋、老頭帽、羽絨服、白手套一起上,將我武裝成一“堆”人。這個人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在那里飛揚(yáng)著神思。一行一行的字從鍵盤里流瀉出來,鋪灑到電腦的桌面上,在那里組合成美麗的樂章。時光流淌,一年又一年過去,指頭處打出破洞的幾雙手套無聲地記載了我的辛勞。
有時候,我也很想就自己的經(jīng)歷寫一篇“事業(yè)像春天一樣美好”的文章??纯次业摹拔鬟吥情g房”,我就想,其實(shí)這間房也是遼闊豐美的大草原,這里的“大自然”給了我乘風(fēng)破浪的翅膀。
我喜歡我的這間書房。即使是在每個暑期,我得因?yàn)榭釤犭y耐而“搬遷”到有空調(diào)的客廳里,但我知道,天氣一涼,我又會回到它的懷抱。然后,過不久,我又將在這里迎接冬天的夜晚——還原一“堆”人的“可愛”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