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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邊城璦琿的中俄碰撞與交往
      ——《清實錄》中黑河古城的歷史書寫

      2018-01-23 07:35:40謝貴安
      地域文化研究 2018年3期
      關鍵詞:俄國人文宗咸豐

      謝貴安

      璦琿因1858年中俄《璦琿條約》簽訂地而成為中國近代屈辱的重要符號,是中俄碰撞的前沿陣地,也是中俄接觸和交往之地。正視這段歷史,有助于探討北方絲綢之路的歷史背景。關于璦琿的歷史研究,多集中在《璦琿條約》及近代中國人的抗俄斗爭①如施達青:《從《〈璦琿條約〉到〈《北京條約〉》,北京:中華書局,1977年;張曉虎:《東襲的雙頭鷹:中俄璦琿條約》,北京: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1992年。,而從《清實錄》記載入手,探討璦琿在國家史書上的書寫,似無人專門進行。本文擬以此為線索,論述《清實錄》所載發(fā)生在璦琿的中俄碰撞與交往,探討中外關系的特殊歷程以及璦琿在清代國史中的歷史形象。

      一、實錄中“璦琿”的名稱變化與行政沿革

      “璦琿”在歷史上的別稱為“艾滸”“艾虎”“艾呼”和“艾渾”,皆為達斡爾語的不同漢語音譯,本意為“可畏”,然今通行的《清實錄》中皆無后四詞匯出現(xiàn),只有“璦琿”(或“愛琿”)普遍存在??赡苁怯呵S啽炯捌浯_立的劃一原則使實錄的用詞統(tǒng)一后的結果。①參見謝貴安《清實錄研究》,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3年,第387頁。然而,在作為清代官修史書的實錄中,“璦琿”出現(xiàn)的時間又晚于“黑龍江城”?!昂邶埥恰痹凇妒プ鎸嶄洝分凶钤绯霈F(xiàn)于康熙二十一年(1683)十二月二十七日②《清圣宗實錄》卷106,康熙二十一年十二月庚子。。此后,在漢文本《清實錄》中,便一直寫作“黑龍江城”?!碍a琿”最早出現(xiàn)于咸豐九年(1859)十月十四日的《文宗實錄》中③《清文宗實錄》卷297,咸豐九年十月庚戌。。此后的《清實錄》便一直稱為“璦琿”。但至同治五年(1866)五月四日,《穆宗實錄》開始改稱“愛琿”④《清穆宗實錄》卷176,同治五年五月壬戌。,直到宣統(tǒng)元年正月七日的《宣統(tǒng)政紀》中才恢復出現(xiàn)“璦琿”⑤《清宣統(tǒng)政紀》卷6,宣統(tǒng)元年正月戊子。,此后一直寫作“璦琿”⑥只有宣統(tǒng)元年閏二月己酉日的《宣統(tǒng)政紀》卷10中偶作“愛琿”,可能系筆誤。。據(jù)此得知,似乎從同治五年(1866)五月至宣統(tǒng)元年正月之前,在官方史書中,“璦琿”改作“愛琿”,而從宣統(tǒng)元年正月以后,又改回“璦琿”。

      璦琿城的出現(xiàn),與沙皇俄國不斷侵犯黑龍江相關。康熙十三年(1674)為抵御俄國不斷內(nèi)犯,始于黑龍江東岸筑璦琿城(時稱“黑龍江城”),分吉林水師移駐該地,鎮(zhèn)守黑龍江流域??滴醵辏?683)十月,清廷又分寧古塔將軍所屬西北地區(qū),置黑龍江將軍衙門以管轄,設將軍1名,副都統(tǒng)2名,駐黑龍江東岸舊璦琿城??滴醵哪辏?685),黑龍江將軍衙門遷至西岸的新璦琿城,是“因居江左,來往公文一切諸多不便,始移將軍衙門于江右新璦琿地方,創(chuàng)建衙署,并修木杖城垣,設有四門”⑦徐希廉:民國《璦琿縣志》卷8《武事志》四《歷史》,臺北:成文出版社,1974年,第277頁。??滴醵拍辏?690)、三十八年(1699)黑龍江衙門先后移駐墨爾根(今嫩江縣城)和齊齊哈爾,但璦琿副都統(tǒng)仍然駐留璦琿新城,聽命于黑龍江將軍。光緒三十四年(1908),裁撤璦琿副都統(tǒng),設置璦琿兵備道和璦琿直隸廳,璦琿城為道署和廳署駐地;同時分瑗琿北境大黑河屯置黑河府,府、廳皆隸璦琿兵備道。⑧《清德宗實錄》卷592,光緒三十四年五月甲辰。至民國初(1912)廢黑河府,并入璦琿直隸廳;璦琿道移駐大黑河屯,改稱黑河道。1913年將璦琿直隸廳改為璦琿縣,縣城仍在璦琿新城,并將大黑河屯改為黑河鎮(zhèn),歸璦琿縣管,璦琿縣則隸屬于黑河道。1933年,璦琿縣衙移駐黑河鎮(zhèn)。此后行政中心便完全移往黑河鎮(zhèn)。無論是偽滿黑河省,還是中華人民共和國時期的黑河地區(qū)行政公署,皆駐黑河鎮(zhèn)。1993年改黑河地區(qū)為黑河市,黑河鎮(zhèn)為愛輝區(qū),下轄璦琿鎮(zhèn)(即璦琿新城)。

      本文所稱“黑河古城”包括璦琿鎮(zhèn)和黑河鎮(zhèn)(大黑河屯)及其相關地區(qū)。無論是璦琿鎮(zhèn)還是黑河鎮(zhèn),都見證了清代中俄碰撞和交往的曲折歷史。

      二、乾隆以前璦琿與俄國的碰撞

      璦琿在國史《清實錄》中的出現(xiàn),與其作為中俄對抗、碰撞的前沿陣地分不開,如果不是事涉中俄關系,璦琿能否為國史實錄所記載,頗值懷疑。雖然璦琿城因在康熙年間一度成為黑龍江將軍衙門的“省城”會受到國史關注,但其實該將軍衙門也是因為應對俄國入侵而設立。

      黑龍江城(璦琿)第一次出現(xiàn)在實錄中,就是因為俄國的逼臨。康熙二十一年(1682)十二月,副都統(tǒng)郎談等人從打虎兒和索倫回到北京“以羅剎情形具奏”后,圣祖雖然認為“攻取羅剎甚易,發(fā)兵三千足矣”,但覺得“兵非善事,宜暫停攻取”,決定調(diào)寧古塔兵一千五百,并置造船艦,發(fā)紅衣炮、鳥槍及演習之人,在黑龍江、呼馬爾二處各建木城,“與之對壘”。在外地調(diào)軍糧的同時,也讓這些調(diào)來的士兵“即行耕種,不致匱乏”。圣祖還考慮到交通問題,指出:“黑龍江城距索倫村不遠,五宿可到,其間設一驛”,如此“則羅剎不得納我逋逃,而彼之逋逃者且絡繹來歸,自不能久存矣”①《清圣宗實錄》卷106,康熙二十一年十二月庚子。。當即派遣薩布素擔任黑龍江將軍。于是,便成立了一個新的省級機構——黑龍江將軍衙門,所在地便是璦琿舊城,后遷往西岸的璦琿新城。自璦琿建城后,便經(jīng)常發(fā)生中俄之間的對抗與碰撞。

      清朝以璦琿為基地,試圖收復雅克薩城??滴醵迥辏?686)正月,黑龍江將軍薩布素發(fā)現(xiàn)“羅剎復來雅克薩,筑城盤踞”后,奏請“于冰消時,督修船艦,親率官兵,相機進剿?!崩矸豪芍袧M丕派遣索倫副頭目烏木布爾代等抵雅克薩城,獲知俄國頭領額禮克謝率五百余人,“復至雅克薩,依舊址筑城”,所儲“糧米可食幾月”或“足支二年”。圣祖覺得事態(tài)嚴重,諭令:“今羅剎復回雅克薩,筑城盤踞,若不速行撲剿,勢必積糧堅守,圖之不易?!庇谑窍铝顚④娝_布素等速修船艦,統(tǒng)領烏喇、寧古塔官兵,“馳赴黑龍江城”,率所部2000人攻取雅克薩城。并量選候補官員及所率八旗漢軍內(nèi)福建藤牌兵四百人,令建義侯林興珠率領前往助戰(zhàn)。②《清圣宗實錄》卷124,康熙二十五年正月丁酉。

