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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烏那坎的憤怒

      2018-04-24 10:06:18小托夫
      牡丹 2018年10期
      關鍵詞:狍子部落獵人

      小托夫

      “烏那坎”在鄂倫春語義里有正派的意思。

      他十八歲了,是個善于打獵的好小伙。他為人正直,談吐詼諧,還會唱那些古老的謠歌,很討女孩子們喜歡。部落里有待嫁女的人家爭相上門提親,他毫不動心,他只愛一個,一個叫斐蘭的姑娘。后來,他倆的戀情逐漸浮出水面,雙方的父母都很滿意,準備選個好日子,把婚事給結了。

      烏那坎心里很歡快,他終于等到這一天了。他小時候就喜歡她,只是沒勇氣說出來。斐蘭也早就從他的眼神里看出了這一點,可是她是女孩子家,哪好意思主動呢。那時是十二三歲。又過了幾年之后,烏那坎已經長成個大人了,他有勇氣表白了。有一天,他把斐蘭叫到山林里,說要她陪他一起去放鹿。斐蘭看他緊張不安,和平常的表現(xiàn)大為不同,就知道他是有很不尋常的事情要說,至于是什么,他不說,她也能想象得到。果然,烏那坎像姑娘家似的,一路上不言不語,羞答答地垂著頭在前走,頭也不敢回。斐蘭知道他心里緊張,但覺得他很好笑,就故意逗他說:“烏那坎,你在想什么呢?”烏那坎被斐蘭這突然一問給怔住了,一時不知怎么回答,尷尬地抓著臉腮,不敢正眼看斐蘭。斐蘭噗嗤一聲笑出來,從他身邊跑過去,跑到前邊的鹿群里,抱起一只小鹿,把羞紅的臉頰貼在小鹿毛茸茸的皮毛上。

      烏那坎此時才明白自己的心思早已經被聰明的斐蘭看穿了,于是也不再羞怯,大膽地走到斐蘭身邊,小心地抓起斐蘭的一只手,放在自己的胸膛上。斐蘭的手心很柔軟、很溫暖,這是烏那坎當時最直接、最真切的感受。

      從此以后,兩人就經常成雙入對、形影不離,人們也都知道斐蘭和烏那坎戀愛了。

      他們的父母知道他倆戀愛了,沒有加以阻攔,反倒相當高興。斐蘭吶,是個美麗賢惠又善良的女孩子,烏那坎吶,也是個膽大心細的好小伙,相貌也很英俊,大家對他們倆的婚事都很期盼。依據鄂倫春古老的的習俗,在結婚之前,要走三道流程。烏那坎的家人托了部落里的媒人去斐蘭家求婚,斐蘭家雖然很愿意這門親事,但還是要委婉地謙辭幾番,說斐蘭還小,還不懂事,說斐蘭還不夠賢惠,笨手笨腳,說斐蘭不夠標致,配不得烏那坎那個好小伙??傊?,是照著舊例三番推辭。媒人知道這是在行舊禮,也不著急,也不慌張,就盡可能多的想些贊美的話說給斐蘭,以及她的父母聽,她夸斐蘭美麗端莊、溫柔賢惠、舉止得體、善良敏慧,說了好多好多,說得天花亂墜。到時機差不多了,斐蘭的父母也不再一味客套謙讓,默然同意了。媒人知道時機成熟了,就跪下叩頭,這頭一叩,這門親事就算成了。接著,烏那坎就跟著媒人還有父母一起去斐蘭家認親,認親不興空手,他們帶了野豬肉和燒酒。那野豬肉,是烏那坎頭一周前特意上山打來的。野豬肉已用篝火燒制過,干硬如冰,可以保存很久。又過一些日子,就是婚前最后一道儀式了,送彩禮。彩禮送過之后,就可以成親了。烏那坎需要再次上山打獵,打到更多的獵物。他希望給斐蘭家送去的彩禮足夠豐盛,他希望能討斐蘭的父母開心。彩禮的豐富與否從某種程度上可以看出女婿的狩獵技能的強弱。在興安嶺的山林之中,鄂倫春人最主要的食物來源就是獸肉,善于狩獵的男子,更能得到大家的欽佩。

