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子“群論”思想及其當代價值研究

摘 要：荀子是先秦儒家及諸子學說繼往開來的集大成者，其學說涉及面廣，且其從社會組織的管理研究對當代和諧社會的構建有重要作用。荀子“群論”強調(diào)人們應有明確的職責分工，各司其職，才能夠?qū)崿F(xiàn)“明分使群”，只有有序的分，才能有和諧的群，整體中有個別的差異性，個人又具有普遍的統(tǒng)一性融合于群體之中。

關鍵詞：荀子；群論；明分；群居和一

荀子“群論”思想史從人與動物的區(qū)別開始的，指出了人之所以優(yōu)于其他動物就是因為人的社會性。同時不可忽視的是，荀子思想中依然存在著儒家求“仁”、重“禮”、求“和”等基本觀點，這些在其“群論”思想中自然也有體現(xiàn)。

現(xiàn)在西方哲學思想充斥，并深入影響著人們對社會、國家和集體，甚至價值觀認識上的改變。如何發(fā)揮荀子的“群論”思想在當代和諧社會構建中的積極作用，而不是成為“中國式的社群主義”，是研究的主要目的。荀子“群論”思想同中國諸子管理思想的相通之處在于都強調(diào)道德優(yōu)先，義務優(yōu)先的人本思想，是從群體角度出發(fā)考慮利益問題，個人是依賴于群體，并且最終都需要回歸到個人所在的社會群里才能夠做出正確的評判。荀子所說的群與群之間是相互聯(lián)系的，具有連續(xù)性、整體性，這一點是不同于社群主義中群之間的獨特性，單一的強調(diào)群的功能性而忽視了人性以及人在群中的共同價值追求。

一、“群”存在的根基是社會“理性人”

從人性本質(zhì)的視角來探討諸子思想的根源，是中國管理哲學不可回避的問題，對人性的探討是討論一切中國管理哲學問題的前提和基礎。中國傳統(tǒng)文化是一種崇尚人文精神、倫理道德和中庸和諧的“價值理性”文化，是一種“德性”文化，所以盡管諸子百家的主要思想各有不同，但是其根本出發(fā)點都是“人”。?

荀子“群論”思想同樣也是從人性論出發(fā)，認為人生下來就有的情欲選擇，是趨向惡的一面，好利疾惡，趨利避害的，缺乏向善的自覺性?！敖袢酥?，生而有好利焉，順是，故爭奪生而辭讓亡焉；生而有疾惡焉，順是，故殘賊生而忠信亡焉；生而有耳目之欲，有好聲色焉，順是，故淫亂生而禮義文理亡焉?！保ā盾髯印ば詯骸罚?/p>

奧爾森在《集體行動的邏輯》一書中提到，人生來就是以“理性人”自居的，其本身追求的就是自我的私利，只是在集體行動中更有利于自我利益的實現(xiàn)，因此有了集體或組織的形成。但是奧爾森集體行動邏輯的局限在于其忽視了現(xiàn)實中的人并不是完全的理性人。人具有其自身的認識能力，即荀子所說的“義”。

荀子認為人性惡，也提出了“其善者偽也”，善從何而來呢，由此推出了人與動物的區(qū)別?！叭酥詾槿苏?，何以也？曰：以其有辨也。饑而欲食，寒而欲暖，勞而欲息，好利而惡害，是人之所生而有也，是無待而然者也，是禹桀之所同也。然則人之所以為人者，非特以二足而無毛也，以其有辨也。今夫狌狌形肖，亦二足而毛也，然而君子啜其羹，食其胾。故人之所以為人者，非特以其二足而無毛也，以其有辨也。夫禽獸有父子而無父子之親，有牝牡而無男女之別。故人道莫不有辨，辨莫大于分，分莫大禮，禮莫大于圣王?！薄盾髯印し窍唷啡伺c禽獸的區(qū)別在于人有長幼、貴賤、上下、貴賤之別。

“水火有氣而無生，草木有生而無知，禽獸有知而無義，人有氣有生有知亦且有義，故最為天下貴也?！薄盾髯印ね踔啤吩谲髯涌磥?，人與禽獸相比，是由認知能力而且是有“義”的。而這個“義”則是西方哲學思想中“理性人”未涉及到的部分，突出了中國管理思想中情感、道德、人性在管理中發(fā)揮的潛在重要作用。

二、“群”存在的充分條件是“有義”

