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99热精品在线国产_美女午夜性视频免费_国产精品国产高清国产av_av欧美777_自拍偷自拍亚洲精品老妇_亚洲熟女精品中文字幕_www日本黄色视频网_国产精品野战在线观看

      ?

      生命時間及其變異:一種現(xiàn)象學精神病理學模型

      2017-11-21 19:51:45陳勁驍
      同濟大學學報(社會科學) 2017年5期
      關鍵詞:躁狂癥

      陳勁驍

      摘要:生命時間是閔可夫斯基吸收了以柏格森為主的生命哲學思想而在現(xiàn)象學精神病理學領域提出的一個全新概念,用以描述憂郁癥和躁狂癥患者在時間感上表現(xiàn)出的停滯或破碎等病理現(xiàn)象。受到存在主義啟發(fā)的賓斯旺格則在海德格爾“存在于世”的基礎上進一步提出“存在于躁狂之世”的嶄新說法,對閔可夫斯基關于躁狂癥患者的生命時間變異的描述進行了更為深入細致的討論。通過構建生命時間這一現(xiàn)象學概念的精神病理學模型,不僅能為傳統(tǒng)精神病學家理解精神病癥狀提供一種嶄新的思路,也能為現(xiàn)象學家描述人類的存在境況提供一種精神病理學模型的觀照。

      關鍵詞:閔可夫斯基;賓斯旺格;生命時間;憂郁癥;躁狂癥;現(xiàn)象學精神病理學

      中圖分類號:B089;R749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9-3060(2017)050-0010-08

      時間性問題是現(xiàn)象學和存在主義始終關切的基本命題。胡塞爾區(qū)分了客觀時間、主觀時間和內在時間,并在現(xiàn)象學的意義上對作為一種內時間意識的內在時間進行了細致考察。海德格爾則直接用時間性問題闡釋此在,認為時間是一種存在問題的超越境域。而早在胡塞爾和海德格爾之前,柏格森就已經(jīng)以“綿延”(durée)為論題,在一種樸素的現(xiàn)象學層面上對時間性問題進行過充分討論。這三位哲學巨匠在時間性問題上的志趣相投并非偶然,毋寧說是一種出自于對人類存在問題的共同關注的必然結果。

      而在精神病學的日常實踐中,對病人時間感的檢驗同樣具有十分重要的臨床參考價值。受到柏格森生命哲學的影響,法國現(xiàn)象學精神病學的先驅尤金·閔可夫斯基(Eugène Minkowski)提出了“生命時間”(le temps vécu)這一概念,用以解釋憂郁癥患者在臨床中表現(xiàn)出的時間感停滯等病理現(xiàn)象。而后馮·葛布薩特爾(von Gebsattel)和斯特勞斯(Straus)等現(xiàn)象學精神病學家也分別在閔可夫斯基工作成果的基礎上進一步豐富擴大了這一概念的解釋效力。同時代的另一名精神病學家,路德維?!べe斯旺格(Ludwig Binswanger)則充分吸收了海德格爾存在主義思想,將“生命時間”的概念應用到躁狂癥患者的臨床解釋中,并在海德格爾“存在于世” (être au monde)說法的基礎上進一步提出“存在于躁狂之世”(être au monde maniaque)這一嶄新說法。正是由于閔可夫斯基和賓斯旺格等現(xiàn)象學精神病學家的不懈努力,現(xiàn)象學的精神病學不再僅僅停留在雅斯貝爾斯意義上的那種對精神病理現(xiàn)象和臨床材料的靜態(tài)現(xiàn)象學描述,而成為一種真正現(xiàn)象學化了的精致的精神病學理論體系。

      一、 生命時間的哲學源流

      雖然柏格森主義是一種完整的生命哲學形態(tài),其對時間問題的探索也充分體現(xiàn)在對“綿延”一詞的描述中,但他卻從未明確提出過“生命時間”這一概念,甚至只在《論意識的直接予料》(Essai sur les Données Immédiates de la Conscience)一書的后半部分才將“生命”(vécu)一詞作為我們所經(jīng)驗到的東西來使用。真正提出這一概念的是法國著名現(xiàn)象學精神病理學家閔可夫斯基,正是由于他在精神病理學領域對柏格森主義生命哲學以及舍勒主義現(xiàn)象學的積極實踐,才使得精神病學從雅斯貝爾斯的那種樸素的現(xiàn)象學描述中掙脫出來,轉變成為一種以人性存在而非以癥狀為中心的精神病學取向。然而在此之前,我們無法忽視閔可夫斯基精神病理學思想中濃郁的柏格森主義的生命哲學氣息。