      烏那坎頭兩天上山,用獵槍打倒兩只成年野豬,他的槍法很準,只放了兩槍就打倒了。這兩槍都打在野豬的前腿骨上,不至于斃命,但失去了逃脫能力。烏那坎用樺皮繩把它們的嘴給系牢,防止它們咬著人,野豬的獠牙比任何刀子都鋒利,被野豬牙挑到,非死也傷。然后他又繞到野豬的背后,用繩子綁住它們的后腿,拴住在株落葉松上。這株落葉松被野豬剝過皮,兩尺高的樹身處已經光禿禿的了,因此長勢盡頹,生機垂垂,此刻那兩只失去自由的野豬被拴在自己身上,它不知有多喜悅,即便沒有風,它的枝條也欣喜地左右搖擺著。烏那坎回去叫來了七八個小伙子,大家一人抓住一只野豬腿,把野豬翻到過來,用更結實的繩索,把野豬的前后腿捆在一起,然后用一根堅硬的松木從兩只野豬的腿間穿過,像抬轎子一樣把它們抬起來,運回了部落。烏那坎家里喂養(yǎng)了兩匹母馬,這意味著烏那坎家有充足的馬奶,有馬奶就可以制作成人人都愛喝的馬奶酒。馬奶酒是用馬奶、酒酵母和米谷放在一起發(fā)酵而成,喝起來有一股濃濃的奶香。烏那坎的母親在烏那坎認完親以后,就開始著手準備馬奶酒了。她用兩口大木桶來盛馬奶,在桶里加入酵母和米谷,然后不停地用木棍攪拌,連著攪拌好幾天。攪拌好后,她就把木桶放在墻角,任其發(fā)酵,等過一段時間,就能飲用了。這一段時間,烏那坎天天上山,他捕到了很多獵物,有孢子,有野豬,還有犴達罕。最后,等馬奶酒發(fā)酵好了,他就去斐蘭家送彩禮啦,彩禮就是那兩桶馬奶酒,以及一只只鮮活的獵物。獵物狠多,當天,烏那坎的同族弟兄們都來幫忙抬獵物。斐蘭家收到的彩禮是部落里最多的。人們都稱贊烏那坎的勤勞和勇敢。送完彩禮后,下一步就能結婚了。

      婚事已經定下了,就在這個月底。

      烏那坎心中難掩激動,晚上都睡不著了。

      他躺在屬于自己的仙人柱里,想象著不久的將來,他將和斐蘭一起住在這里,這座將屬于他們兩個的仙人柱里,他們將在這里面做吃的喝的,還將有自己的家和孩子。他已經抱過斐蘭了,也親吻過斐蘭了,她的嘴唇、她的身體,和她的手掌心一樣,都非常柔軟非常溫暖。等不了多久了,斐蘭就將住進來了。斐蘭身體的每一個部位,都屬于我,我都將擁有,烏那坎想。一想到這里,他就激動起來,渾身發(fā)燙,睡意全無。部落的營地上立著一座座仙人柱,每座仙人柱里都住著一個家室。月光照在仙人柱上,明晃晃的。烏那坎聽到月光在仙人柱的頂蓬上流淌,聽到山間的狼嚎和潺潺的溪水,他有一股沖動,想一口氣跑到山巔,向山神獻上一首頌歌。他覺得,他是個得到山神庇佑的幸福的人。

      立秋后的一天,烏那坎又要再次上山了。這是他婚前最后一次上山,也是為了打獵。他需要多儲備一些獵物,這些獵物將用在婚事上,給大伙做成食物,宴請大伙。此時興安嶺已經變冷了,落葉松的葉子也開始變黃了。烏那坎戴上袍皮帽,穿上狍皮衣,靴子也是狍子皮制作的,是他母親為他縫制的。今后他的衣服和靴子都將是斐蘭親手制作,做為他的妻子,斐蘭理所應當做這些,事實上,在制作衣服和靴子方面,斐蘭也很嫻熟,她知道要成為一個合格稱職的妻子,做這些是最基本的。她老早之前就開始慢慢學著做了,那時她的手藝還不行,做的不怎么嚴謹,也不怎么好看,這些試手之作她都給了她的父親。終于有一天,她做出了一雙她很滿意的很精美的靴子,她第一時間就想到了烏那坎。她把烏那坎約在溪流邊,親手把靴子呈給了他。烏那坎欣喜不已,當即把斐蘭抱起來,把頭埋在斐蘭懷里,使勁嗅著斐蘭的身懷里彌漫的香味,嘴里喃喃道:“斐蘭,我好愛你。斐蘭,你太招人喜愛了。”

      斐蘭讓他在溪邊的一塊青石上坐下,他順從地坐下了。斐蘭在他膝邊蹲下,脫下他腳上那雙穿破了的舊靴子,給他換上她親手縫制的新靴子。烏那坎興奮地走來走去,臉上閃爍著緋紅的光彩。斐蘭覺得烏那坎穿上這雙她親手做的狍皮靴子后,比以往更加英俊、更加光彩照人,但她還是輕聲問道:“好穿嗎?”

