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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初醫(yī)經(jīng)《黃帝內經(jīng)太素》的歷史語境

      2018-03-17 16:37:34
      關鍵詞:譜系黃帝內經(jīng)文本

      一、引言:醫(yī)經(jīng)的譜系與歷史的斷簡

      《黃帝內經(jīng)太素》進入現(xiàn)代學術研究的視野,始于對其撰著年代的考證,依靠的關鍵證據(jù)是日本仁和寺本《黃帝內經(jīng)太素》的“重新發(fā)現(xiàn)”。仁和寺本題名記:“通直郎守太子文學臣楊上善奉敕撰注。”*錢超塵、李云:《〈黃帝內經(jīng)太素〉新校正》,北京:學苑出版社,2006年,第1頁。此書的錄文大量保留了仁和寺本中的異體字等,本文引注時,皆徑錄為正字,以下不再說明。楊守敬指出,太子文學之官隋代不設,其設立始自唐高宗顯慶年間(656—661)。又,仁和寺本《黃帝內經(jīng)太素》中避唐太祖李淵之父李昞的諱,*楊守敬:《日本訪書志》,《楊守敬集》,武漢:湖北人民出版社、湖北教育出版社,1997年,第221頁。唐代避“丙”為“景”,清人周廣業(yè)就已注意到,見《經(jīng)史避名匯考》,北京:北京圖書館出版社,1999年,第198-200頁。在仁和寺本《太素》重新發(fā)現(xiàn)之前,多紀元胤根據(jù)其他記載就有楊上善是唐人的推測。因此,楊上善撰注此書的時代或者此書傳抄的時代應是唐初。由此,現(xiàn)代研究者開始反思宋代校正醫(yī)書局整理并刊刻的《黃帝內經(jīng)素問》序言的譜系敘述,特別是將楊上善視為隋人,并置于全元起之前是否恰當。*郭靄春主編:《黃帝內經(jīng)素問校注》,北京:人民衛(wèi)生出版社,1992年,第11頁。蕭延平在1924年刊行其校注《太素》的例言時,根據(jù)其中“玄元皇帝”之語,指出唐代追號老子為玄元皇帝是在高宗乾封元年(666)二月,但他又認為,隋大業(yè)(605—617)距離唐乾封年間不過五十余載,自來醫(yī)家多享大年,楊上善或為隋唐之際人。*蕭延平:《黃帝內經(jīng)太素例言》,《黃帝內經(jīng)太素》,蘭陵堂仿宋嘉佑刻本,1924年。此據(jù)《續(xù)修四庫全書》第979冊,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2,第7頁上一欄。之后對《太素》的研究,撰注時間始終是討論的核心問題。*相關學術史請參考錢超塵:《黃帝內經(jīng)太素研究》,北京:人民衛(wèi)生出版社,1998年,第1-25頁。首先,由于楊上善撰注《太素》時間的再討論,推翻了宋代校正醫(yī)書局關于內經(jīng)傳遞譜系的敘述(即從楊上善到全元起,再到王冰的譜系)?!赌鲜贰肪砦寰拧锻跎?zhèn)鳌吩?,全元起欲注《素問》,因砭石而與王僧孺問答。*李延壽:《南史》,北京:中華書局,1975年,第1461頁。由此可推測全元起為齊梁間人。楊上善生活的年代應該在全元起之后,從楊上善到全元起的譜系敘述無法成立。其次,關于《太素》撰寫時代的討論,證據(jù)從仁和寺本的題名擴展到《太素》的文本內容和撰寫的歷史背景。這也使得研究的思路從經(jīng)典和偉大醫(yī)家的譜系中掙脫出來。即,對成書時間的反復推敲,背后的邏輯是認為,成書時代可以幫助我們理解《太素》,也就是說,《太素》需要放在其時代中理解。這是一種試圖突破譜系性的敘述而建立歷史語境的努力。在此基礎之上,研究進一步深入到《太素》撰注的知識和社會背景之中。錢超塵的《黃帝內經(jīng)太素研究》對《太素》撰注時間、底本以及其中音韻、俗字乃至引書的多方面考察,實際已在探索楊上善撰注的知識運作過程。真柳誠近來則從《太素》與《素問》的關系、楊上善的歷官和撰注背景以及《太素》之后的流傳等方面對《太素》再次進行了考察。*真柳誠:《黃帝醫(yī)籍研究》,東京:汲古書院,2014年,第321-342頁。此處限于篇幅,并非是對楊上善與《太素》研究史的全面回顧,茲舉要者及與本文論述相關者述之,更為全面的研究史可以參閱徐春波的《〈黃帝內經(jīng)太素〉的文獻研究》(博士學位論文,山東中醫(yī)學院,1996年)和錢超塵的《黃帝內經(jīng)太素研究》中的相關部分。但是在這樣的研究中,“底本—撰寫歷史背景—再次流傳”的敘述模式,使得《太素》撰注者的經(jīng)歷及其相關聯(lián)的歷史背景再次被嵌入到《內經(jīng)》文本傳遞的譜系敘事之中。*百慕達在其最近的研究中強調了古代的醫(yī)學譜系和敘事如何嵌入到現(xiàn)代學術的敘述之中,見Miranda Brown, The Art of Medicine in Early China: The Ancient and Medieval Origins of a Modern Archive, Cambridge: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 2015.