      乾隆三十年(1765)八月,清朝為防備俄羅斯越界,派員分別考察黑龍江至格爾畢齊河、精奇里江、西里木第河、鈕曼河的水行和陸行距離,黑龍江將軍奏稱“其黑龍江城(璦琿)與俄羅斯接壤處,有興堪山,綿亙至海,亦斷難乘馬偷越”,并稱“自康熙二十九年,與俄羅斯定界,查勘各河源后,從未往查”,今后每年派章京、驍騎校、兵丁,六月由水路與捕貂人同至托克、英肯兩河口,及鄂勒希、西里木第兩河間遍查,每三年派副總管、佐領、驍騎校于冰解后,由水路至河源興堪山巡查一次。“其黑龍江官兵,每年巡查格爾畢齊河口照此,三年亦至河源興堪山巡查一次”,年終上報兵部。高宗準奏。③《清高宗實錄》卷743,乾隆三十年八月癸亥。璦琿城成為抵御俄羅斯入侵的前沿陣地。雖然俄國侵占遠東中國土地的企圖一刻未停,但由于清朝的盛世與強大,俄國的侵略步伐受到沉重的羈絆。

      三、咸豐時《璦琿條約》簽署前后的較量

      俄國利用英法聯(lián)軍發(fā)動第二次鴉片戰(zhàn)爭(1856年10月23日至1860年10月25日)、進攻中國之際,趁火打劫,自以調(diào)停有功,恩威并施,逼迫清政府簽訂邊界條約。在此過程中,璦琿城不幸成了喪權辱國的《璦琿條約》的見證者。該條約是沙皇俄國代表東西伯利亞總督穆拉維約夫與清朝黑龍江將軍奕山于1858年5月28日(咸豐八年四月十六日)在璦琿城簽訂的不平等條約,規(guī)定中國黑龍江以北(東岸)、外興安嶺以南(即外東北)約60萬平方公里的領土屬俄國,烏蘇里江以東40萬平方公里的中國領土為中俄“共管”。這是中國近代史上一次性割讓領土最多的條約?!董a琿條約》當時未獲清政府批準,但隨后在1860年(咸豐十年)11月14日簽訂的《中俄北京條約》中被確認,甚至共管地區(qū)的土地也劃給俄國。對于此一重大歷史性事件,《清實錄》多有記載,顯示出清文宗對奕山簽訂此條約的不滿,以及對自己軟弱無能的無奈。

      英法聯(lián)軍在中國沿海發(fā)動軍事進攻后,俄國則在中國東北地區(qū)采取行動。咸豐七年(1857)五月二十八、九日,俄國人趁清朝應付英法聯(lián)軍之際,派出七八百人,分駕木筏,隨帶小船,駛至大黑河屯對岸的海蘭泡停泊,“建房二十處,并安設炮位”,黑龍江協(xié)領巴達朗貴會晤俄國總督穆拉維約夫(實錄作“木里斐岳幅”)時,該頭領稱此行是仿照恰克圖事例進行通商。閏五月,文宗在處理此事時,比較軟弱和中庸,要求黑龍江將軍奕山交涉時,“固不可激生事端,亦不可不據(jù)理析辯”,選派精明官員向俄人“告以中國與爾國和好有年,其地以興安嶺為界”。要求對方“當及早將人眾撤回”,但勸導的理由是“以全和好”,條件是“不據(jù)實奏聞大皇帝”。①《清文宗實錄》卷228,咸豐七年閏五月庚子,載《清實錄》第43冊,第547-548頁。這根本是隔鞋搔癢。是年七月的實錄記載,俄國人在璦琿一帶“欲占江岸”,“該夷船紛紛往還,人數(shù)多至千余,且欲令江左屯戶移居江右,其為圖占地方,已可概見”。他們不僅占據(jù)江左,而且“欲占江右”。文宗諭令理藩院照會俄國相關部門“將各處人船撤回,并以后不得仍在內(nèi)地行走”②《清文宗實錄》卷231,咸豐七年七月己丑。。但是,俄國人不予理會,“復于江右蓋房及越卡駛行”。文宗要求奕山“先行曉諭海蘭泡等處夷人”,彼國將有大臣前來商談,俄夷“應即撤回人船,靜候查勘”,讓奕山“告以中國與該國和好有年,不應擅自蓋房占地?,F(xiàn)既派有大臣與爾國使臣分勘界址,不得任意違例,致啟爭端”。③《清文宗實錄》卷234,咸豐七年八月己巳。

      俄國人一邊由穆拉維約夫率軍在黑龍江一帶進行實際占領,一邊派公使普提雅廷到天津會商未定疆界。普提雅廷于1857年6月從黑龍江沿江而下,文宗諭令黑龍江將軍奕山“親往與該夷會晤”。誰知該使經(jīng)過璦琿時,無視中國主權,硬闖進城?!捌仗嵫磐⒑\娚蠈⑹歉矣跓o視清當局,可以說,是仗著武力直入璦琿城的僅有的一個俄國人……帶了四名武裝人員,沖進城去?!雹躘美]柯林斯:《阿穆爾河紀行》,載[美]查爾斯·佛維爾編,斯斌譯《西伯利亞之行:從阿穆爾河到太平洋(1856—1857年)》,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1974年,第210頁。普提雅廷于七月二十六日到達天津???,中方代表告訴他已專派大員在璦琿等他折回去談判堪界問題。八月,文宗指示奕山在判時,應該告訴對方“所有海蘭泡、闊吞屯、精奇哩等處,均有該國屬下人,蓋房占住?,F(xiàn)在界址未定,自應先行撤回”⑤《清文宗實錄》卷233,咸豐七年八月辛亥。

      然而,普提雅廷并未再返璦琿,而是留在天津“調(diào)停”。與奕山進行界址談判的是蠻橫無理的俄國東西伯利亞總督穆拉維約夫(實錄作“木哩斐岳幅”)。文宗指示:“今普提雅廷既不經(jīng)管此事,其所遞文內(nèi)分定地界之處,亦只能諭知奕山與木哩斐岳幅查看”,而不能在天津“懸擬”;而江左的“黑龍江民人居住,并非始自今日,豈能移于江右”?、蕖肚逦淖趯嶄洝肪?48,咸豐八年三月甲午。文宗認為此前俄國使臣普提雅廷提出的“分定界址”的方案,是“欲以黑龍江左岸為斷”,讓奕山“據(jù)理拒絕”。這時,俄國知照清理藩院,“會勘地界一事,竟由木哩斐岳幅經(jīng)管”。⑦《清文宗實錄》卷247,咸豐八年三月丁丑。

      不管是天津的普提雅廷,還是黑龍江的穆拉維約夫,他們的目標都是一致的。咸豐八年(1858)四月,天津代表譚廷襄傳來消息,“俄夷不遵興安嶺分界舊約,欲另以烏蘇哩河、綏芬河為界”,文宗要求譚廷襄“告以興安嶺分界,載在《會典》。其烏蘇哩河、綏芬河,此間無從知其界址,難以懸斷。黑龍江現(xiàn)有欽派大臣,仍應到彼查勘”。并要求黑龍江將軍奕山,如果俄國派往黑龍江的談判代表木哩斐岳幅“真心查辦,即與秉公會勘;倘肆意侵占,亦祇能隨時防范”。指出:“至未分界址之地,止有烏特河一處?!辈娬{(diào)“天朝疆土,豈容尺寸與人,即如該夷地界,肯令他人侵占乎!”還指出:“俄夷欲以烏蘇哩河、綏芬河為界,不以興安嶺為界,其意實欲占我海濱地面!”文宗指出“該夷貪得無厭,又于地界一節(jié),言語反覆”,如果木哩斐岳幅前來會勘,奕山應當“查照從前界碑,與之剖辯,不可遷就了事,致開后患”。①《清文宗實錄》卷250,咸豐八年四月丙午。雖然千叮嚀,萬囑咐,但當穆拉維約夫來到璦琿談判時,胡攪蠻纏,甚至武力威脅,最終逼著無能的奕山簽訂了賣國的《璦琿條約》。

      咸豐八年(1858)四月簽訂《璦琿條約》的具體過程和條約本身,并未在《清實錄》中反映。對應此月的是《清文宗實錄》卷二五二,但全卷并無相關文字。說明邊疆的簽約,遠在北京的朝廷不可能立即獲悉。但俄國檔案中記載了此事:“晚六時,穆拉維約夫身穿禮服,偕同隨員登上璦琿河岸,徒步前往會見中國將軍(奕山)”,“宣讀和審核了條約的滿文和俄文文本。接著雙方簽了字。穆拉維約夫和將軍手執(zhí)已簽字的條約俄文、滿文文本各一份,同時交換,互致賀詞”。但是奕山顯然知道這份協(xié)議朝廷不會批準,“將軍再一次對總督說,雖然這件事在他和我們之間已經(jīng)了結,但不知道當他前往北京呈報條約時,他將有何結局”。②張曉虎:《東襲的雙頭鷹——中俄璦琿條約》,北京: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1992年,第3-4頁。