      “好穿?!睘跄强残ξ鼗卮鹚!斑@是我穿到的最合腳的一雙靴子了?!?/p>

      這雙靴子自打烏那坎那次穿過之后就沒再穿了,不是靴子有問題,而是烏那坎不舍得穿。他一直小心翼翼地把靴子掛在床邊的木桿上,每晚臨睡前都要仔細看一會,心里十分歡喜。這次他出門狩獵,也沒舍得穿,他腳上還是那雙舊的靴子。他把獵槍挎在肩上,把彈藥裝在上衣口袋里,沉甸甸的。母親正在給他準備路上食用的千糧,主要是一些曬干的肉條,還給他準備了一小壺馬奶酒。這一次他需要去遠一點的地方狩獵,入秋后,各家各戶的成年男子都上山打獵了,為了儲備冬日的食物,每年的秋后,就是獵人們最繁忙的季節(jié),獵物儲備的越多,就意味著在寒風刺骨的冬天就可以越少出門打獵。部落附近山林里的獵物們因為槍聲頻繁,已經逃得遠遠的了。烏那坎只好出趟遠門了。母親把裝滿肉條的包袱遞給烏那坎,烏那坎接過包袱,斜挎在肩頭,那一小壺馬奶酒則懸掛在烏那坎的腰帶上。烏那坎吹了一聲口哨,俯臥在仙人柱旁的一只獵犬聞聲迅速跑來,它又叫又跳,搖著尾巴往烏那坎身上撲。

      烏那坎說:“停下來,臘月?!?/p>

      那只叫臘月的獵犬立即就停下了,只是尾巴還在左右搖擺。

      烏那坎的母親說:“你看,它還是最聽你的話。”

      臘月是一只淺灰色的獵犬,出生在寒冬臘月,生下不滿一個月就被遺棄了。有些部落里養(yǎng)不了那么多獵犬,只得把出生后不久的幼犬帶到幾重山外進行丟棄,為了不讓母狗尋到叼回去,幼犬都被丟棄的很遠很遠。烏那坎前年冬天在埋伏在雪堆里打棒雞,剛剛俯下身,就聽到不遠處的雪窩子里有細微的叫聲,他站起來尋聲看去,一只灰溜溜的小狗凍得縮成一團,嘴里發(fā)生痛苦的吱吱聲。烏那坎走過去一看,一共七只小狗,另外六只已經死去,身體已經凍得硬邦邦了。只有這只后來叫“臘月”的小狗命大,還留有一口氣。烏那坎把它揣在懷里,懷里有狍皮衣遮擋,比較溫暖。等回到家里,這只小狗崽已經緩了過來。烏那坎在柳條簍里墊上一層野獸皮,把它放在里面,柳條簍就擱在烏那坎的床頭。他夜間醒來后總會趴在床頭,朝柳條簍里望一眼,看看小家伙是否睡在暖和的獸皮里,如果它從獸皮里鉆了出來,烏那坎就重新給它蓋上。部落里的霍查布家的老母狗,生下了一窩狗崽,烏那坎每天三次往他家跑,給臘月吃熱騰騰的奶水。臘月一天天長大了,懂得了幫助主人狩獵,它的鼻子十分敏銳,動作也十分麻利,是烏那坎的得力助手,烏那坎每次出遠門,總要帶上它。

      烏那坎蹲下身,把臘月抱到懷里,臘月伸長脖子在烏那坎懷里蹭來蹭去。

      烏那坎的母親說:“時間不早了,你去吧。晚上要是睡在那山林里,一定要留個心眼。”烏那坎一面點頭一面說:“放心吧,有臘月在,它機靈得很?!?/p>

      烏那坎說:“我父親呢?”

      他母親說:“他一早就跟著大伙去打獵了?!睘跄强蚕胝f:“父親他腿病還沒好,怎么能去打獵呢!”但他畢竟沒有說出口。他的父親患有腿病,時常發(fā)作,發(fā)作起來又腫又疼,多少年來都沒治愈。他懂點事后,就盡量讓父親待在家里,自己代替父親跟隨部落去出獵?,F(xiàn)在父親又上山去打獵了,稍微想一想也能明白,他是去掙取這個家的冬天的口糧。他知道烏那坎婚事在即,打得的獵物多半要用來置辦婚宴,而冬天來臨時,他不想看到烏那坎還要為著一家?guī)卓诘目诩Z在零下三四十度的雪地里跋涉,所以他想趁著冬天來臨之前,跟隨大隊人馬,進山出獵,多少能給烏那坎減輕一些負擔。他也知道烏那坎一定不會準許他上山,所以他事先并沒有跟烏那坎提及,而是瞞著烏那坎,悄悄離開了。

