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運(yùn)龍
讀是一種能力,更是一種功夫。能如莊春輝先生這般去展讀一個寬廣到八萬四千多平方公里的地域就更是一種能力和功夫了。
《展讀阿壩》在我的案頭已經(jīng)有些日子了,甚至隨我行走已有好幾千里的途程了,一直想如春輝先生一樣慢條斯理地將其展開由表及里,由淺入深地讀,卻又總難以如愿。一展開書頁,那些如綠草鋪陳的文字就密密匝匝地向我涌流而來,既有幾分芳草連天的深遠(yuǎn),又有些許出不過氣的緊迫。剛剛合上書頁,春輝先生道貌相融的形象又立于我的眼前,我不得不落入序?qū)懙呐f式模板之中。
已記不清是在什么時空之中了,總之是在怡然歡心的文人相聚之中,不知是誰點(diǎn)“殺”他。讓他唱帕瓦羅蒂《我的太陽》。我望向并不十分熟悉的他,擔(dān)心他會把“太陽”唱落。他并不推辭,也沒有文人們常有的那著傲氣,而是“老鷹”走路似地那么不聲不響地立于眼前,門板似地。有些嫻熟地推了推細(xì)微下滑的眼鏡,深吸一口氣,招式真還有幾分老道和專業(yè)。一嗓子吼出來,井噴似的如雨后的日光劈頭而下,那種熱度和力度,有灌頂?shù)母杏X。這種莫大流域面積的匯聚,成為一種激情的澎湃,撼天動地,振聾發(fā)聵。我驚詫不已。我依然擔(dān)心“太陽”會上不了中天時被霧遮被云擋,但我終于被他釋懷了。他毫不掉鏈子的把“太陽”由東山唱到西山,無論升起或落下都那么輝煌,那么磅礴。以后,每在一起相聚時,總希望他來一嗓子《我的太陽》。
其實(shí),在他展讀這片雪域高原時,他又一次地在我面前情不自禁地唱響了《我和太陽》,在如瀑而瀉的陽光下,春輝將阿壩這幅濃墨重彩的五色卷軸畫緩緩地、緩緩地展開。
首先,他看到的是高原上鮮花漫卷的大草原,大草原上那些漫不經(jīng)心的水,有浸出祖國情懷的黃河第一灣,有漫出少婦情愛的花湖,有漫出少女情竇的月亮灣。這些水在他的展讀中曼妙舒緩,又溫碧玉成,讓人發(fā)出此水只應(yīng)天上有的喟然長嘆。那些花,那些秀麗典雅又一派野性的花汪洋恣肆,橫無際涯,含山吞峰,包裹天宇。那些宇宙,那些飄舞在天空中的梵音,那些飛舞在大地上的經(jīng)語,全都以富有質(zhì)感的生命光彩輝煌那些深遠(yuǎn)的山水,沐浴著那些信徒虔誠的心靈。繼而卷軸向南滾動,他把四姑娘山呈現(xiàn)給我,他給我描繪她的冰清玉潔,講述她的神圣邈遠(yuǎn),讓我在仰望她的美艷之中去體會她的女性柔而勝鋼的尊嚴(yán)。熊貓總是靈性的神物,行走在由臥龍至四姑娘山的天然走廊上,讓走廊成為世界的自然遺產(chǎn)。漸漸的,汶川、理縣、茂縣,這些龍門山斷裂帶上的景點(diǎn),在“5·12”汶川大地震以后,生長出映秀、水墨、三江,開發(fā)出蘿卜寨、桃坪、甘堡、黑虎、中國羌城、坪頭等等新的景區(qū)和景點(diǎn)。畢棚溝、九頂山,溝有多深,人就走多遠(yuǎn),山有多高,雪道就有多長。最后,當(dāng)卷軸舒展開東北的山水時,九寨溝、黃龍寺的奇麗景象讓世界都為之遜色。那些鬼魅而又狐仙一般的水,妖冶出那么勾人心魄的華美姿態(tài),浪蕩出那么攝人靈魂的繽紛色彩。當(dāng)然,松潘古城落不定的塵埃,達(dá)古冰山融不化的古冰,春輝先生都一個不漏地將其解讀。這就是春輝先生讓他的太陽朗照的阿壩山水,“多么輝煌燦爛”、“清新的空氣,令人心情爽朗”。
如果僅僅這樣平鋪直視的展讀,就不會是一種功夫了。因此,春輝先生卻從不同的維度和深度去展讀,讀出了這方土地的內(nèi)在味道,讀出了這方圣境的別走洞天。因此,他給我講述每一個縣城的歷史,娓娓道來,依脈而敘,依像而描。給我看每一個地方的風(fēng)情事故,五彩斑斕,藍(lán)香脈脈。最是對藏傳佛教的深入交待,讓佛教文化的內(nèi)在潛質(zhì)光芒四射,其間最為靈光輝映的又是對覺囊文化的反復(fù)強(qiáng)調(diào),讓人聽得到梵音的曼妙清風(fēng)徐徐入懷,看得到壇城的宏偉宇宙赫然在目,覺悟到人與自然的渾然一體,宛若天成。還有那些動物,如河曲馬、熊貓都會讓他們從歷史的長河中興致盎然地走來。不僅愛他們的體態(tài)優(yōu)雅,更愛它們的生命如花。
偌大的阿壩高原,山川河流,縱橫奔流,廣袤大地奇特曠達(dá)。再有非凡閱讀能力和功夫的人也難以將其讀盡讀透,以至于時不時地出現(xiàn)他在展讀中的一些幻覺、錯覺。難免在流連忘返之中將一些愛不釋口的東西重復(fù)絮叨、反復(fù)交待。然而,我敢肯定地說,到現(xiàn)在為止,還沒有哪一個作者能如春輝先生這般完整、這般多維度、這般深入地展讀這片土地和這片土地上的景物風(fēng)情、這方天空下的文化圣景。
寫下這些文字依然難以釋懷的是對春輝先生那份淡定的默然是否讀懂。但好在我們都擁有一個朗照我們的太陽,亦即我們的阿壩高原。這是我們一輩子都看不夠、讀不完、閱不盡的人間天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