      近來,對于中國古代醫(yī)經(jīng)的研究,也出現(xiàn)了更多的反思。李建民將《太素》放在內經(jīng)“正典化”的歷史敘述中,認為《太素》從篇幅來看是“縮小的正典”(narrow canon)。*李建民:《旅行者的史學——中國醫(yī)學史的旅行》,臺北:允晨文化,2009年,第121頁。李先生將正典的形成過程與知識群體的邊界相關聯(lián),正典的歷史與知識的共同體緊密關聯(lián),書籍權威的造成與知識群體的塑造互為表里。而金仕起則強調:“我們也許更當留意這些文本的體裁、內容和這個時期社會政治變動的關系,并將它們放在文本纂述者嘗試對話、說服的對象,或企圖論述的議題等時代脈絡中理解?!?金仕起:《中國古代的醫(yī)學、醫(yī)史與政治——以醫(yī)史文本為中心的一個分析》,臺北:政大出版社,2010年,第7頁。但是如何將一個“作者”、一本書和他們所在的時代,以及相關的知識群體乃至對話對象相聯(lián)系?基本路徑依然是通過對“作者”經(jīng)歷和書籍文本等方面的考察,一方面,將寫作者的經(jīng)歷放在這個時代的背景之中,以理解其寫作過程、生活經(jīng)歷和時代背景之間的關系;另一方面,將書籍放在這個時代的文本、知識傳遞的圖景中。本文試圖通過對《太素》的討論追問以下問題:“作者”的時代和他的經(jīng)歷可以如何幫助我們理解他的著作?這個時代的書籍寫作、閱讀乃至傳遞的基本模式是否能幫助我們了解一本著作?

      二、個人的經(jīng)歷與書籍的撰注

      前文已提到從“作者”經(jīng)歷理解著作的路徑,但是楊上善的生平記載甚少。墓志材料也許會提供新的啟發(fā),《唐代墓志匯編續(xù)集》中曾刊布一方《大唐故太子洗馬楊府君及夫人宗氏墓志銘并序》,墓主“君諱上,字善”。*周紹良、趙超主編:《唐代墓志匯編續(xù)集》,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1年,第284-285頁。張固也、張世磊從姓名、官職和學術風格等多個方面論證此墓志中的楊上,很可能就是楊上善,并整理出其行年與歷官。*張固也、張世磊:《楊上善生平考據(jù)新證》,《中醫(yī)文獻雜志》2008年第5期,第1-14頁。就目前的證據(jù)而言,他們的論述是可信的。

      按照墓志中的記載,楊上善卒于永隆二年(681),享年93歲,也就是說他大約生于開皇八年(588),宋校正醫(yī)書局稱其為隋人,并非完全沒有依據(jù)。*錢超塵曾經(jīng)詳細列舉將楊上善稱為隋人的記載,認為均是因襲林億之誤,參見錢超塵:《黃帝內經(jīng)太素研究》,第35-38頁。前文所引蕭延平的推測,確為中允之論。墓志中對楊上早年知識興趣的記載,呈現(xiàn)出復雜的圖景。他的家族譜系為:“祖明,后魏滄州刺史;祖相,北齊朔州刺史,并褰帷布政,人知禮義之方;案部班條,俗有忠貞之節(jié)。父暉,隋并州大都督?!敝竽怪具@樣記載他的知識興趣:

      志尚弘遠,心識貞明,慕巢、許之為人,煙霞綴想,企尚、禽之為事,風月纏懷。年十有一,虛襟遠岫,玩王孫之芳草,對隱士之長松。于是博綜奇文,多該異說,紫臺丹篋之記,三清八會之書,莫不得自天然,非由學至。又復留情彼岸,翹首凈居,玩眾經(jīng),不離朝暮,天親天著之旨,睹奧義若冰銷;龍宮鹿野之文,辯妙理如河瀉。*周紹良、趙超主編:《唐代墓志匯編續(xù)集》,第284頁。

      這段敘述顯示出他對道教和佛教經(jīng)典的興趣,但在敘述的模式上,卻值得分析。其中先以“王孫之芳草”與“隱士之長松”的對應來呈現(xiàn)其知識興趣和家族傳統(tǒng)之間的差異,然后在敘述其知識來源時,強調他“博綜奇文,多該異說”,似乎暗示他的知識由閱讀獲得。但是他閱讀的文本來自哪里?是他個人搜集而來,或是家族的知識傳統(tǒng),或是有師授的因緣,都并未交代。接下來,卻又強調“得自天然,非由學至”,將知識獲得的過程一筆帶過,似乎試圖強調一種信仰的親緣性對獲取知識的影響。等到展示其對佛教經(jīng)典的興趣時,又再次將對經(jīng)典的閱讀,即“玩眾經(jīng),不離朝暮”,與以比喻方式說明的知識、知識自然而得的特質等糅合在一起。在這個表述中,文本似乎是知識傳遞的一種契機,而非載體。

