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笑辰
隨著三聲沉悶的鈍響,觀眾席黑了下來,舞臺亮了起來,二胡、琵琶、揚琴、古箏靜靜地等待它們的主人,四位身著不同樣式紫色長裙的演奏家踏著掌聲款款走上舞臺,第一曲是合奏,我雙手托著腮呆呆地盯著這四個人,配合完美的樂曲從舞臺慢慢流淌到音樂廳每一個角落。雖然每個音符都很悅耳,但我總是覺得有一堵墻,讓我沒法融進去,享受它。我的雙眼漸漸變得迷離,耳畔仿佛沒有了聲音,單是看著四位跟著節(jié)奏搖晃,忘我演奏的藝術家,腦海中浮現了四小天鵝的舞蹈……
不出所料,對音樂會無感的我不知什么時候合上了眼睛,迷糊中好像聽到了著名的《漁舟唱晚》,旋律很美,我卻沒有睜眼細賞的欲望。
又過了許久,聽到主持人好像在介紹什么:“這是最悲的曲子,在周星馳電影里他惆悵的時候……”突然,一聲明亮的二胡鳴劃過整個大廳穿破我的耳膜,我一個激靈坐了起來,然而聲音卻戛然而止了,我腦中猛地蹦出“轉軸撥弦三兩聲,未成曲調先有情”。緊接著,曲調從她不緊不慢到風馳電掣的手中流出來,她的身體縮到一起,好似在傷心地哭泣,哭聲從二胡上傳來,撞破那堵墻,直指我的心臟。與《琵琶行》中所描寫的音樂相比,我更看到了表演藝術家與音樂融為一體時的震撼。小小的二胡躺她腿上,隨著她的感情時而尖叫、時而歡呼、時而啜泣、時而怒吼、時而沉默。
如此聽進去一首沒有歌詞的民族樂曲,還是有生以來第一次,是什么力量推倒了那堵墻?我想,是共鳴,因為我想到了江州司馬琵琶前落淚的樣子,令人心動的不是旋律,而是它背后的景,人和情。我想,如果我在江邊感受過漁夫間的寒暄問候,或坐在漁舟里游過江河湖泊,在聽到《漁舟唱晚》時定不會不為所動;如果我親眼見過新疆姑娘和小伙子靦腆而純真的愛情,在聽到《送你一枝花》就不會昏昏欲睡;如果我曾一遍遍品味過“梁祝”的電影和原著,就不會讀不懂曲調里的起起落落。
而現在的我們,又有多少愿意走出空調房,踏上黃土高坡聽聽樸實多情的信天游,又有多少愿意放下手機,蕩在杭州西湖看看“映日別樣紅”的荷花,還有多少愿意丟棄電影票,走進國家大劇院賞賞細膩悲壯的《白鹿原》。華夏文明養(yǎng)育了我們,華夏文明亦需要我們去呵護。我們必須選擇放棄一些,拾起另一些,去挖掘那“輕攏慢捻抹復挑”想述說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