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婧迪
(湖南師范大學 文學院,長沙 410006)
劉熙載論詩詞之“清新”
趙婧迪
(湖南師范大學 文學院,長沙 410006)
在劉熙載的文藝觀中,“清”與“新”二字是象與意的關(guān)系,“清”指作品氣象呈現(xiàn)出的自然本色美,“新”指創(chuàng)作主體的本色創(chuàng)造。語言作為詩歌的載體與外顯形式,要實現(xiàn)“出色而本色”,須“陳言務去”,非但不能“剿襲古人之說以為己有”,也應避免“識見議論落于凡近”?!扒逍隆惫餐w現(xiàn)出主客體在互相作用下,由“肇于自然”到“造乎自然”的“天工”境界,體現(xiàn)出劉熙載本人所具有的藝術(shù)整體觀與辯證的學理意識。
劉熙載;詩詞;清新;本色
“清新”一詞在中國古典詩文中表示清美新穎,不落俗套。南朝文學理論家劉勰重視文學藝術(shù)在模仿中出新:“莫不因方以借巧,即勢以會奇,善于適要,則雖久彌新矣?!?《文心雕龍·物色》)同時,注重文風的簡要清朗:“是以四序紛回,而入興貴閑;物色雖繁,而析詞尚簡;使味飄飄而輕舉,情曄曄而更新?!?《物色》)晚唐司空圖創(chuàng)作《二十四詩品》時就有“清奇”一品:“神出古異,淡不可收。如月之曙,如氣之秋?!睂O連奎《詩品臆說》中指出:“清,對俗濁言,奇,對平庸言?!盵1]“清”指秀朗如玉,清淡如月的氣象;“奇”主要是指司空圖本人反對當時流行文壇綺靡文風以及“理過其辭,淡乎寡味”的玄言詩風,轉(zhuǎn)而推崇清秀恬淡的山水詩的藝術(shù)新意。
劉熙載是中國美學思想史上一個重要的人物,他以《藝概》[2]為代表的論藝文字表現(xiàn)出力圖打通眾多藝術(shù)門類,以建立整合性的文藝美學觀為目標的理論追求,某種意義上可以視為中國古典美學的總結(jié)[3]。劉熙載在繼承前人的優(yōu)秀理論成果的基礎(chǔ)上對 “清新”一詞進行了新的闡釋和發(fā)揮。他認為“詩家清新二字均非易得”,“清”指作品氣象呈現(xiàn)出的自然本色美,“新”指創(chuàng)作主體的本色創(chuàng)造。語言作為詩歌的載體與外顯形式,要實現(xiàn)“出色而本色”,須“陳言務去”,非但不能“剿襲古人之說以為己有”,也應避免“識見議論落于凡近”?!扒逍隆惫餐w現(xiàn)出主客體在互相作用下,由“肇于自然”到“造乎自然”的“天工”境界,體現(xiàn)出劉熙載本人所具有的藝術(shù)整體觀與辯證的學理意識。
“清”與“新”二字是象與意的關(guān)系,是詩歌所呈現(xiàn)的自然本色風貌與創(chuàng)作主體本色創(chuàng)造的有機統(tǒng)一。劉熙載評蘇東坡時有言:“杜與李亦以‘清新’相目。詩家‘清新’二字均非易得”(《詩概》)??梢姡扒濉迸c“新”在不同的層面有著不同的內(nèi)涵,并不能將“清新”一詞理想化地偏執(zhí)一隅。
那么,“清”“新”各指什么呢?劉熙載在評詩時講:“少陵云:‘詩清立意新。’又云:‘賦詩分氣象。’作者本取意與氣象相兼,而學者往往奉一以為宗派焉?!?《詩概》)俄國偉大的作家、批評家車爾尼雪夫斯基談美時說:“‘美’是在個別的、活生生的事物,而不在抽象的思想?!盵4]“清”指一種自然、鮮活的美,形容具有以清真、純美、高潔為審美特征的詩歌氣象,是以一種形象的方式出現(xiàn)在創(chuàng)作者和欣賞者的腦海中的?!靶隆敝钢黧w立意的新穎、新奇、創(chuàng)新,既是李白“鑿空亂道”的奇思妙想,也是蘇軾“改唐人之風,變古時之調(diào)”的新奇灑脫,同時,也是公安派“獨抒性靈,不拘格套”的任情而發(fā)。劉熙載以“清”形容詩的整體氣象,以“新”來審度立意,但同時“清新”二字又是一個整體,彼此聯(lián)系,契合無間,相輔相成,互相作用,共同構(gòu)成劉熙載極為推崇的 “天工”的詩歌境界。