      墓志中并未記載他曾在隋代入仕,而明代徐春甫曾在《古今醫(yī)統(tǒng)大全》中敘楊上善大業(yè)中為太醫(yī)侍御,*徐春甫:《古今醫(yī)統(tǒng)大全》,北京:人民衛(wèi)生出版社,1991年,第374頁。不知何據(jù)。墓志中稱楊上在唐代解褐除弘文館學士,應是被征召。弘文館的功能和機構變遷復雜,*制度記載見《通典》卷二一,北京:中華書局,1989年,第559頁。其學士由文學之士擔任,同時是以本官兼任。*李林甫:《大唐六典》,柏市:広池學園事業(yè)部,1973年,第194頁下一欄?!斗ㄔ分榱帧贰皞饔浧钡谝话儆涊d:“《六道論》十卷,皇朝左衛(wèi)長史兼弘文館學士楊尚善撰?!?周叔迦、蘇晉仁校注:《法苑珠林校注》,北京:中華書局,2003年,第2885-2886頁。清代的《唐書藝文志注》中就認為此楊尚善即是楊上善,張固也、張世磊也承襲此說。*張固也、張世磊:《楊上善生平考據(jù)新證》,第3頁。這說明楊上善是以他官為本官兼任弘文館學士,左衛(wèi)長史的官職更接近于楊上善的家族傳統(tǒng),但左衛(wèi)長史是否是其初官,卻不能確定。墓志記載其之后任沛王府文學,又“累遷左威衛(wèi)長史、太子文學及洗馬”。*周紹良、趙超主編:《唐代墓志匯編續(xù)集》,第284頁。沛王即李賢,龍朔元年(661)立為沛王。之后提及的東宮屬官也很可能是指李賢成為太子之后的屬官,上元二年(675)李弘暴斃之后,李賢立為太子,調露元年(680)被廢,楊上善擔任這些官職大概就在這期間。

      弘文館所擔負的功能在唐初有多次變化,李錦繡曾詳細勾勒此變化的過程,其中提到弘文館從儀鳳年間開始成為整理圖籍的機構。*李錦繡:《試論唐代的弘文、崇文館生》,《文獻》1997年第2期,第71-85頁。但在儀鳳之前,弘文館可能已經(jīng)在整理圖籍。前引《法苑珠林》的記載也說明,楊上善在弘文館任職時就已參與到整理圖籍的工作中。之后,他擔任沛王文學、太子洗馬等職位,應是教授李賢的學士群的成員。根據(jù)《太素》題名的記載,楊上善撰注《太素》時為太子文學,是東宮司經(jīng)局的官員,而司經(jīng)局是東宮藏書的機構。*李林甫:《大唐六典》,第473頁。另外,杜光庭的《道德真經(jīng)廣圣義序》也稱楊上善在擔任太子司議郎時曾撰寫《道德集注真言》。*杜光庭:《道德真經(jīng)廣圣義序》,《道藏》第14冊,北京:文物出版社、上海:上海書店、天津:天津古籍出版社,1988年,第309頁。太子司議郎為太子府之史官,*李林甫:《大唐六典》,第472頁上一欄。按照官職品級,楊上善擔任此職務應該在其擔任太子文學與太子洗馬之間。

      對楊上善歷官的考察,可以幫助我們理解《太素》的撰注語境。首先,上書時楊上善的官職是太子文學,其上書的時間顯然在李賢任太子期間,即上元二年至調露元年之間,按照其官職轉遷,是李賢任太子的前期。但是,他開始撰注的時間顯然更早,比如賈似仁對楊上善“今之蘭臺”注文的討論,認為這條注文可能是在咸亨元年(670)之前完成的。*賈似仁:《關于楊上善〈黃帝內經(jīng)太素〉的年代》,《貴陽中醫(yī)學院學報》1983年第4期,第10-11頁。

      其次,楊上善在李賢府中的角色與其撰注之間的關系?!杜f唐書·經(jīng)籍志》和《新唐書·藝文志》中記載楊上善的著作包括《老子指略論》《六趣論》《三教詮(或作銓)衡》《老子道德經(jīng)略論》(或稱《道德經(jīng)略論》)以及注《老子》、注《莊子》。*《舊唐書》卷四七,北京:中華書局,1975年,第2027-2030頁;《新唐書》卷五九,北京:中華書局,1975年,第1517、1526頁。雖然這些著作與墓志中對其知識興趣的描述相一致,但我們不能將楊上善在李賢府中的撰注活動僅視為其個人興趣,也需與當時王府中的文化風氣聯(lián)系起來理解。唐代初期太子東宮以及王府中撰注活動興盛,也與宮廷政治斗爭密切相關。*最近的研究請參閱劉方玲:《唐初文學館與儲位之爭的關系論析》,《湖南文理學院學報》(社會科學版)2005年第1期;Yinggang Sun, “Princely Patronage in the Scholarly World of Sui and Early Tang China (581-713),” PhD. Dissertation, the Department of East Asian Studies, Princeton University, 2009; 戚學民:《〈后漢書〉李賢注與〈文選〉李善注:論李善注影響的擴張》,《社會科學研究》2012年第3期;小林岳:《後漢書劉昭注李賢注の研究》,東京:汲古書院,2013年,第271-276頁。在這種風氣之下,東宮和王府征召具有多種知識興趣的官員撰寫著作,比如,李賢的府中還有其他對醫(yī)學知識有興趣的官員,《新修本草》撰注名單中的“登仕郎守潞王府行參軍事臣吳師哲”*池田溫:《中國古代寫本識語集錄》,東京:東京大學東洋文化研究所,1990年,第202-203頁。也應是在李賢府中。而東宮和王府撰注的色彩顯然滲透在楊上善的自我意識中,從其在《太素》中將老子稱為“玄元皇帝”就可以看出來。但也需注意,楊上善的著作在李賢府中的地位與李賢府中的核心著作,如《后漢書》注有相當?shù)牟罹唷?/p>

