傣族織錦工藝及其符號運用

李興力

【摘要】本文經(jīng)過筆者田野調(diào)查，以西雙版納曼村為例，介紹傣錦的工藝流程及其在傣族人民生活中的運用。傣錦作為一個族群特殊的標志，不僅在人們的生活中大量被使用，而且還承載著人們的民族感情和精神信仰，成為了傣族人生活中不可或缺的物化符號。

【關鍵詞】傣錦；工藝流程；符號價值

【中圖分類號】B825 【文獻標識碼】A

傣族主要分布在我國云南省的西部和南部，大部分居住于西雙版納傣族自治州、德宏傣族景頗族自治州以及普洱地區(qū)、臨滄地區(qū)、金沙江沿岸、紅河沿岸的熱帶、亞熱帶地區(qū)。從遠古時代起，傣族就是中華民族的重要組成部分，在漫長的社會歷史發(fā)展進程中，傣族與其他民族友好相處，相互交流，創(chuàng)造發(fā)展了光輝燦爛的民族文化。

一、美麗的傣鄉(xiāng)曼村

本文的曼村為化名，是一個位于勐罕鎮(zhèn)中心的典型傣族村寨。勐罕鎮(zhèn)坐落于景洪市東南部，距離景洪市27公里，俗稱“橄欖壩”。曼村周圍有兩條主要水系，南面是瀾滄江干流，在景哈東南南阿河口出境，下稱湄公河；北面是人工湖泊龍得湖，村民過去稱其為“大漁塘”。

現(xiàn)在的曼村是20世紀末開發(fā)的橄欖壩傣族園景區(qū)的五個村寨之一。一進入景區(qū)大門就可看到寨內(nèi)綠樹成蔭，環(huán)境優(yōu)美，古樸傳統(tǒng)的干欄式傣樓在樹林中若隱若現(xiàn)，形成了獨特的民族人文景觀。旅游開發(fā)使曼村的文化內(nèi)容比周邊的村寨更加豐富。在曼村寨的中心位置樹立了一個“傳統(tǒng)工藝展覽館”的標示牌，其中有織錦、紡線、傣首飾打制等傳統(tǒng)工藝和傣族“贊哈”表演，這些承載著傣族傳統(tǒng)文化內(nèi)涵的習俗活動通過旅游公司的包裝和制作又重新回到了曼村民的生活中來，給當?shù)卮迕竦慕?jīng)濟創(chuàng)收開創(chuàng)了一條新型的道路，同時也給游客帶來了耳目一新的民族文化盛宴。

二、傣族織錦工藝流程

關于傣錦最早產(chǎn)生的年代，至今還沒有定論。據(jù)史學家考證，傣錦在漢代史籍中就有記載，到唐、宋時期已形成一定規(guī)模。據(jù)史料記載，傣族的先民——古越人很早就掌握了紡織技術。《漢書·地理志》記載，粵地“處近海，多果布之湊”。唐代《云南志》記載：“唯收娑羅樹（即木棉）子破其殼，其中白如柳絮，韌為絲，織為方幅，裁之為籠緞。男子婦女通服之?！泵鳌缽暮啞妒庥蛑茏射洝ぴ颇习僖钠份d：百夷“染五色絲，織土錦充貢?！泵鞔毒疤┰颇蠄D經(jīng)志》：“以木棉花紡成綿線，染為五采，織以花紋，土人以之為衣”，“以綿花紡織為布，闊僅八寸，土人呼曰娑羅布，歲以輸官?！笨梢姡鲎逑让窈茉缇屠眉徔椉夹g制作衣物，并將傣錦作為給官府的貢品，說明古時傣錦的織造技術就已相當成熟。

傣錦是經(jīng)過提花、繡、織等工序，以絲、錦、毛、棉、麻和金絲等線制作成的長條形錦物，色彩多用紅、黑、白、綠等色。云南傣錦可分為西雙版納和德宏傣錦兩種，兩者的主要區(qū)別在于用料、用色和紋樣組合上。前者主要以棉線為原料，白色為底，其上用黑色或紅色緯線織成各類花紋，如象、馬、孔雀、花草、樹木、建筑、人物等紋樣；后者善用絲線，色調(diào)濃郁，常用黑、紅、翠綠等濃艷色彩，摻用金絲織成，紋樣多為幾何圖形。

（一）紡線

紡線只是手工傣錦織造的第一步，西雙版納傣錦為棉織品，棉花是其制作的原料。將棉花原料弄成棉條，然后用紡線機將棉條紡成長長的棉線。

（二）繞線

繞線，又稱為“并線”。顧名思義，是指將多條棉線經(jīng)過繞線機并成一股棉線。錦面的花紋大小決定線的粗細，常以2條棉線并成的線作為緯線進行織造。繞線可重復進行，根據(jù)制造過程中對線粗細的要求，隨需隨繞，通過繞線機的旋轉將多根棉線卷繞在一根長約10厘米的中空竹棍上，放入梭巢中，與織機上的緯線相連接，即可使用。

（三）浸線

紡好、繞好的線要經(jīng)過7—10天的浸泡，使其更加牢固耐用。在許多研究民族民間工藝技術的書籍中，都沒有提及這道工序。據(jù)曼村咪濤風介紹，這道工序尤為重要，沒有浸泡的線或浸泡時間不長的棉線，在織造時極易斷，進而影響傣錦產(chǎn)品的質(zhì)量。一般傣族織錦的制作都必須經(jīng)過這一過程，且要將棉線浸泡至發(fā)出極難聞的味道為止。據(jù)說，傣族老一輩的婦女泡線時還需用舂米的木制舂米機舂線，使其完全浸透?，F(xiàn)在則用木棍在線上敲打。據(jù)筆者了解，曼村的棉線要浸泡一星期后才可進入下一道工序。

