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圖/郝際陶
古希臘文字符號的歷史可以追溯到公元前3100—前1100年的青銅時代,這是希臘民族逐漸形成的時代,也是愛琴海世界從野蠻進入文明的時代。希臘青銅時代后期文化又稱愛琴文明,包括克里特島的米諾斯文明和希臘大陸的邁錫尼文明。
菲斯托斯圓盤A面
菲斯托斯圓盤B面
古希臘文字演進歷程
時至今日,還沒有人能夠識出克里特文明著名的菲斯托斯圓盤(Phaistos Disc)上圖形和符號的意義。1908年,該盤出土于克里特島上第二大古代王宮——菲斯托斯王宮遺址。它是塊干硬的黃泥餅,直徑約為17厘米,貌不驚人,但上面印著許多符號,印跡很清晰,暗藏著“天書”。大約是在泥餅未干之時,用帶有一定形符的金屬印章向泥餅上印的。這塊圓盤堪稱最早的活字印制品,或者說是印制意識的體現(xiàn)。
盤上的符號或圖像中有人像:男人、婦女、孩童。他們有的站立,有的正在奔跑,還有雙手反在背后好似被俘的人。另有人體的某一部分:乳、頭、戴羽毛頭飾的頭、臉上有花紋的頭。人的頭都朝向盤心,腳沖著邊緣。除人像外,還有工具和器具:水準(zhǔn)儀、角規(guī)、錘子、刀、斧、陶瓶和梳子。還有動植物:羊(頭)、貓(頭)、鳥、魚、牛角、馬腿、橄欖枝、無花果枝、花。此外還有船、波浪線、獸皮、拳擊手套、手銬、狼牙棒、弓、箭、圓盾及少數(shù)看不出是什么的圖形??傆嬘?5種241個形象和符號。
刻有線形文字A的泥板
M.文特里斯(1922—1956),破譯線形文字B的英國語言學(xué)家
這些形符被小豎線分隔成組。每組形符數(shù)量不等,多者7個,少者2個,其中3—5個形符的較多。有些形符反復(fù)運用。圓盤兩面分別有30和31個這樣的形符組,這些形符組按螺旋形排列。要想釋讀這篇文獻,首先須知文獻的首尾,是從圓心向外,還是從外緣向圓心?至于一個形符是否代表一個音節(jié),一個形符組是否表示一個詞還是一個詞組,都難以肯定。甚至其所用的是何種文字,目前也尚未弄清。
在距菲斯托斯王宮3公里處的王族夏宮中,發(fā)現(xiàn)了許多刻有線形文字A的泥板。這種文字線條貌似簡單,但可惜到目前為止,依然沒有被完全釋讀成功。
再往后,到了邁錫尼文明時期。邁錫尼人是在希臘這塊土地上建立起文明的首批希臘人。他們的祖先約在公元前2000年來到希臘,建立起幾個以中央王宮為基礎(chǔ)的有聯(lián)系的小帝國。這些小帝國方言不同。其文字是音節(jié)式的,如今被稱作線形文字B。公元前1200年左右的派羅斯王宮中出土了大量載有線形文字B的泥板文書,載有線形文字B的泥板和器物還見于克里特的克諾索斯(Knossos)、伯羅奔尼撒的邁錫尼等地。在黑暗時代,線形文字B逐漸銷聲匿跡。1950年,M.文特里斯成功釋讀線形文字B,確認其為希臘語。
根據(jù)考古資料和泥板文書,我們得以為邁錫尼時代的社會生活描繪出一個輪廓。比如有的泥板就記載了派羅斯土地分配的情況。
愛琴文明衰落后,希臘進入古風(fēng)時期(公元前11世紀(jì)到波斯戰(zhàn)爭之后)。這段時間里希臘人通過借鑒腓尼基字母,逐漸形成并完善了自己含有元音和輔音的字母體系。古代希臘字母的數(shù)目因方言和時段的差異而略有不同,排列起來大致如下:
圖① 線形文字B泥板文書
圖② 線形文字B泥板文書
圖③ 派羅斯關(guān)于土地分配的線形文字B泥板
圖④ 腓尼基字母
Α α、Β β、Γ γ、Δ δ、Ε ε、? ?、? ?、Ζ ζ、Η η、Θ θ、Ι ι、 ?、Κ κ、Λ λ、Μ μ、Ν ν、Ξ ξ、Ο ο、Π π、? ?、? ?、Ρ ρ、Σ σ ?、Τ τ、Υ υ、Φ φ、Χ χ、Ψ ψ、Ω ω、? ?。
希臘文的規(guī)范促進了文化的躍進。荷馬史詩原為口頭傳誦,但非正式的銘文從公元前8世紀(jì)后期就有傳世。荷馬史詩的希臘文是一個奇怪的語言復(fù)合體,其主體為伊奧尼亞方言,阿提卡色彩濃厚,又包含不同時期不同方言的幾種詞形。如“腳”一詞的拼法,就有用伊奧尼亞方言的、用古風(fēng)時期的伊奧尼亞方言的、愛奧利亞方言的三種形式。詞尾的變化形式中既有古風(fēng)時期的,也有當(dāng)代的。公元前6世紀(jì)時的雅典統(tǒng)治者庇西特拉圖(約公元前600—前527年)或此前的梭倫(公元前638—前559年),立法正式朗誦荷馬史詩并定期表演史詩內(nèi)容,有組織地一個接著一個地朗誦全部詩文。既然要朗誦,一定有可以依據(jù)的本子。然而,這本子從何而來,卻不得而知。