      在進山之前,烏那坎先去找了斐蘭。他一見到斐蘭,就開心了。他們是在樺樹林里見面的,這里背離著部落,比較清靜,不會被部落里的人打擾到。樺樹的葉子已經由綠轉黃,他們漫步在樺樹林里,林子里除了偶爾的一兩聲鳥叫,一切都靜悄悄的。斐蘭憂心忡忡地開口說:“你什么時候回來?”烏那坎說:“打到獵物就回來?!?/p>

      “不過?!睘跄强蚕肓讼胗终f,“現(xiàn)在每個部落里的獵人都進山了,獵物不會好打了?!?/p>

      斐蘭說:“我不管,三天之內我就要見到你?!?/p>

      “如果我沒打到獵物呢?”

      “那也要回來,我的家人,包括大家,都已經知曉你善于狩獵了,你不用再去證明什么?!?/p>

      烏那坎沒回答,他在猶豫是否應當聽取斐蘭的意見。他愛斐蘭,想證明給包括斐蘭在內的所有人看,他是個出色的年輕獵人。在打獵這方面,不輸于任何人。在興安嶺的密林中,衡量一個人價值的不是財富,不是學識,而是狩獵的技能。烏那坎要強,總想在這一點上做得最好、最出色。但眼下不知為何斐蘭卻限制他三日之內歸來,在以前,斐蘭從沒有這樣做過,她也明白,作為獵人,證明自己的最后方式就是通過打獵,尤其體現(xiàn)在婚事上獵物的多寡,可是近來她卻總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烏那坎陷入思考,斐蘭在一邊輕聲打斷他:“你答應我了嗎?”

      烏那坎雖然不明就里,但也只得說:“好,我答應,三天之內就回來見你?!?/p>

      斐蘭走到一株樺樹旁,用指甲輕刮著樹皮,嗓音有些焦慮地說:“我會向山神祈禱,讓他庇佑你,既能順利打到獵物,又能平安無事。你知道嗎,最近我總做噩夢。”

      “噢,夢到什么了?”

      “哎,”斐蘭嘆了一口氣,“都是些不吉利的事?!?/p>

      烏那坎走過去,從后面溫柔地擁住她,把下巴貼在她纖弱的肩膀上,聞到一股淡淡的馨香。他閉上眼,似乎陶醉在其中。過了好一會,斐蘭轉過身,踮起腳尖吻了他的額頭。

      兩人在樺樹林里告別,烏那坎帶著獵犬,漸漸消失在樹林盡頭。斐蘭一直望著他遠去,直到再也看不見為止。一片枯黃的落葉,打著旋兒從樹梢上凋落下來。

      烏那坎穿過松林、柞樹林,向人煙更稀少的山林進發(fā)。最開始,他遇到一些獨個出獵的獵人,肩背長筒獵槍,腳踩狍皮靴,身盼尾隨著一只獵犬。裝扮和烏那坎無異。烏那坎認識他們,都是附近部落里的成年男子,在林間打獵時經常會碰到,他們互相詢問對方的狩獵成果,以及獵物的蛛絲馬跡。他們會坐下來燒起一堆火共進一餐,相談甚歡,但一般情況下,餐后也就各自走散了,不會相約去打獵,因為這涉及到獵物的分配。大家不想因此起爭執(zhí),把友誼破壞,所以往往不會同行。但如果有些獵人受到了獵物的襲擊,身體受到了傷害,或者在彈盡糧絕的危險關頭,大家也會無私地伸出援手,并不圖回報。還有一種約定俗成的默契不可動搖,相當于山禮山俗,千百年來都是如此,人人信奉,這個原則就是,假如你在山林之中,撞見一只已經斃命的獵物,且獵物的身體上插著一把獵刀,這代表這只獵物已經有了所屬,也就是這把獵刀的主人。獵刀的主人或許有事離開或許還有其他獵物要托運,所以先暫且把這只獵物丟至原地,待抽出身回來取。在這種情況下,其他路過的獵人見到這把插在獵物身上的刀子后,不能輕舉妄動,更不能把獵物偷走,這觸犯了大忌;如果在彈盡糧絕的危急關頭,你可以在不觸碰獵刀的前提下,割取獵物身上的肉來食用,前提就是不碰觸獵刀,否則就會觸犯獵人間約定俗成的大忌諱。獵人們都恪守著這項不成文的原則,深怕身敗名裂,招致痛恨與報復。