      需強調的是,閔可夫斯基對柏格森哲學思想的借鑒并非全方位的,毋寧說是一種剔除了形而上學而被還原為意識的純粹材料的柏格森主義。參見Hebert Spiegelberg, Phenomenology in Psychology and Psychiatry, Evanston: Northwestern University Press, 1972, p. 236.這種哲學品味上的偏好并非偶然。在閔可夫斯基生活的那個時代,胡塞爾的現(xiàn)象學尚未發(fā)展為一場浩蕩的哲學運動,因此,與其說他受到了現(xiàn)象學思想的影響,不如說是出自于一種與柏格森類似的先天的現(xiàn)象學直覺——綿延的概念就是胡塞爾現(xiàn)象學時間的內部意識中的構成性時間的原型。這種現(xiàn)象學直覺就決定了閔可夫斯基對柏格森的《論意識的直接予料》和舍勒(Max Scheler)的《情感現(xiàn)象學》(La Phénoménologie des Sentiments de Sympathie)這樣的書更感興趣,而非《物質與記憶》(Matière et Mémoire)那樣的形而上學論著。參見Eugène Minkowski, Traité de Psychopathologie, Paris: Empécheurs de Penser Rond, 1999, p. 553. 以及參閱Eugène Minkowski, crits Cliniques, Paris: rès, 2002, pp. 100101.

      直接予料(données immédiates)的概念直接標記了柏格森主義生命哲學中的現(xiàn)象學品性。對柏格森來說,一個實在的東西一定是一種直接顯現(xiàn)的予料。值得注意的是,這種予料的直接顯現(xiàn)并非純粹胡塞爾現(xiàn)象學意義上的“回到事物本身”(retour aux choses mêmes),而是一種“回到事實”(retour aux faits),確切來說,回到一種心理事實。這種心理事實從根本上來講就是一種純粹的意識現(xiàn)象,一種異質多樣卻前后相續(xù)的意識狀態(tài)。柏格森將這種在時間當中直接顯現(xiàn)的予料命名為“綿延”,亦即一種意識的綿延、世界的綿延、宇宙的綿延。參見莫偉民等:《二十世紀法國哲學》, 上海: 人民出版社, 2008年, 第34頁。綿延的這種流動不居的狀態(tài)反映了柏格森生命哲學與胡塞爾現(xiàn)象學的根本差異。詳細來說,胡塞爾所謂的本質雖然是一種直觀顯現(xiàn)的現(xiàn)象,但在根本上仍從屬于理念的范疇,因而必須在意向性分析這把“手術刀”的解剖下才能展現(xiàn)其邏輯的、觀念的共相本質。這樣一來,胡塞爾現(xiàn)象學就必須具有一個“我思”的結構,才能進行意向性分析的活動,這就重新掉入了康德“物自體”的不可知論。同時,胡塞爾現(xiàn)象學這種抽象的邏輯共相也就意味著它本質上是一種位于空間中的靜止僵化的現(xiàn)象,不具有時間的結構。這一點正是柏格森與狹義現(xiàn)象學運動的根本區(qū)分。因為柏格森要回到的不是抽象靜止的事物,而是一種流動不居的心理現(xiàn)實,一種純粹的綿延。對柏格森來說,綿延在現(xiàn)象中直接顯現(xiàn),因而其生命哲學在廣義上來說仍屬于現(xiàn)象學,并且是一種原始野性的現(xiàn)象學,帶有強烈活力論印記的生命現(xiàn)象學。endprint

      綿延的流動不居決定了其具有時間的結構而非空間的結構。柏格森區(qū)分了兩種時間。其一是科學和常識的時間,亦即鐘表上的那種可量度的、可分割的時間。這種時間在柏格森看來本質上并非真正的時間,而是一種空間,“不過是空間的幽靈在思索意識上作怪而已”⑤Henri Bergson, oeuvres, Paris: Puf, 1959, p. 66; p. 70.。而真正的時間是作為綿延的時間,是一種連續(xù)的、不可切割的流,一種純粹的、充盈的、鮮活的存在。用柏格森的話來講,它是“一種連續(xù)體,其性質在不斷的變化中相互融合滲透,彼此之間沒有明晰的界限,與數(shù)量之間也沒有任何親屬關系,是一種純粹的綿延,具有純粹的異質性”⑤。這種沒有縫隙和界限的時間是一種“活的永恒”(éternité vécu)。這兩種時間的區(qū)分表明,傳統(tǒng)時間觀上那種過去、現(xiàn)在和未來的區(qū)分在柏格森看來不過是一種虛假命題,其本質是割裂了時間的流動性。