在荀子“群論”思想中所談的“義”又具體包含哪些內(nèi)容？“力不若牛，走不若馬，而牛馬為用，何也？曰：人能群，彼不能群也。人何以能群？曰：分。分何以能行？曰：義?！薄盾髯印ね踔啤吩谲髯涌磥?，人能夠群，其出發(fā)點是從人性惡開始的，而其社會本質(zhì)是在于“義”。荀子揭示了人之所以“能群”歸根到底是因為人類社會有禮義規(guī)范，是有人類特有的道德規(guī)范和約束。

因為民有義，有其內(nèi)在的自我價值判斷準則，所以人不僅是生物人，也是道德人、社會人，這就突出了人類與動物區(qū)別的另外兩種特性，道德性和社會性。而且是存在于世上每一個人都不可擺脫，生來就有的。荀子也提到了“三年之喪”，“能以事親謂之孝，能以事兄謂之弟，能以事上謂之順，能以使下謂之君?！保ā盾髯印ね踔啤罚┲灰谴嬖谟谏鐣械娜?，都有自身所扮演的角色和身份，都有受到一定的行為準則約束，以保證整個體系運轉(zhuǎn)協(xié)調(diào)有序。

從人類社會最簡單的關系分析，人一出生最直接的社會關系就是家庭，作為子女，對于父母有其生而就有的“三年之喪”的“愛”的情感，作為父母，對子女有養(yǎng)育的責任。因此相互間會有一個自我的判斷，作為子女應該做什么，作為父母應該做什么，相對于他人來說，這就是一個“群”，與其他“群”是有親疏的。這也是人與動物不同的地方，人有自身的認識能力和判斷能力。

所以馬克思說，“人是最名副其實社會動物，不僅是一種合群的動物，而且是只有在社會中才能獨立的動物?！比耸巧鐣游?，人類不僅能夠聚群而居，而且有自覺的社會組織。

因為人在群中有“義”，一方面有自己的認知能力和判斷標準，一方面有一定的社會行為準則?；谶@兩個方面，不同的人就會有不同的行為反應，在同一社會環(huán)境中，如何面對這些不同的反應，成為統(tǒng)治者著重處理的問題，如何在眾多個人利益協(xié)調(diào)，成為命運共同體，實現(xiàn)集體和國家的利益，實現(xiàn)社會的和諧統(tǒng)一。

三、“群居和一”的必要條件是“明分”

在荀子看來，如何處理個人與群的關系問題，最關鍵的在于“明分”。“人生不能無群，群而無分則爭，爭則亂，亂則離，離則弱，弱則不能勝物”，（《荀子·王制》）也就是說，群的維系有賴于每一個社會成員職責的明確厘定和嚴格持守。“幼而不肯事長，賤而不肯事貴，不肖而不肯事賢，是人之三不祥也。”（《荀子·非相》）如果個人不能遵守自己的本分，社會就會陷入無序混亂的狀態(tài)。荀子認為人的禍福不是先天的，而是由自己是否能夠堅守本分所決定的?！吧偈麻L，賤事貴，不肖事賢，是天下之通義也。” （《荀子·仲尼》）各司其職，恪守本分，才能夠各有所得。

成中英先生認為，“人的存在就是整體的存在，個別的人也是整體的人，整體的人從個別的人走向群體、走向整體，也形成了整體的群體，然后在整體的群體找到整體的個人，在整體的個人中發(fā)展整體的群體。此一認識對在全球化中人類發(fā)展史非常重要的?！?“百技所成，所以養(yǎng)一人也。而能不能兼技，人不能兼技官，離居不相待則窮，群而無分則爭。”（《荀子·富國》）一個人不可能同時掌握多種技能、所有行業(yè)，脫離群體不能相互幫助就會造成貧窮。柏拉圖認為最好的城邦，真正的正義，就是城邦內(nèi)的人能夠各司其職，各盡本分，不越位，不缺位，就能夠建立一個統(tǒng)一和諧的城邦。這一說法可以說與荀子“明分”之說不謀而合。

所以在荀子看來，“明分使群”，只有社會分工才能夠使“群”更好地維系下去。一切事情只要職責明確，人人各得其所，事事各得其宜，就會和諧有序。群是人生來就有的功能，要使之成為現(xiàn)實的社會組織，就需要有“分”。分是社會組織的構成。而“分”的存在就是要使得社會組織構成合理。

荀子“群論”中的“分”，是有差等的，“有天有地，而上下有差”，（《荀子·王制》）依據(jù)等級原則劃分人的職責。亞里士多德提出，人們之間為了實現(xiàn)某種目的而形成的聯(lián)合都需要等級制。人類是有等級的，這一點與其他萬物沒有什么不同。也因為這樣，荀子認為，“皆使人載其事，而各得其宜”，（《荀子·榮辱》）才能夠?qū)崿F(xiàn)國家的良好治理。