      文宗皇帝得知此事,已在十八天之后。據(jù)《清文宗實錄》載,咸豐八年(1858)五月四日,文宗在一份諭令中稱:“本日據(jù)奕山奏,已會同夷酋木哩斐岳幅,將烏蘇里河至??诘忍幏纸缤ㄉ淌乱?,合約定議?!碑敃r為應付英法聯(lián)軍,雖然對該條約不滿,文宗還是要求中國與英法俄美談判代表桂良等人“即可藉此一事,告知俄酋——諒伊必早有所聞——惟中國與爾國二百年相好,故能如此優(yōu)厚……今俄國已準五口通商,又在黑龍江定約,諸事皆定,理應為中國出力,向竓、竓二國講理,杜其不情之請,速了此事,方能對得住中國。”同時,文宗也體諒奕山,認為“該夷酋所請黑龍江左岸,舊居屯戶之外,所余空曠地方,給與該夷安靜存居,并江中準其行走等情”,奕山當時“因恐起釁,并因與屯戶生計尚無妨礙,業(yè)已悉行允許,自系從權辦理,限于時勢不得已也”。既然已經(jīng)將該地區(qū)“給與俄夷,又恐民夷雜處,攻滋事端”,文宗要求“奕山當妥為彈壓”。③《清文宗實錄》卷253,咸豐八年五月戊寅。兩個月后,文宗又指出,普提雅廷在天津??谒笪蹇谕ㄉ桃呀?jīng)獲準,而《璦琿條約》又讓俄國占了黑龍江東以東的大片土地,普提雅廷“甚為感激”,曾在天津許諾提供槍炮,“總為中國優(yōu)待之故”。④《清文宗實錄》卷257,咸豐八年六月丁卯。

      那么《璦琿條約》究竟有哪些條款,讓俄國公使普提雅廷都對清朝“甚為感激”呢?該條約被稱為“字約十四條”,其內(nèi)容在《清文宗實錄》卷二五八所載咸豐八年七月一日文宗對軍機大臣的諭令中有所透露:第一,“黑龍江左岸舊居屯戶之外空曠地方,許俄夷存住,并江中準其行走,已非興安嶺舊界。”也就是說,《尼布楚條約》規(guī)定的以外興安嶺為界,已被《璦琿條約》否定。這一下,就將中國60萬平方公里的土地劃給了俄國。第二,“夷字內(nèi)又寫烏蘇里河至海為中國與該國同管之地”,這一下又使40萬平方公里的中國土地成為中俄“共管”。正是有了這一條款,使俄國人得以在“共管”區(qū)內(nèi)“肆意侵占,漫無限制”,并“在烏蘇里右岸圖勒密山,向西安設炮臺,并欲在河內(nèi)上下左右岸至牤牛河一帶,蓋房修道”。文宗對“奕山前此悉行允許,并未辯駁”表示不滿,認為“辦理本覺太易”,而“俄夷狡執(zhí)字約,漸致蔓延”,圖占更多領土的野心昭然若揭。文宗告訴黑龍江將軍奕山和吉林將軍景淳:“除黑龍江左岸,業(yè)經(jīng)奕山允許難以更改,其吉林地方景淳尚待查勘,本不在奕山允許之列?!币虼藨撁靼赘嬖V穆拉維約夫。如果“該夷酋有心狡賴,即著嚴行拒絕”。文宗雖然覺得奕山所簽條約喪權辱國,但認為割肉飼虎,會在天津談判時讓俄國做些讓步:“該夷此次駛赴天津,業(yè)已許其??谕ㄉ?,并經(jīng)奕山將黑龍江左岸準其居住往來,即吉林各處未能盡如其欲,在我已屬有詞,在彼諒未必因此啟釁也。”①《清文宗實錄》卷258,咸豐八年七月甲戌。文宗顯然是太天真了。

      奕山簽訂《璦琿條約》向俄國退讓后產(chǎn)生的副作用,日益顯現(xiàn)。俄國人以此字約十四條為據(jù),不斷向清朝施壓,要求堪定“共管”的界址,同時實行實際占領。文宗將此責任歸咎奕山,自己則推卸責任。

      《璦琿條約》簽訂后,俄國就不斷要求到“共管”之地堪界。黑龍江副都統(tǒng)吉拉明阿“輕許俄夷赴烏蘇里口會勘地界”,引起文宗不滿。咸豐九年(1859)二月,文宗諭令黑龍江將軍奕山、吉林將軍景淳對吉拉明阿答應會勘地界事事“查明具奏”。景淳覆奏,稱吉拉明阿“令俄夷俟冰泮后再行會勘,系一時推緩之言”,但是綏芬河、烏蘇里河“既不與俄夷接壤,當時即應拒絕”,不應該“含糊推緩,致令藉口”。景淳還指出奕山所簽《璦琿條約》“其字約十四條,雖稱商議未定,亦當先行入奏,豈有俟夷酋覆定,再行進呈之理”?文宗決定:“其字約十四條,何款議定,何款尚須更換,仍著奕山查明具奏?!憋@然最高當局有不批準《璦琿條約》之心。文宗還告誡奕山:“夷酋(實為通事,即翻譯)石沙木勒幅,如已到黑龍江城(璦琿城),該將軍務將綏芬河、烏蘇里河不與該國接壤之處,詳細開導,據(jù)理剖辨,毋得再有含混”。②《清文宗實錄》卷276,咸豐九年二月癸丑。

      六月,文宗發(fā)現(xiàn),“俄夷于黑龍江至琿春等處肆意游行,欲圖占據(jù),總由奕山于會晤該酋時不能據(jù)理剖析,含糊定議所致”。但是,“此時若將前約更改,該夷必不肯從,然豈能任其蔓延,無所底止”?他指出,此事從前系奕山一人辦理,今既侵至吉林地界,自應由吉林、黑龍江兩將軍會同查辦,另立條約,以息爭端。“除黑龍江左岸空曠處所及闊吞屯、奇咭久已蓋有房屋,系奕山許以借給居住,無庸議外,此外均非該夷應到之處?!彼钷壬健⒕按尽皶ㄗh,明白曉諭,以免該夷到處侵占”。對于《璦琿條約》規(guī)定的俄國利益,也不打算完全否定:“其前借與之黑龍江左岸空曠處所及闊吞屯等處,原屬借與棲身之地,不得再來人口,亦不得再行添蓋房屋?!敝劣凇霸撘拇挥珊诤涌谌胨苫ń鶘|入海,前曾許其行走,自可毋庸阻止。如此明示限制,另立一條,或可挽回”。③《清文宗實錄》卷286,咸豐九年六月戊辰。

      八月,文宗將奕山革去御前大臣和黑龍江將軍,而以特普欽暫署黑龍江將軍,等下月二十日前后穆拉維約夫到達黑龍江后“會商履勘”。文宗要求吉林將軍景淳、黑龍江將軍特普欽告訴對方:“中國與俄國地界,自康熙年間議定,本亟明晰。上年木哩斐岳幅以防堵竓夷為名,欲將黑龍江左岸讓于伊國,彼時奕山為該夷虛聲恫喝,率行換字,實屬糊涂”,已將奕山和吉拉明阿“分別懲辦”,“朕念中國與該國和好多年,不值因此致啟釁端,是以將黑龍江左岸地方,及該夷已經(jīng)占據(jù)之闊吞屯、奇咭等處,允其借住”,但俄國人卻“得步進步,并欲占據(jù)吉林之綏芬、烏蘇里等處,屢請派員會勘,其貪求無厭之心”,對此得寸進尺的行為“若不嚴行拒絕,尚復何所底止”,“此事斷難準行!”至于奕山將黑龍江左岸空曠地方許給俄夷,“本屬失計”,特普欽應當向穆拉維約夫說明。目前的勘界原則,是“現(xiàn)在該夷占據(jù)之處,劃清界限,立定四至,不得將左岸空曠地方全行許給”。特普欽“如能挽回幾分,庶左岸得有幾分免其騷擾,方不至蹈奕山故轍”。①《清文宗實錄》卷292,咸豐九年八月乙丑。文宗對將外興安嶺以東,黑龍江以北(東岸)割給俄國,心有不甘,一再聲稱是借給俄國,但又怕俄國向外蔓延,要求在其居住地劃界立樁,又有承認其權利的傾向。正是這種矛盾心態(tài),讓俄國得寸進尺,逐漸將東岸和“共管”地區(qū)在實際上予以占領。

