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志強(qiáng)
那年冬天,大雪突至,我和兩個朋友維克托、內(nèi)森到斯德哥爾摩郊外的冰湖上滑雪。突然,一陣“嗚嗚嗚”的悲鳴由遠(yuǎn)及近,聽得讓人心悸。
維克托立馬做出判斷:“是一只駝鹿。”
內(nèi)森補(bǔ)充說:“是一只求救的駝鹿。”
我們循聲望去,只見前方約80米處的冰面上,一只灰黑色的家伙正在胡亂地?fù)潋v。冰面較薄,湖水較深,我們滑到距離那個家伙約20步遠(yuǎn)的地方便停了下來。
細(xì)看,果然是一只駝鹿,大半截身子已經(jīng)陷入冰面以下刺骨的湖水中,腦袋和兩條前腿扒在冰面上,不管如何掙扎就是上不來。
維克托搓搓手:“我們得想個辦法,把那小家伙救出來,不然它會被凍死。”
我們說干就干,維克托在前,內(nèi)森居中,我在最后,三人呈“一”字形排開,手拉著手,踩著冰面,小心翼翼朝著駝鹿靠近。
然而,在距離駝鹿5米左右的時候,維克托腳下發(fā)出“咔嚓”一聲脆響,冰層出現(xiàn)了一道道裂痕。短短5米的距離,我們居然前進(jìn)不得。
內(nèi)森很快想到了新辦法:三人解下腰帶,接到一起,甩到駝鹿的身邊,讓它抓住腰帶,我們將它拽出來。只是,三條腰帶太短。我靈機(jī)一動,脫下防寒服,將袖子系到三條腰帶上,再次甩了過去。這一回,正好夠得著。
但我們依然有些擔(dān)心:這家伙能夠領(lǐng)會我們的意圖嗎?畢竟它只是一只動物。
誰知,那是一只高智商的駝鹿,當(dāng)它看到甩到眼前的腰帶時,就像看到了一根救命稻草,毫不猶豫地伸出兩只前蹄,緊緊地攀附在腰帶上。
維克托朝著駝鹿吼了一嗓子:“喂,伙計,你準(zhǔn)備好了嗎?我們將助你脫離苦海了!”
這家伙高頻率地晃動著腦袋,發(fā)出一陣“嗚嗚嗚”聲,似乎在說:“親們,你們還在磨嘰什么呀,我快撐不住啦!”
可是腳下太滑,冰面太薄,我們不敢用力過猛,只得緩緩地將它朝上拉。大概過了10分鐘,駝鹿終于脫離險境。
那是一只僅有半歲的駝鹿,瘦巴巴的身子骨,短短的尾巴,一雙眼睛又大又亮,一看就是個機(jī)靈鬼。
看到這只可憐蟲大半個身子濕漉漉的,渾身顫抖不止,我趕忙用那件防寒服包住了它。
維克托氣喘吁吁地說:“我們把它帶回去吧,不然它會生病的?!?/p>
于是,我們迅速行動,帶著駝鹿回城。
駝鹿和我們在一起生活了兩天。我們用新鮮的果蔬、熬好的米粥招待它,又給它洗了兩次澡。這家伙居然對我們沒有任何提防,心安理得地享受著我們的服務(wù),還不時伸出柔軟的舌頭舔我們的手和臉,在我們身上蹭來蹭去,極為親昵。
將它送回郊外的森林時,這家伙朝著我們發(fā)出了長久的嘶鳴。聽得出來,它在感謝我們。
本以為駝鹿再也不會出現(xiàn)在我們的生活中,只能成為一個美好的記憶。但是,這家伙似乎對我們產(chǎn)生了感情。
在一個雪后的清晨,我們剛打開門,就見那只駝鹿大搖大擺地進(jìn)了院子,像回到自個兒家里似的。
那一刻,我們樂壞了,趕緊準(zhǔn)備吃食款待它。它也不見外,吃飽喝足后,和我們玩了半天,還舒服地洗了個熱水澡。天黑之前,它自個兒回森林去了。
此后,這家伙隔三岔五地來我們這里串門。為了它,維克托取消了搬家的計劃,理由是:“如果我搬走了,那家伙怎么辦?”
離開斯德哥爾摩已多年,我時常想起那只駝鹿,很多時候連做夢都能夢到。時至今日,我覺得它已經(jīng)不是一只駝鹿,而是一個朋友、一個精靈,它融入我平凡的生命中,豐盈著我的靈魂、我的夢。
(郭紅英摘自《讀者·校園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