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李博
1990年7月至9月,為配合豐(鎮(zhèn))準(格爾)鐵路的建設工程,內蒙古文物考古研究所對準格爾旗薛家灣鎮(zhèn)①永興店遺址和白草塔遺址進行了發(fā)掘清理[1]。永興店遺址位于白草塔的西北偏北方向,兩地的直線距離10公里左右。
一
永興店遺址和白草塔遺址是內蒙古中南部地區(qū)龍山時代比較重要的兩個遺址。關于二者的文化性質,目前尚有不同的認識:田廣金先生認為,這類遺存屬于老虎山文化的一個地方類型,曾將其稱為“永興店類型”[2];孫周勇先生將其視為新華文化的永興店期和白草塔期遺存[3];魏堅先生則把以永興店、白草塔②、二里半[4]、大廟圪旦[5]、鐵孟溝[6]等遺址為代表的文化遺存命名為永興店文化[7]。而對于永興店遺址和白草塔第三期遺存的早晚關系,眾學者基本上都認為前者早于后者,細微的不同之處在于:田廣金先生和孫周勇先生認為二者是前后相繼的關系[8];魏堅先生則認為二者在年代上有一部分重疊交錯,永興店遺存處于永興店文化早期晚段至中期,白草塔三期處于永興店文化中期至晚期早段[7]。前者未見關于二者年代關系的具體分析論證,而后者對如 “可能略晚于”“明顯晚于”“大致相當”之類判斷的論據也言之不詳,令人難以滿意。
另外,永興店遺址的地層堆積簡單,疊壓打破關系較少,發(fā)掘者雖指出“遺跡單位一般見于表土層下,少部分開口于②層下”,但并未給出具體遺跡的開口層位,因而其將永興店遺址劃分為第一階段(以G2、H14為代表)和第二階段(除G2、H14以外的遺存)的觀點很可能是沒有地層依據的[9]。白草塔遺址第三期的情況也是如此,發(fā)掘者將其劃分為以F9和F15為代表的第一段遺存和以F8和F16為代表的第二段遺存[10]。對發(fā)掘者關于兩處遺址的分期,筆者也有不同的看法。
因此,本文擬通過對這兩處遺址的陶器的分析和比較,詳細討論二者的年代關系、分期問題,并就其陶器演變規(guī)律作探索性概括,以便更好地理解其文化性質及與其他遺址的文化關系。
二
考察永興店(以下簡稱“永”)和白草塔(以下簡稱“白”)發(fā)掘簡報,并不能得到有價值的地層關系和疊壓、打破關系,但根據鬲的形態(tài)特征卻能大致判斷其相對年代關系。永H14出土有兩件雙鋬鬲,即H14:1和H14:2(圖一:1、2),其襠部尚未聯結,襠底有尖狀突起。 白 F8 中的雙鋬鬲 F8:23(圖二:18),襠部基本聯結,但襠心仍殘留尖狀乳突,另一件雙鋬鬲F8:21(圖二:12)襠心則無尖狀乳突。這或許說明此時正處于以F8:23為代表的鬲消失而以F8:21為代表的鬲出現交替時段。 白 F16的雙鋬鬲 F16:2(圖三:3)襠部聯結緊密,也已不見尖狀突起,似為白F8中鬲的發(fā)展。鬲的襠部演變形態(tài)學術界早有定論,總體趨勢是由寬弧襠發(fā)展到寬平襠再到尖角襠[11]。據此推斷,永H14應早于白F8,后者又早于白F16③。
圖一 永興店遺址H5、H14、H66出土陶器
圖二 白草塔遺址F8、F15出土陶器
永 H5:4 鬲(圖一:3)與永 H14:1 鬲中腹微鼓,最大徑位于器身中部偏下,雙鋬手正裝,寬襠,大袋足,它們形態(tài)接近,應屬同時。永 H5:2 垂腹壺(圖一:4)與永 G2:1 垂腹壺(圖四:1),圓唇,矮領,垂腹,大平底。 永 G2:6豆(圖四:6)與永 H68:1 豆(圖四:9)均為圓唇,寬平沿,弧腹。永H15與永G2中大口甕(圖五:7;圖四:10)的形態(tài)、紋飾都比較雷同,推測二者年代應大致同時。永H8中的單耳罐H8:4(圖五:6)與永 G2:1 垂腹壺(圖四:4)造型雷同,僅多一橋狀耳。永H12中出土的一件單把斝 H12:2(圖五:1),形態(tài)與永 H8 中的無把斝 H8:1(圖五:5)形態(tài)幾無二致,只是前者較后者多一豎把。因此,將上述器物的所在單位永 G2、永 H5、永 H8、永 H12、永 H14、永H68歸屬一個年代組,稱之為甲組。