      《璦琿條約》簽訂后,俄國代表穆拉維約夫一再要求對“共管”地區(qū)堪界,并不聽清朝官員的勸導。黑龍江副都統(tǒng)富尼揚阿會晤穆拉維約夫時明確指出:“烏蘇里、綏芬不與俄國連界,無所用其查勘”,并“令其收回人船”,但是“該酋愈加忿怒,聲言到璦琿另有剖辯”。文宗令接替被撤職的黑龍江將軍奕山職位的特普欽守候璦琿,準備與穆拉維約夫交涉,“告以黑龍江左岸空曠地方,既借與爾國,已屬中國和好之意;吉林地方,本非俄國連界,斷難允準。速將人船收回,無可再議”。②《清文宗實錄》卷297,咸豐九年十月庚戌。俄國人在聲言勘界的同時,卻在加緊移民璦琿對岸?!岸硪挠诤邶埥菍Π渡w房,并欲搶取糧石”。黑龍江署副都統(tǒng)愛伸泰與穆拉維約夫爭辯,但“該酋以遞送公文為詞,仍欲接蓋房間”。事實上,俄國人“歷年在黑龍江左岸已占據(jù)五十余屯,即黑河口以下直至東海,亦蓋房多處”。文宗責問:“若任其盤踞,滋蔓難圖,伊于胡底”?要求特普欽整頓軍隊,“惟夷情猖獗,尚恐兵力不敷,必須聯(lián)絡該處旗民人等團練,以壯聲勢。③《清文宗實錄》卷300,咸豐九年十一月癸未。文宗始終不敢正面對俄國人武力阻擊,而是打著民眾的旗號,試圖迫俄人讓步。

      然而,俄國穆拉維約夫已然知曉黑龍江將軍約見他,是讓他放棄對東岸非定居地和共管地區(qū)的領土聲索,拒絕與特普欽晤談。咸豐九年(1859)十月二十日,文宗看到了黑龍江將軍特普欽所奏“夷酋繞越行走,無由會晤”的折子,該折稱特普欽到璦琿城后,俄國人聲稱“木酋即可到城”,但進一步打聽,發(fā)現(xiàn)“該酋已繞越江城,由左岸徑赴海蘭泡”。及派署副都統(tǒng)愛伸泰親往海蘭泡時,俄國人又謊稱穆拉維約夫并沒有來此。文宗只好同意等到穆拉維約夫至璦琿城時,再由特普欽“與之一晤”,“將烏蘇里、綏芬地方距其國都較遠、不能任其占據(jù)之處,詳細開導”。即使不能達成協(xié)議,“亦使彼知中國斷不肯將綏芬、烏蘇里等處許給借住,以杜其無厭之求”。④《清文宗實錄》卷297,咸豐九年十月丙辰。十月二十五日,文宗獲知黑龍江署副都統(tǒng)愛伸泰“阻截木酋,木酋(即穆拉維約夫)不答,驅車而去”的消息后,“復飭愛伸泰至海蘭泡與之會晤,并詳加開導。該酋雖未聽信,而綏芬、烏蘇里等地方中國不肯借給居住之意,已明白宣示”。并告訴特普欽,穆拉維約夫“虛言恫喝,是其慣技”,與他談判時“須堅持定見,勿墮其奸詭術中”,俄國人已“于黑龍江城對岸建房安炮,并折毀卡房”,因此“不可不嚴密防維”。①《清文宗實錄》卷298,咸豐九年十月辛酉。

      穆拉維約夫拒絕接見清朝談判代表,就是要拖延時間,以實際占領造成既成事實,然后再談。咸豐九年(1859)十二月,黑龍江將軍特普欽等報告朝廷:“俄夷乘隙燒毀卡房”,這個“烏魯蘇牡丹卡房,雖在許借俄夷界址之內(nèi),而設立自康熙年間,且系要隘處所,豈容任外夷占據(jù)?此次該夷因船只行駛不便,催令遷移,又未允許,乃轉謂此卡為占其左岸借居之地,突令密奇達將卡房燒毀”。經(jīng)特普欽派佐領鄂爾精阿前往海蘭泡查訊,俄國通事石沙木勒幅直認不諱,說是“木哩斐岳幅嗔怒,故令燒毀。如欲重修,可移在右岸”。但是,特普欽派人在“黑龍江城(璦琿)修妥木房,由冰道拉運至該處,照舊修蓋,業(yè)已一律工竣”。文宗命特普欽要派官兵“常川駐守”。②《清文宗實錄》卷303,咸豐九年十二月癸丑。至咸豐十年(1860)春夏間,俄羅斯人乘開江之后,大量前往黑龍江東岸甚至“共管”地帶移民和開荒,黑龍江派員往見交涉,已將墾地之人撤回,所種之地也平毀,并向俄國人重申“綏芬、烏蘇里夷人必應撤回”。③《清文宗實錄》卷323,咸豐十年六月乙酉。但這些努力,隨著咸豐十年(1860年11月14日)《中俄北京條約》的簽訂化為烏有。無論是黑龍江以北(東岸地區(qū))還是“共管”的烏蘇里江以東,盡為俄國攘奪。

      四、光緒時璦琿的淪陷與恢復

      《中俄北京條約》簽訂以后,璦琿成了與俄接壤并抗御俄國繼續(xù)入侵的最前線和橋頭堡,也是了俄國侵入黑龍江的眼中釘。同治以來,俄國對璦琿的覬覦一刻也沒有停止。

      同治二年四月,大黑河屯對岸的海蘭泡“俄酋布色依,不聽攔阻”,擅赴省城齊齊哈爾,謁見黑龍江將軍特普欽,“呈遞公文,懇求在省城通商,并乞由齊齊哈爾省城,借道前往吉林,自松花江水路回國”。黑龍江將軍特普欽“按照條約指駁,語塞而止”。而俄國人“又欲暫給璦琿城江右地方,開墾打草”。,亦遭到“該將軍正言拒絕,并派員彈壓,伴送該俄人回行”。穆宗稱贊“所辦甚屬妥協(xié)”,認為“俄人貪得無厭,詭譎異常,現(xiàn)雖廢然而返,難保不另生枝節(jié),別啟狡謀。特普欽惟當隨時防范。如俄人續(xù)有要求,仍當按照條約,嚴詞阻止,不可稍事游移”。④《清穆宗實錄》卷64,同治二年四月壬辰。

      光緒時,俄國對璦琿一帶仍然垂涎欲滴,曾借中日甲午戰(zhàn)爭之際,想侵占璦琿。此前,《璦琿條約》就遺留下了很多問題和矛盾。光緒十四年(1888)八月,黑龍江將軍恭鏜等奏:“黑龍江左岸地方,從前原以外興安嶺為中俄大界,內(nèi)有二卡倫、六封堆。每年派兵查放,均為防俄窺邊而設。上年遵例查放,經(jīng)海蘭泡城,俄酋派兵攔截。據(jù)稱江左俄屬,毋庸中兵查放。伏查咸豐八年中俄和約,載明黑龍江、松花江左岸,由額爾古訥河至松花江??谧鳛槎韲鴮俚兀野俄樈髦翞跆K里河作為中國屬地,是凡屬左岸地方,應歸俄屬。所有原設卡倫、封堆悉在其中。俄酋阻止官兵,似非有意尋釁。所有礙難查放情形,請飭核議?!钡伦诮凰旧套h,總理各國事務衙門回奏:“江左精奇里河一帶,地雖劃分俄境,惟原住旗屯,應照約管轄,則查放舊章,不妨借為維系,未可遽爾遷就?!钡玫降伦谂鷾?。①《清德宗實錄》卷258,光緒十四年八月壬午。俄國人對中國保留的這些權力十分忌恨,必欲除之而后快。光緒二十年,中日甲午戰(zhàn)爭爆發(fā),俄國以出面調(diào)停,干涉日本的借口,調(diào)兵遣將,直接威脅到璦琿和東北疆土安全,故1895年4月17日《馬關條約》簽字結束后不久,清廷便致電盛京將軍增祺隨時偵探俄軍動向報告朝廷。光緒二十一年(1895)四月二十三日(公歷5月18日)德宗下諭致電增祺:此前“愛琿探詢,俄兵擬由水陸兩路假道進兵”,現(xiàn)在“倭已允歸遼東,俄國并無用兵之說”,“著仍遵二十日電旨,飭令該地方官善與聯(lián)絡,隨時偵探”。當然,禮節(jié)上不忘“將俄國相助調(diào)處,業(yè)已歸地息戰(zhàn)情形,照覆俄督,以致謝意”。②《清德宗實錄》卷366,光緒二十一年四月甲子。

