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博
[摘要]《孝經(jīng)》是承載中國儒家和孝道的經(jīng)典,其譯本不少。裨治文作為晚清來華的西方傳教士,在英譯《孝經(jīng)》、傳播中國傳統(tǒng)文化方面功不可沒。但因其譯介所處的時代背景和譯介目的等原因,裨治文的英譯版《孝經(jīng)》尚有諸多值得深究的細(xì)節(jié)問題。
[關(guān)鍵詞]《孝經(jīng)》;裨治文;英譯
[中圖分類號] 1206
[文獻標(biāo)識碼]A
doi: 10. 3969/j. issn. 1671- 5918. 2017. 14. 072
[文章編號]
1671-5918( 2017) 14- 0192- 03
[本刊網(wǎng)址] http://www.hbxb.net
引 言
篇幅不足兩千字的《孝經(jīng)》,文字曉白,通俗易懂,對兩漢以來的古代中國思想產(chǎn)生了巨大影響。它既可入儒家十三經(jīng)之一,又可為孩童啟蒙所用。其中所宣揚的孝道,不僅對于個人道德修養(yǎng)、家庭倫理規(guī)范起到了積極作用,還為封建宗法社會實現(xiàn)國家長治久安、社會安定發(fā)揮了教化作用。全書共18章,它是學(xué)者解讀中國傳統(tǒng)“孝”文化、梳理儒學(xué)思想的重要途徑之一?!缎⒔?jīng)》的譯本不少,筆者擬從其較早期的英譯人手,著重研究《孝經(jīng)》在19世紀(jì)初的對外譯介和傳播,以《中國叢報》(Chiriese Repository)上裨治文(E.C,Bridgmari)發(fā)表的譯文為例,探究其翻譯活動。
一、裨治文與《中國叢報》
裨治文是第一位來華的美國新教傳教士,也是美國認(rèn)識并研究中國的先驅(qū)。1801年4月22日他出生在美國馬薩諸塞州的貝爾切敦,父母是虔誠的信徒,因自小受家庭宗教氛圍的影響,裨治文在11歲便阪依基督教。1826年從阿默斯特學(xué)院畢業(yè)后又入安多弗神學(xué)院深造。1830年受美國海外傳教部總會派遣抵達廣州,在那里進行了大部分的傳教活動,同時創(chuàng)辦了當(dāng)時影響最大的英文期刊之一《中國叢報》。1847年后居上海,繼續(xù)從事各項工作。1861年于上海去世。
《中國叢報》在辦刊20年間(1832 - 1851),共刊出20卷,對中國社會作了全方位的報導(dǎo),內(nèi)容廣泛,影響深遠,“成為基督教來華傳教士向海外宣傳中國的重要陣地”,涵蓋了中國語言、文學(xué)、歷史、宗教、法律、政治、地理、氣象、科學(xué)等各個層面,“是當(dāng)時西方學(xué)者研究漢學(xué)的重要資料來源”。它是當(dāng)時西方傳教士在中國創(chuàng)辦的影響最大的英文期刊之一,是向英語世界傳播中國國情和傳統(tǒng)文化的重要平臺?!缎⒔?jīng)》這部中國蒙學(xué)典籍、儒學(xué)經(jīng)典之作正是裨治文通《中國叢報》將其呈現(xiàn)在美國讀者面前,為之后的中西文化交流奠定了一定的基礎(chǔ)。
二、譯介的目的與主要內(nèi)容
裨治文來華的首要目的自然是傳教,但當(dāng)時清政府的禁教政策沒有改變,直接傳教受到諸多限制。在此情況下,1832年裨治文在馬禮遜等人的幫助下,創(chuàng)辦了《中國叢報》,并以此為陣地用英語大量向西方譯介中國的宗教、歷史、語言文學(xué)、政治和經(jīng)濟等方面的資料。
作為《中國叢報》的主編,裨治文還親自譯介了包括《三字經(jīng)》、《百家姓》、《千字文》、《小學(xué)》等在內(nèi)的諸多中國蒙學(xué)典籍,其中對《孝經(jīng)》的譯介,在英語世界實有開創(chuàng)之功。目前學(xué)者研究的《孝經(jīng)》英譯本主要有六種,除了裨治文發(fā)表在《中國叢報》上的譯介文章外,還有1879年英國傳教士李雅各在《中國經(jīng)典》第7卷中的譯本;1908年華人漢學(xué)家程艾凡的譯本;1993年中國學(xué)者劉瑞祥、林之鶴的譯本;2009年羅思文、安樂哲的譯本;2010年顧丹柯的譯本。研究裨氏的英譯本,可更好地解讀后續(xù)的譯介和“東學(xué)西傳”的意義。
