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凈沙
摘 要:文學作品的翻譯不僅僅是用另一種語言去詮釋原作者的語言所表達的思想,更是對原著語言的再創(chuàng)造。譯者的翻譯能力和翻譯經(jīng)驗不僅會左右譯本的形式和內(nèi)容,還會對讀者解讀文本起到直接或間接的導向性作用。因而翻譯文本的質量是個不容忽視的問題。以往翻譯理論中說的“翻譯標準”屬于觀念上的標準,缺乏可操作性。本文將采用可接受性和最大對應關系這兩個技術指標就《廚房》的兩種漢譯本進行比較研究,通過實例分析來詮釋兩種譯本的各自特點, 考察其中的得與失。
關鍵詞:《廚房》;譯本比較;可接受性;最大對應關系
一、前言
吉本芭娜娜,本名吉本真秀子,日本現(xiàn)代著名女作家,與村上春樹齊名,二人分別被冠以日本現(xiàn)代文學天王與天后的美名。她其處女作《廚房》自1987 年問世后, 便接連獲得了許多文學大獎?????,在不到兩年的時間里便售出120 萬部, 并且被翻譯成多國文字, 在亞洲、歐洲、美洲等世界各地出版。在我國大陸市面上發(fā)行的《廚房》譯本中,早期譯本有著名日本學研究專家張哲俊教授的譯作,在1997年由花城出版社出版。為了精益求精,延續(xù)經(jīng)典,上海譯文出版社于2004年出版了李萍譯的《廚房》??偟膩碚f, 兩個譯本都各有千秋,都不失為好的作品。然而, 每個譯者的翻譯能力和翻譯經(jīng)驗限制著其對文學作品的再創(chuàng)造, 決定了哪個譯本更為成功。因此, 筆者將試著李萍的譯本和張哲俊的譯本進行比較, 看誰的作品略勝一籌。
文章將以張哲俊和李萍的譯本為比較對象,對中譯本的翻譯質量進行比較。對譯本進行比較,自然涉及到評價標準的問題。在下一章中本文將選擇一種具有一定的操作性、較為科學的譯文評價標準,作為本文的評價指針。
二、本文的評價指針
本文襲用林璋(2008)中提到的可接受性和最大對應關系這兩個技術手段來來對比作為比較這兩個譯本的翻譯質量。分析哪個譯本翻譯技術含量更高,更能最大程度的接近原文文本。
三、兩個譯本的比較考察
1.從譯文的可接受性來考察兩個譯本
例1 どこのでも、どんなのでも、それが臺所であれば食事をつくる場所であれば私はつらくない。できれば機能的でよく使いこんであるといいと思う。乾いた清潔なふきんが何枚もあって白いタイルがぴかぴかかがやく。(p.7)
張譯本:無論在什么地方,無論是什么樣子,只要那里是廚房,只要是做飯的地方,我就不會厭惡。如果可能,最好是用具齊全。時常使用的廚房,要有幾條潔凈干爽的毛巾,還有潔白瓷磚,閃閃發(fā)亮。
李譯本:無論在哪里,是怎樣的,只要是廚房,是做飯的地方,我就不會感到難過??赡艿脑?,最好是功能齊全、使用方便,備有好多塊干爽整潔的抹布,還有潔白的瓷磚熠熠生輝。
其中兩個譯本對“つらくない”這個詞分別譯成“不會感到難過”和“不會厭惡”。雖然這兩個譯法都具有合語法性,但可接受程度卻不同。我們試分析下:這兩個表示心情的詞匯其實微妙地反應了主人公美影的性格。主人公櫻井美影,父母早逝,一直由祖父母撫養(yǎng)。但好景不長,中學時祖父去世,大學時相依為命的祖母也走了,只剩下她孑然一身。此后,她孤單的她不管在哪個房間總是睡不安穩(wěn), 于是不斷變化地方,最終, 她發(fā)現(xiàn)在廚房的冰箱旁可以安然入睡。從這些大致描述中不然發(fā)現(xiàn),美影所尋找的,首先是一個能夠給人安全感的地方。像美影這樣一個沒有安全感,渴望溫暖和力量的人,對于廚房所表現(xiàn)出來的感情,可能不是“厭惡”與否。相對來說,李譯版的“難過”接受程度更高,同時也細膩地表現(xiàn)出美影的性格。
對于第二個句子我們先討論下句中的用詞,關于“機能的”這個詞語,《新明解國語辭典》(p.327)對其的解釋為“それぞれの機能が有効に働くさま”即“機能性的,功能性的”意思。張譯本翻譯為“用具齊全”忽略了廚房的“功能性”改變了詞的原意。相對來說,李譯本的“功能齊全”則對應了原文的意思,接受度更高。我們從就整個句子,整個段落來看也會發(fā)現(xiàn)張譯本的后面一句強調(diào)要有幾條毛巾,還有瓷磚。仿佛“用具齊全”在這里的的含義就只包含了毛巾和瓷磚。而原文中這是兩個單獨的句子,屬于并列的關系,即廚房最好“功能齊全”,比如說可以炒,煮,燉等這些屬于廚房這一空間的料理功能(當然還有更多的其他功能),同時要備有干凈的抹布和潔白的瓷磚。但是,我們又發(fā)現(xiàn)其實兩種翻譯都是可以接受的(從讀者的角度看),但是作為對譯文的評價來看,張譯本的翻譯不全面,是不能接受的。這里就存在著“可接受性差異”之說。