      光緒二十六年(1900),俄國借義和團運動朝廷向西方各國宣戰(zhàn)之際,以保護中東鐵路為借口,派兵船經(jīng)璦琿向黑龍江地內(nèi)運兵和武器,受到璦琿守軍的炮擊③[俄]A.B.基爾希納:《攻克璦琿》,北京:商務印書館,1984年,第16-18頁。,于是俄人在江東六十四屯對中國居民實施了報復性的大屠殺④徐希廉:民國《璦琿縣志》卷8《武事志》6《庚子俄難》,臺北:成文出版社,1974年,第317-332頁。。俄國軍隊還乘機占領了璦琿城,璦琿軍民對俄國侵略者展開了英勇的武裝反抗?!肚鍖嶄洝酚涊d了這一過程,同時也反映出統(tǒng)治者的軟弱和無能。光緒二十六年(1900)七月,德宗以“東三省兵力未厚”,連續(xù)下諭要求署黑龍江將軍壽山“不得越境構兵”,又稱“現(xiàn)俄攻愛琿甚急,自應悉力捍御。餉項須就地通籌,軍械由吉林酌撥。三省相依為命,自應和衷共濟”。⑤《清德宗實錄》卷466,光緒二十六年七月庚戌。璦琿保衛(wèi)戰(zhàn)一度出現(xiàn)勝利的情形。同月,德宗收到壽山“奏愛琿戰(zhàn)勝情形一折”,告誡“東三省邊防緊要,仍著該將軍等穩(wěn)慎辦理”。⑥《清德宗實錄》卷466,光緒二十六年七月辛亥。壽山提出會商辦理省防事宜,“請將愛琿出戰(zhàn)之制兵三營,照邊軍章程支餉”。德宗令戶部議行支餉章程。⑦《清德宗實錄》卷466,光緒二十六年七月辛亥。但是,璦琿仍然被俄軍攻占。得知“似俄亦有停戰(zhàn)之意”時,德宗認為和議“可先從俄國辦起”。由于“黑龍江之愛琿,現(xiàn)已均為俄據(jù)”,因此“如俄實愿先行停戰(zhàn),并許勸阻各國,則東省被擾各處,先當有說以處此”。并要求李鴻章處理此事。⑧《清德宗實錄》卷467,光緒二十六年七月戊午。但至本年十月,黑龍江省城失守,將軍壽山戰(zhàn)死。璦琿一直處在俄軍占領之下。隨著《辛丑條約》的簽訂,針對俄國的善后問題,也提上日程。光緒三十一年(1905)十一月,時任署黑龍江將軍程德全奏“統(tǒng)籌江省善后情形”,德宗諭令“愛琿一事,著外務部查核辦理”。⑨《清德宗實錄》卷551,光緒三十一年十一月癸巳。三十二年(1906)十二月愛琿副都統(tǒng)“著姚福升暫行署理”⑩《清德宗實錄》卷568,光緒三十二年十二月壬申。。姚福升上任后,歷盡艱難,與俄國阿穆爾總督反復交涉,要求俄國根據(jù)《交收東三省條約》歸還強占的中國領土,終于促使俄軍于1907年5月17日從璦琿、黑河撤出,收復了黑龍江西岸被俄國占領六七年的土地。此時璦琿已被戰(zhàn)火摧毀,姚福升當即奏請重建,使璦琿古城煥發(fā)了生機。

      五、清朝在璦琿對俄政策的失誤

      璦琿是因抵御俄國而興建起來的軍事重鎮(zhèn)。但是,清朝在璦琿地區(qū)對俄政策出現(xiàn)了一些失誤:一是重璦琿城,輕上下游地區(qū);二是重外交手段,輕軍事行動;三是借用璦琿民間力量而不敢動用自己的軍隊。

      長期以來,璦琿城對俄國的入侵也作了一些軍事防備。璦琿副都統(tǒng)作為邊防部隊指揮官,管轄當?shù)氐奈溲b,防備俄國入侵。據(jù)基爾希納稱:“中國邊防隊總部設在璦琿,在和平時期這里駐扎一萬軍隊,由璦琿副都統(tǒng)統(tǒng)轄。”①[俄]A.B.基爾希納:《攻克璦琿·序言》,北京:商務印書館,1984年,第1頁。清朝在黑龍江流域的防御,重璦琿而輕其他地方。1857年沙俄上校富魯赫爾姆率領一艘兵船沿黑龍江經(jīng)璦琿向下游探察地形、礦產(chǎn)和軍情。被美國國務院任命為“美國派赴阿穆爾河地區(qū)商務代表”的佩里·麥克多諾·柯林斯,搭乘該兵船,見證了沙俄侵犯璦琿地區(qū)的過程。從他寫的《阿穆爾河紀行》可見,清朝水師在防御璦琿時,十分重視和警惕,但對于上下游地方則不甚看重。1857年6月11日,俄國兵船在離璦琿只有二十里的黑龍江左岸俄國扎哨所??繒r,船上人員的官銜、姓名和人數(shù)被詳細登記,“以便根據(jù)同中國清朝當局的協(xié)議,通報有官員駕到,希望在璦琿逗留”。當他們繼續(xù)航行接近璦琿時,一位清朝軍官“拼命打著手勢表示他的意思,伸直手掌在光脖子上來回鋸著,說如果我們沒有得到他批準,或者在我們來到的消息還沒有向璦琿通報之前就繼續(xù)前進的話,那么我們很可能要掉腦袋”。6月12日,俄國兵船試圖“劃到對岸,以便沿著河岸劃到璦琿城去”。兵船“剛一逼近,哨所里就有條小船向我們搖來,船上坐著三個官員”,與之交涉,并派人一直監(jiān)視俄國的兵船。但隨船的柯林斯發(fā)現(xiàn):“只有一點,就是我們離開璦琿的氛圍越遠,他們對我們的監(jiān)視也就越松?!雹赱美]柯林斯:《阿穆爾河紀行》,載[美]查爾斯·佛維爾編,斯斌譯《西伯利亞之行:從阿穆爾河到太平洋(1856—1857年)》,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1974年,第202、203、206、219頁。

      既然重視璦琿防務,因此便有加強該地軍事力量的行動。據(jù)實錄記載,咸豐九年三月,“著于黑龍江城添設馬甲一百五十名”,“此項兵丁系由各該處余丁內(nèi)挑補。即歸各該佐領管轄,毋庸另設驍騎校等官。應領餉銀,即照各該處舊例發(fā)給,每年約需銀一萬八千兩,著戶部籌議,按年撥解各該處官兵。向無官給馬匹,此項添設兵丁著俟調(diào)用時查照成案,發(fā)給馬價銀兩。其應置應添器械,共需銀六千四百余兩。著于河南省厘金項下?lián)茔y一萬兩應用”。③《清文宗實錄》卷278,咸豐九年三月戊寅。光緒十九年五月,黑龍江將軍依克唐阿等曾上奏朝廷:“邊城緊要,擬請修筑黑龍江城垣炮臺,以嚴門戶而資防守?!雹堋肚宓伦趯嶄洝肪?24,光緒十九年五月己丑。清朝雖然有軍事準備,但在對俄政策上卻偏向外交。