      再次,撰成之后,按照仁和寺本題名所記的“奉敕撰注”,楊上善應將該書奏上。唐代上奏的書籍有不同的處理方式。與弘文館一樣,太子的府中也有制作書籍的機構設置,他的著作(包括《太素》在內)及其抄本最可能的結果應該是被藏于秘府,即與李賢注《后漢書》書付秘閣的命運類似。在上書之后,并沒有證據(jù)顯示《太素》曾被大規(guī)模抄寫,或者遞相轉寫而下頒。特別是,李賢之后被廢,文明元年(684)被逼自殺,會對李賢府中撰成的著作造成負面的影響。雖然在第二年,即垂拱元年(685),李賢就被重新追封為王,但直到景云二年(711)才被追封成皇太子。政治的變動可能對書籍在宮廷中的命運產(chǎn)生毀滅性的打擊,但也可能提供流傳到宮廷之外的機會。不過,在唐代前期的宮廷中,《太素》似乎不可能是被廣泛閱讀的著作。

      三、分經(jīng)與編次——寫本時代的醫(yī)經(jīng)文本

      楊上善撰注《太素》時在李賢府中任職,意味著他可能有機會接觸到宮廷所藏的《內經(jīng)》文本。*真柳誠:《黃帝醫(yī)籍研究》,第321-323頁。但是我們需要在一個更大的背景中反思楊上善時代的文本和知識。宋校正醫(yī)書局曾提供了一個譜系式敘述,不僅忽視了當時知識群體的復雜性,也忽視了文本傳遞的復雜性。譜系的敘述在突出“重要”的醫(yī)者和醫(yī)著的同時,卻往往“遺忘”這些著作及其撰注者所處的實際學術環(huán)境。宋校正醫(yī)書局重視其所見到的醫(yī)學文本,包括全元起、楊上善和王冰的注釋文本,但是文本本身是否能支持這個譜系的敘述,也就是說在全元起、楊上善、王冰之間是否有底本傳遞的關系,從而保證《內經(jīng)》的文本代代相傳,而不至于遺失?答案是否定的。楊上善應該不是從皇甫謐的《甲乙經(jīng)》中獲得的底本,其與全元起所使用的底本之間也差異甚大。錢超塵則認為,從王冰注與楊上善注的對比來看,王冰可能并未看到楊上善注,似《黃帝內經(jīng)太素》從武則天到玄宗朝都未受重視,直到唐末五代才逐漸凸現(xiàn)出其顯赫地位。*錢超塵:《黃帝內經(jīng)太素研究》,第330-331頁。而在這個時代傳遞內經(jīng)的其他學者在這個譜系中被有意無意地忽視了。*比如《魏書》卷九一《崔彧傳》和《北齊書》卷四九《馬嗣明傳》的記載?!段簳?,北京:中華書局,1974年,第1966頁;《北史》,北京:中華書局,1974年,第2967-2968頁。同時,在出土文獻中,也可以看到其他“匿名的作者”在對《內經(jīng)》系的醫(yī)書進行整理。這些傳遞者都無法在此譜系式的敘述中找到位置,但對他們存在的勾勒,是試圖提醒,在這樣一個以寫本為知識基本載體的時代,知識文本傳遞具有的復雜性和多樣性。

      但是這種譜系式的理解在當時的世界依然有其意義,將歷代的著名醫(yī)者放在一個經(jīng)典傳遞的譜系中,也就意味著這些醫(yī)者的著作都成為了原初經(jīng)典的某種投射或者碎片,將其進行整合以恢復經(jīng)典原初面貌的思路,也就成了自然而然的選擇。這樣的路徑在張仲景那里即可看見,到皇甫謐編撰《甲乙經(jīng)》的時候,他根據(jù)《七略》和《漢書·藝文志》將《素問》和《九卷》(或者《針經(jīng)》)以及《明堂孔穴針灸治要》都定為與《黃帝內經(jīng)》相關的內容,并且指出倉公和《傷寒論》的知識來源也是《黃帝內經(jīng)》。這樣醫(yī)學知識在醫(yī)者之間傳承的譜系同《黃帝內經(jīng)》的文本傳承聯(lián)系了起來。這也建立了一個范式,即將《素問》《九卷》和《明堂孔穴針灸治要》看作來自同一文本(即《黃帝內經(jīng)》的“原本”),而這些文本中有重復交互的部分,因此可以通過編集而對其進行整理。從這里兩種不同的知識模式開始分化,一個是以知識為取向,試圖通過文本的整理追尋“正確的知識”,另一個則以“文本”為取向,試圖恢復原有的文本。