圖① 繪有希臘字母表的雅典黑花陶杯
圖② 迪匹隆陶瓶獎杯(Dipylon Inscription,約公元前740年) 其上的銘文是希臘最古老的文字樣本之一,據(jù)銘文所記,該獎杯授予最輕快的舞者
圖③ 迪匹隆陶瓶獎杯(Dipylon Inscription,約公元前740年) 其上的銘文是希臘最古老的文字樣本之一,據(jù)銘文所記,該獎杯授予最輕快的舞者
古典時代(公元前479—公元323年)的希臘文已經(jīng)成熟。書寫的材料不一而足。比如,約公元前5世紀(jì)前期克里特島上的《格爾蒂法典》(The law code of Gortyn),全文刻在墻上。這面墻至今仍挺立在格爾蒂城的廢墟上,堪稱古代保留至今的在公共建筑上公布法典的絕好例證。柏拉圖在其《法律篇》提到立法者把法律寫到墻上的做法。這種做法,在古代中國也常見。該法典各欄依自右至左的順序排列。每欄的銘文用當(dāng)?shù)囟嗬麃喎窖砸耘[頭式(boustrophedo或牛耕式)轉(zhuǎn)行書寫成,即上一行自左往右,下一行自右向左,依次轉(zhuǎn)換書寫順序,所有的字母也隨之而左右換向。銘文的詞與詞之間沒有間隔,也沒有氣音和重音標(biāo)示。原文中,κ和χ都寫作κ,π和φ都寫作π,ξ寫作ks。
希臘人有將重大事件、文件勒石布告的習(xí)慣。保存下來的和陸續(xù)出土的大量此類文告給我們研究當(dāng)時社會提供了極寶貴的第一手資料。比如關(guān)于雅典人及其同盟者的情況,我們就是通過大量的銘文了解到的。還有帕羅斯碑(Marmor Parium),碑文涉及希臘長達1300年以上的歷史紀(jì)年。
牛擺頭式書寫示意
《格爾蒂法典》銘文(Mark Cartwright 攝)
古希臘保存至今的大量文獻是用墨水寫在紙草上的。亞里士多德《雅典政制》是公元前4世紀(jì)末的作品。現(xiàn)存其紙草抄本之屬可能是公元1世紀(jì)末的,至少不會晚于公元2世紀(jì)早期。手抄的紙草文本甚至使用了大量的速記和縮寫字符。
希臘字母派上了許多用場,廣泛使用于音樂、數(shù)學(xué)、物理、生物、天文等學(xué)科。希臘人用字母在詩歌的音節(jié)上標(biāo)識樂譜;古典時代的伊奧尼亞語中,用其字母計數(shù)。開頭的9個字母代表數(shù)字從1到9;接下來的9個字母代表10的倍數(shù),10到90;再后的9個字母代表百的倍數(shù),100到900 。如Α α=1,Β β=2,Ι ι=10,Ρ ρ=100,Ω ω = 800等等。字母也作序數(shù)詞,古代雅典陪審法庭的全體陪審員分為10組,按字母排列,由α至κ;法庭也分為10組,同樣按字母排列,由λ至υ。在現(xiàn)代希臘,字母仍被當(dāng)做序數(shù)詞使用。至于Π π=圓周率,Σ=總和、表面密度,σ ? =跨導(dǎo),λ=波長,Δ δ=密度、屈光度,Ω=歐姆等更是廣為人知。
亞里士多德《雅典政制》的紙草文本
希臘字母表示的數(shù)字
羅馬人學(xué)了希臘文,形成拉丁文,進而衍生出西方諸多文字。俄文字母也是由希臘字母演變而成。希臘字母融進了許多語言,如英語的“alphabet”(字母表),是由希臘字母的前兩位α(“alpha”)和β(“beta”)合成;三角洲“Delta”則取自三角形象的希臘字母Δ?,F(xiàn)代計算機編程也用到希臘字母。
古希臘文字在羅馬帝國、蠻族入侵的巨浪中沒有被淹沒,雖然后來還有戰(zhàn)爭帶來的一系列變動,希臘文字和希臘文學(xué)、哲學(xué)、風(fēng)俗、習(xí)慣等仍然頑強地保留至今。
帕羅斯碑殘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