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曉萌 李安洪
摘要:基于“毒損腦絡”理論來探究腦血管疾病中西醫(yī)發(fā)病機制的共同點以指導臨床。分別從“毒損腦絡”的機理和腦血管疾病的現(xiàn)代醫(yī)學研究來闡釋卒中發(fā)生及演變過程中的病理變化。西醫(yī)從各種原因導致的內皮損傷、微血管障礙、血液流變異常等來說明腦血管疾病的發(fā)病機制,與中醫(yī)“毒損腦絡”理論具有內在一致性,為臨床上腦血管疾病的中醫(yī)防治開辟了新的途徑。
關鍵詞:毒損腦絡;絡脈;血管內皮;血流變
中圖分類號:R255.2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007-2349(2018)11-0008-04
腦血管疾病一直以其發(fā)病急,進展快,預后差為特征,成為現(xiàn)代醫(yī)學研究的重點。隨著生活環(huán)境及作息方式的變更,腦卒中的發(fā)病及死亡逐年遞增,極大打擊著人們的身心健康。我國[1]新發(fā)腦卒中病例約150 萬 ~ 200 萬/年,現(xiàn)有患者約 700 萬,平均復發(fā)率以 7.6%/年的速度遞增。因此,提高腦血管疾病的療效,減少復發(fā)是現(xiàn)代醫(yī)學研究的重點。卒中在中醫(yī)歸屬于“中風”范疇??梢詮闹嗅t(yī)經典古籍跟歷代大家醫(yī)案來看,腦血管疾病的發(fā)病機制基本都從“風、火、痰、瘀”之邪損傷腦絡,阻礙氣血流注,進而引起一系列病理變化來論治。與西醫(yī)學研究證實的腦卒中病理過程氧自由基、多種炎性因子等發(fā)揮的毒性效應具有相同點。中醫(yī)中風發(fā)病的全過程,包括先兆期、發(fā)病期、后遺癥期與西醫(yī)中腦血管疾病由短暫性腦缺血發(fā)作,發(fā)展到腦出血或腦梗塞,到后期殘、障、廢等后遺癥相一致。王永炎院士以此為基礎提出了“毒損腦絡”理論,為臨床上中西醫(yī)結合指導防治腦血管病打開了一條新思路。
1 從“毒邪”闡釋中風的發(fā)病機制
鄒憶懷等[2]認為“毒損腦絡”最好從“毒”怎樣損傷了正氣(腦絡)來解釋。清·尤怡《金匱要略心典》中記載了“毒者,邪氣蘊結不解之謂”,傳統(tǒng)認為毒是由于邪氣積聚一定的時間不能清除所成。毒之來源有內毒、外毒;內毒多系日久形成,因臟腑虛損,致氣郁難行、血瘀不暢、津結不化,進而郁熱、痰濁、瘀血等蓄積內蘊,日久不解,轉化為內毒。如王鳳麗等[3]從內郁之火來論治,火有生理之火與病理之火,即少火與壯火,生理之火是人體正常活動的能量來源,是人體所必需的?;鹦匝谉?,一旦火熱偏亢灼傷津液,就導致毒的生成,內生之毒積聚日久,影響脈絡的正常運行,導致毒邪積聚,形成惡性循環(huán),正如唐·孫思邈在《千金翼方》中對中風病病因的概括“凡中風多由熱起”。如田軍彪等[4]從痰濁論治腦血管疾病的病機,痰濁蓄積日久可為水濁,與毒相合而成濁毒,濁毒蘊結不散則成瘀。濁瘀相兼,互為因果,蒙蔽清竅,敗壞腦絡。以上可看出內毒形成過程緩慢,往往先由臟腑虛損,失去其生理功能;外毒多劇烈迅速,多是外來之邪直接的入侵,如六淫之邪對臟腑經脈產生的直接損害,導致氣血運行不暢進而損害機體;如情志過極、過度飲酒,致陽氣亢越,直接損傷腦絡,其特點是直接、廣泛、傳變,迅速遍布機體的上下、內外和三焦,內毒與外毒相互作用常常加速臟腑虛損,導致陰陽失調,如果不能及時疏導,會突然加重病情,損害多臟,敗壞形體,危及生命。
毒邪侵犯機體的病理變化與腦血管發(fā)病過程中病理迅速演變、病變范圍擴大、癥狀逐漸加重、病情持續(xù)惡化等相一致,因此重視毒邪致病的特點也可在腦血管病的一、二級預防中加以運用、提升效果。
2 從“絡脈”分析腦血管病
