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 久
一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我知道你應該比我們相識的時間更早。
高一的開學典禮上,你作為新生代表站在主席臺上發(fā)言。雖然你只是穿著素凈的校服,發(fā)言的內(nèi)容也讓人昏昏欲睡,但那精致的眉眼和淡雅的氣質(zhì)還是讓我不由自主地在心底默默記下了你的名字,林諾婉。
正式開學以后,期望自己能和你分到一個班級的愿望終究還是落空了。不過還好,我就在你們班的隔壁,每個課間我都會跑到走廊,斜靠在走廊的窗戶旁,不露痕跡地尋找著認真看書的你。
偶爾,你也會跟周圍的同學開玩笑聊聊天。你笑起來的樣子很可愛,淡淡的陽光溫柔地撫摸著你的額頭,我多希望自己就是那抹陽光,能名正言順地站在你身旁,溺愛地拍拍你的小腦袋。
哪怕什么都不說,我都覺得很滿足。
英語是我最頭疼的科目。然而,英語老師在班上詢問誰愿意當英語課代表的時候,我還是義無反顧地舉手了。因為只有英語老師,同時兼任著你我兩個班級的教學任務。這樣的話,我和你算不算也有了某種特殊的聯(lián)系呢?
第一次和你搭話,是在你們班級門口。那天,英語老師讓我去叫你們班的英語課代表。碰巧你在門口經(jīng)過,我鼓起勇氣叫住你,拜托你幫忙。我記得很清楚,那天你穿著一件米白色的袖衫,利落清爽的短發(fā)映襯得你更加清秀。
只是你不知道,為了那一次搭話我苦等了多少個課間,以至于英語老師嚴重懷疑我的辦事能力,險些把我換掉。不過,這些都沒關系,只要能和你說上一句話,這些又算得了什么?
二
我知道,在書店那天你沒有認出我。
當你我的指尖在陳奕迅的專輯封面上相碰時,你我都像觸電般縮回了手指。很不巧,那張限量版的專輯只剩下最后一張了。我當然知曉你最喜歡的歌手就是陳奕迅,但你仍然禮貌地問我是不是也很想要這張專輯。我笑著告訴你說,我原本想把這張專輯當成表白禮物送給一個女生。
你連忙說要把這張專輯讓給我,我看著垂頭喪氣的你說沒關系,我可以換一個禮物送給那個女生。
“真的嗎?”你顯然很驚喜,本能地抬起頭,清澈的眼眸里閃爍著興奮的光亮。
我鄭重地點點頭,你頓時興奮地手舞足蹈,臉上干凈的笑容落在我眼里,讓我再也挪不開眼睛。
送你回家的路上,街道兩旁正生長著高大蓬勃的梧桐,顯得有些懶散的夕陽費力地擠過茂密厚實的樹葉,落在你飄逸的長發(fā)上。淡藍色的短裙讓本就嬌小的你顯得更加柔弱,讓我有一種把你摟在懷里的沖動。
你把那張專輯緊緊地抱在胸前,臉上依舊帶著些許興奮。你說為了感謝我,愿意陪我去給那個女生挑禮物,我欣然答應。
可是林諾婉,我口中的那個姑娘,除了你還能有誰呢?為這一次看似偶然的相遇,我可是苦苦謀劃了很久??粗谏虉龉衽_前精挑細選的你,看著因為某件精致的小飾品而大呼小叫的你,我書包里那四五張貴得要死的陳奕迅專輯似乎也沒那么讓我心疼了。
選來選去,最后我買下了一個杯子。杯子的側(cè)面畫著一個女孩依偎在男孩懷里,看起來是個很適合表白的禮物。
你擠眉弄眼地對我說:“加油!你一定會成功的?!?/p>
我敲了一下你的小腦袋,莞爾笑著搖搖頭,一句話也沒有說。
從那以后,你我應該稱得上是朋友了吧。在課間的走廊上碰見你時,我也能假裝淡然地跟你打招呼,開幾個無關痛癢的玩笑了。然而,你我的關系,似乎也僅僅止步于此了。隔在我們之間的那道坎兒,我仍然沒有勇氣跨過。
文理重新分班以后,我終于如愿和你分到了同一個班級。新學期開學的那天,你沖我綻放出一個大大的笑臉,問我:“那個女生有沒有答應你啊?”