      第一天都用來走路了,也沒看到什么像樣的獵物,野兔和棒雞倒是比比皆是,可是它們體量太小,根本不足以去用獵槍獵殺。有時候,臘月能在出其不意的時候捕到一只野兔,或者棒雞。當天晚上,烏那坎在一個山洼里停留下來,山洼東南角的山腳下,有一處凹陷,向里凹著,形成一個遮風擋寒的夾角。他來到這個角落,上下左右打量一番,發(fā)現(xiàn)這里極其安全,山體陡峭,野獸不會俯沖而下,左右兩邊又都有凸出的山體遮擋,野獸也不會選取這個角度來攻擊,只有走正面,而正面又有警惕機敏的臘月坐鎮(zhèn),他覺得今晚可以睡個好覺了。他用隨身攜帶的斧頭砍下一堆松枝,松枝含油量極大,易于燃燒且燃燒的時間也比較久。火堆升起來后。他把包袱里的肉條取出,搭在松枝上熱了,然后一半自己吃,一半喂給了臘月。臘月吃起油滋滋的肉條來,狼吞虎咽地,根本不嚼,吃再多也吃不夠。

      伴隨著貓頭鷹的叫聲,夜?jié)u漸深了。月光從事樹杈間投射下來,遍地通亮,火堆里的松干“噼啪”燃燒著,在入睡前,烏那坎把松枝換成了松干,松干的燃燒時常更久,可以持續(xù)供暖。烏那坎倚著火堆旁的山壁睡著了。夜間他醒來一次,臘月的吠叫把他吵醒了。他抄起獵槍,走到臘月身邊,拍拍臘月的腦袋,順著它吠叫的方向看去,遠處山嶺的林子里,有幾對綠瑩瑩的眼睛,在朝著這邊一動不動地凝視著。是一群野狼。烏那坎不想整夜與這群狼周旋,不想為了這群狼整晚都不能睡安生,于是他平舉著獵槍,對準那群野狼,“砰砰”放了兩槍。那群狼也極其聰明,知道這槍的厲害,有槍在,它們無從下手。示警起到了作用,那群狼聽到槍聲后,轉身奔逃,很快就越過山嶺,消失不見了。

      烏那坎趴在灌木叢的一側,不時吹上幾聲狍子哨,他用這種方法來吸引狍子。他看到有兩只狍子一跳一跳地循聲而來了。那兩只狍子聽到狍子哨誤以為附近有自己的同類,所以才趕來的。狍子哨是用樺皮制作而成,發(fā)出的清脆叫音和狍子聲一般無二,真假難辨。很多獵人都上山都攜帶此物。但有些時候會發(fā)生令人哭笑不得的小插曲,比如一個獵人在吹狍子哨,另一個獵人還以為附近真有狍子,就貓著身子過去探望,到頭來,兩個獵人相撞,互相嘲笑一番。但這一次,烏那坎是真的引來了兩只狍子,而且離得很近了。

      烏那坎把狍子哨收起來,從地上撿起獵槍,瞄準其中一只,他的槍法奇準,往往一槍足矣,不需再補槍。他瞄準的是兩只狍子里相對離得較遠一些的那一只,體型也較大,另外一只和這只比起來。要顯得贏弱一些,逃脫的可能性也更小。槍聲一響,那只大個的狍子立刻倒地了,旁邊那只個頭小一些的狍子,立即撒腿狂奔起來。但烏那坎的獵犬臘月也是訓練有素的,它一直臥著不動,只等烏那坎發(fā)出命令,那命令就是槍聲。槍聲才一響起,臘月就飛速竄出去,追捕那只驚慌失措的狍子。

      臘月追上了那只狍子,死死咬住它的后腿,它用另一只蹄子反過來踢著臘月的嘴巴。臘月還是不松口,任由它去踢打。烏那坎趕到后,用獵槍把這只狍子制服了。臘月這時才松開嘴巴,歡快地沖著烏那坎吠叫。烏那坎丟給它一根肉條。它叼起肉條蹲在一邊啃起來。烏那坎把這只狍子扛在肩上,來到第一天晚上過夜的地方,火堆已經熄滅,他又重新把火點起來。接著,他又去把第一只狍子扛回來,兩只放在一起。事情比想象中進展的順利,出獵的第二天就捕到了兩只狍子,烏那坎想,一定是斐蘭的祈禱起了作用。他把剩下的所有肉條都拿出來,放在火上烤,準備飽餐一頓之后,把獵物分次帶回去。太陽已經升到中天,日光暖洋洋的照下來,他感到有些熱,把袍皮帽取下來,擱在地上,肉條已經烤熟,他吃著肉條,把剩下的馬奶酒也喝光了。