      這當然不是一種思路或一種底本一統(tǒng)天下的時代。我們如果需要找尋這個時代其他重要的《內經(jīng)》文本與《太素》進行比較,在唐代前期的官方語境中,官方醫(yī)學機構使用并教授的《內經(jīng)》顯然是重要的選擇,但是太醫(yī)署的文本并未保存下來。這是一個有趣的對比,即在唐代前期官方醫(yī)學機構中被廣泛教授的文本并未被保存下來,而保存下來的楊上善的文本,卻可能并未被廣泛地閱讀和使用。但是唐令中關于如何教授的規(guī)定被保留了下來,可以作為分析的依據(jù)。唐代令文對醫(yī)、針生的教材有詳細的規(guī)定,特別重視“分經(jīng)受業(yè)”,詳細規(guī)定了醫(yī)、針生分別學習的教材,《甲乙經(jīng)》與《素問》《靈樞》被區(qū)別為醫(yī)學和針學學習的對象。但是在其他記載中,醫(yī)學和針學都要學習《素問》《針經(jīng)》和《甲乙經(jīng)》,不過強調了閱讀次序的意義。*中國社會科學院歷史研究所天圣令整理課題組、天一閣博物館:《天一閣藏明鈔本天圣令校證 附唐令復原研究》,北京:中華書局,2006年,第568、571頁。前文曾討論《甲乙經(jīng)》編次的特質,在這里《甲乙經(jīng)》與《素問》《針經(jīng)》之間的差別可以構成分“學”的基礎,卻又被要求閱讀精熟,本身就展現(xiàn)出復雜而沖突的態(tài)度。

      在出土文獻中則呈現(xiàn)出更為復雜的圖景,《俄藏敦煌文獻》將俄藏吐魯番文獻Дx.00613定名為《黃帝內經(jīng)素問》卷六,三木榮指出其內容與《素問》《靈樞》相似。*三木榮:《西域出土醫(yī)藥關系文獻総合解說目錄》,《東洋學報》第47號,1964年,第139-164頁。馬繼興曾著錄其為《黃帝內經(jīng)》古傳本,后又指出:“此殘卷注文當系出自隋、唐之際的其他注家之手,而是雜有《素》、《靈》二書之文,并與《太素》編排次序有異。”*馬繼興:《出土亡佚古醫(yī)籍研究》,北京:中醫(yī)古籍出版社,2005年,第76頁。李應存等認為,該卷子是隋唐醫(yī)家摘錄《內經(jīng)》《難經(jīng)》等,雜以己見在部分原文后作注而成。*李應存、李金田、史正剛:《俄藏敦煌文獻Дx00613“《黃帝內經(jīng)》、《難經(jīng)》摘錄注本”校錄》,《甘肅中醫(yī)學院學報》2005年第3期,第21-23頁。這個將不同醫(yī)經(jīng)整理在一起的模式,似乎更接近張仲景的方式。比如俄藏西域文書Дx.11074與Дx.02683也是《素問》與《靈樞》的合抄本。由此可見,在中古時期將《素問》《靈樞》以及其他與《內經(jīng)》相關的醫(yī)書加以整理、類編并注釋的實踐多樣。這也就意味著,在當時可能有多種雜抄或摘錄不同醫(yī)經(jīng)的底本在流傳,而這些底本在流動中或被傳承或散佚,也可能在新的撰注者手中再次重組。我們無法了解這些匿名注釋者的身份信息及其所代表的知識群體,但是,以這種路徑與唐代前期的醫(yī)經(jīng)教授模式相比較,可以看到分經(jīng)教授和編次經(jīng)典文本而加以撰注的區(qū)別。當然在編次的路徑中,選擇哪些文本,編次的原則如何,依然有所差別。通過以上比較可以說明,楊上善的路徑與唐代官方醫(yī)學官署中對于《內經(jīng)》系醫(yī)書的傳承路徑并不完全相同,但是卻能在流溢于宮廷之外的知識文本中找到呼應者。

      四、楊上善的選擇

      前文關于楊上善個人經(jīng)歷的梳理以及對其所處時代文本背景的勾勒,其實提出了更多的問題。比如,我們如何理解楊上善的早年經(jīng)歷與王府生涯對他寫作的意義?王府生涯給他提供了接觸宮廷所藏的文本的可能,但是他撰注的知識態(tài)度,又是否受到王府中撰注文化的影響?

