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成國
(551400 貴州建設職業(yè)技術學院 貴州 貴陽)
張某與某公司簽訂塔吊買賣合同,約定總價款38萬元,首付款15萬元,其余款項每月支付1萬元。根據(jù)雙方合同約定,截至2015年4月3日,張某未支付款項8萬,雙方約定的最后一期貨款的履行期限為2015年6月3日。2017年3月15日,該公司將張某起訴到法院,訴請解除合同,張某的代理人提出解除權已超過除斥期間的抗辯。
庭審中,出現(xiàn)兩種傾向性意見。
一種意見認為,合同的解除權沒有超過除斥期間?!逗贤ā返诰攀鍡l第二款規(guī)定,法律沒有規(guī)定或者當事人沒有約定解除權行使期限,經(jīng)對方催告后在合理期限內(nèi)不行使的,該權利消滅。本案中,案情符合法律沒有規(guī)定或者當事人沒有約定解除權行使期限的情形,張某沒有催告,合理期限沒有起算,解除權的除斥期間尚未啟動。故,合同的解除權沒有超過除斥期間。
另一種意見認為,合同的解除權已經(jīng)超過除斥期間?!逗贤ā返谝话倭邨l分期付款的買受人未支付到期價款的金額達到全部價款的五分之一的,出賣人可以要求買受人支付全部價款或者解除合同。出賣人解除合同的,可以向買受人要求支付該標的物的使用費。根據(jù)該規(guī)定,張某實際未支付到期價款的金額達到8萬,已經(jīng)符合全部價款的五分之一的條件,原告可以要求買受人支付全部價款或者解除合同,這是法律賦予出賣人的權利。然而,任何權利都會受到一定的限制,權利的起點同時也是權利限制的起點。本案中,合同解除權的除斥期間的起算點宜從最后一期履行期限屆滿時開始計算。解除權與撤銷權一樣,都屬于形成權,都應該受到除斥期間規(guī)則的調(diào)整。撤銷權的除斥期間為一年,在法律沒有明文規(guī)定解除權的除斥期間的情況下,參照最為相似的規(guī)則作出判斷是合情合理合法的。故此,宜認定原告的合同解除權已超過除斥期間。
筆者同意第二種意見。理由如下:
關于在法律沒有規(guī)定或當事人沒有約定合同解除權行使期限且相對人又沒有催告的情況下,其解除權人的解除權行使期限的問題 ,在理論界和司法實踐中主要有三種觀點:
一是解除權行使期限完全由解除權人自由選擇,相對人行使異議權;二是根據(jù)解除權人在交易中的意思表示和行為來認定其解除權是否消滅。三是解除權行使期限類推適用《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審理商品房買賣合同糾紛案件適用法律若干問題的解釋》第十五條的規(guī)定,適用一年的解除權行使期限,其解除權于解除權發(fā)生之日一年內(nèi)消滅。
合同解除權行使期限完全由解除權人自由選擇,相對人行使異議權的情況下,意味著雙方的權利義務在合同履行完畢的這個時段內(nèi)將一直處于一種不確定的狀態(tài),這有悖于法理和情理,有違法律維護公平正義的價值原則。此中即便存在相對人行使異議權成功的可能,但這給民商事法律關系的穩(wěn)定增加了不確定因素。
根據(jù)解除權人的在交易中的意思表示和行為來認定其解除權是否消滅,實際上是將無約定無催告合同解除權的除斥期間的時間完全交由裁判人員來認定,由于無法保證裁判人員的理解一致,雖然可能在某些個案中能夠做到各方利益的平衡的優(yōu)秀案例,但是無法避免出現(xiàn)眾多迥異的裁判結果,使法律的統(tǒng)一性和權威受到一定的損害。
類推適用《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審理商品房買賣合同糾紛案件適用法律若干問題的解釋》第十五條的規(guī)定,按照一年的期限計算無約定無催告合同解除權的除斥期間。在法律沒有明文規(guī)定的情況下,將專門規(guī)范某一類法律關系的解釋類推適用于其他類型雖然缺乏上位法上的依據(jù),但在現(xiàn)行法律和司法解釋沒有明確之前,這樣考慮主客觀條件綜合認定是比較可行的。
解除權行使期限完全由解除權人自由選擇,有悖于法理和情理,有違法律維護公平正義的價值原則;根據(jù)解除權人的在交易中的意思表示和行為來認定其解除權是否消滅又過于隨意化;類推適用《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審理商品房買賣合同糾紛案件適用法律若干問題的解釋》第十五條的規(guī)定雖然缺乏上位法上的依據(jù),但目前來看,這樣綜合考慮主客觀條件認定除斥期間的期間是比較可行的。
無法定、無約定、無催告的合同解除權除斥期間按照一年計算。此外,還要確定該情況下期間的起算點,方能使除斥期間的存在有實質(zhì)的意義。筆者認為,應當以解除事由發(fā)生之日為起算點,具體到分期付款購買買賣合同中,買受人遲延付到期價款的金額達到全部價款的五分之一時為起算點。這并不是說此時出賣人必須解除合同,而是有選擇性地行使自己的權利,可以要求一次性全部付款,也可以接受買受人的遲延付款,可以解除合同。除斥期間的存在是為了敦促當事人及時行使權利,不在規(guī)定的時間范圍內(nèi)行使權利,必然承擔不利的后果。
本案庭審中反映出的問題就是法律的規(guī)定不可能面面俱到,在法律的具體的施行過程中,還需要更多理論水平高的司法裁判人員通過自由心證的原則加以解釋和運用。解除權是法律賦予權利人的一項特權,其目的在于平衡當事人之間的利益,在當事人之間利益通過其他途徑能夠得到保護的情況下,宜對此權力的除斥期間加以適度限制與明確。筆者認為,無法定、無約定、無催告的合同解除權除斥期間的規(guī)則,即期間的長度、期間的起算點在法律沒有明確規(guī)定以前,宜按照期間長度為一年,以解除事由發(fā)生之日為起算點,方能更好地平衡各方當事人的利益,實現(xiàn)司法公平公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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