器官和組織所需正常的血液灌注依賴血液流變性正常,其功能正常是機體正常代謝的必要條件。血液流變性一旦功能異常,往往會引發(fā)高血脂和高凝血,是導致心腦血管疾病的主要病因;在引發(fā)心腦血管疾病時,會進一步惡化機體的病理狀態(tài),形成惡性循環(huán)。吳以嶺教授認為[5]血液流變學的功能障礙,血液載脂載氧的能力障礙,是引發(fā)血液環(huán)流體系功能受損的主要原因。血液環(huán)流體系障礙與腦卒中初期氣、火、痰、瘀等毒邪損傷腦絡的病機有相一致性。近年學者[6]提出了腦梗死缺血級聯(lián)反應假說,其中解釋了腦梗死的病理過程,其病理產物氧自由基、多種炎性因子引起的毒性效應,與“毒損腦絡”中的內生之毒相吻合;以及近年來實驗研究結果認為[7],在腦缺血-再灌注損傷過程產生的大量毒性產物如氧自由基、炎癥因子、鈣超載及其他代謝產物等都超出機體自身的清除能力,這些毒性產物積聚對腦缺血-再灌注損傷的發(fā)展產生著嚴重危害。此過程中積聚而成的有害物質是“毒損腦絡”在腦缺血-再灌注病理過程中的具體體現(xiàn),反映了毒邪內生的現(xiàn)代生物學基礎。
隨著對人體解剖的研究[8],發(fā)現(xiàn)絡脈與循環(huán)系統(tǒng)血管都表現(xiàn)為縱橫交錯,如網(wǎng)狀遍布全身上下。其中,血管內皮在調節(jié)人體血管內環(huán)境,保持穩(wěn)定具有重要作用,內皮細胞如屏障一樣,為血液流動提供場所,同時分泌化學物質來調節(jié)血管的舒張,防止血小板的聚集、血栓的形成;又能阻止炎癥因子附著在血管壁上;甚至血管平滑肌上的細胞增值及遷移也需其調節(jié)。血管內皮細胞作為人體重要防御器官的生理功能與絡脈“保衛(wèi)機體,抗御病邪”的生理功能相一致。但內皮細胞容易因各種理化因素受損,引起血管舒縮功能的異常,使血小板聚集、血栓形成;受損的內皮細胞可使炎性因子附壁,產生一系列的炎癥反應,加劇平滑肌細胞異常增值、遷移,最終導致動脈粥樣硬化的形成[9]。正如張志強等人闡述[10]絡脈是疾病發(fā)展的一個關鍵點,是毒產生的源頭,絡脈既發(fā)揮著運行氣血精微的生理功能,也是病理產物生成積聚的產所,是外來毒邪入內的必由之路,但是絡脈生理結構的遷繞性是毒邪不易進入的屏障,只有在正氣不足或毒邪壅盛時才能入內。
3 在“毒損腦絡”基礎上的中西醫(yī)結合治療
結合“毒損腦絡”理論,我們較為系統(tǒng)的從中西醫(yī)共同點了解腦血管疾病的發(fā)病過程。腦絡縱橫交錯,不斷循環(huán)流注,運行氣血為大腦提供營養(yǎng),才能保證大腦的正常工作。但是由于腦絡分支較多,官腔狹窄的生理結構特點,毒邪入絡后,易于留滯,阻礙氣機,導致瘀阻、瘀塞等一系列變化。因此治療上重在調整臟腑功能,保持腦絡通暢是治療腦血管疾病的總則,中醫(yī)通過辨證論治,運用一系列補虛瀉實,調整陰陽的方法,其最終的結果就是使腦絡通暢,驅除郁滯于腦絡的毒邪,恢復其正常的流通,如《內經》謂“必先五臟,疏其氣血,令其調達,而致和平”。臨床上,“引毒外出”與“扶正驅毒”[11]逐漸成為中西醫(yī)在以“毒損腦絡”為理論基礎治療腦血管疾病的總則?!耙就獬觥眲t是采取因勢利導的原則,把瘀滯的脈絡疏導開通,將逆亂的氣機條暢,使瘀血,痰濁,火毒等病理產物順應機體的新陳代謝排出體外,恢復臟腑的生理功能;“扶正驅毒”則是以補充機體自身的不足為基本,將臟腑功能恢復正常,從而幫助毒性病理產物從機體代謝排出,這種方法適用于年老體虛的中風病人,切不可一味地驅邪導致其他并發(fā)癥的出現(xiàn)。近年來,在中西醫(yī)結合對腦血管疾病的研究下,中西醫(yī)結合治療腦血管疾病取得了明顯的療效,例如:腦出血疾病中使用中醫(yī)的通腑化瘀法結合西醫(yī)微創(chuàng)碎吸顱內血腫;蛛網(wǎng)膜下腔出血及其并發(fā)癥(交通性腦積水)的防治中可采取在腦動脈瘤栓塞術后添加破血逐瘀中藥治療的方法;以及在腦動脈狹窄的平時預防中長期使用益氣降濁通脈的方藥。