      這些觀點為我們理解精神病理現(xiàn)象提供了一種全新的思路。如果我們將過去看作生活經(jīng)驗在當下的滯留,將未來視為生活經(jīng)驗在當下的欲望或籌劃,不難想見,在那些憂郁癥或躁狂癥患者身上,正是由于這種生命時間的變異才造成了病人生活經(jīng)驗的紊亂。詳細來說,主體的時間性不再是一種流動不居的狀態(tài),而被病人人為地分割成過去、現(xiàn)在和未來三個斷裂的維度,然而又無法像正常人那樣將它們擺放在合適的位置。結果就是,要么由于過去和現(xiàn)在的雜交而產(chǎn)生憂郁癥,要么由于現(xiàn)在和未來的雜交而產(chǎn)生躁狂癥。閔可夫斯基正是在這個層面上對柏格森的生命哲學思想和時間觀點進行了最大程度的汲取和借鑒,并將之應用于對憂郁癥等臨床癥狀的現(xiàn)象學解釋當中,發(fā)展出一種全新的生命時間觀點。

      二、 生命時間的憂郁癥模型

      在對生命時間的精神病理學模型進行論述之前,有兩點必須澄清。首先,生命時間是閔可夫斯基首創(chuàng)的概念而非獨創(chuàng)的概念。事實上,其同時代或后繼的現(xiàn)象學精神病學家,例如賓斯旺格、馮·葛布薩特爾以及斯特勞斯等都在閔可夫斯基工作的基礎上極大地擴展了生命時間這一概念的臨床版圖。其次,雖然現(xiàn)象學精神病理學意義上的生命時間正如常識所期待的那樣,采用的是柏格森對時間的第二種定義,亦即作為一種綿延而存在的真正的時間,但并不意味著精神病理學的時間觀完全等同于柏格森的時間觀。事實上,閔可夫斯基在生命時間之外還特意強調了另一種時間的存在,即覺知的時間(temps gnosiqueGnosique的名詞形式gnosie源自希臘文gnsis,意為通過個人經(jīng)驗所獲得的一種知識或意識。在該詞中,知識特指一種真正的知識,且兼有感知的意思。因此權且將該詞譯為“覺知”,既有知識之義,又有感知之義。)或遭受的時間(temps éprouvé)。對這兩類時間的差異性的澄清將是我們論述生命時間的憂郁癥模型的起點。

      覺知的時間或遭受的時間與生命時間不同,它是一種意識的時間。也就是說,這種時間感在病人的有意注意的范圍之內,病人完全能夠覺知到時間的存在;相應地,當時間的節(jié)律被打破時,病人同樣會遭受時間感的紊亂。如果將這種時間觀放置到精神病理學模型當中進行考察,我們不難發(fā)現(xiàn),這種覺知的時間或遭受的時間的紊亂主要體現(xiàn)在神經(jīng)癥當中。對神經(jīng)癥患者來說,無論是強迫型神經(jīng)癥、焦慮型神經(jīng)癥或恐怖型神經(jīng)癥,都是一種時間感的遭受。在強迫型神經(jīng)癥中,患者的時間被分割成某一不斷重復、不斷經(jīng)歷的片段,并在當下以強迫洗手等儀式試圖消除不斷重復的生活經(jīng)驗。在焦慮型神經(jīng)癥中,患者的時間,無論過去、現(xiàn)在或將來,都被雜亂無章地擠壓、扭結到一塊,因此生活經(jīng)驗對于他們來說就表現(xiàn)為一種混沌無序的狀態(tài)。在恐怖型神經(jīng)癥中,患者的時間感與生命時間的變異類似,表現(xiàn)為一種停滯的狀態(tài),進而喚起外在空間的死寂感。在這種死寂感當中,廣場恐懼癥患者遭受到的是主體感在當前空間中被無限拉伸,而密集恐懼癥患者遭受到的則是主體感在當前空間中被無限擠壓。

      與覺知的時間或遭受的時間不同,閔可夫斯基重點討論的生命時間的變異主要體現(xiàn)在憂郁癥當中。在這里我們首先必須厘清憂郁癥(mélancolie)和抑郁癥(dépression)的差異。廣義層面上的抑郁一般不作神經(jīng)癥性和精神病性的區(qū)分,而通指伴隨有心境低落、負性思維、精力下降、行動遲緩等臨床癥狀的抑郁障礙(depressive disorders)。這也是當下精神疾病分類學的主流做法,即在對抑郁障礙進行大類鑒別后,再根據(jù)臨床的多樣表現(xiàn)或嚴重程度進一步區(qū)分亞型。但事實上,由于臨床表現(xiàn)的復雜性和多樣性,從DSM-IV開始,為了避免癥狀分類的歧義,已經(jīng)不再強調神經(jīng)癥和精神病的區(qū)別,而改以輕度、中度和重度的程度層級區(qū)分亞型。但在實際臨床治療中,神經(jīng)癥和精神病的區(qū)分有著更為內核性的差異,因而神經(jīng)癥性抑郁和精神病性抑郁仍然是一種常見的分類標準。在這種分類標準下應對抑郁進行狹義理解,亦即特指一種神經(jīng)癥性抑郁癥。