      《清實錄》對清朝在璦琿加強軍事力量的記載相對較少,而記載最多的是清朝的外交努力,但在外交上又十分軟弱和無能。

      在對待俄國入侵上,咸豐以來一直強調(diào)用外交手段解決,但其外交實在是太軟弱了??滴鯐r經(jīng)過薩克薩之戰(zhàn),清朝雖贏了戰(zhàn)爭,卻丟了土地。到咸豐皇帝時,清朝更是軟弱無能。咸豐六年(1856)八月,時任黑龍江將軍的奕山便提出了對待俄國人入侵的中庸方針:“俄夷人船屯住及下駛情形,當于抑制之中,仍寓涵容之意。”文宗居然說:“只得如此辦法。不激不隨,尚屬得體?!雹佟肚逦淖趯嶄洝肪?06,咸豐六年八月丁未。如果及早進行強硬回擊,以俄國當時在遠東薄弱的兵力,是不敢對外興安嶺以東黑龍江以北(東岸)地區(qū)蠶食鯨吞的。文宗一再要求黑龍江官員在與俄國人交涉時,“固不可激生事端,亦不可不據(jù)理折辯”。甚至用當?shù)貤l件艱苦和民情兇悍來威脅對方:“至吉林、黑龍江地方寒苦,并無出產(chǎn),即米面菜蔬,亦祇敷本地民人食用,不能與人交易。又民情兇悍,動輒爭斗,既無利可圖,又恐約束不周,互生嫌隙,有傷和睦?!币髮Ψ健盃柕犬敿霸鐚⑷吮姵坊?,以全和好。若久居此地,我等不敢不據(jù)實奏聞大皇帝,連闊吞屯之事,亦不得不奏。彼時定由理藩院行知爾國,查明何人從中構釁,欲起兩國爭端。諒爾國王,必當秉公懲辦也”。②《清文宗實錄》卷228,咸豐七年閏五月庚子,載《清實錄》第43冊,第547-548頁。這完全是對俄國殖民者的侵略本性懵然無知,還寄希望于俄國沙皇,簡直是與虎謀皮,與強盜講理,甚至用海蘭泡來換闊吞屯(今俄國馬林斯克),連軍事選項都沒有。對此外國人看得很清楚。正如柯林斯指出的那樣:“中國官員奉命阻止俄國人在阿穆爾河一帶殖民和航行,但不得使用武力?!雹踇美]柯林斯:《阿穆爾河紀行》,載[美]查爾斯·佛維爾編,斯斌譯《西伯利亞之行:從阿穆爾河到太平洋(1856—1857年)》,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1974年,第223頁。清朝后嗣君主與其先祖康熙進軍雅克薩的勇氣相比,實在是膽氣俱喪。外交的軟弱,無疑助長了沙俄的領土擴張野心。

      文宗對付俄國人還有一另類的方法,即官軍躲在后面,把老百姓推到前面。讓百姓與俄國人發(fā)生沖突,然后官府再出面調(diào)停。咸豐九年十月,《璦琿條約》簽訂后,俄國東西伯利亞總督穆拉維約夫加緊對黑龍江東岸和“共管”的烏蘇里江以東地區(qū)進行實際占領。文宗要求吉林將軍景淳、署副都統(tǒng)富尼揚阿等“密令城鄉(xiāng)團練,并趕緊召集攬頭人等,于明春先行開墾,作為居民防守地方”,特別強調(diào)“特不可先行開釁”。并稱等到俄國人“肆擾”時,“方與相拒,但須誘之登陸,勿與沿江及舟中爭斗。我既人眾,彼必吃虧,然后官為調(diào)處,使該夷知眾怒難犯。天朝仁義兼?zhèn)?,釁非我開,免致得步進步,要求無已?!雹堋肚逦淖趯嶄洝肪?98,咸豐九年十月辛酉。還以為他將俄國人誘上岸是為了殲滅,誰知卻是“官為調(diào)處”,此時還強調(diào)什么“天朝仁義兼?zhèn)?,釁非我開”!有如此軟弱無能的皇帝,領土被吞并也就難以避免了。十一月,文宗針對俄國人“于黑龍江城對岸蓋房,并欲搶取糧石”,以及“該夷歷年在黑龍江左岸已占據(jù)五十余屯,即黑河口以下直至東海,亦蓋房多處”的嚴峻形勢。居然提出一個狡黠而荒唐的計策:“惟夷情猖獗,尚恐兵力不敷,必須聯(lián)絡該處旗民人等團練,以壯聲勢”,“將官兵扮作民間團練,倘該夷強蓋房間,搶取糧石,先啟兵端,亦即督飭兵勇抵御。仍藉稱民心不服所致。然后官為轉圜,庶該夷知眾怒難犯,可以稍戢兇鋒?!雹荨肚逦淖趯嶄洝肪?00,咸豐九年十一月癸未。十二月,他又向黑龍江官員出主意道:“黑龍江之鄂倫春、赫哲、費雅哈等部落,其人最為勇悍,務當收羅為我所用,不可使受夷人籠絡。如果該夷再來肆擾,即可密調(diào)該數(shù)處之人與之抵御。此外團練亦當聯(lián)為一氣,使該夷稍知畏懼,不致得步進步?!雹蕖肚逦淖趯嶄洝肪?03,咸豐九年十二月癸丑。用手無寸鐵的人民去阻擋沙俄兇悍的哥薩克軍隊,當沖突發(fā)生后,不是出面保護人民,而是以第三方的面孔出現(xiàn)進行“調(diào)處”,怎么能讓沙俄軍隊不輕視清朝統(tǒng)治者,不一而再,再而三地蹂躙中國領土?

      清朝在璦琿地區(qū)的對俄政策要么排除軍事選項,要么輕率動武。1900年由于慈禧太后的盲動,利用義和團向西方各國宣戰(zhàn),在璦琿的軍隊向俄國運送武器的船只開炮,導致璦琿被占長達七、八年之久。由于《清實錄》有意忽略,記載不詳,故茲不贅。

      六、璦琿與俄國的交往與通商

      中俄在璦琿一帶碰撞與對抗的同時,也進行著交往和商貿(mào)往來。這種交往常常與交涉相伴隨。

      清朝各族人民在璦琿一帶生息和生活,自然產(chǎn)生了生產(chǎn)和商貿(mào)活動。而當俄國入侵璦琿地區(qū)、大量移民時,也帶來了經(jīng)濟活動和經(jīng)商的機會。中俄民間的商業(yè)活動便悄然展開。

      清朝乾以前,璦琿城的經(jīng)商已經(jīng)比較繁榮。百姓和商人紛至沓來,清廷為此制定了相關管理條例。乾隆七年(1742),黑龍江將軍博第等奏稱:“黑龍江城(璦琿)內(nèi)貿(mào)易民人,應分隸八旗查轄。初至詢明居址,令五人互結注冊,貿(mào)易畢促回。病故回籍除名。該管官月報。如犯法,將該管官查議。其久住有室,及非貿(mào)易者,分別注冊,回者給票,不能則量給限期。嗣后凡貿(mào)易人娶旗女、家人女,典買旗屋,私墾租種旗地,及散處城外村莊者,并禁。再凡由奉天船廠等處及出喜峰口、古北口前往黑龍江貿(mào)易者,俱呈地方官給票,至邊口關口查驗,方準前往。至黑龍江索倫等,交納官貂外,余俱鈐給聽賣。未鈐者,買賣均罪。買者呈驗,將數(shù)目及進何口之處注票,至口查對?!弊h政大臣和兵部復議后,高宗批示準行,只是規(guī)定回原籍之民必須在三年內(nèi)返回。①《清高宗實錄》卷162,乾隆七年三月庚午。這些在璦琿城經(jīng)商的人,據(jù)清朝反復申明禁止與俄國移民通商的情形來看,是經(jīng)常與俄人進行私下貿(mào)易的。乾隆三十年前后,清朝有“捕貂人”在托克、英肯兩河口以及鄂勒希、西里木第兩河間進行經(jīng)濟活動。據(jù)實錄載,黑龍江將軍奏稱“自康熙二十九年,與俄羅斯定界,查勘各河源后,從未往查”。今后每年派章京、驍騎校、兵丁,“六月由水路與捕貂人同至托克、英肯兩河口,及鄂勒希、西里木第兩河間遍查”。②《清高宗實錄》卷743,乾隆三十年八月癸亥。這些捕貂人不能靠貂生活,必須將貂皮賣給皮貨商,再用錢買糧食維持生存。他們的貿(mào)易活動,應該經(jīng)常在璦琿城及其附近進行。

