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品畫品”的說法和質(zhì)疑在中國——世界上也只有在中國,大概已經(jīng)有一千多年了。
唐代張彥遠的“自古善畫者,莫非衣冠貴胄、逸士高人,振妙一時,傳芳千祀,非閭閻鄙賤之所能為也”大概是最早的起因。而宋代郭若虛的“竊觀自古奇跡,多是軒冕才賢、巖穴上士……人品既已高矣,氣韻不得不高;氣韻既已高矣,生動不得不至”是一錘定音了。這里的邏輯基點是張彥遠的“夫畫者:成教化,助人倫?!钡搅斯籼搫t更嚴重,如果人品不高“雖曰畫,而非畫”——不是畫好不好的問題,而是是不是畫的問題了。
中國是個全民、全面、極端“以人為本”的國家。做什么的根本都是“做人”。就連做生意的好壞也在“做人”——就不要說其它了。
老早就有“為人的藝術(shù)”和“為藝術(shù)的藝術(shù)”的說法。但不管怎么說,人總是比藝術(shù)要重要得多,我不知道和人無關(guān)的藝術(shù)是干嗎的。
“畫者,文之極。”“畫如其人”的根源還是“文如其人”。讓我們來看看“文”與“人”的極端案例:
三國時陳琳寫了《為袁紹檄豫州文》大罵曹操直到祖宗三代。曹操讀此文卻治好了他百治不愈的頭痛病。嘆其文筆精彩無比。而后,陳琳兵敗被俘。曹操不僅不追究他的罪過,還封他為司空軍師祭酒。
唐代駱賓王寫了《為徐敬業(yè)討武曌檄》大罵武則天。武則天讀后,大加贊賞,說:“宰相安得失此人!”
以上兩例為文之人,在曹操和武則天那里理應(yīng)是“人品”最差的壞人。但這并不妨礙他們欣賞乃至享受他們罵自己的美文。
但不管怎么說,用藝術(shù)來叫人做個“好人”總是對的。
董其昌是個“人品畫品”說的焦點書畫家,他說書畫時要:“隨意拈筆,心無掛礙?!薄靶臒o掛礙”就是“思無邪”。不管怎么說,至少在書畫這一刻,你要做個“好人”才能畫出好畫。
說了一千多年的事還是說不清楚,其根本是,“人”是什么東西,說了幾千年也沒說清楚。
趙健雄說:“我們身處的時代是個變革的時代,而且往往翻天覆地。具體到對人品的判斷,時爾會有一百八十度的扭轉(zhuǎn),至于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更是常態(tài),”“只有置于如此背景下,今天來談?wù)撊似放c畫品的關(guān)系,才有意義,也可能多少說得清楚一些,盡管仍然很難?!苯又?,他舉了江豐的例子。
鄭利權(quán)說:“狹隘在將道德人品與畫品等同起來,有失歷史評介的客觀與公允?!薄叭似放c畫品的關(guān)系其實就是‘畫外功’與‘畫內(nèi)功’的關(guān)系?!?/p>
曹增節(jié)說:“美術(shù)作品是獨立的審美實體,即作品具有與作者無關(guān)的審美地位,這不是新鮮觀點,而是現(xiàn)代美學(xué)常識。”“把作者的道德品格、為人處世、功過評價與書畫作品聯(lián)系起來、綁在一起,作為評判書畫作品的優(yōu)劣標準,甚至是重要標準,毫無邏輯?!?/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