      當抑郁癥作為一種神經(jīng)癥時,患者的主體感和自我感仍然是統(tǒng)合的,換言之,患者具有一定的現(xiàn)實檢驗能力。這就決定了患者對時間感的覺知仍然是有意識的,生活時間對他來說仍然是一種有意識的遭受體驗。只是與其他神經(jīng)癥患者不同,患者的生命時間始終停留在了過去,生活經(jīng)驗對他而言是一種對過去不斷的哀悼。但由于主體感和自我感的相對統(tǒng)合和完整,這種哀悼往往針對的是現(xiàn)實生活中的挫折體驗,因而具有一定的現(xiàn)實意義。憂郁癥則不同,它在根本上屬于精神病的范疇,特指精神病性的抑郁癥。這一類抑郁狀態(tài)伴隨著沉重的道德負罪感以及心理功能和心理運動的減緩和抑制,亦可能伴隨與躁狂癥的交相發(fā)作。參閱Henri Ey, Bernard P., and Brisset C., Manuel de Psychiatrie, Paris: Elsevier Masson, 2010, p.172.在弗洛伊德看來,憂郁癥最突出的特征是極端痛苦的沮喪,對外在世界喪失興趣,喪失愛的能力,抑制一切活動,并且自我評價降低,以至于通過自我批評、自我譴責等形式付諸行動,這種情況發(fā)展到極致時甚至會虛妄地期待受到懲罰。參閱S. Freud, Deuil et mélancolie, Paris: Payot, 2011.亨利·伊(Henri Ey)在其經(jīng)典精神病學專著《精神病學研究》(tudes psychiatriques)中特意強調,這種伴隨著憂郁癥的自罪感當中含有妄想(délire)的成分。參閱Henri Ey, tudes psychiatriques, tome 3: Structure des Psychoses Agus et Déstructuration de la Conscience, Paris: Desclée de Brouwer, 1954, p. 153.妄想發(fā)作是精神病的最重要特征之一,其出現(xiàn)表明患者的心理現(xiàn)實已經(jīng)與外部世界產(chǎn)生了一定程度的脫節(jié)。因而,在這種精神病性的憂郁癥中,病人的主體感不再統(tǒng)合,自我感也已發(fā)生了一定程度的扭曲??傊?,精神病性的憂郁是一種伴隨有強烈自罪感(autoaccusation)的極端的抑郁形式,是一種普遍彌散的抑郁狀態(tài)。參閱S. Tribolet, and M. Shahidi, Nouveau Précis de Sémiologie des Troubles Psychiques, Paris: Heures de France, 2005, p. 142.endprint

      在厘清神經(jīng)癥性抑郁癥和精神病性憂郁癥的差異后,我們不難發(fā)現(xiàn),精神病性憂郁癥患者遭受的不再是覺知的時間的變異,而是生命時間的根本變異。相較于柏格森時間觀上的那種形而上學直覺,閔可夫斯基更加強調關于時間的個人經(jīng)驗。因此,他很少談及柏格森語境中的那種“純粹的綿延”(durée pure),而采用“純粹的時間”(temps pur)這樣一個更具象的概念。同時,他也將柏格森的“生命沖動”(élan vitale)一詞修改為“個人沖動”(élan personnel)。參閱Eugène Minkowski, Le Temps Vécu, Paris: Puf, 1995, p. 39.這些術語上的修改表明,雖然現(xiàn)象學已然是一種關于日常生活經(jīng)驗的直覺哲學,但精神病學的現(xiàn)象學毫無疑問比哲學現(xiàn)象學在這種思想進路當中行進得更遠更徹底。

      精神病癥狀的出現(xiàn)來自于生命時間的變異。這種生命時間是一種真正的現(xiàn)象學時間,是個人的、構成的時間,是主體自身的籌劃,也是自身辨別過去和未來的能力。對這種現(xiàn)象學時間的分析有助于我們真正理解人類如何無意識地建構其與時間性的關系。通常來說,一個時間結構完整的正常人能夠主動調整與過去和未來的關系,并根據(jù)內在時間的模態(tài),使現(xiàn)在對他人開放或關閉。相反,在精神病性憂郁癥中,這種構成性時間受到了影響,本應開放向他人和未來的內在時間被阻塞,以至于世界在場和未來關系同時斷裂,主體再也無法與任何簡單事實機緣相遇。因此,在憂郁癥中,主體朝向未來的欲望被活生生阻斷,而只能負荷著所有沉重的過去,并且這種過去對他來說成為一種債務,從而形成朝向自身的罪疚感。在這種生存境遇下,主體就無法忍受周遭世界的變化,因為外部時間的流動變化恰好反映了其內在時間的停滯。