以及臨床上常見的缺血性腦卒中疾病,采用常規(guī)治療往往難以取效,王永炎院士等人在研究傳統(tǒng)的解毒化痰,開竅醒神的中藥方劑安宮牛黃丸基礎上結合現(xiàn)代科學研究,發(fā)展而來的清開靈注射液往往取得良好的效果,隨后,該藥物廣泛應用于腦卒中急性期的救治[12]。臨床上,雖然病人都為腦出血或腦梗死等相同的病,但由于發(fā)病的原因不同,或為瘀血、或為痰濁,或因情志失常、或因六淫之邪侵襲,其治療方法也有化瘀、祛痰、調暢情志、祛風等的差異,但總體以“通”為治療原則,都能取得較好的療效。如在這些直接作用于病因的治療上加用一些通腑類,芳香辛散類藥物幫助其祛瘀排濁,通絡開竅、運行氣血,不給毒邪瘀滯留礙的機會,會大大提高臨床療效。例如通腑泄熱的大黃,近來研究表明[13]其在缺血性腦血管疾病中具有抑制NO的過量生成,抗炎,抗細胞凋亡的作用。更有研究發(fā)現(xiàn)[14]運用中藥治療符合“毒損腦絡”的血管源性輕度認知障礙的患者具有明顯的療效。 從近年眾多研究來看[15],采用中藥以“驅毒通絡”為原則治療腦血管疾病,對于提高臨床療效,改善患者預后有著明顯的作用,其機制主要有:(1)改善血液循環(huán)。(2)調節(jié)血管內皮功能。(3)抑制炎癥反應。(4)抗過氧反應。(5)減輕顱內水中。(6)促進內源性神經營養(yǎng)因子表達。也有學者表明運用解毒通絡的中藥[16]在腦血管疾病治療發(fā)揮著重要作用:通過抗凝,改善纖溶凝血的平衡,抗氧自由基,穩(wěn)定神經細胞等機制來緩解癥狀,提高預后,縮短療程。在腦卒中的急性期,通過中藥改善腦腸肽[17]對胃腸道的調節(jié),促使毒性物質快速排出,從而改善腦水腫,抑制炎性反應,促進血腫吸收,使患者避免各種嚴重并發(fā)癥快速度過急性期。腦卒中患者的一二級預防也是至關重要,正如古人強調治未病一樣。人體如江河,毒邪不僅如淤泥,也像泥沙淤積后產生的細菌、沼氣,如果平時不注重疏導,那么淤泥日久積聚,江河之水反逆到上游來,造成洪災等災害。
如《千金翼方》中所言:“凡病皆由血氣壅滯,不得宣通,針以開導之,灸以溫暖之”。所以在腦血管疾病的治療過程中針灸也發(fā)揮著重要的作用。針刺可以疏通經絡,幫助恢復正常的運行氣血能力;通過針刺可以改善腦部的血液循環(huán),降低血液黏稠度,加速再生受損的神經纖維。在近年研究中[18],可以發(fā)現(xiàn)腦梗死急癥時十宣放血延緩了腦組織在低氧狀態(tài)的破壞性發(fā)展,研究表明十宣放血在腦血管急危重時有確切療效,也可以阻止或延緩其繼發(fā)性損害進程。以及[19]在腦卒中后遺癥期針刺十宣放血對肢體痙攣的恢復具有良好的療效。裘錦魁等[20]則以“引火歸元”理論為基礎,運用針刺及溫灸神闕穴治療原發(fā)性高血壓,將內生火邪引導下行,恢復正常的溫煦作用,具有較好的療效。在毒損腦絡理論下,腦血管疾病的選穴不僅要遵從“經脈所過,主治所及”的理論,也要從具有瀉熱解毒的穴位中選取,如“四關穴”,如“五腧穴”中的“滎穴”等;使氣血循環(huán)流注,毒邪無處蓄積,或蓄積而及時疏通,或內毒生但及時清泄。則臟腑經絡可恢復其生理功能。
4 小結
“毒損腦絡”理論的提出在中西醫(yī)結合治療腦血管疾病上取得了顯著的療效,西醫(yī)從微血管障礙、血液流變異常、血管內皮功能障礙等來說明腦血管疾病的發(fā)病機制,與中醫(yī)“毒損腦絡”理論具有內在一致性。治療上中醫(yī)強調整體觀念,調節(jié)機體的陰陽氣血恢復臟腑的功能,使病變部位的氣血通暢,毒邪消散,具有統(tǒng)領大局的特點;西醫(yī)在治療上對病變部位的病理產物直接處理,對癥治療,具有準確快捷的特點,二者相輔相成,在腦血管疾病的防治中起著協(xié)同的作用。因此,中西醫(yī)結合應用“毒損腦絡”理論治療腦血管疾病具有很大的現(xiàn)實意義。
參考文獻:
[1]薛捍臣.通腑理血法在中風急性期的應用[J].河北中醫(yī),2013,35(1):62-63.