      清廷對待俄國想與中國人通商的要求,采取的是禁止政策,同時也禁止本國人民與俄夷通商,以免幫助俄人賴在璦琿對岸不走。俄國人是打著通商的旗號來到璦琿東岸的。俄國西伯利亞總督穆拉維約夫在咸豐七年閏五月與清朝黑龍江協(xié)領巴達朗貴談判時,聲稱“仿照恰克圖通商,或可彼此相安”,并稱后面來經(jīng)商“人數(shù)尚多”。他們“在海蘭泡蓋房,聲言在此通商”。清朝官員覺察到他們“欲占地通商,已明言不諱”。俄國人投中國人之所好,還“饋送禮物”,文宗要求官員們“嚴行拒絕”,并“密禁該處民人私與交易,接濟食物”。同時“再于要隘處所,督飭弁兵,密加防范,使該夷行糧斷絕,難以久居”。文宗諭令地方官告訴俄國人:“至通商一事,亦須爾國行文理藩院奏請,豈能憑爾等一言,我等即行入奏。況從前祇有恰克圖一處通商,道光三十年,又準在伊犁、塔爾巴哈臺兩處通商,原是大皇帝格外加恩,豈能屢次求請。況從前一處通商,百余年相安無事。今加二處,而塔爾巴哈臺即有爾國商人擅殺穵金民人,以致積怨報仇,燒毀圈子。此案至今未結。中國因要好加恩,反增口舌,以后未必肯再加通商之處。”為了讓俄國人離開璦琿東岸地區(qū),以“吉林、黑龍江地方寒苦,并無出產(chǎn),即米面菜蔬,亦只敷本地民人食用,不能與人交易”的嚇唬對方。①《清文宗實錄》卷228,咸豐七年閏五月庚子,載《清實錄》第43冊,第547-548頁。其實,當?shù)厝伺c俄國人的貿(mào)易一直都在進行,不然文宗不會讓地方官“密禁該處民人私與交易,接濟食物”。咸豐七年(1857)七月,鑒于俄國夷船紛紛往還于璦琿,人數(shù)多至千余,文宗特別指示“其要請通商及請移屯戶等事,即設法拒絕”,“一面密為防范,嚴禁內(nèi)地人等與之交易”。②《清文宗實錄》卷231,咸豐七年七月己丑。咸豐七年(1857)八月,文宗下令黑龍江將軍奕山“仍當暗加防范,毋令沿海奸民,私通貿(mào)易,絕其接濟糧食,或可廢然而返。即將來議定界址之后,該夷見黑龍江無可貿(mào)易之處,亦不至妄請通商”。③《清文宗實錄》卷233,咸豐七年八月辛亥。又諭奕山等“一面妥為駕馭,毋令開釁,一面密禁沿海奸民私通貿(mào)易,斷其接濟,使彼糧食匱絕,當必廢然思返。該將軍等勿因海濱地廣難于稽查,致令奸民勾結,自貽后患”。④《清文宗實錄》卷234,咸豐七年八月己巳。七年九月,文宗針對俄國人在海蘭泡、闊吞屯等處搭蓋房屋等行為,指示黑龍江官員“惟有嚴加防范,斷其接濟,禁止沿海打牲人等貪利容留,私與交易,使其日久無利,或可消占據(jù)之謀,而亦不至驟開邊釁”。⑤《清文宗實錄》卷236,咸豐七年九月庚子。八年五月,文宗針對俄國“所請于黑龍江通商之事”,要求“奕山體察情形,妥籌條約;一面仍嚴密防范,設法駕馭,毋令該夷既遂所欲,更肆要求無厭”。⑥《清文宗實錄》卷253,咸豐八年五月戊寅。清廷非常排斥俄國人與黑龍江西岸的璦琿人及內(nèi)地人通商。

      然而,奕山在與穆拉維約夫簽訂的《璦琿條約》中,承認了中俄在黑龍江貿(mào)易的合法性。咸豐九年(1859)三月,奕山奏在有關“遵查黑龍江通商事宜仍請免征稅課”的奏折中稱:“前議條規(guī),原系專指黑龍江一處。因地屬邊疆,與伊犁、塔爾巴哈臺事同一律,非海口輻輳之區(qū)可比。請仍準互相換貨,免征稅課。”文宗不得不答應:“此款既經(jīng)該將軍與木哩斐岳幅反復辯論,應允在先,勢難更改,祗可俯從所請,互相換貨,免其征稅。”⑦《清文宗實錄》卷279,咸豐九年三月丙申。不僅承認了中俄以貨易貨貿(mào)易的合法地位,而且還免征商稅,這對俄國來說,可說是天上掉下來的巨大餡餅。不過,清朝自有應對的辦法。咸豐九年(1859)十一月,文宗認為奕山“前定條規(guī)(《璦琿條約》)內(nèi),如往來船只,在卡倫報明,中國派官專司通商事務,俄國亦須派官稽查彈壓。不準私往各屯,易換物件,及往來游玩?!币褜Χ韲擞兴拗?,要求“必須曉諭該夷,令其照辦,以示限制”。他把以貨易貨與以貨易米作了區(qū)分,要求:“至換給米糧一事,必須嚴禁,庶可絕該夷占據(jù)之心?!彼€指令黑龍江將軍特普欽“務當設法辦理,使其以貨易貨,不得以貨換米。并嚴禁居民貪利,暗中接濟,是為至要?!雹唷肚逦淖趯嶄洝肪?00,咸豐九年十一月癸未。看來,清朝是想通過對俄國人進行糧食封鎖,以迫使俄國人離開,這無疑有點幼稚。

      但是,俄國人帶著大量的糧食來到璦琿東岸地區(qū),甚至在黑龍江東岸地區(qū)屯墾種糧。咸豐十年(1860),隨著春夏到來,黑龍江冰化,俄國船只來往頻繁,“惟開江以后,下駛人船為數(shù)不少,且載有木箱萬余件,口袋三萬余條。據(jù)稱系前往奇咭、闊吞等處搬移眷口,運送口糧”,酗酒的俄國人還“請(解)禁換酒”,但“未經(jīng)允許”。在大黑河屯對岸的海蘭泡“迤北地方”,有俄國人“前往開墾”,清派員“往見該酋理論,業(yè)經(jīng)將墾地之人喚回查辦,所種之地平毀”。俄國頭領瑪克什莫幅等人前來交涉,愛紳泰重申“綏芬、烏蘇里夷人必應撤回”,并“乘機與約”,“禁換一切貨物,借以杜其接濟”。文宗認為“令軍民斷其接濟”的措施可能失效,因為“今該夷既裹糧前來,已可概見”。于是再次令特普欽“嚴禁軍民,不準私行交易,使該夷無利可圖,庶不能作長久之計”。①《清文宗實錄》卷323,咸豐十年六月乙酉。糧食禁運不起作用,就嚴禁商貿(mào),讓俄國人無利可圖,知趣退走。文宗完全不懂俄國人遠東領土擴張的實質。與英法等殖民者相比,俄國不僅追求商業(yè)利益,更追求領土擴張,是清朝最危險的敵人。

      事實上,璦琿邊民與俄國人的私下交易是比較頻繁的,也基本遵循了中俄達成的“以貨易貨”的規(guī)定。據(jù)柯林斯記載,俄國兵船上的人在璦琿附近的村子,“給了孩子們好多俄國銀幣,看來他們并不賞識,只是當作裝飾品。我們的哥薩克同他們做了一批賺錢的實物交易,以二對四的比價,用銅幣換他們銀幣;實際上,銅似乎比銀值錢得多”。這幫俄國人在璦琿下游不遠處一個漁場與中國人也發(fā)生了貿(mào)易行為。“我們給他們幾噚棉布換魚給我們的哥薩克吃”。上船以后正打算開船,“幾個姑娘和婦女趕來找我們,木碗里盛著更多燒好的魚”。后來“我們趕上了一個滿洲商人,但他什么也不肯賣給我們,他伸出手在脖子上一抹,意思是說,‘我要是同你做買賣就得掉腦袋?!墒牵霍敽諣柲飞闲=K于用一只俄國母雞換到一只好看的大滿洲雞,還給他兩倍于雞價的布?!雹赱美]柯林斯:《阿穆爾河紀行》,載[美]查爾斯·佛維爾編,斯斌譯《西伯利亞之行:從阿穆爾河到太平洋(1856—1857年)》,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1974年,第218、222頁?;ベ浂Y物也是以貨易貨的一種方式。俄國人“送給兩個姑娘幾枚錢幣之類的小禮物,一個姑娘送給阿諾索夫上尉一只很漂亮的戒指做紀念品,上面鑲著小珠子,刻著滿文,阿諾索夫上尉自然給了她六倍于戒指價值的錢”。但民間的這種交易,有時會有清朝官吏在旁監(jiān)督。正在俄國人與璦琿下游的村民交換時,清朝“白頂珠”官員的兩個隨從跑來了,“把姑娘趕進屋里”。③[美]柯林斯:《阿穆爾河紀行》,載[美]查爾斯·佛維爾編,斯斌譯《西伯利亞之行:從阿穆爾河到太平洋(1856—1857年)》,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1974年,第214頁。