      同時,這種生命時間的變異不僅表現(xiàn)為內在時間性的停滯,還表現(xiàn)為當下空間性的空白(vide)。憂郁癥患者的自我被凍結在自身身體當中,喪失了在世界中籌劃自我的可能性,因此主體寓居的空間只能呈現(xiàn)為一片虛無。這種空間性上的空白具體表現(xiàn)為患者主體的去人格化(dépersonnalisation)和去現(xiàn)實化(déréalisation)。Arthur Tatossian, La Phénoménologie des Psychoses, Paris: Le Cercle Hérméneutique, 2002, p. 94.在生活中,患者與周遭世界保持著一種不自覺的疏離感,情感淡漠,不知喜悲。精神分析學家海倫妮·多伊奇(Helene Deutsch)描述的“仿佛”(comme si)人格的概念可以很好地觀照這種去人格化和去現(xiàn)實化的疏離狀態(tài):他們沒有表現(xiàn)出任何病態(tài)行為,給人留下的第一印象是完全正常的,有時智力和理解能力甚至優(yōu)于常人。然而這類個體缺乏創(chuàng)造性,且任何與之接觸并試圖理解其感受和生活方式的人都會不可避免地產(chǎn)生一種“仿佛”的印象。似乎存在一種莫名的事物介于這類人與他人之間。參閱Helene Deutsch, The Therapeutic Process, the Self, and Female Psychology, New Brunswick & London: Transaction Publishers, 1992, p. 193.從表面上看,患者似乎保持著敏銳的情感能力和完整的情感生活,但卻缺乏行動的創(chuàng)造性。盡管他們常常表現(xiàn)出強烈的熱情,似乎能夠充分地展現(xiàn)愛、友誼和同理心,但他們所有的情感關系都缺乏一種真實的溫暖跡象,且時常以同一種方式去表達情感。他們如同一個不走心的演員,只是純粹地將情感表演出來,而缺乏真實的內部感受和生活體驗。

      這種空間性的空白還往往體現(xiàn)在感知運動障礙中?;颊邌适Я藢κ挛锷疃群推鸱捏w察,也無法衡量事物和運動的距離,更無法將注意力聚焦到某一點,有時還伴有懸浮感以及墜落感。在憂郁癥患者身上,與事物的存在臨近性喪失了,因而器具性(Zuhandenheit)也喪失了。事物對他們來說是分離的,不再對總體性有意向性指涉(renvoi intentionnel)。Arthur Tatossian, La Phénoménologie des Psychoses, Paris: Le Cercle Hérméneutique, 2002, p. 96.他們與事物保持著疏遠的距離(存在意義上,而非度量意義上),這種疏遠感被體驗為空間深度感的喪失:事物是平坦的,沒有起伏的,仿佛一切都遠離意義,靜止不動。事物無法被融合進“風景”(paysage)中,它們只是占據(jù)了孤立的“位置”(place),卻無法覆蓋完整的“區(qū)域”(région)。另一方面,在場的空間性也呈現(xiàn)為一片靜寂,患者感覺自己懸浮在空中,與事物相孤立。這是一種與感官世界脫離了生命聯(lián)系的在場。對主體來說,世界不再是一個寬廣的延展,而是一片虛空。身體對患者來說則成為一種簡單的二維表層,只能對外界刺激產(chǎn)生簡單的生物性反應。

      三、 生命時間的躁狂癥模型

      相較于在憂郁癥問題上的廣泛興趣,閔可夫斯基等現(xiàn)象學精神病學先驅并未對躁狂癥給予同樣的關注,而只是在論及憂郁癥的同時,將躁狂癥作為一種相對應的癥狀進行過有限的討論。受到海德格爾《存在與時間》的啟發(fā),在1933年發(fā)表的《論思維奔逸》(ber Ideenflucht)一書中,賓斯旺格對以思維奔逸這一典型癥狀為首的躁狂癥問題進行了存在主義現(xiàn)象學解讀,從而完成了現(xiàn)象學精神病學對躁郁癥問題研究的最后一塊拼圖。

      傳統(tǒng)精神病學對躁狂癥的理解主要集中在情感性問題上,即將其理解為一種與抑郁癥相對的心境障礙,一種易激惹的應激性反應。在閔可夫斯基看來,這種理解顯然不夠充分,對躁狂癥的本質理解應該集中在患者生命時間的變異問題上。如果說對抑郁癥患者來說,現(xiàn)在(présent)被過分擴大,未來不可觸及,那么對躁狂癥患者來說,現(xiàn)在就成了每一個提前到來的瞬時(instantané)。參閱Eugène Minkowski, Au-delà du Rationalisme Morbide, Paris: Harmattan, 1997, p. 129.也就是說,他們生活在一個個孤立斷裂的瞬時組成的鏈條當中。雖然與憂郁癥一樣,躁狂癥患者的過去、現(xiàn)在和未來仍然是斷裂的,但這三個時間性維度已經(jīng)不是被切割的塊狀,而是被粉碎的顆粒。詳細來說,過去被棄置于深不可測的無意識當中,只在日常生活中神秘地指示著躁狂癥狀的發(fā)作;現(xiàn)在被粉碎成一個個活躍跳動的瞬時,它們以一種極度渴求的方式憧憬著未來,但卻無法如正常人的生命時間一樣鮮活且有條不紊地流動,而只能盲目、慌亂、野性且不知所措地掙扎在擁擠的通往未來的道路上。endprint