      吃飽喝足后,他重新戴上袍皮帽,站起來打量著地上那兩只死狍子。這兩只狍子,他暫時只能帶走一只,他把那只大塊頭的狍子扛在肩上,走了幾步,又停下來,從腰間抽出獵刀,轉過身,蹲下來,把刀子深深插入地上那只狍子的肋骨里。然后才轉過身大踏步走起來。他肩扛著獵物,走出山洼,走到一片柞樹林,他想,如果路上不作停留,在夭黑之前,應該能夠到達部落。走了兩個多小時后,他覺得肩膀酸痛,實在不能繼續(xù)了。他只得停下來休息。臘月蹲在他身旁,吐著紅潤的舌頭,它也跑累了。休息沒多久,機靈的臘月猝然站起來,豎起耳朵,眼光直直地盯著遠處的林子。它聽到了什么動靜。在荒野里,獵犬就是獵人最好的耳朵和眼睛,也是最好的鼻子,它往往能夠幫助獵人追蹤獵物、及時發(fā)現(xiàn)危險,獵人都相信獵犬提供的信息。烏那坎也跟著警覺起來,在荒野里,任何細微的疏忽都可能把自己推向危險的境地。尤其是在這野獸橫行的興安嶺。烏那坎并沒看到什么,但臘月已經朝著一個方向飛竄出去了。烏那坎緊跟著追過去。掛滿秋葉的樹叢擋住了烏那坎的視線,但臘月卻能從樹叢下鉆過去。臘月吠叫幾聲后,又從樹叢里鉆了回來,沖烏那坎叫,邊叫邊搖擺著尾巴。烏那坎見此情景,便放下心來,臘月邊叫邊搖尾巴,就證明沒有什么危險。果然,一陣腳步的窸窣聲后,從樹叢的一側繞過來六個獵人。他們和烏那坎都是同一個部落的,穿戴也都一模一樣。他們這六個人組成的小分隊,幾天前已經上山了,現(xiàn)在滿載而歸,只有普楚空著手。他們一看到烏那坎,開心地過來擁抱他,并問他怎么樣。烏那坎說,打到兩只狍子。他們眼睛一亮,指著普楚笑哈哈地說:“比普楚厲害多了?!?/p>

      普楚苦著臉說:“我的槍壞了?!?/p>

      霍查布說:“為啥槍在你手里就壞,在別人手里就不壞?”霍查布是這群人的領頭。三十來歲,嗓音洪亮,身材十分健碩。

      普楚答不上來,確實很奇怪,每次上山,普楚的槍就打不出火。普楚長得胖墩墩的,一張圓乎乎的臉,他比烏那坎大一歲,總愛生氣,還是個長不大的孩子。被霍查布一說,現(xiàn)在又嘟著嘴,氣得別過臉去。

      霍查布轉向烏那坎說:“你的獵物呢?”

      烏那坎帶領他們去看自己的獵物,他指著地上的狍子說:“只帶回了這一只?!?/p>

      霍查布看了兩眼,贊賞說:“挺大個兒的。另外一只呢?”

      烏那坎說:“那只還在原地,我?guī)Р幌履敲炊??!?/p>

      霍查布提醒道:“插上獵刀了嗎?”

      烏那坎點點頭。

      霍查布抓了抓臉邊的胡腮,笑了笑說:“那問題不大。這樣吧,烏那坎,你這只獵物我們幫你帶回去,你先回去帶那只吧?!被舨椴紝ζ粘籼裘碱^,“普楚。你來背這只狍子吧?!?/p>

      普楚后退兩步,搖搖頭:“我不背,又不是我打的獵物?!?/p>

      霍查布說:“你和烏那坎是一起長大的好朋友吧?現(xiàn)在他需要你幫助,你就撒手不管?”

      普楚心里有些松動。

      霍查布又說:“再說了,到了部落了,大家都滿載而歸,就你空著手,吉雅看到了會怎么想?!奔乓恢倍际瞧粘哪降膶ο?,他自然不希望吉雅看到他空手而回。說到吉雅后,普楚想也沒想,跑過去就把狍子背起來。大伙忍俊不禁地笑起來。

      臨別時,霍查布對烏那坎說:“我們先走著,你隨后找到狍子就跟上來。彈藥夠嗎?”獵人的槍桿子里少不了彈藥,缺少彈藥,獵人很可能會成為虎狼爪牙下的獵物。

      烏那坎說:“夠用,才用兩顆?!?/p>

      他們這一行人依次與烏那坎抱別,拍拍他的肩膀。雖然他們都知道烏那坎的槍法準,是個機靈的獵人,但畢竟年齡小,又孤身一人,所以臨別時他們還是囑咐他,時時要小心,事事要謹慎。

