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木槿

對門的“陽光井”咖啡館

每每弄到深夜一兩點(diǎn)

她臥室在三樓

窗口張著黑洞洞的耳廓

對著下面，那口音箱般的天井

對著一幫二十多歲亮晃晃的

男男女女

一個不出聲的人

總是太弱勢

弱到像一層紙

一根指頭捅過來就會

跌倒，碎掉

她默躺著

像個被送往重癥隔離區(qū)的人

躺在拖車的硬板上

行過礫石灘，底下咔咔的擠擦

澀楚到牙根

她又輾轉(zhuǎn)于二十多歲那場

燠熱而漫長的夢魘

她不曾得到的

盡讓他們得到

可又憑什么，這些人

這些不相干的人

一大幫亮晃晃的人

迫著她把青春的荒年

再重來一遍

遠(yuǎn)地里

夜色深處

有兩個嗓音在交談

交談聲與她

隔著相當(dāng)一段距離

就像他們是在過去的

某個時候交談

就像是她的某段過去

正被兩個

不知底里的什么人

壓低了嗓門

探頭探腦地竊竊私語

交談聲就像來自

她體內(nèi)

就像兩只控制不住的

打顫的手，在翻弄

她塵封了很久的

某只抽屜

冬 至

電話那頭

她不像是哭

她像正使勁吞咽下

什么

她就像當(dāng)著

遠(yuǎn)在千里之外的

女兒的面

吞落一顆牙

一枚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