芥川龍之介寫過一個短篇故事,叫《六宮公主》。公主的父親是一名宮女的兒子,所以六宮公主養(yǎng)在深閨,父母只想著等人上門求親。要自己去想法許配人家,那叫什么事?那怎么符合身份?等到父母亡故,家道中落,生計窘迫,做公主的,也只能跟往常一樣,彈彈琴,吟吟詩,打發(fā)日子。
她是柔弱的女子,能想什么法子?還是看不下去的乳母,給介紹了個俊雅公子。于是,公主靠著男人,生活又優(yōu)渥起來,雖然沒感到什么歡愉,但也樂在其中。
“萬事只能認命”,等公子說自己得隨著父親去異地,公主除了哭,亦沒什么辦法。她能怎么樣?她總不能糾纏著要跟著一起,或者去自報名諱跟公子的父親做個請求。因為是公主嘛,這種事情,她是做不來的。
男人一走,公主的生活又窘迫起來,一日不如一日,她也只能彈琴吟詩,消愁解悶,這姿態(tài)是再好看不過了,可活著跟死了,也沒什么兩樣。那邊叫公主等他五年回來的公子,已經(jīng)跟新娶的嬌妻在月下對酌了。
好不容易回京的男人,終于找到了垂死的公主??吹綄Ψ揭桓必氋v模樣,男人本來想離開,但公主臨死前吟詩兩句,男人還是忍不住叫出了聲,送她最后一程。
一旁的乳母,哀求一個和尚,給公主臨終念經(jīng)。和尚告訴公主:“往生凈土,不能借助他力,須自己念佛不怠,快快念阿彌陀佛。”
可惜的是,公主剛念幾句,就停了下來,一會說看見車子起火,一會說看見金色蓮花,和尚不斷訓(xùn)斥:“為什么不專心念佛?都快死了,只有自己能幫自己啊。”
公主死了,變成游蕩的魂魄,常在夜間嘆氣、哭泣。有人問起,和尚就解釋:“那是個沒出息的女魂,不知天堂,也不知地獄?!?/p>
你看,這就是柔弱女子的真實面目,人一旦柔弱起來,最后連魂魄都是柔弱的,升不了天入不了地,除了哭,沒有任何辦法。公主如此,凡人就別再給自己戴什么“我命不好”的帽子了。
人間哪有什么一帆風(fēng)順的命運?只不過有些人不覺得自己經(jīng)歷過的苦難算什么,有些人打死都不會說那些曾經(jīng)折磨過他的過往,于是呈現(xiàn)出一副順風(fēng)順水的樣貌。
堅強有什么不好呢?噢,這個詞會讓女人看起來很苦命。
其實堅強沒什么了不起,它不過就是一種純天然的生理反應(yīng)。從前的女人被剝奪了這種生理反應(yīng),因為她們是第二性,男人培養(yǎng)她們。順從,聽話,乖巧,這都是特意培養(yǎng)出來的。
現(xiàn)代女人一出生就是自由的,再說什么“我也想做個小女人”,就有點可笑了。
別一往前走了一步,就開始哀憐自己命不好……命好的沒做過抗爭的,早就被人吃得骨頭都不剩了。
(摘自“和毛利午餐微信公眾號” 圖/游飛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