      烏那坎帶著臘月折路返回了。

      他一邊走,一邊心慌意亂,不知為什么,他心下有些慌張。他想,或許是一見到部落里的人,就想起部落、想起斐蘭了。他和斐蘭的婚事在這月底,也快要臨近了。他腦海里浮現(xiàn)出斐蘭穿上新嫁裳的樣子。想到這里,他的心緒平緩下來,于是步伐更大、更有節(jié)奏。臘月始終在他身邊小跑著,它有一只敏銳的鼻子,即便烏那坎找不到原路,它也能代其尋找。期間有一次,烏那坎走偏了,偏離了方向,機敏的臘月站著不動,使勁地沖著烏那坎狂吠,聽到臘月一動不動地吠叫,烏那坎意識到走了神,腳下已經偏離了原路。

      他跟隨臘月重新走上原路。

      當烏那坎抵達昨晚的露營地后,他一下怔住了:獵物不見了。豈止獵物不見了,連留在獵物身上的那把跟隨他多年的獵刀也不見了。他再次心慌意亂起來,心臟在胸口撲通地跳著,血液在他血管里飛速流動。他蹲下身仔細排查地上的腳印,確認不是野獸把獵物拖走了。地上那一排排腳印非常清晰的表明這是人留下來的。烏那坎還從沒遇到過這種情況,憤怒之火在他胸中燃燒起來。他跟隨著錯亂的腳印向前走,走了十多米,腳印消失在草毯以及落葉之中。幸好有臘月在,他催促臘月,臘月嗅了嗅地上的腳印,撒腿跑了起來。烏那坎把獵槍拿在手上,緊跟著臘月,也跑起來。

      雖然烏那坎累得氣喘吁吁,但他沒有停下來,他一直緊跟著臘月,臘月在前頭為他帶路。臘月帶他來到了一座低矮的山嶺,在山嶺的頂端停了下來。山嶺上長滿蔥郁的植物,透過這些植物,可看到山嶺下有一條汩汩流淌的溪流,溪流邊有兩個人,一胖一瘦。胖的那個蹲在溪邊,用手捧水喝,烏那坎看到自己的獵刀就插在那人的后腰帶上;偏瘦的那個則倚靠在青石上,閉著眼睛曬太陽,陽光下,他滿臉的舊日刀痕觸目驚心。青石旁立著兩把獵槍,兩人的狍皮衣丟棄在石面上晾曬。青石的正前方燃著一堆已經不旺盛的火堆,火堆旁是一地潔白的骨頭,還有他們吃剩下的半扇狍子。過了一會,那個胖子走回來,走到青石邊,把手上的水滴甩到刀疤臉的臉上,刀疤臉睜開眼,罵了一句,然后用腳踹了他一下。

      那個胖子用手指著不遠處,好像在詢問他怎么處置?

      烏那坎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一大一小兩只黑熊,伏倒在溪邊,鮮血染紅了一片。烏那坎心頭一緊,他們連正在哺乳的黑熊都獵殺!在獵人間,有個人人遵守的古訓,就是哺乳期間的獵物不要獵殺,否則會觸怒山神,遭到報應。他們竟然連這些都不遵守。那只母熊一定是帶著小熊來溪流邊找尋魚類,不成想卻碰到這兩人。那個刀疤臉坐起身瞄了一眼,不耐煩地大聲說:“當然是賣了。”隨后他又很得意地揮了揮手說:“一定能賣個好價錢?!?/p>

      烏那坎從沒見過他們,他們之前從未在這一帶的山林出現(xiàn)過。事實上,他們這兩人都是亡命之徒,陰狠冷冽,像冰風暴一般冷漠無情,變幻無常。他們半年前已經被所在的部落驅逐出去,起因不光是破壞獵人們代代相傳的守則,還因其輪流強暴了一個內地逃荒來的采菇人。每當內地出現(xiàn)饑荒或者戰(zhàn)亂,就會有不少人逃到興安嶺深處,靠采蘑菇、木耳賣錢茍活。他們兩人因為涉嫌強暴了采菇人,引起眾怒,終被被驅逐出去。其后,他們二人不圖自新,反倒變本加厲,干起有違祖訓的非法買賣。專門獵取珍貴的野生動物,賣給不法分子。烏那坎不認識他們,也不知道他們的斑斑劣跡,就算知道,又能怎樣,他和他們并非來自同一個部落,根本也無法插手。但現(xiàn)在,烏那坎知道,自己必須去討回自己的獵刀,并且為自己的獵物討回個說法。他走下了山嶺。

      兩人很警惕,一看到有人走來,立馬抓起獵槍,把槍口對著烏那坎。烏那坎氣得渾身發(fā)抖,但他冷靜地在心里對自己說,不能起沖突,不能起沖突,不為自己,也要為斐蘭。他壓抑住自己的情緒,走到他們面前。他們把烏那坎上下打量一番,覺得只是一個才成年不久的小伙子,好對付。

      那個刀疤臉瞇著狹長的雙眼,輕佻地說:“小家伙,你來干嘛?”