      作為與閔可夫斯基同時代的現(xiàn)象學精神病學家,賓斯旺格在躁狂癥問題上的討論更為深入細致。他不僅僅論及時間性的紊亂問題,還對躁狂癥患者的世界與正常人世界的差異性進行了根本區(qū)分。同時,他對躁狂癥的描述不僅僅停留在時間性上,還涉及空間、色彩、心境、他者以及此在本身。賓斯旺格的現(xiàn)象學精神病理學觀點經(jīng)歷了兩大重要轉變。在早期,賓斯旺格沉醉于胡塞爾的意向性理論學說,認為意向分析能夠顯現(xiàn)主觀行動和意向客體之間的聯(lián)系,以有效連接主體和客體之間的溝壑。而這種溝壑正是心理學和哲學的“頑疾”。Hebert Spiegelberg, Phenomenology in Psychology and Psychiatry, Evanston: Northwestern University Press, 1972, p. 202.然而,海德格爾的《存在與時間》一書的出版打破了賓斯旺格的意向性迷夢,使他意識到應該對人類存在的本體論結構進行重點考察,而不是糾結于主體和客體間的意向性關系,因為意向客體本身就存在于整個世界當中,是一種在世之在。因此,賓斯旺格將海德格爾的此在分析進一步發(fā)展為一種精神病理學層面的此在分析,由對夢與存在的關系考察入手,進而研究憂郁癥和躁狂癥的本體論結構,完成了現(xiàn)象學精神病理學的存在主義轉變。然而從1960年開始,賓斯旺格的現(xiàn)象學精神病理學進路逐漸由海德格爾式的存在主義再次回到胡塞爾,確切來說是回到晚期胡塞爾的發(fā)生現(xiàn)象學。因為他開始意識到,在海德格爾的“煩”(Sorge)之外還存在“愛”(Lieben),后者才是此在的本真狀態(tài)。同時,他還認為海德格爾對存在的描述仍然屬于一種個人的孤立的存在,一種“自身之在”(Jemeinigkeit),而他的目的則是發(fā)展一種真正的人類學,因此更強調一種社會性的存在。而晚期胡塞爾的發(fā)生現(xiàn)象學正好能夠幫助他實現(xiàn)這種精神病理學的真正突破。因為在研究躁郁癥和妄想狂時,賓斯旺格發(fā)現(xiàn)患者的世界是一種被動發(fā)生的現(xiàn)象,他們的意識綜合活動不再涉及自我的參與,而只依賴于聯(lián)想和習慣。晚期胡塞爾的發(fā)生現(xiàn)象學強調先驗和構成的維度,其對連同現(xiàn)前(Apprsentation)和自我論(Egologie)等關鍵概念的描述,正好能夠描述躁狂癥和抑郁癥患者世界中那種松散的世界結構和虛弱的純粹自我。這為賓斯旺格的精神病理研究再次提供了一種現(xiàn)象學依據(jù)。

      在賓斯旺格看來,躁狂癥和憂郁癥患者的世界都呈現(xiàn)為一種松散的結構,無法如正常人世界那樣被有機地構成。所不同的是,憂郁癥的時間結構是一種倒置的構成,因此患者被痛苦和罪疚感所控制,其世界的主題也被壓縮至一個不完整的自我當中。躁狂癥則不同,患者世界的主題在很大程度上通向他人,并且這種與他者的連接在本質上是一種他我(alter ego)構成的失敗。換言之,對躁狂癥患者來說,他者不是一個完全構成的結構,而僅僅是一個物。進一步來講,無論躁狂癥還是抑郁癥都可以被視為一種純粹自我的障礙,因為他們都不具備一個正常的構成結構,并由此產(chǎn)生不同病狀:在憂郁癥中意味著焦慮和痛苦,在躁狂癥中則意味著跳脫自我控制。總之,在躁狂癥和抑郁癥中都存在純粹自我的虛弱和連同現(xiàn)前的消失等現(xiàn)象。雖然遺憾的是賓斯旺格并未進一步指出這些病理現(xiàn)象的發(fā)生機制,但有一點毫無疑問,這種自我論和構成論的精神病理學描述不僅可以在晚期胡塞爾的發(fā)生現(xiàn)象學中找到根據(jù),也符合后弗洛伊德主義自我心理學的基本立場。