（四）染色

棉線經(jīng)過浸泡后，就可進行染色了。過去傣族染色善用野生植物染料，這些天然色素有野青樹、拓藤、鹽膚水、密蒙花、倒吊筆、豆葉藤、姜黃、大葉觀音草等?，F(xiàn)在，由于這些植物染料已經(jīng)很難找到，因此多用化學染料進行棉線的染色。據(jù)訪談筆者了解到，無論用植物染料還是化學染料，棉線的染色過程是一樣的。首先將浸泡好的線放入鐵鍋中煮，煮時在鍋中放入一點茶葉、鹽，并將火灰過濾過的水加入鍋中與棉線一起煮沸，大約煮30分鐘，等冷卻后染色就完成了。

（五）漿線

染過的線必須要用米湯漿過才牢固。漿線的工具主要是木槽，是一個木制的凹槽，一般長0.8米，寬0.6米。染好色的線放入木槽中，將煮好的米飯放到線上，然后用腳在其上反復踩踏，直至棉線被米湯完全漿透為止。這一步驟主要是讓棉線更加牢固，并且可使棉線不起毛、硬板。據(jù)了解，在這之前泡線的水在這時仍有用處，即漿好的線要用泡線的水沖洗，但不能沖得太干凈，否則米湯被完全沖洗掉后，線的質(zhì)量會受影響。因此，在晾曬棉線時會有一股極難聞的怪味，這股味一直到織造時仍然存在，直到織成傣錦經(jīng)過反復洗滌后才會消失。

（六）鑲經(jīng)

“鑲經(jīng)”通常又稱為“整經(jīng)”，是整理經(jīng)線的意思。這道工序是在傣家竹樓的一層，利用竹樓的木柱進行操作，通常是四根柱。首先，在木柱前的地上并排插入兩根木棍，在第一根木柱上方插入一根鐵棍作為鑲經(jīng)線的起始點。其次，一人提著木制鑲經(jīng)機，將經(jīng)線來回纏繞在木柱上，并將經(jīng)線繞在地上的兩根木棍上按組排列，根據(jù)所織物的大小決定鑲幾組經(jīng)線。如一般的傣錦方巾、小圍巾、佛幡等是5組（每組4對經(jīng)線）；8組的可制作披肩、桌布；12組的可制作筒裙、沙發(fā)墊。鑲經(jīng)之后就可以將經(jīng)線上機織造。

三、傣錦的花紋

傣錦的圖案花紋非常豐富，體現(xiàn)出傣族民族生態(tài)的審美特性和深刻的佛教文化痕跡。曼村的傣錦多以白色或淺色為底色，題材圖案較為豐富，有動物、植物、建筑、人物等題材。動物有大象、孔雀、馬、龍、麒麟、鳳凰等；植物有貝葉棕、菩提樹、大青樹等；建筑有佛寺、竹樓、佛塔等；人物題材多為表現(xiàn)耕種或日常生活場景。

這些圖案表現(xiàn)了傣族地區(qū)的生態(tài)環(huán)境、人文景觀、宗教信仰和生活狀態(tài)，蘊涵著深刻的民族心理、文化內(nèi)涵和審美情趣，表達了人們對美好生活的追求。其中，動物題材圖案中的每一種動物都是傣族神話故事中的主角，是人們的保護神，象征著吉祥、幸福和力量，人們對它們有著無比尊重的心情。

四、傣錦的符號運用

作為生活用品的傣錦是一個族群的特殊符號，其在傣族人的日常生活、節(jié)日習俗、人生禮儀中扮演著重要的角色。二十世紀三四十年代以前，傣族的服飾和床上用品都靠傣族婦女織布制作，織出的布用土法印染成各種顏色，可縫制衣、褲、裙、挎包和被蓋等。

在傣族的婚禮中，傣錦“帕墊”（床單）一直是老人送給新人最好的結婚禮物。過去，通常是老人在兒女婚禮時贈送自己親手織造的傣錦“帕墊”十對?，F(xiàn)今，大部分傣族老人都不親手制作而改為向專人訂做，但這一禮俗一直沿襲至今。

傣族葬禮中也要運用傣錦，據(jù)曼村老人說，家中老人到了一定年齡時，兒女們就要準備手織的白布，一旦老人過世就要用白布將老人全身包裹起來，只在眼、鼻、口處挖出洞來，讓老人的靈魂能看、聞和吃東西。白布的包裹可以幫助老人的靈魂升天，進入佛教的極樂世界。

傣錦在傣族婚禮和葬禮中不停穿梭，成為人們的“喜”物，承接著生與死的輪回，因此，它也是人們精神信仰的物化載體，成為了神圣的宗教用品，在大小不一的緬寺中都可看到寄托人們對亡魂哀思的傣錦小佛幡和超度亡魂升天的大佛幡“天梯”。傣錦除用作人們的生活用品之外，最多的一個用途是用于宗教活動中的“賧”，即解放前傣族地區(qū)小乘佛教的一種集會，多在宗教節(jié)日內(nèi)以村寨為單位舉行。賧期不勞動，以銀幣、首飾、食品、鮮花等向佛奉獻，稱為賧佛，并舉行宴會。

傣錦工藝形式和文化產(chǎn)品成為了傣族文化特色的體現(xiàn)，它頻繁地運用在傣族人民神圣與世俗的生活中，是傣族和他族溝通的橋梁，除了本身具有的使用價值和傣民族歷史文化價值之外，傣錦由此被賦予了內(nèi)涵深厚的符號價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