裨治文譯介的《孝經(jīng)》于1835年12月發(fā)表在《中國叢報》第4卷第8期上,譯名為Heaou King,or Filial Duty。他譯介的文章分為三部分。第一部分簡要概述《孝經(jīng)》成書的歷史背景、參考的版本、主要的宗旨等。第二部分是對《孝經(jīng)》所有十八章內(nèi)容的譯文。最后一部分闡釋了部分文化內(nèi)涵知識,如“先王( the ancient kings)”、“三才(three pow-ers)”以及第九章的“天(Heaven)”和“上帝(the SupremeRuler)”關(guān)系,但篇幅極短,寥寥數(shù)語,極為簡略。整篇譯介文章受限于報紙的篇幅,只有對正文內(nèi)容的翻譯,基本沒有注釋,正如他自己在最后一部分所說:“在《孝經(jīng)》的某些部分我們想加一些注解,但由于篇幅限制,我們只好省掉注釋。建議讀者參考中文原著,那里有整本書的詳細(xì)解說和注釋。”
三、譯介的特點與問題
裨治文的整個譯文在意義上基本忠實原文,語言基本通順流暢,文風(fēng)平白簡易,句式簡單,注釋極少。然而,在19世紀(jì)初期,由于中西交流閉塞,歷史環(huán)境的局限加上他自身漢語語言水平有限,對中國傳統(tǒng)文化欠缺了解等原因,譯文還是存在誤讀之處,特別是對中國文化負(fù)載詞和古漢語的理解有部分偏頗不當(dāng)之處。
(一)文化負(fù)載詞的“以西釋中”
在中國傳統(tǒng)文化中,許多詞看似簡單,實則承載了深刻的文化寓意。譯者如果沒有深厚的文化儲備,就很容易誤讀或忽略這些內(nèi)涵,從而造成文化信息傳遞缺失。比如,在《孝經(jīng)》的第一章《開宗明義章》中,
原文:曾子避席日“參不敏,何足以知之?”,
譯文:Tsang Tsan, risirig frOm his seat, replied,“Destitute as I am of discernment, how can I understand the subject?"
原文中的“避席”是古代的一種禮節(jié),古人以前習(xí)慣席地而坐(中國在宋代以后才普及使用椅子),為了表示對對方的尊敬和自己的謙遜,都要離開坐席而伏于地。其中的“席”意為“鋪在地上的草席”,文中指“自己的座位”。譯文為“rising from his seat”,表面上意思清楚,無可厚非。但裨治文在《中國叢報》上發(fā)表的文章,主要是針對英語讀者,為了讓他們更直接全面地了解熟悉中國文化。把“避席”簡單意譯為“rising from his seat”,并且未附加任何注釋的做法,雖然在表達上能使讀者一目了然,實則輕視了原文的文化內(nèi)涵,對中國傳統(tǒng)文化的傳播定是不恰當(dāng)?shù)?。endprint
(二)專有名詞的“以偏概全”
《孝經(jīng)》短小精悍,字字珠璣,小到“庶人之孝”,大至“天子之孝”,一一論述,影響深遠。其中當(dāng)然不乏古文的專用或?qū)S性~語,對于傳教士身份的裨治文而言,在翻譯這些詞匯時,大多采取順應(yīng)英語讀者的歸化翻譯策略,以致原文意義傳達不對等或不完整。
比如,“天子”、“諸侯”、“卿、大夫”、“士”、“庶人”在裨治文的譯文中分別譯為“the son of heaven”、“nobles”、“mm-isters”、“scholars”、“the people”。這樣翻譯,英語讀者固然一目了然,但卻經(jīng)不起仔細(xì)推敲和深究?!疤熳印北局附y(tǒng)治天下的帝王,譯為“the son of heaven”字面上無誤,但“heav-en”一詞帶有宗教色彩,“天堂之子”會給英語讀者造成是某種“神”的誤解,這與中文中的“天子”在概念上其實并不對等,且對理解后文提及的中國封建社會的官位等級關(guān)系也毫無裨益。同樣的,“士”屬于國家的低級官員,地位介于卿大夫和庶人之間,春秋末年以后,逐漸成為統(tǒng)治階級中知識分子的統(tǒng)稱。裨治文將其譯為“scholars”(知識分子階層),只譯出其后來的用法,偏離了原文所指時代,實則以今譯古,用詞不夠精確考究。