在這里就可以看出，荀子的“分”是為了更好的“和”，是一種有差別的統(tǒng)一，追求的是一種多樣性相結(jié)合的“群居和一”的理想社會。在現(xiàn)代社會組織的運行中，組織成員的具體職責、稱呼都需要有明確的語言表述，包括個人在家庭與其他社會組織中的不同身份轉(zhuǎn)換，也需要有明確的定位，以此才能夠根據(jù)具體的行為準則進行評判。

“分”是“群”存在的必要條件，從人性論角度考慮，為了追求共同的利益，有形成一個命運共同體的充分條件。而不論是“分”還是“群”都需要有具體的準則和要求，那就是“禮法”。

四、“群居和一”的現(xiàn)實要求是“隆禮重法”

不論在中國傳統(tǒng)社會還是在當代社會，不可避免的會有奧爾森集體行動的困境，謀求私利，存在大量的“搭便車”現(xiàn)象，對此，就需要道德與法律的規(guī)范。在荀子看來，就是需要“隆禮重法”，才能夠維持社會整體的有序和諧，這也是“明分使群”現(xiàn)實要求?！岸Y”主要從道德層面規(guī)范人們的行為，就像現(xiàn)代社會的文明道德規(guī)范，側(cè)重于人的自我約束和輿論約束，而“法”則屬于剛性管理范疇，一就是一，沒有可緩和的余地，且是有法必依、執(zhí)法必嚴，才能夠嚴格把好關口，不越紅線，整個社會的秩序才能夠在可控范圍之內(nèi)。

“禮”是儒家思想中的重要概念，被認為是人類社群生活的一種最重要的秩序安排方式，涉及到人的方方面面?！岸Y者，人之所履也，失所履，必顛蹶陷溺?！保ā盾髯印ご舐浴罚┻@里，荀子提到了“禮”是判定人們的行為是否恪守本分的準繩。荀子還提到了，“凡用血氣、志意、知慮，由禮則治通，不由禮則勃亂提僈；食飲、衣服、居處、動靜，由禮則和節(jié)，不由禮則觸陷生疾；容貌、態(tài)度、進退、趨行，由禮則雅，不由禮則夷固僻違，庸眾而野。故人無禮則不生，事無禮則不成，國家無禮則不寧?！保ā盾髯印ば奚怼罚┸髯诱J為“禮”是一套約束行為的具體規(guī)范，能夠指導人選擇正確的行為方式。

荀子認為“禮”是人類節(jié)制欲望的標尺，確定了名分后就必須遵守禮法，“先王惡其亂也，故制禮義以分之，以養(yǎng)人之欲，給人以求?！保ā盾髯印ざY論》）荀子認為禮義的社會功能在于明確人的名分，調(diào)節(jié)人欲望，而且還能夠明確人倫關系和等級尊卑。因此，“禮”成為了人修身立德之本?！盾髯印と逍А吩弧跋韧踔?，仁之隆也，比中而行之。易謂中？曰：禮義是也?！薄岸Y”也是儒家思想中追求恰大好處的中庸之道的體現(xiàn)之一。在人類社會中，各種人倫關系都依賴于禮的規(guī)范，循禮而為，引導和調(diào)節(jié)人們之間矛盾和情緒，否則就會有令不行，治理無序。

荀子所提到的“禮”更多的是體現(xiàn)在道德規(guī)范和制度規(guī)范，有助于喚起人們的自覺意識，屬于一種柔性管理方式。而“法”，更多反應的是一種剛性管理方式，通過法的強制力進一步約束人們的行為。“本政教，正法則”，（《荀子·王制》）荀子特別強調(diào)法在社會治理過程中的重要地位。荀子要通過“法”的強制性來制約人的欲望，克服人的私欲，實現(xiàn)“化性起偽”。

“隆禮重法”是荀子“群論”思想成為現(xiàn)實的方法和手段。荀子強調(diào)的是“禮法并舉”，突出“禮”的教化作用，“法”的威懾作用，以實現(xiàn)“群居和一”的社會理想。

五、“群居和一”貴在“和一”

儒家思想從孔子到荀子都在追求內(nèi)圣外王的理想目標，從荀子這里看來，更側(cè)重于外王，但其仍然強調(diào)“仁義之統(tǒng)，以相群居”，追求“明分達治”和諧社會的理想目標。