      賓斯旺格進一步指出,憂郁癥和躁狂癥患者不僅遭受著生命時間的變異,還都喪失了身體性在世界當中的籌劃。當然,二者籌劃的喪失源自于不同的動機:抑郁癥患者由于拒絕與他人接觸而無法遇見他者;而躁狂癥患者則由于迷失在過多的方向中而喪失與他者相遇的機會。賓斯旺格借鑒了海德格爾關于此在“存在于世”的說法,認為躁狂癥患者是一種特殊的此在,并進一步將他們的這種生存境遇形容為“存在于躁狂之世”。和閔可夫斯基類似,賓斯旺格同樣反對傳統(tǒng)精神病學將躁狂視為一種心境障礙的觀點,并試圖通過思維奔逸這一典型的躁狂癥癥狀去理解世界之于躁狂癥患者是如何被籌劃的,以使得躁狂之于人類存在成為可能。對賓斯旺格來說,躁狂是一種純粹的現(xiàn)在——閔可夫斯基將之命名為“瞬時”,也是一種去人格化的且不具有時間結構的非本真的存在。患者主體困頓于這種純粹的現(xiàn)在當中,沒有一個堅實的過去作為奠基,亦無法找到一個籌劃未來的進路。法國現(xiàn)象學精神病學家亞瑟·塔多西昂(Arthur Tatossian)認為賓斯旺格所描述的這種“存在于躁狂之世”實際上是一種游戲的存在。為了避免“游戲”一詞所隱含的倫理學意味,他進而指出,這種游戲是一種盛大的節(jié)日,在這個節(jié)日中,未來被假定先行,此在活在當下卻誤認為未來,他迷醉于這種朝向未來的欲望,脫離了個人生活的時間和空間維度進行狂歡。

      四、 結語

      現(xiàn)象學精神病理學并不是一門獨立發(fā)展的學科。它隸屬于精神病學和心理學的范疇,又大量挪用了現(xiàn)象學和存在主義的概念和術語框架。盡管在很多時候這種對現(xiàn)象學概念的借鑒是一種“建設性的誤讀”(produktives Missverstndnis)參閱Hans Kunz, “Die Bedeutung der Daseinsanalytik Matin Herdeggers für die Psychologie und die Philosophie Anthropologie,” in: Hans Kunz, Matin Heidegger und Ludwig Klages: Daseinsanalytik und Metaphysik, Münich: Kindler, 1976, S. 932.,但卻不僅為哲學現(xiàn)象學提供了豐富的直接予料,還為精神病學對此前完全不可理解的精神病提供了一種突破性的解讀工具參閱Hebert Spiegelberg, Phenomenology in Psychology and Psychiatry, Evanston: Northwestern University Press, 1972, p. 124.。同時我們必須指出,雖然胡塞爾對自己早期所堅持的心理主義進行了著名的清算,但他所摒棄的更多是作為一種觀念論的主觀相對主義,而非將心靈作為研究對象的心理學本身。這樣看來,胡塞爾的現(xiàn)象學與同樣秉持一種嚴格科學主義取向的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作為一種心理動力論的心理學模態(tài),應該是一種“貌離神合”的關系:從表面上看,現(xiàn)象學研究的是作為一種直接予料的純粹意識,而精神分析則將無意識作為一種探尋本真欲望的研究材料,并認為意識不過是非理性力量的副產(chǎn)品,二者互不兼容。但事實上,精神分析臨床所進行的釋義工作正是一個讓無意識進入意識的過程。盡管弗洛伊德出于理論建構的需要而在表述時有意對無意識、前意識和意識三個層級做了較為明顯的拓撲學區(qū)分,但作為連接無意識通往意識的橋梁的前意識這一概念的引入無疑是一種淡化無意識和意識邊界的折衷之舉。endprint

      精神分析最初作為一種理解心理癥狀的理論形態(tài),為我們帶來了諸多將無意識曝光于意識之下的有效臨床技術,從而在精神病理學的層面上提供了一種理解此在本真狀態(tài)的進路。我們也無需擔憂這種被“精神分析”后的精神病人的無意識是否能夠代表一種普遍人類的存在狀態(tài),因為在弗洛伊德之后,無論是將自我放置于本我之上的自我心理學,還是對無意識重新進行結構語言學解讀的拉康學派,其工作對象都大大超越了弗洛伊德那種專為維多利亞時代神經(jīng)癥而設的古典精神分析受眾,而成為一種描述“癥狀人”的普適性學科。但悖論的是,伴隨著精神分析理論形態(tài)的日益多樣化,當一門面向癥狀本身的臨床技術為自身鋪蓋了一座座高屋建瓴的理論大廈后,本應作為治療主體的癥狀本身反而被捕獲進理論的想象界當中,成了絕對異質性的他者。這種境況不僅是當代精神分析亟待應對的挑戰(zhàn),更是整個精神病理學和心理學揮舞手中理論武器時必須澄清的迷思。從這個層面上來說,在精神病理學領域中引入的現(xiàn)象學或許是一把能夠突破心理學理論迷障的奧卡姆剃刀,它回到現(xiàn)象本身的思路放置到繁復的臨床癥狀當中即轉變?yōu)榱酥泵姘Y狀本身。這些癥狀的呈現(xiàn)應該是一個自然自明的過程,而不是理論魔方上被有意剝離的一角。