既然“清”主要體現(xiàn)為詩的氣象,那么何謂“氣象”呢?就詩詞傳統(tǒng)而言,氣象指經(jīng)由個人的生命體驗和主觀情志外化所形成的作品整體風貌特征。出于廣博的胸襟與辯證、多樣地看待問題的角度,劉熙載十分重視氣象的另一種呈現(xiàn),即“氣象”之“清”。這個“清”是從藝術(shù)表現(xiàn)層面來講的,是指由詩人自身“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的澄明氣質(zhì)外化所展現(xiàn)出的超凡脫俗、自然天成的詩歌風貌。陶潛氣質(zhì)如朗月清風,其詩樸實淡然,以自然山水入,質(zhì)樸中有華美,平淡中有豐腴。意境清深,具超然之致。蘇東坡評其詩具有“質(zhì)而實綺,癯而實腴”“外枯而中膏,似淡而實美”[5],就具有典型的 “清”的特征。
“新”指表現(xiàn)在作品中的主體新意。劉熙載認為“詩品出于人品”, 王維論作畫時說:“凡畫山水,意在筆先?!盵6]好的立意出自作者本身的情、志、理、義。所以,立意之“新”就是指作詩為文能開拓新風,“自成一家”。對此,劉熙載主要談到兩種路徑:一是學古而不泥古,“闡前人所已發(fā),擴前人所未發(fā)”。 二是表達真實的生命體驗,抒發(fā)自身的真情實感。而任何一種路徑的實現(xiàn),都離不開藝術(shù)家獨到的識見能力?!拔囊宰R為主。認題立意,非識之高卓精審,無以中要。才、學、識三長,識為尤重,豈獨坐使然耶?”(《文概》)如果不能培養(yǎng)透過現(xiàn)象看本質(zhì)的識見,則文辭的表現(xiàn),文意的傳達也就不能做到推陳出新。
氣象的本色之美和創(chuàng)作主體新穎的立意是詩歌創(chuàng)作共同的美學追求。詩歌自然本真的藝術(shù)風貌和超凡脫俗的深遠意境寄托的是詩人本真的品性和自然的意趣。同時,詩歌又不能簡單地抒發(fā)作者情志、胸襟和氣度,而是要以此為動機,通過作者的觀察、體悟、想象并通過一定的表現(xiàn)方式和技巧,才能表現(xiàn)詩的最高藝術(shù)風貌,即詩之本色。詩之本色是詩之為詩的至高境界,它既是對詩性、詩意的追求,同時也顯現(xiàn)出一種質(zhì)樸天真的風格特征。自古以來我國古代文藝創(chuàng)作與批評都十分重視“形”與“神”的融合,強調(diào)以形傳神,以神賦形。“山之精神寫不出,以煙霞寫之;春之精神寫不出,以草樹寫之。故詩無氣象,則精神亦無所寓矣?!?《詩概》)詩歌整體的自然本色美,是個人本真情志的表達,創(chuàng)作主體氣正、情真、意新,才能促進作品本色之美的形成與創(chuàng)造。
中國古代玄學與文學共同強調(diào)言、象、意三位一體。玄學以《易》為經(jīng),《周易略例·明象》中所講的“言以明象”“象以盡意”是通過言、象去把握意,而后可以“得意而忘言象”[7]。中國文學以形象思維為主,又能表情達意,這使它與玄學的言意觀相區(qū)別。而中國文學是語言藝術(shù),中國文字既具有聽覺上的音韻美,又具有視覺上的形式美,也具有鑒賞上的意境美,所以由中國文字構(gòu)成的詩歌語言對詩詞“清新”意境的營造尤為重要。
劉熙載在《游藝約言》中對言意關(guān)系進行了全新解讀:“‘煉字不如煉意’,此未能煉意者之言也。夫煉字亦煉意而已矣,豈舍意而別有所謂煉字乎?”[8]在劉熙載看來,言與意本為一體,言中帶意,意中生言,語言是傳達詩情、詩意的存在依據(jù)。劉熙載《詩概》中極為推崇李白《襄陽歌》的用詞之妙:“‘清風朗月不用一錢買’上四字共知也,下五字獨得也。”劉熙載認為,“清風朗月不用一錢買”,后五字不避俚俗,以散文句法的形式經(jīng)過特殊的排列使詩境全出,傳達出李白自由不羈的灑脫氣質(zhì)。