再看“使い込む”這個詞,對應的李譯本為“使用方便”,張譯本的為“時常使用”。原文中“使い込む”的實際用途就是作為對“廚房”的修飾,所以我們首先考慮譯出其言語意義。就《新明解國語辭典》(p.922)上對“使い込む”的解釋為“長い間使ってすっかりそれに慣れる”。對應的翻譯筆者認為“使用習慣了的”是最恰當?shù)?,張譯本和李譯本接受度都較低。因為使用習慣了就意味著一種熟悉。對任何一個人來說,恐怕最為熟悉的地方莫過于家了。在美影看來,只要是廚房,無論在什么地方,無論什么樣子,即使邋遢得不行,她也難抑喜愛之情。這才是美影內(nèi)心深處真正的渴望。所以筆者認為“使用習慣了的”接受度更高。
最后“ふきん”這個詞,,《新明解國語辭典》(p.1218)上的解釋為“食器などをふくための小さい布”。由此可判斷出“ふきん”這個詞正確的意思應為廚房里的“抹布”而并非“毛巾”。
而“使い込む”這個詞也出現(xiàn)了兩種翻譯結果,但這屬于最大對應關系的范疇,我們將提到下一節(jié)來進行詳細分析。
關于“可接受性差異”之說,我們再來看一個例子。
例2 いやなことはくさるほどあり、道は目をそむけたいくらいけわしい……と思う日の何と多いことでしょう。愛すら、全てを救ってはくれない。(p.68)
張譯本:甚至愛情,也不能拯救一切。
李譯本:甚至連愛,也不能拯救一切。
這句話的背景是“我”和雄一的變性母親惠理子在談話,了解了惠理子過去所經(jīng)歷的種種挫折和磨難發(fā)出的感嘆。感慨人生的不如意,前途的艱難險峻。甚至連“愛”也不能拯救一切。這里的“愛”究竟譯成“愛情”還是“愛”呢?我們通讀整篇小說可以了解到整個故事是以田邊雄一家這一“特殊”的家庭為舞臺展開的。雄一的母親很早去世,父親又因為太眷戀妻子,不想再婚,索性變性成了雄一的“母親”惠理子,也像母親一樣照顧著田邊和美影。而美影和雄一的關系雖然撲朔迷離,但仔細分析就會發(fā)現(xiàn),“兩人之間只存在著親情,毫無戀情可言”(由同來2010:126)。所以,在一個完全沒有愛情的背景下,“我”想到絕不應是“愛情”來拯救這一切。兩句譯文雖然都沒有語病,但以專業(yè)翻譯者的態(tài)度考察原著的背景就可發(fā)現(xiàn)張譯本的翻譯是有問題的。
以上幾個例子中的譯文都是沒有語病的,但是意思卻大相徑庭,在可接受程度上也不同。因此,我們可以看出,譯文沒有語病不等于可以接受。同時在接受程度上也存在差異。
2.從最大對應關系來考察兩個譯本
譯文不能只具有可接受性,同時要爭取最大限度的與原文對應。
由于受到可譯性的影響,從總體上說翻譯只能做到部分對應,而不可能做到完全對應。因此,翻譯的目標是,在可接受的前提下追求最大的對應關系。
例3 向いの席にすわって、
「雨が降るかな?!?/p>
私が言うと、
「いや、晴れてくるんじゃない?」と宗太郎は言った。(p.39)
張譯本:“不,天會轉晴的?!?/p>
李譯本:“哪兒呀,會轉晴吧?!?/p>
原文中“……じゃない?”是一個反問句,表示說話人”雖然不能清楚斷定,但是大概如此”的推測性判斷。張譯本的“不,天會轉晴的。”將其直接翻譯為了直白的肯定句。而李譯本最后用了“……吧”這個推測的語氣,句式上對應了原文,同時也更符合原文的含義。
由于受到可譯性的限制,我們在對比譯文中使用最大對應關系這個判斷基準。由以上例子可以看出雖然這是個彈性原則,但其中還是有規(guī)律可循的,那就是對應關系的優(yōu)先順序,即語用意圖>言語意義>語言意義。翻譯要做的事,就是不斷地挑戰(zhàn)可譯性的限度,在可接受的前提下尋求最大對應關系。(林璋2008:6)
四、總結
以往的翻譯標準主要是一種觀念,在使用翻譯標準評價譯文的時候,難以運用比較確切的可操作的技術評價指標。而本文從譯文的質量指標,即好的譯文必須同時具備可接受性和最大對應關系,來衡量這兩個譯本的翻譯質量。由于人的語感存在個體差異,且讀者同專業(yè)翻譯人員的角度不同,所以可接受判斷存在“可接受性差異”。最大對應關系也有個可循規(guī)律,即語用意圖>言語意義>語言意義。
我們得出在保障譯文的可接受性的前提下,去追求譯文與原文的最大對應關系的話,能讓讀者更多地感受到原文的特色。李譯本也正是因為更多地符合這兩個指標才更勝一籌。掌握這個技術手段,有助于我們以后更好地評價譯文,同時也更好地進行翻譯研究。
參考文獻:
[1]胡志偉.和諧才是美——試用“和諧說”賞析小說<廚房>兩個譯本,三峽大學學報(人文社會科學版),2009.6
[2]林璋,關于譯文的質量指標——可接受性+最大對應關系.福州,日語學習與研究,2008.4
[3]王曉平.日本文學翻譯中的“漢字之癢”.日語學習與研究,2010.5.
[4]夏長宏.許淵沖與翻譯.科技信息,1982.3
[5]由同來.對《滿月——廚房Ⅱ》一處譯文的分析及探討.日語學習與研究,2010.5資料出處
[6]吉本ばなな,『キッチン』,日本:福武書店,1989。
[7]張哲俊,《廚房》,廣州:花城出版社,1997。
[8]李萍,《廚房》,上海:上海譯文出版社,2004。
[9]《新明解國語辭典》(第五版),三省堂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