      首先要考慮的是寫作者在其他作品中呈現(xiàn)的解說思路。楊上善在《太素》之外的著作以道家和釋家著作為中心,除了注釋之外,以“論”“略論”和“詮(銓)衡”為主要文體。所謂“論”,《文心雕龍》卷四《論說》第十八:“圣哲彝訓曰經(jīng),述經(jīng)敘理曰論。論者,倫也。倫理無爽,則圣意不墜。……論也者,彌綸群言,而研精一理者也。”*范文瀾:《文心雕龍注》卷四,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1962年,第327頁。雖然無法知道楊上善注釋《老子》等的具體體例,但是其注釋與“論”的結合似乎是重要的知識路徑,也就是解釋文本之后而探究一理。結合墓志中所謂“博綜奇文,多該異說”,是否可以理解是在博引文本,闡釋經(jīng)典意義,進而研精一理?所謂“詮(銓)衡”,在此時的文獻中多用于比較評價佛教和道教的語境中,在佛道兩教爭論的語境之下,“詮(銓)衡”雖本以品鑒衡量而有比較之義,卻也呈現(xiàn)出高低之區(qū)別。*道宣:《續(xù)高僧傳》,郭紹林點校,北京:中華書局,2014年,第283頁。墓志強調楊上善對佛道兩教經(jīng)典均有知識興趣,不知在他這里是否也有佛道的高低之別。推而廣之,則是其對“異說”在博采之后,是否有衡量而區(qū)別之?

      在這樣的態(tài)度中,有一個隱含的問題。即前文所討論的楊上善的知識來源是源自師說,還是以文本的權威為中心?特別是在如此紛繁的文本流動和整理背景之下,如何從楊上善的選擇中解讀其對于經(jīng)典的態(tài)度?楊上善顯然接受了《素問》等經(jīng)典文本都是繼承自《內經(jīng)》文本的觀點,《太素》卷九《十五絡脈》:“去腕二寸,出于兩筋間,循經(jīng)以上系于心,包絡心系。實則心痛,虛則為煩,取之兩筋間。”楊上善注:“檢《明堂經(jīng)》兩筋間下,有‘別走少陽’之言,此經(jīng)無者,當是脫也?!边@樣補充脫文的方式,是基于一種認識,即《太素》的底本與《明堂》等來自于同一經(jīng)典“原本”,因此當文意不通時,就可以憑借其他文本找回原初的詞語。在此背后的想象是,經(jīng)典的原本是最為完整而通順的版本,隨著流傳而失去其完整和通順性,也就是現(xiàn)有流傳的文本都是原本不完整的投射。《黃帝內經(jīng)太素》卷三《陰陽大論》關于尺官寸之說引華佗言:“尺寸關三部各有一寸,三部之地合有三寸?!庇衷疲骸拔粗搜院嗡罁?jù)。王叔和、皇甫謐等各說不同,并有關地,既無依據(jù),不可行用?!逼渲兴^的“依據(jù)”指向什么?顯然是經(jīng)典文本,即《內經(jīng)》相關問題的證據(jù),而以秦越人之說否定其后諸說,則顯然認為在之前的歷史譜系中時代越接近《內經(jīng)》的醫(yī)者,其闡釋越接近《內經(jīng)》原本。對于文本本身意義的強調,成為楊上善理解經(jīng)典的核心。這種區(qū)別最主要體現(xiàn)在楊上善對所謂“相傳”的使用上,他無論在注音還是在釋義的過程中,都涉及所謂“相傳”:

      近相傳者,直以兩手左右為人迎寸口,是則兩手相望以為上下,竟無正經(jīng)可憑,恐誤物深也。

      舊來相傳為督脈當脊中唯為一脈者,不可為正也。

      亻亦,相傳音亦,謂怠惰運動難也。

      譫諸閻反,多言也。相傳乃銜反,獨語也。

      熇呼篤反,熱熾盛也。相傳許嬌反。*此段引文,參見錢超塵、李云:《〈黃帝內經(jīng)太素〉新校正》,第152、102、17、41、147、226、283、247、189。

      單從其引述的方式來看,“相傳”往往被視為“俗說”,被看作區(qū)別于經(jīng)典和圣人的解釋,*在中古的其他釋音釋字文獻中也有“傳”“俗傳”的用法,現(xiàn)代研究者一般將其看成一種標明“俗字”的方式,見徐時儀:《玄應和慧琳〈一切經(jīng)音義〉研究》,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9年,第137頁;陳五云、徐時儀、梁曉虹:《佛經(jīng)音義與漢字研究》,南京:鳳凰出版社,2010年,第434-436頁。因此所謂的“相傳”,可能與醫(yī)者師說的傳遞相聯(lián)系,而楊上善以音注或者釋義的典籍來否定傳統(tǒng)師說的解釋,顯然是一個改變,同時也提供了一種對于經(jīng)典意涵文本的強化。在這個意義上,我們也許能更好地理解之前楊上善墓志中描述的經(jīng)典與自得之間的關系,撰注者對于文本的解釋,需要在經(jīng)典文本自身找到。