荀子建構了由群分、能群、使群等一系列重群理念所建構的群學思想，也為現(xiàn)實社會管理提供了一套管理方法，“明分使群”，發(fā)揮禮與法的剛?cè)嶙饔?，借助人的仁義之心，各司其職，發(fā)揮人的本然特性，形成命運共同體，在差別中尋求和諧統(tǒng)一，構建一套有序的管理模式。荀子通過“群論”思想的闡述強調(diào)人們遵照禮義的要求過群體生活，做符合自己社會職業(yè)、社會身份、社會地位的事。正如柏拉圖所追求的理想國一樣，城邦中的人根據(jù)自己的等級，各司其職，各盡其能，就是在做正義的事，就是一個正義的人。在荀子看來，也只有這樣，才能夠?qū)崿F(xiàn)儒家所追求的“大一統(tǒng)”社會，才是“和一”。

荀子所追求的“和一”，是更好地延續(xù)“最為天下貴者”的優(yōu)秀中國傳統(tǒng)文化，如何實現(xiàn)和諧相處，并實現(xiàn)人的社會價值，滿足人的社會基本需求，這些都是“群居和一”理想社會的重要前提條件。

要實現(xiàn)“群居和一”，就必須要在社會群體中有所分工，各有其位；而如何才能夠合理分工，就需要禮義的支撐，根據(jù)等級尊卑進行社會分工，從而讓“群”能夠和諧有序，并讓各類不同的“群”形成社會共同體，相互統(tǒng)一，相輔相成。所以說，群居的前提在于明分，明分的道德標準即禮儀，明分使群的價值在于和一，追求惟齊非齊、和而不同、社會有序、分和相通的個人至善和社會至善的大同世界。

六、荀子“群論”思想的現(xiàn)代價值

荀子“群論”思想對于現(xiàn)在和諧文化的構建有著重要意義，不僅帶有中國傳統(tǒng)儒家思想的仁愛思想，同時也賦予了“法”的治理思想，剛?cè)岵慕M織管理思想更適用于現(xiàn)代社會的組織管理，在人情社會中輔助一個強制力，在以人為本的基礎上增強對整個社會成員的約束力。

荀子的“群”是追求人與自然、人與人、人與社會的和諧統(tǒng)一，仍然突出強調(diào)的是人的道德意識和自覺意識，對現(xiàn)代社會約束人的道德行為有重要的借鑒意義。人性在后天發(fā)展過程中會呈現(xiàn)出善惡兩面，就需要在現(xiàn)實中發(fā)揮道德的約束力和法律的強制力并舉的作用。其中心思想是“明分使群”，群體內(nèi)的個人應該各盡其分，才能夠共致和諧，只有有序的分，才能有和諧的群，整體中有個別的差異性與獨特性，個人又具有普遍的統(tǒng)一性融合于群體之中，不可分割。

這一方面蘊含著中國傳統(tǒng)文化的內(nèi)省特質(zhì)，強調(diào)群體中的個體自覺的擔當和責任，另一方面又在相互恪守本分中保障自我價值的實現(xiàn)，但卻又不是追求自我私利和欲望的滿足。在當代迅速發(fā)展的社會中，在滿足公共利益的同時，需要盡可能的為個人價值的實現(xiàn)創(chuàng)造條件，激發(fā)個人的積極性，也有助于更好地實現(xiàn)社會利益。荀子“群論”思想更好地印證了在群體中如何處理群體與個體之間的關系，發(fā)揮雙方相互促進，相互推動的的正向作用。

荀子“群論”思想同樣啟示我們要明確自己在不同群體中的不同角色和身份，簡單說就是定好位，以此才能正確指導自己具體的行為實踐方向，不偏離本分。儒家思想中有強調(diào)“正名”，在現(xiàn)代社會依然適用，先正名，凡事有需要有個名分，才能夠好辦事，無名無份就沒有支撐自己的脊梁骨，是虛的。所以說，從自身角度來說，就是找準自己的定位；從管理者角度說，職責有分工才能把握全局，給員工一個名分，一個可操作的行為準則。

有名有分的基礎上，就需要“禮法”的約束。隆禮重法是禮與法、德治與法治相結(jié)合的治國方略，在保障國家長治久安過程中相輔相成、相得益彰。在當代社會如何兼顧道德與法律在約束行為中的作用還需要更多的探索，但其基本點不會變，即維護公共利益和個人合理正當?shù)睦?，維護社會的和諧穩(wěn)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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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郭倩倩（1990年-），女，漢，安徽，無職稱，碩士研究生，西南政法大學，中國管理哲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