“清新”語言的創(chuàng)造和運用要力避刻意雕鏤、故作艱深之病。故而,劉熙載強調(diào)語言要有“真色”?!罢嫔奔幢旧?,指作為詩詞“物質(zhì)載體”的語言,要樸素質(zhì)實,而非極盡繁飾?!霸~之為物,色、香、味宜無所不具。以色論之,有借色,有真色。借色每為俗情所艷,不如必先將借色洗盡,而后真色見也?!?《詞曲概》)“真色”與“借色”相對。“真色”指事物本來的面貌和顏色。當詞在描寫景物之時,應洗盡去除事物的“借色”, 除去“塵言”“綺語”“俗情”“依花附草之態(tài)”等虛情偽飾,矯揉造作之辭,才能顯露“真色”??梢?,劉熙載推崇的“真色”是指能彰顯所描繪事物本色之美與作者情感天真的本色語言。
自然本色語言的鍛造過程,也正是創(chuàng)作主體抒己意,寄真情的過程。劉熙載十分推崇韓愈在詩歌語言表達上能夠做到 “陳言務去”:“昌黎詩‘陳言務去’,故有倚天拔地之意。”(《詩概》)“所謂‘陳言’者,非必剿襲古人之說以為己有也,只識見議論落于凡近,未能高出一頭,深入一境,自‘結(jié)撰至思’者觀之,皆‘陳言’也?!?《文概》)“陳言”指向兩個方面,其一,指因襲古人的“拾人牙慧”之言。劉熙載認為:“詞要清新,切忌拾人牙慧。蓋在古人為清新者,襲之即腐爛也。拾得珠玉,化為灰塵,豈不重可鄙笑!”(《詞曲概》)“拾人牙慧”指蹈襲、套用他人的言論與見解,一味抄襲與模仿,即使是“珠玉”也會化為“灰塵”。這一形象的比喻說明,習古但不能泥古,作詞必須在語言上有新意。其二,指識見平庸、議論淺薄之人的“落于凡近”之言。這也正是劉熙載在《詩概》中所云:“詩要避俗,更要避熟?!眲⑽踺d推重“結(jié)撰至思者”為文、作詩能“高出一頭,深入一境?!薄冻o·招魂》有云:“結(jié)撰至思,蘭芳假些?!卑粗祆渥ⅲ敖Y(jié)撰至思”謂“結(jié)述其深至之情思?!盵9]此處,強調(diào)作詩、為文必須建立在對生活豐富感知和觀察的基礎(chǔ)上,抒發(fā)真實而不矯作的情感,表達深入的而不只是流于表面的思想,培養(yǎng)自身超凡拔俗的氣質(zhì)和秉性、深宏廣博的格局和胸次,這樣才能在作詩為文之時,運思萬物,進入“佳章中必有獨得之句,佳句中必有獨得之字”的語言妙境。但是煉字、煉句本身并不是目的,由于劉熙載本人所具有的整體觀意識,他極其重視煉句、煉字之“當”:“煉句固取相足相形,煉字亦須遙管遙應?!?《詞曲概》)“相足相形”“遙管遙應”都是表達煉字煉句不能脫離篇章整體,不能尚奇求險,只有依靠作者點石成金的真本領(lǐng),才能表現(xiàn)出將作品中濃厚的詩意和詩味展現(xiàn)出來。而此種“點石成金”的真本領(lǐng)不僅需要“抒己意,寄真情”,還要倚賴作者的人格修養(yǎng)及平日對文字的鍛煉之功。
在創(chuàng)作境界上看,“清新”二字在整體意義上指一種臻于“天工”的藝術(shù)境界。蘇軾在題畫詩《書都陵王主簿所畫折枝二首》中提出:“詩畫本一律,天工出清新。” “天工”是歷代文人墨客極力追求的自然真純的藝術(shù)境界。《莊子》云:“法天貴真,不拘于俗”。法天即是效法自然,若要效法自然就要涵養(yǎng)真性情,表現(xiàn)自身獨立的個性,使作品呈現(xiàn)氣象清贍之美。
“清新”的境界需要兩個階段:第一個階段就是“肇于自然”, 第二個階段是 “造乎自然”?!稌拧分兄v:“書當造乎自然,蔡中郎但為書肇于自然,此立天定人,尚未及乎由人復天也?!庇终f:“在外者物色,在我者生意,二者相摩相蕩而賦出焉?!?《賦概》)“學書者由不工求工,繼由工求不工。不工者,工之極也?!?《書概》)三個階段的遞進、摩盪、化生集中體現(xiàn)了“天”“人”關(guān)系的和諧統(tǒng)一。人作為創(chuàng)造主體,既要拾得自然萬物的色采,又要在物中寄寓自己的情感、個性,物、我兩者在不停地圍繞陰陽兩極運轉(zhuǎn)、變化。具體到詩詞創(chuàng)作,體現(xiàn)為情與景、意與象、神與形、心與物的交織交融。審美主體與客觀世界達到本質(zhì)的契合,即達到“天人合一”,也自然就達到了“清新”的詩詞境界。