永 H53:1 雙耳罐(圖六:4)與白 F8:5 雙耳罐(圖二:13),形態(tài)相似,均為敞口,圓唇,高領,垂腹,雙橋狀貫耳。這與甲組永G2:5雙耳罐(圖四:5)似有發(fā)展與被發(fā)展的關系,但其中好像有缺環(huán)。永H46:1雙耳罐(圖六:5)的形態(tài)符合這一演變趨勢,應是永G2:5雙耳罐與永H53:1的中間形態(tài)。前文已提到白草塔F8中具有晚于永H14形態(tài)的雙鋬鬲,因此可將白F8與永H53看作晚于甲組的一個年代組,記為乙組。
白 F9:1 大口甕(圖三:1),具有平方唇、口微斂、中腹稍鼓、平底、外壁貼數道菱形泥條的特點,似為甲組中永H15:2大口甕 (圖五:7)與乙組中白 F8:1 大口甕(圖二:9)之發(fā)展。由前文知白F16晚于乙組白F8,可將白F16與白F9合并為一組,記為丙組。
永 H66:2 鼓腹罐(圖一:6)與永 T1③:1鼓腹罐(圖五:3),形態(tài)酷似,可推斷永 H66與T1③基本同時。查永興店遺址發(fā)掘簡報可知,遺址堆積共3層,遺跡單位未見有開口于第③層下的,因此T1第③層應是遺址年代最早的單位之一。而在甲、乙、丙三組中,甲組年代最早,H66、T1③與甲組并無直接可供比較的器物,器物組合也完全不同,不宜將二者劃分為兩個年代組, 因此暫將H66、T1③歸入甲組。
圖三 白草塔遺址F9、F16和永興店遺址H42出土陶器
圖四 永興店遺址G2、H68出土陶器
圖五 永興店遺址H8、H12、H15、T1③出土陶器
圖六 永興店遺址H31、H46、H53、H73出土陶器
永H31中有一件編號H31:3的器物(圖六:2),報告中稱之為藍紋高領罐,其大口外侈,口部殘,高領,折肩,平底,肩部以上磨光,肩部以下戳印凹窩并飾籃紋,據此特點判斷,其名稱定為大口尊較為合適。這與白F15:9大口尊(圖二:20)形制接近,二者應屬同時期器物。這兩件大口尊的形態(tài),介于永H66:1大口尊(圖一:7)與永 H42:1 大口尊(圖三:4)之間,彼此似有一脈相承的發(fā)展關系。永H32:1豆(圖六:6)與白 F15:5 豆(圖二:22)均為平沿,淺盤,柄有鏤孔,其形態(tài)介于永G2:6豆(圖四:6)與永 H73:1 豆(圖六:8)之間。 這就說明,分別以永 H31:3、永 H32:1、白 F15:9為代表的單位永H31、永H32、白F15應屬同時。由于永H31中的H31:1扁腹罐(圖六:1)與丙組的F9:3扁腹罐(圖三:7)二者從形態(tài)上看似有發(fā)展與被發(fā)展的關系,因而將這三個單位歸入乙組較為妥當,H42與H73則應歸入丙組。
綜合以上分析,可將永興店遺址與白草塔遺址三期中具有類型學比較意義陶器的單位從早至晚分為甲、乙、丙3組,它們分別包括:
甲 組 : 永 興 店 G2、H5、H8、H12、H14、H46、H52、H68、H66、T1③,計 10 個單位;
乙組:永興店H31、H32、H53和白草塔F8、F15,計 5 個單位;
丙組:永興店H42、H73和白草塔F9、F16,計4個單位。
這3組單位中的同類典型器物之間具有形態(tài)演化趨勢,據此可將這永興店全部遺存與白草塔三期遺存劃分為前后相繼的早、中、晚三期。(圖七)
三
圖七 永興店遺址與百草塔遺址三期遺存分期圖
永興店遺址和白草塔遺址三期的陶器,可分為早、中、晚三個不同的發(fā)展時期,三期之間的差別主要表現在細節(jié)方面,并能明顯看出其相互因襲的跡象,三期前后相承,保持著相當程度的連貫性。早期雙鋬鬲領較直,口微侈,中腹微鼓,分襠;中期雙鋬鬲矮領,敞口,中腹圓鼓,最大腹徑上移,有的襠部仍殘留有突起,有的則襠部已不見突起,并且沿部出現花邊;晚期雙鋬鬲整體變矮,折沿,矮領,鼓腹,袋足外撇,足尖似有突起。早期豆盤寬平沿,弧腹;中期豆盤平沿,弧腹,腹稍淺;晚期豆盤敞口,斜腹。早期垂腹壺口近直,頸部較短,腹部微折;中期侈口,頸部加長,腹部折痕明顯;晚期侈口外撇,最大徑似有所上升,并出現分節(jié)式構圖:以壓光或飾戳印窩紋的方式分隔不同的紋飾。早期大口尊敞口,腹微折,頸部飾籃紋,頸下磨光;中期敞口稍外撇,高領,折腹,上腹磨光,下腹飾籃紋;晚期大敞口,束頸,折腹,上部磨光,下腹飾戳印三角紋及籃紋。永興店遺址歷時早、中、晚三期,白草塔遺址則存在于中期開始至晚期,二者年代有所重疊,但永興店的起始年代要比白草塔早一個階段。