      烏那坎靜默不語,他在克制自己不要沖動?!懊月妨藛??是不是找不著家了?”那人用奚落的語氣又說道。說完兩人哈哈大笑起來。

      烏那坎終于開口了,他盡量使語氣變得平靜:“我來取刀?!?/p>

      “取刀?誰見你的刀了?”刀疤臉明知故問道,他用腳踢了踢胖子,“你見了?”

      胖子在咧著嘴笑,這時停下來大搖其頭:“沒見,我怎么會見到?!?/p>

      “聽到沒,你的刀子我們沒見?!?/p>

      他見烏那坎站著不動,他變得不耐煩了。他猛地一步邁到烏那坎身前,目光灼灼地瞪視著他,咬牙切齒地說,“快滾!”他看烏那坎還是一動不動佇立在原地,瞬時怒了。他把槍栓拉上,把槍口對著烏那坎的腦袋,烏那坎感覺到額頭瞬間冰涼。他像個劊子手一樣,冷冷地威脅說:“現(xiàn)在轉過身去離開還來得及,不然你今天就回不了家了。聽我說的,快走吧,別想著你那把獵刀了,保命要緊,知道嗎?”烏那坎頂著冰冷的槍口向前走了一步,刀疤臉氣急敗壞地往地上吐了一口口水。

      “我來取獵刀。”烏那坎語氣依然平靜,可是卻控制不了雙手。他繞過刀疤臉,一把抓住站在一旁的那個胖子。胖子大驚失色,想掙脫烏那坎??蔀跄强舶阉氖滞笞サ镁o緊的,他動彈不得。這時他扭過頭沖著刀疤臉喊道:“齊克圖,別愣著??!”齊克圖嘴里罵了一聲什么,拎起槍托就要往烏那坎的腦袋上砸,一直被二人忽視的臘月這時吠叫著沖上來,狠狠咬住齊克圖握槍的那只手,他疼得腦門上出了一層細汗。臘月的牙齒十分尖利,現(xiàn)在有一半已經咬進了齊克圖的皮肉,他動也不能動,甩也不敢甩,只好彎下腰保持著一動不動的姿勢。齊克圖疼得齜牙咧嘴,他大叫著說:“尕布,快,快還獵刀?!?/p>

      尕布臉上掠過一絲不舍的神情,從后腰上取下獵刀,還給烏那坎。

      烏那坎把獵刀別在腰帶上,走過去拍了拍臘月。臘月松了口。齊克圖捂住流血不止的右手,臉色蠟白地站起來。刀疤臉齊克圖一站起來,蠟白的臉色又被憤恨充斥地通紅,只有他那臉上一道道舊日的刀疤還慘白兮兮的,散發(fā)出令人猙獰的光束。但他有意軟下嗓子,解釋說:“誤解一場,原本只想給你開個玩笑?!彼钢S嗟哪前肷柔笞?,說:“你要是不嫌棄,就拿去吧,我們原以為是被人丟棄的呢。”這種解釋實在太單薄,太無力,也太好笑,興安嶺里沒有哪個獵人不知道獵人間約定俗成的規(guī)矩。烏那坎知道他在撒謊,但他也沒有心情拆穿他,他只想離開這里,離開這個是非之地。他沒有帶上那半扇狍子,他的確覺得惡心,畢竟是這兩個污穢的人吃剩下的。烏那坎索回了他心愛的獵刀,多少也索回了他做為一個獵人的尊嚴,他不想再去計較那只狍子了。盡快忘掉吧,盡快忘掉眼前這些丑陋之事吧。烏那坎想,等見到斐蘭,這些不愉快就會拋到腦后了。

      烏那坎帶著臘月向山嶺走去。

      等烏那坎走遠了,齊克圖臉上現(xiàn)出陰鷙的表情,沖尕布使了個眼色。兩人不約而同舉起獵槍,陰森森的槍口,一只對著烏那坎,一只對著臘月。悶沉沉地槍聲響起,灼熱的子彈穿過烏那坎的頭顱,他應聲倒下。那個叫尕布的胖子槍法不是太好,臘月沒有立即死去,恐懼而無助地叫著,拖著鮮血淋漓的身子爬向烏那坎。齊克圖大罵一聲真沒用,舉著獵槍走過去,對準臘月的腦袋,又補上一槍。

      責任編輯 王小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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