“肇于自然”的“自然”具有清新樸實、變化無方的特征?!罢亍敝钢黧w的藝術(shù)表現(xiàn)只有建立在尊重自然規(guī)律與藝術(shù)規(guī)律的基礎(chǔ)上,才能創(chuàng)造出真實可感、真切動人的作品?!疤斓赜欣恚袣?,有形。其實道與器本不相離。”(《持志孰言·天地》)天地是滋生孕育萬物的本源,自身就蘊含著無盡的哲理與奧秘,釋放著自由無拘的巨大生命力量?!暗馈迸c“器”實則是抽象與具象的結(jié)合,無形與有形的共生,兩者在運轉(zhuǎn)往復中融合、共生、發(fā)展、變化,形成了宇宙萬象。藝術(shù)是人的審美創(chuàng)造活動,人從自然中來,人的情感也要合乎自然的情性?!皹分穑壮龅?,風過簫,發(fā)于天籟,無容心焉。而樂府之所尚可知?!?《詩概》)劉熙載以為最好的樂聲也必然似雷聲從天地出,清風拂過洞簫那般自然,“天籟”之音必出自天籟,藝術(shù)的最高境界是與天地和鳴。
“造乎自然”的“造”是對主體能動力量的強調(diào), “西江名家好處,在鍛煉而歸于自然。放翁本學西江者,其云:‘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平昔鍛煉之工,可與言外想見。”(《詩概》)文章本身是純樸無暇,自然清新的,但是這種境界的獲得需要技藝高超之人在無意間偶得。其中“鍛煉”之工才是到達天工的必經(jīng)階段。“秦少游詞得《花間》《尊前》遺韻,卻能自出清新。東坡詞雄姿逸氣,高軼古人,且稱少游為詞手。山谷傾倒于少游《千秋歲》詞‘落紅萬點愁如?!洌敛桓液?。要其他詞之妙,似此者豈少哉!”(《詞曲概》)秦觀的詞沿襲前人詩作的佳韻,又能在此基礎(chǔ)上達到自然天成的境界。蘇東坡詞聲色超群,黃庭堅詞自成風流,連他們都對秦觀之詞頗為贊賞。看來,秦觀詞是真正達到妙造自然的境界了。
如何“造”乎自然呢?劉熙載認為,高清雅潔的情操的培養(yǎng)十分必要。劉熙載把詞分為三品,將“元分人物”置于上品?!霸秩宋铩本哂械耐怀鎏卣骶褪切男远苏?,心思澄明,具有此種情懷和修養(yǎng)的人才能創(chuàng)作情感真實,不流于俗的作品。劉熙載推重性情之“貞”:“周美成詞,或稱其物美不備。余謂論詞莫先于品。美成詞信富艷精工,只是當不得個‘貞’字,是以士大夫不肯學之。學之則不知終日意縈何處矣?!?《詞概》)關(guān)于周邦彥的詞,有人對其評價甚高。劉熙載評詞把“品”置于首位,周詞確實富貴、艷麗、精致、工巧,但是卻配不得一個“貞”?!柏憽笔羌兠栏邼嵵猓男约兞?,不染塵梓,是“君子之詞”,不放蕩、不貪婪。此外,品格也須稱得上“正”。中國傳統(tǒng)講究以意逆志,從這個層面考慮會發(fā)現(xiàn),劉熙載是一個粹然儒者,是中國正統(tǒng)文化的接受者與傳播者,兼收佛老思想。他曾對弟子說:“學必盡人道而已。世人所處無論窮達,當以正人心,維世道為己任,不可自帶菲薄?!?《清史稿·儒林傳·劉熙載傳》)為學必須體現(xiàn)人的尊嚴、價值、個性特點。人之在世,無論窮困還是顯達,都必須擔負起匡扶人心、維護社會道德與良知的責任,嚴于自律才能不被世人輕視。劉熙載論詩強調(diào):“詩之所貴于言志者,須是以直、溫、寬、栗為本?!?《詩概》)論詞時強調(diào):“詞客,當有雅量高致者也?!?《詞曲概》)由此,劉熙載對蘇、辛極為贊賞。因為他們身上就體現(xiàn)出了“貞”與“正”的品質(zhì):“蘇、辛至情至性人,故其詞瀟灑卓犖,悉出于溫柔敦厚。世以粗獷托蘇、辛,故宜有視蘇、辛為別調(diào)者哉!”(《詞曲概》)蘇軾與辛棄疾的是最有個性、最富感情的人,他們的詞瀟灑無羈,又卓越超群,這都是出于他們性情溫和寬厚,具有端正的品格。世人因其風格粗獷而把它定為別調(diào),是不當?shù)摹?/p>