      由于清朝對俄國在黑龍江等地通商作了種種限制,因此“俄國使臣請赴黑龍江內(nèi)地通商”。經(jīng)與總理各國事務衙門約定:“百里以內(nèi)照章貿(mào)易,百里以外持照游歷,不得以游歷執(zhí)照為通商之用。”④《清穆宗實錄》卷176,同治五年五月壬戌?!鞍倮镆詢?nèi)照章貿(mào)易”,璦琿正好在百里以內(nèi),因此成為中俄商貿(mào)的重鎮(zhèn)。由于沙俄憑借《璦琿條約》,將海蘭泡建成布拉戈維申斯克(報喜之城),該城的俄國移民越來越多,都是一些到遠東冒險以求發(fā)財者。有俄國人介紹過:“布拉戈維申斯克的大部分居民是原始森林地區(qū)的居民、采金沙的人、兇惡的強盜,以及習慣于各種變化無常生活、善于玩弄武器、膽大包天的人。”⑤[俄]A.B.基爾希納:《攻克璦琿》,北京:商務印書館,1984年,第24頁。由于布城的人口日益增多,導致璦琿城的商人移往布城對岸的大黑河屯(后來的黑河鎮(zhèn))開店貨賣,甚至過江到布城進行貿(mào)易,于是黑龍江沿岸邊貿(mào)中心,從下游的璦琿,移至黑河。多艘渡船每日來往于黑河與布城之間,運輸人貨。據(jù)基爾希納講:“該市(布拉戈維申斯克)此前(指1900年以前)通過貿(mào)易之地大黑河屯和通過璦琿商人與港灣一直保持非常友好的貿(mào)易關系?!雹賉俄]A.B.基爾希納:《攻克璦琿·序言》,北京:商務印書館1984年,第1頁。但是這一貿(mào)易景象,并未被官方所修實錄所關注。

      俄國得寸進尺,不再滿足于“百里內(nèi)貿(mào)易”,俄駐京使臣“堅持成見,必欲往黑龍江內(nèi)地通商”,并稱“先已行文東悉畢爾(東西伯利亞)總督照辦”,要求黑龍江將軍配合。穆宗指出,“內(nèi)地通商各節(jié),尚未經(jīng)總理各國事務衙門與之商允”,俄國使臣“即欲行文該國照辦”,“難免將來無硬行闖入邊界情事”,要求黑龍江將軍特普欽“迅即密飭黑龍江所屬守卡官弁,如俄國邊界大臣前來黑龍江,與該將軍議及俄商假道行走、給照驗照等事,必須查照總理各國事務衙門咨文。果相符合,方與商辦”,否則不能“遽行允辦”。他要求對“由俄國阿巴該推卡倫至阿木爾省,經(jīng)過愛琿、墨爾根城內(nèi)地,沿途有無兵卡可資防范,及俄人欲在黑龍江、吉林等處內(nèi)地通商,有無十分妨礙”等問題加以查明上奏,以便總理衙門與俄使會商時較有把握。特普欽回奏:“黑龍江地無險阻,若準俄人通商,則邊省情形,盡為窺伺,且與內(nèi)地人民,亦難相安無事?!雹凇肚迥伦趯嶄洝肪?76,同治五年五月壬戌。由于對俄國殖民者圖謀擴張的恐懼,因此清朝上下都十分忌諱俄國到璦琿或經(jīng)璦琿等地進入黑龍江內(nèi)地經(jīng)商的行為。

      在與俄國交涉的過程中,本著禮尚往來和人道主義精神進行。1857年6月,“身穿繡花緞袍,頭戴孔雀翎冠,上有水晶頂珠”的璦琿都統(tǒng),接待經(jīng)過璦琿的沙俄兵船頭領富魯赫爾姆上校時,就以禮相待,柯林斯稱“他們很有禮貌,對我們笑嘻嘻的,又是鞠躬,又是握手,盡量迎合我們”。璦琿都統(tǒng)讓人端來一張小桌子置于俄國人面前,“桌上由仆役擺上小碟的干果和蜜餞,接著用中國瓷杯送上香茗。他們盛情地一定要我們吃喝。又端上了小盅的善粬,即米酒,硬要我們喝下去”。同時詢問他們此來的目的和攜帶的武器,做到了有禮有節(jié)。這幫俄國人在璦琿下游的一個村莊時,中國的“女人們請我們吃用小瓦缽煮的米粉或小米粉,她們似乎一心想使我們這次訪問圓滿愉快;男人方面也沒有流露出什么妒忌的表現(xiàn),只有一次例外,但很快就消除了,大家和和氣氣,彼此諒解”。俄國人用俄語向一個中國村子的村民要食物時,“老太婆拿了一籃大蒜和碎谷子給我們”。當俄國人在璦琿下游右岸第四個村莊登陸時,“河灘上立刻圍聚了一群人來看看,也許是頭一次到他們岸上來的白種人。他們帶來了豆子、紅椒、玉蜀黍(玉米)、干豆、白面饃饃、二三兩一小包的煙絲,還有舂過的小米。”俄國人“隨意參觀了好些家人家,他們都請我們抽煙袋,由女人裝上煙,點了火,自己先抽上幾口,也不把煙嘴用手或在衣服上擦干凈,就遞給客人?!痹谟野兑粋€滿族的戈爾地人村莊,“發(fā)現(xiàn)當?shù)厝藗冇H切而好客”,“他們給我們干魚、魚子醬、碎黑麥子或大麥種,還有肉脯”。俄國人在一個漁場遇到的中國人“用碗盛著燒好的魚請我們吃,作為友誼和好客的一種表現(xiàn)”③[美]柯林斯:《阿穆爾河紀行》,載[美]查爾斯·佛維爾編,斯斌譯《西伯利亞之行:從阿穆爾河到太平洋(1856—1857年)》,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1974年,第206、208、214、216-217、218、220、222頁。。

      如果遇到俄國人受困,璦琿人民也會本著人道主義精神予以幫助和關照。咸豐五年(1855),“俄羅斯上下往還船只,于黑龍江城阻凍,不能行駛”。清廷對“該夷人既因阻凍在江邊居住”的情況,要求黑龍江將軍奕格“揀派干員,帶領官兵,看守照料。所需口食、帳房,妥為籌給”,但不許俄國人“擅離江岸,致有他虞”,一俟春融冰泮,即令“開駛啟程”。①《清文宗實錄》卷176,咸豐五年十月壬辰。璦琿人民對俄國受困人員的人道主義照顧,并不能換回他們的良知。一旦解困,俄國人繼續(xù)侵占黑龍江及更多地區(qū)的疆土。

      隨著洋務運動的展開,清朝尋求對外合作,地方企業(yè)開始與俄方合股經(jīng)營。促使璦琿出現(xiàn)了中俄合資的企業(yè)。據(jù)實錄記載,光緒年間璦琿在開發(fā)煤礦時,將煤礦改制為中俄合資企業(yè)。光緒二十五年五月,黑龍江將軍恩澤等奏稱:“愛琿商號承辦煤礦,現(xiàn)因疏通銷路,改為華俄合股,并遵改合同,去其太甚。”德宗將其奏疏交付有關部門商議,該部門回奏:“愛琿商號煤礦改為華俄合股,無論盈虧,國家概不擔保?!钡伦诒硎就狻"凇肚宓伦趯嶄洝肪?45,光緒二十五年五月甲子。從堅拒俄國入璦琿及黑龍江經(jīng)商,到與俄國合資辦礦,反映了時代的變化和形勢的發(fā)展。

      結 語

      璦琿作為幅員廣大的清朝的一個東北邊陲小城,本不會受到國史《清實錄》的過多關注。只是因為俄國殖民者的入侵引起邊疆危機,才受到朝廷的重視,也因此較多地得到實錄的記載。由于俄國不斷侵犯遠東地區(qū),入侵清朝疆域,為了應對俄國的威脅,分寧古塔將軍北方轄地,設黑龍江將軍,璦琿作為該將軍的衙門駐地,從此受到實錄的記錄。后雖將軍衙門南遷墨爾根、齊齊哈爾,但由于璦琿地處俄國探險隊和殖民船隊的必經(jīng)之地,不斷受到侵擾,故始終受到清朝國史的關注。璦琿被實錄密集記錄,與《璦琿條約》的簽訂緊密相連。特別是《清文宗實錄》以大量篇記載該條約簽訂前后中俄的碰撞、交涉和來往,從中可見清廷對俄國的恐懼、拒斥和忍讓。當然,在與俄國對抗的同時,璦琿地區(qū)也開始了與俄國的商業(yè)貿(mào)易往來。民間的私下交易比較頻繁,但官方對民間交易進行阻止,幻想通過禁止璦琿地區(qū)向江東俄占區(qū)輸入糧食,來達到逼迫俄國人知難而退的目的。《清實錄》中對中俄以璦琿為中心的邊境貿(mào)易的記載,始終充斥著排斥的態(tài)度。事實證明,不通過強大的軍事壓力和堅強的外交努力,試圖通過微弱的經(jīng)濟制裁來達到迫使俄國人撤退的目的,實在是幼稚的想法。通過《清實錄》記載的璦琿地區(qū)的中俄碰撞和交往的歷史的回顧和分析,對我們今天處理與周邊各國的邊境關系,都有值得借鑒的經(jīng)驗和教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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