      其次,我們要如何理解楊上善在李賢府內的撰述?它與當時李賢府內的其他撰述活動是否有互動?可考慮的比較對象是《后漢書》李賢注和《文選》李善注。三者相一致的特質包括兼具直接注音釋義和引典釋義。在引用小學之書時,三者都以《說文》為重。*《后漢書》李賢注引用《說文》可見戚學民:《〈后漢書〉李賢注與〈文選〉李善注:論李善注影響的擴張》,第166頁;小林岳:《後漢書劉昭注李賢注の研究》,第351-354頁。而在引典釋義時,李賢注所引以儒家典籍和史籍為主,而楊上善則大量征引醫(yī)書和道典。楊上善注釋對于《說文》的重視,清代黃以周在《舊鈔太素經(jīng)校本敘》就已提及:“楊氏又深于訓詁,于通借已久之字,以借義為釋;其字之罕見者,據(jù)《說文》本義,以明此經(jīng)之通借?!?黃以周:《舊鈔太素經(jīng)校本敘》,《黃帝內經(jīng)太素附遺文內經(jīng)明堂》,叢書集成初編本,北京:中華書局,1985年,第481頁。唐代前期社會文化中對《說文》的重視,也與這個時代宮廷知識的整體取向有關,*相關制度記載見李林甫:《大唐六典》,第396頁。在此風氣之下,對字義的探索,背負著更為深層的文化意義,也成為此時代注釋者關注的重點。

      至于對《老子》等文本的引用,《黃帝內經(jīng)太素》卷三《陰陽大論》云:“審其陰陽,以別柔剛,陽病治陰,陰病治陽?!睏钌仙谱⒒米浴独献印返谄呤隆?樓宇烈:《老子道德經(jīng)校釋》,北京:中華書局,2008年,第185頁。此段文字若順著經(jīng)典文本和注釋的一般關系理解,是借用《老子》文本之義闡釋《黃帝內經(jīng)太素》文字的意涵,但值得注意的是,楊上善引用《老子》為注釋時,并不提及《老子》的書名,似乎并非用外來文本解釋《太素》,而《老子》之言就是《太素》本義。在這個意義上,《太素》的敘述成為了對《老子》等經(jīng)典意義的表達,其所論的核心顯然也就是《老子》等經(jīng)典。

      更值得注意的是楊上善對《黃帝內經(jīng)》系醫(yī)書依托權威的重塑?!饵S帝內經(jīng)》的體例本依托黃帝與少俞、歧伯之問對。*對此的討論參見金仕起:《中國古代的醫(yī)學、醫(yī)史與政治——以醫(yī)史文本為中心的一個分析》,第67-70頁?!饵S帝內經(jīng)太素》卷三《陰陽大論》云:“是以圣人為無為之事。”楊上善注文云:“圣人,謂廣成子等也。忘物喪我,任物之動,即為無為之事也?!睂V成子塑造為圣人之后,又以他與黃帝的問答來解釋《黃帝內經(jīng)太素》的文義。在此篇之后的段落,他引廣成子語黃帝曰:“吾以目無所見,耳無所聞,心無所知,神將自守,故人盡死,而我獨存?!边M一步闡釋圣人修身之義。*上述引文參見錢超塵、李云:《〈黃帝內經(jīng)太素〉新校正》,第36頁。廣成子與黃帝之對答當然不是楊上善的創(chuàng)見,在《神仙傳》卷一廣成子的傳記中,就有黃帝求問廣成子的場景。*胡守為:《神仙傳校釋》,北京:中華書局,2010年,第1頁。另外,值得注意的是,這兩段引文都裁化自《莊子·在宥》。*陳鼓應:《莊子今注》,北京:中華書局,1983年,第278-279頁。如果我們將依托理解為經(jīng)典權威來源的塑造方式的話,楊上善通過對《莊子》的征引而將廣成子答黃帝之言加入到這個依托的譜系中,顯然改變了原有的權威來源模式。這樣的闡釋,使得《黃帝內經(jīng)太素》不再限于醫(yī)經(jīng)的世界之內,而成為《老子》《莊子》等相關經(jīng)典的一種延伸。*對《太素》和早期道家文本之間更為廣泛的討論,參見村上嘉実:《〈黃帝內経太素〉と道家思想》,《東方宗教》第71號,1988年,第1-19頁。也就是說,在楊上善的撰注中,文本本身的權威被強調,但是這種權威并非來自醫(yī)經(jīng)的譜系,而更可能來自《老子》《莊子》等相關的文本。

      最后要追問的是,《黃帝內經(jīng)太素》對道經(jīng)的重視,及其與李賢注《后漢書》更重儒經(jīng)的差異,這是由于楊上善的個人知識興趣造成的嗎?這是否意味著,他的撰注區(qū)別于李賢府內的“主流”知識模式?如果我們不拘泥于注釋時對經(jīng)典的引用,而追問這種引用在當時東宮和王府內有何文化的政治意義。戚學民認為這些注釋中尊儒的政治標準對于欲穩(wěn)固太子地位的李賢有重要的意義。*戚學民:《〈后漢書〉李賢注與〈文選〉李善注:論李善注影響的擴張》,第167頁。那么引用《老子》和《莊子》是否有政治意義呢?巴瑞特(Timothy Barrett)和雷聞的研究都已展示出這個時代國家權力塑造與道教信仰之間的關系。*巴瑞特:《唐代道教——中國歷史上黃金時期的宗教與帝國》,曾維加譯,濟南:齊魯書社,2012年,第17-26頁;雷聞:《郊廟之外——隋唐國家祭祀與宗教》,北京:三聯(lián)書店,2009年,第138-152頁。楊上善在撰注的過程中,顯然也試圖附庸這樣的權力,這集中體現(xiàn)在他全書使用唐高宗對老子“玄元皇帝”的封號。也就是說,我們可以從唐代前期整體意識形態(tài)的背景里,找到楊上善撰注思想的來源,同時,這種撰注方式也對鞏固李賢的位置有所幫助。但是與李賢府更為重要的著作相比較,他的路徑卻又有不同,即他參與了李賢府內的文化工程,又似乎不是核心知識群體的成員。我們可以以兩者之間的張力作為一個分析工具,以加深對這個時代東宮與王府撰注的著作的理解,也就可以給楊上善一個相對的定位。