(三)句意表達的“粗枝大葉”
《孝經(jīng)》的表達通常言簡意賅,句意豐富。古漢語詞匯常有一詞多用或一詞多義的現(xiàn)象,需要在具體語境中理解才會得出正確合適的詮釋。但在19世紀(jì)初期,外國傳教士可獲取的文獻相對較少,再加上譯者本身漢語功底不深,對《孝經(jīng)》中某些句意的解讀不恰當(dāng),理解有偏差。例如,
原文:孝子之喪親也,哭不偯,禮無容,言不文,服美不樂,聞樂不樂,食旨不甘,此哀戚之情也。(孝子在父母去世時,以哭聲來表達自己極度悲痛的心情,哭聲不要拖有尾聲,綿延曲折,舉止動作沒有了往日的端正禮儀。)
譯文:At the death of parents, f'ilial sons will nor mourn to excess; in the ritual observances they will not be extravagant; nor too precise in the use()f language; thev will not be pleased with elegant dress, nor enchanted with sounds of music, nor de- lighted with the flavor of delicate food. Suc:h is the nature of grief.
“孝”在中國文化中不僅體現(xiàn)在父母在世時,在雙親去世時,孝子的悲痛哀傷之情便表現(xiàn)在“哭”、“禮”、“言”、“服”等方面?!翱薏粋谩笔侵缚蘼暡灰嫌形猜?,綿延曲折,而“nor mourn to excess”回譯為“不要哀傷過度”,這與原文明顯出入較大,且會誤導(dǎo)英語讀者。裨治文這樣一言蔽之的譯法,有他說的“限于報紙篇幅”的原因,也有敷衍了事之嫌。
在句式表達上,裨治文的翻譯也存在一些不甚精確之處,比如,
原文:要君者無上,非圣者無法,非孝者無親。(《五刑章第十一》)
譯文:When ministers exercise control over the monarch, then there is nosupremacy; when the maxims of the sages are set aside, then the law is abrogated; and so those who disregardfilial duty, are as though they had no parents.
譯文在意義表達上無可非議,在文體上,前兩句譯者也盡量對照中文的工整句式,但最后一句卻譯得略顯隨意,句式也與前兩句不一樣,在還原原文的古韻上差強人意。
結(jié)語
19世紀(jì)初來華的西方傳教士在中西文化交流與傳播中起了重要作用。裨治文是其中的代表人物,在“中學(xué)西傳”方面的成就是不容忽視的。裨治文對《孝經(jīng)》進行英譯的時期,中西交流尚且閉塞,再加上裨本身漢語語言功底不足,翻譯時過多傾向英語習(xí)慣等原因,整個譯介文章雖整體通俗易懂,但在細(xì)節(jié)處理上尚存“以偏概全”、“粗枝大葉”的問題,這也是后續(xù)中西譯者逐漸重視并改進的方面?!缎⒔?jīng)》作為中國傳統(tǒng)文化的經(jīng)典作品,其深遠影響是值得西方漢學(xué)家探索和研究的。裨治文的譯介版本對中國“孝”文化在英語世界的傳播提供了重要的參考意義和借鑒價值,在《孝經(jīng)》的對外譯介與傳播中起了承前啟后的作用。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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