永興店與白草塔遺址對構建內蒙古中南部新石器時代考古學文化的時空框架和進行文化譜系的研究具有非常重要的意義。這一類以雙鋬鬲、大口甕、垂腹壺、扁腹罐、大口尊、豆、斝為代表的遺存,廣泛分布于內蒙古中南部地區(qū),與岱海地區(qū)的老虎山文化⑤和大口二期文化[12]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前者似是其源,后者似是其流。本文通過對這兩處遺址陶器的具體分析,確立了其陶器演變序列及分期,希望能夠對這類文化遺存的內涵有更進一步的了解,并對其與其他文化的文化關系有新的認識。
[1]內蒙古文物考古研究所.準格爾旗永興店遺址[C]//內蒙古文物考古文集:第一輯.北京:中國大百科全書出版社,1994:235-245;內蒙古文物考古研究所.準格爾旗白草塔遺址[C]//內蒙古文物考古文集:第一輯.北京:中國大百科全書出版社,1994:183-204.
[2]內蒙古文物考古研究所.岱??脊牛旱谝粌岳匣⑸轿幕z址發(fā)掘報告集[C].北京:科學出版社,2000:497.
[3]孫周勇.新華文化述論[J].考古與文物,2005(3):40-48.
[4]內蒙古文物考古研究所.準格爾旗二里半遺址第一次發(fā)掘簡報[C]//內蒙古文物考古文集:第一輯.北京:中國大百科全書出版社,1994:246-260.
[5]內蒙古文物考古研究所,伊克昭盟文物工作站.內蒙古準格爾煤田黑岱溝礦區(qū)文物普查述要[J].考古,1990(1):1-10.
[6]魏堅.準格爾旗鐵孟溝出土陶器及相關問題:內蒙古中南部原始文化研究文集[C].北京:海洋出版社,1991:133-139.
[7]魏堅.試論永興店文化[J].文物,2000(9):64-68.
[8]田廣金.論內蒙古中南部史前考古[J].考古學報,1997(2):121-145;孫周勇.河套地區(qū)龍山時代考古學文化初步研究[D].西安:西北大學,2002.
[9]內蒙古文物考古研究所.準格爾旗永興店遺址[C]//內蒙古文物考古研究所.內蒙古文物考古文集:第一輯.北京:中國大百科全書出版社,1994:235-245.
[10]內蒙古文物考古研究所.準格爾旗白草塔遺址[C]//內蒙古文物考古研究所.內蒙古文物考古文集:第一輯.北京:中國大百科全書出版社,1994:183-204.
[11]張忠培,楊晶.客省莊文化單把鬲的研究:兼談客省莊文化流向[J].北方文物,2002(3):1-15;國家文物局,山西省考古研究所,吉林大學考古系.晉中考古[M].北京:文物出版社,1999;忻州考古隊:忻州游邀考古[M].北京:科學出版社,2004:147.
[12]吉發(fā)習,馬耀圻.內蒙古準格爾旗大口遺址的調查與試掘[J].考古,1979(4):308-319.
注釋:
①白草塔遺址位于原窯溝鄉(xiāng)境內,永興店遺址位于原哈岱高勒鄉(xiāng)境內。2005年8月,原窯溝鄉(xiāng)和原哈岱高勒鄉(xiāng)并入薛家灣鎮(zhèn)。
②此處指白草塔的第三期文化遺存。
③原報告中F8和F16兩座房址是并排存在,方向一致,但從鬲的形態(tài)分析,應該存在著早晚差別。
④此件器物在原報告中與圖五的3號器物鼓腹罐重號。
⑤關于老虎山文化命名,最早見于田廣金先生《內蒙古中南部龍山時代文化遺存研究》一文(田廣金.內蒙古中南部龍山時代文化遺存研究:內蒙古中南部原始文化研究文集[M].北京:海洋出版社,1991:140-160),后又有文章對其文化性質進行重新論述,見劉蓓蓓《老虎山文化研究——以陶器為視角的文化分期與性質探討》(劉蓓蓓.老虎山文化研究:以陶器為視角的文化分期與性質探討[D].吉林:吉林大學,20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