      五、不在“中心”的撰注者與未被廣泛閱讀的醫(yī)經(jīng):如何理解他/它的歷史語境?

      醫(yī)學經(jīng)典對于中國醫(yī)學史有重要的意義。在經(jīng)典的譜系敘述中,中國醫(yī)學被看成不斷回溯經(jīng)典權威的過程,其歷史也是經(jīng)典傳承的過程。但是這個所謂的經(jīng)典權威,也是在歷史中不斷建立起來的,每個“傳承”經(jīng)典的著作也存在于其歷史世界之中。當仁和寺本《太素》題名以及楊上善墓志出現(xiàn)之后,對撰注者生活的歷史時代和經(jīng)歷的勾勒,提供了一種理解醫(yī)經(jīng)文本的歷史性的可能。自此之后的研究路徑不能再簡單回到重要著作或偉大醫(yī)者相互影響的猜測之中。但將醫(yī)學經(jīng)典放到其所在歷史語境中討論,找尋其“嘗試對話、說服的對象”卻也是艱難的過程。特別是當我們逐漸揭示出《黃帝內經(jīng)太素》撰成之后的命運,很可能是藏于秘府,甚至可能因為政治情勢而遭遇更為惡劣的命運,這本書在其初撰成的時候顯然缺乏足夠的環(huán)境去贏得同時代的讀者。因此,我們需要再回到撰注者,試圖以其經(jīng)歷幫助理解經(jīng)典形成的過程。楊上善所處的多個語境,無論是他自身的知識興趣,還是李賢府中編撰的各種書籍,或者唐代前期宮廷醫(yī)經(jīng)的世界,為我們理解《太素》提供了多樣的角度。我們很難在一個知識群體中將其定位,也無法將不同語境的影響層層剝離。無論在李賢府中的文化工程中,還是在官方醫(yī)學中對于醫(yī)經(jīng)的教授,《黃帝內經(jīng)太素》都并非處在核心的位置。惟有將這些語境之間的張力作為理解的視角,才能看到《太素》的復雜性。這些語境都將使作為醫(yī)學經(jīng)典的《太素》去經(jīng)典化,從而割裂了醫(yī)經(jīng)權威性的敘事。

      也正因為在這樣的語境之下,楊上善對于《太素》的選擇成了理解歷史語境中經(jīng)典權威的關鍵。在《太素》的時代實際上有多種不同類型的《內經(jīng)》系文本在傳播,也有不同的撰注者在進行自己的文本整理工作,雖然他們的文本之間并不一定有交流或者傳承的關系。楊上善的選擇是其中一種。但是通過分析在相似的歷史語境中面對醫(yī)經(jīng)的人們的不同的選擇,我們可以看到經(jīng)典權威性所創(chuàng)造出的文化想象的意義,它可以使得應對寫本時代復雜的流動的文本的策略,被理解為恢復經(jīng)典“原本”的努力,這本身就是經(jīng)典權威塑造的歷史過程。只是在這個時期,經(jīng)典權威塑造背后的動力何來?在唐初的歷史語境下,醫(yī)經(jīng)從官僚制度和國家的思想體系中借得的力量,也許大大推動了其“正典化”的過程,但是在這一由國家醫(yī)療機構和文化機構推動的運動中,不同的醫(yī)者群體對待醫(yī)經(jīng)的態(tài)度仍然有其差異。太醫(yī)署通過對儒學教育體制的模仿,形成了區(qū)別于當時其他群體處理醫(yī)經(jīng)的方式,也揭示出了太醫(yī)署中醫(yī)經(jīng)經(jīng)典化過程與身份塑造之間的關系。楊上善的撰注揭示出,在宮廷政治與帝國早期的文化重建運動的張力之中醫(yī)學書籍的命運,以及它們與更為核心的著作比如儒經(jīng)、史書之間的差異也解釋了唐代國家權力對于經(jīng)典塑造影響的不同側面。但是楊上善的路徑,既與太醫(yī)署對醫(yī)經(jīng)的態(tài)度有所區(qū)別,也與李賢府內核心著作的撰注路徑有所異同,這不僅能幫助我們理解楊上善面對不同的知識權力和思想資源時做出的選擇,也可以為我們理解醫(yī)經(jīng)在唐前期宮廷中的復雜命運提供另一個角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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