[2]鄒憶懷.“毒損腦絡”學說的癥狀學研究思路探討[N].北京中醫(yī)藥大學學報,2006,29(7):448-450.
[3]王鳳麗,郭蓉娟.急性腦梗死從火毒論治的理論基礎與實踐依據(jù)[J].北京中醫(yī)藥,2015,34(10):797-800.
[4]田軍彪,趙見文.化濁解毒活血通絡法治療老年輕度認知功能障礙臨床研究[J].中國中醫(yī)急癥,2013,22(9):1492-1493.
[5]吳以嶺.絡病學[M].北京:中國中醫(yī)藥出版社,2005:342-347.
[6]劉超.急性腦梗死毒損腦絡機制探析[D].北京中醫(yī)藥大學學報,2008,31(4):221-224.
[7]韓經丹.“毒損腦絡”與腦缺血-再灌注損傷病機關系探討[J].中國中醫(yī)基礎醫(yī)學雜志,2012,18(8):823-829.
[8]陶有青.絡病學說與心血管疾病關系的探討[J].遼寧中醫(yī)雜志,2010,37(11):2134-2136.
[9]馬桂鑫,趙文文.血管內皮細胞損傷模型及中藥保護作用研究進展[J].中草藥,2014,45(2):276-280.
[10]陳明達.從毒論治在中風病中的價值和運用[J].中華中醫(yī)藥雜志,2015,30(3):667-669.
[11]張志強,謝穎楨.病絡理論本源與臨床[J].中國中醫(yī)基礎醫(yī)學雜志,2016,22(11):1433-1439.
[12]張錦,張允嶺.從毒損腦絡到毒損絡脈的理論探討[J].北京中醫(yī)藥,2013 32(7):483-486.
[13]房亞蘭,羅玉敏,趙詠梅.大黃對缺血性腦血管病的保護作用及機制研究[J].首都醫(yī)科大學學報,2015,36(5):718-722.
[14]劉學飛.血管源性輕度認知障礙社區(qū)篩查情況及中醫(yī)藥干預研究[J].中華中醫(yī)藥雜志 2017,32(7)3313-3316.
[15]夏振威,魏江磊.解毒通絡法治療中風病研究概況[J].中國中醫(yī)急癥,2015,24(9):1587-1590.
[16]魏天誼,姜惟.缺血性腦卒中的中醫(yī)治法[J].吉林中醫(yī)藥,2014,34(2):130-131.
[17]王永炎,謝穎楨.化痰通腑法治療中風病痰熱腑實證的效應機理[J].2013,20(4):1-4.
[18]于川,申斌.十宣穴放血對急性腦梗死患者神經功能的影響[J].上海針灸雜志,2014,33(2):111-112.
[19]陳麗萍.針刺十宣穴結合康復訓練對腦卒中后上肢痙攣狀態(tài)及手功能的影響[J].上海針灸雜志,2016,35(10):1154-1156.
[20]裘錦魁,金肖青.針灸神闕穴引火歸原治療原發(fā)性高血壓的臨床研究[J].新中醫(yī),2015,47(11):181-182.
(收稿日期:2018-07-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