我笑著搖搖頭,說:“可能是你挑的禮物太直白了,她拒絕我了?!?/p>
你朝我吐了吐舌頭,做了個鬼臉,埋下頭繼續(xù)寫題。
同班以后的我們,有了更多相處的機會。課間的時候,我也不用苦苦守在你們班門口,只為了跟你打一聲招呼。現(xiàn)在的我們總會湊到一起,討論著“完型”到底怎么寫才能對的更多,或者這道數(shù)學題到底會有幾種解法。
每次模擬考試,第一名永遠都會是你,而我永遠排在你下面。這樣也沒什么不好,你像深邃夜空中的明月,我愿意做陪在你身邊的星辰。任光陰流轉(zhuǎn)歲月蒼茫,我都只想安靜地陪你到天荒地老。所以,當你說你想要去廈門念大學的時候,我?guī)缀鹾敛华q豫地對你說:“我也去。”話說出口,我才發(fā)覺有些唐突,不過好在你并沒有太強烈的反應,只是眼神忽然變得有些躲閃,臉也紅得像西紅柿一樣。
“我……我沒有別的意思。”我好怕你會因此察覺到我內(nèi)心對你的感情,從而疏遠我。于是,我手忙腳亂地解釋道:“我也很喜歡廈門,你……你別誤會?!?/p>
“你說陪我一起去廈門,這是認真的嗎?”你臉頰兩側(cè)的紅暈還尚未褪去,碳黑色的中性筆在草紙上轉(zhuǎn)了一個又一個的圓圈兒。
林諾婉,從那年第一次見到你,我的世界就開始不再屬于我了。我無法準確地定義我對你的感情到底算是什么,但我知道自己是想一直陪在你身邊的。這是屬于我的一廂情愿,屬于我的深拗執(zhí)念,無關其他。
于是,我堅定地點了點頭,說:“很認真,很認真。”
三
歲月是一場無法讓人回頭的旅行。悠長的時光,像一條藤蔓將我們過往的片段死死綁在原地,稍一觸碰,總會讓我們感到一陣刺痛。林諾婉,或許我們誰都未曾想過,一向成績穩(wěn)定的你,竟會敗在高考上。
高考成績公布的那個晚上,你蜷縮在我懷里,雙手扣住我的后背,嚎啕大哭。你哽咽著,斷斷續(xù)續(xù)地說:“我……我去不了廈門了?!?/p>
我輕拍著你的后背,安慰說:“沒關系啊,我陪你,再來一年。”
可是,你并沒有回應我的提議,只是在我懷里拼命地搖頭,一句話也沒有說。
林諾婉,我想你一定多多少少也猜到了我對你的感情吧,所以你才會聽從家里的安排,為了不讓我無故耽誤一年,悄無聲息地遠赴日本。事后我得知這個消息的時候,才哭笑不得地發(fā)現(xiàn)你離開的那趟航班,就是在我成為文科狀元之后,被邀請回母校為剛升入高三的學弟學妹演講的那一天。
是的,林諾婉,我就站在高一那年你所站的那個位置上,看著臺下一張張還帶著幾分對高三和未來忐忑緊張的臉龐,一剎那有些恍惚。
他們跟那時的我們多像啊,懷抱著懵懂的感情,搖搖晃晃地駛向青春的另一個起點。
以后的他們和我們,都會遇見很多不同的人,見到很多秀麗的風景??墒?,我依然希望在未來的某一天,能鼓起勇氣撥開迷霧般纏繞束縛住我們的東西,在輕盈絢爛如煙火的櫻花樹下,微笑著向你伸出我的手,很認真很認真地告訴你,無論天涯海角,我都會找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