劉熙載論詩詞所提出的“清新”一詞是對本色美的重新認知和解讀。以“清”“新”二字單獨來看,它分別指代物、我兩個層面的本色要求。語言是詩歌“清新”意境營造的重要載體,主體情感、意志的表現(xiàn)需要借助語言傳達出來,詩歌的自然氣象也需要語言來展現(xiàn)。劉熙載創(chuàng)造性地指出煉字就是煉意,所以對本色語言的追求與建構(gòu)就必然受到格外的重視。劉熙載提出“陳言務去”,剿襲古人、虛情偽飾必然不能產(chǎn)生純樸動人的文字,人的氣質(zhì)修養(yǎng)與真情實感是真正檢驗文藝是否抵達“清新”境界的試金石?!扒逍隆倍蛛m含義不同,但卻不能各持一端,其本身就是一個和諧的有機體。德國著名詩人、文學家歌德曾說:“藝術(shù)要通過一個完整體向世界說話。但這種完整體不是他在自然中所能找到的,而是他自己的心智的果實,或者說,是一種豐產(chǎn)的神圣的精神灌注生氣的產(chǎn)物?!盵10]它是經(jīng)過主客體“相摩相蕩”共同營造出的一種“天工”的詩歌境界,是經(jīng)過人工鍛造后的高層次的本色美。
“清新”的本色之境是作為主體的人的本色氣質(zhì)的外在表現(xiàn)。無論是論詩或是品詞,劉熙載都對蘇東坡推崇備至,東坡之詞具“神仙出世之姿”,根源于其人“精微超曠”,又能“風流標格”“自成一家”。對此,劉熙載借用“無窮出清新”以譽東坡。由此可見,東坡真正做到了詩風清新高妙,立意新穎獨到,達到了“天工”的本真的創(chuàng)作境界。所以,“詩品出于人品”,是劉熙載文藝思想的貫穿,是理解和感悟“清新”論的一個基本出發(fā)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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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校對:梁春燕]
"Pureness&Freshness"ofPoemsintheLiteraryViewofLiuXizai
ZHAOJing-di
(Liberal Arts College,Hunan Normal University,Changsha 410006,China)
In the literary view of Liu Xizai,"pureness"and"freshness"denotes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image and meaning."Pureness"refers to the natural beauty presented by poems,and"freshness"refers to the original creation of poets.As the carrier and external form of poetry,the Chinese language needs to"avoid the use of obsolete language"and get rid of"mediocre knowledge and experience"to realize the state of "being true"rather than"plagiarize others′opinions as their own"."Pureness and freshness"is embodied,under the mutual interaction between subject and object,in the state of"heavenly creations"from"primal nature"to"anthropogenic nature".This reflects the overall view of art and dialectical sense of learning possessed by Liu Xizai.
Liu Xizai;poetry;pureness and freshness;true quality
2017-07-24
趙婧迪(1991-),女,河南鶴壁人,碩士研究生,主要從事文藝理論研究。
I206.2
A
1008-9233(2017)06-0043-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