      通過對生命時間這一現(xiàn)象學概念的精神病理學解讀,我們不難發(fā)現(xiàn),這種將現(xiàn)象學視角置于精神病學之上的做法不僅為傳統(tǒng)精神病學家理解精神病癥狀提供了一種嶄新的思路,也為人類非本真的存在境況提供了一種精神病模型的觀照。但是我們必須警惕兩種誤區(qū),即將精神病學的現(xiàn)象學簡單化和片面化:要么出于對精神疾病癥狀的聚焦而將現(xiàn)象學還原為一種樸素的“朝向事實本身”的現(xiàn)象學描述方法,從而忽略了現(xiàn)象學的先驗維度和發(fā)生論視角;要么出于對精神病患者主體的聚焦而將現(xiàn)象學局限于一種狹隘的存在主義視角,從而模糊了現(xiàn)象學精神病理學與人本主義心理治療的界限。事實上,經(jīng)過閔可夫斯基和賓斯旺格等人的努力,現(xiàn)象學精神病理學已經(jīng)形成了一套頗為系統(tǒng)的理論架構。它運用發(fā)生構造學的方法假設在個體意識狀態(tài)中有一個基礎的統(tǒng)合,并且試圖通過一個“公分母”,即一個發(fā)生學因子,去理解和重建其他剩余的部分。同時,現(xiàn)象學精神病理學還注重對時間性、空間性、因果性以及物質性這四個范疇的統(tǒng)合分析,將主體置于現(xiàn)象學四維坐標模型當中進行綜合考察。參閱Rollo May, Existence: A New Dimension in Psychiatry and Psychology, New York: Basic Books, 1958, p. 97.這套完整的方法論體系能夠表明現(xiàn)象學精神病理學不僅僅是一種臨床視角,更是一套成熟的精神病學理論體系。同時,“生命時間”和“自然明證性”等概念的提出也足以表明,現(xiàn)象學精神病理學不僅豐富了哲學現(xiàn)象學的理論概念,還為其提供了一種相互觀照的精神病理學模型。

      Lived Time and Its Alienation:

      A Phenomenological Psychopathological Model

      CHEN Jin-xiao

      School of Psychoanalysis, Paris Diderot University, Paris 75205, France

      Lived time is a new concept in the field of phenomenological psychopathology proposed by Minkowski, who was inspired by the philosophy of life advocated by Bergson. It is used to describe pathological phenomenons such as stagnation or fragmentation manifested in time sensation of melancholiac and maniac. Inspired by existentialism, Binswanger proposed the proposition of being in the manic world based on being in the world by Heidegger, to give a more detailed and meticulous discussion of the alienation of lived time of the maniacs compared with that of Minkowski. By constructing the psychopathological model of the phenomenological concept of lived time, not only a new approach was available for traditional psychiatrists to understand the psychotic symptoms, but also a new psychopathological perspective for phenomenologists to describe the existential situation of human beings.

      Minkowski;Binswanger;lived time;melancholia;mania;phenomenological psychopathologyendprint

      猜你喜歡
      躁狂癥
      躁狂癥患者血清NT-3、IGF-1表達水平及其臨床意義▲
      產(chǎn)婦輕躁狂癥狀篩查及其與產(chǎn)后抑郁和雙相情感障礙的關系研究進展
      說話滔滔不絕的躁狂癥
      科教新報(2022年11期)2022-05-30 10:36:51
      碳酸鋰聯(lián)合卡馬西平治療躁狂癥與碳酸鋰聯(lián)合丙戊酸鈉治療躁狂癥的療效
      躁狂癥獨立診斷的研究進展
      躁狂癥病人護理工作是怎樣的
      針刺治療躁狂癥的國內研究進展*
      容易被忽視的是“躁狂癥”
      中外文摘(2017年10期)2017-11-13 15:11:38
      躁狂癥見誰都是“自來熟”
      益壽寶典(2017年17期)2017-09-19 03:59:35
      整天太興奮或患躁狂癥
      云霄县| 客服| 句容市| 青冈县| 松溪县| 辉南县| 麻城市| 芒康县| 洛南县| 石景山区| 宝兴县| 东乡族自治县| 耿马| 子洲县| 西乌| 微博| 来凤县| 达州市| 福建省| 会同县| 获嘉县| 长白| 镇远县| 贵阳市| 普安县| 六枝特区| 汶川县| 浦北县| 临邑县| 隆子县| 绥芬河市| 宝应县| 大足县| 雅安市| 买车| 凤庆县| 石狮市| 绥江县| 嘉黎县| 宜君县| 木兰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