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永燊，周 彬，張仲伍

（山西師范大學地理科學學院，山西 臨汾 041004）

一、引言

改革開放近40年來，中國經濟保持快速增長，推進了工業(yè)化、農業(yè)現代化、信息化的快速發(fā)展。自十八屆三中全會召開以來，我國進入一個全面深化改革的新時期，加快推進城市化發(fā)展步伐。過去在城鎮(zhèn)化發(fā)展探索中過于追求城市建設用地面積的擴大，出現土地城鎮(zhèn)化和水泥城鎮(zhèn)化，使大量農民失去土地，因拆遷進城而被動城市化，但是他們在生活和工作上卻未能徹底融入城市，導致城市化過程中一系列問題的出現。面對新的發(fā)展環(huán)境，《國家新型城鎮(zhèn)化規(guī)劃2014－2020年》指出，新型城鎮(zhèn)化的核心是“人的城鎮(zhèn)化”，未來5－10年，新型城鎮(zhèn)化重在推進人口城鎮(zhèn)化的轉型發(fā)展。城鎮(zhèn)化的本質是生產方式和生活方式的根本轉變，是人的城鎮(zhèn)化而不是土地城鎮(zhèn)化，更不是城市面積的簡單擴張，建設中國新型城鎮(zhèn)化過程中面臨的問題，歸根結底是農民工市民化過程中面臨的問題，近年來對于這一問題的研究也是一個焦點。[1]國內很多學者主要是從宏觀的農民工群體轉向市民的問題來進行研究，很少針對農民工群體中某一職業(yè)轉入城市的具體研究。筆者通過臨汾市農民工出租車司機的市民化過程來研究農民工市民化的問題。

本文主要依據問卷調查數據和實地訪談進行分析。調查問卷共設計25個問題，出租車司機的基本情況6個問題包括性別、身份、年齡、文化程度、進城累計時間和出租車經營狀況，專項情況17個問題包括培訓、城市生活和工作感受、面對不公正待遇的處理方式、住房情況、子女受教育、社會保險、公共服務、業(yè)余生活、小區(qū)活動、對政府的滿意度，最后兩個問題是具有開放性的問題，關于自我未來規(guī)劃和對于出租車司機市民化的建議。

由于出租車司機的工作具有流動性強的特點，訪問實施難度大，因此選擇在出租車司機相對集中的臨汾西站（高鐵站）進行發(fā)放問卷調查，共發(fā)放50份，收回44份，其中8份為城鎮(zhèn)戶口司機填寫，不作為實際統計，只對其進行比較運用，對36份農村身份的司機問卷進行分析，注重探究出租車司機由農業(yè)向非農業(yè)轉變之后的價值觀念、生活方式、思維方式、社會交往等方面所遇到的深層次問題，分析影響他們真正融入城市的癥結，探索新型城鎮(zhèn)化發(fā)展中市民化的新思路，為更好地解決農業(yè)人口的轉型提供思路，豐富和完善新型城鎮(zhèn)化的發(fā)展理論。[2]

農民工出租車司機市民化是對農民工從事出租車行業(yè)的市民化的一個具體延伸。武漢大學劉傳江教授對農民工市民化的定義是指，離農務工或經商的農民工克服各種障礙最終逐漸轉變?yōu)槭忻竦倪^程和現象。它包括四個層面的涵義：一是職業(yè)由次屬的、非正規(guī)的勞動力市場上的農民工轉變成首屬的、正規(guī)的勞動力市場上的非農產業(yè)工人；二是社會身份由農民轉變成市民；三是農民工自身素質的進一步提高和市民化；四是農民工價值觀念、生活方式和行為方式的城市化。[3]

筆者所研究的市民化問題的對象為農民工出租車司機，文中所指出租車司機范疇均為農民工出租車司機，后文簡稱為出租車司機。

二、農民工出租車司機市民化過程中面臨的問題

（一）國家制度與政策不夠完善 政府是城市化進程的領導者和推動者，政府的相關政策和制度對于農民工城市化問題的解決起極大的作用，政策的提出表明問題的存在，并不是問題的解決。[4]長期以來，我國由于城鄉(xiāng)二元結構使城市與農村兩極分化，嚴重阻礙了我國的城市化進程，因此必須建立相關制度政策并抓緊落實，同時加快推進并且積極引導我國新型城鎮(zhèn)化健康發(fā)展。如圖1所示，對臨汾市政府解決農民工市民化問題的滿意度調查表明，有61．1%的人持否定態(tài)度，只有11．2%的人表示肯定，總體上來看政府在各方面努力的方向是對的，但是在很多方面政策力度不夠。

圖1 對臨汾市政府解決農民工市民化問題滿意度

1．戶籍制度不完善。戶籍制度是出租車司機由農民轉變?yōu)槭忻裼龅降淖畲蟮膯栴}，我國長期以來實行城鄉(xiāng)分割的二元社會結構體制，是在特定的計劃經濟體制以及相關的發(fā)展戰(zhàn)略的條件下形成的城市壁壘，抑制了農村勞動力的轉移，使城鄉(xiāng)失衡，同時以戶籍為分界形成的不公平的服務管理制度，使出租車司機及其家人在教育、衛(wèi)生、計生、就業(yè)、社會保障、住房等城市社會中無法獲得合法的市民資格，受到不平等的待遇，對于在城市中生活時間較長且收入穩(wěn)定的出租車司機來說，轉為城市戶口難度大，過程長，同時他們也害怕由農村轉為城鎮(zhèn)戶口以后土地被沒收，享受不到農村的土地補貼，而短時間內不能得到城市市民待遇，處于邊緣化地位。因此，戶籍制度是制約司機向城市集聚和城市化進展的體制性因素。[5]

2．住房問題有待改善。有穩(wěn)定的住所才能減少出租車司機在城鄉(xiāng)之間的流動性，降低出行成本。出租車司機群體中，92%的人年齡在25－45歲，大多是中青年，有55．6%的人已經累計進城10年以上，高房價與出租車司機處于中下游的收入差距使他們望房興嘆，目前他們的居住條件：94．4%的人租房，僅有5．6%的人自己買房，如圖2所示，住房保障問題是他們最迫切希望解決的問題。

圖2 出租車司機最迫切希望解決的問題所占比例圖

出租車司機租房主要在市郊區(qū)簡易平房，而且都共同生活在一片集中區(qū)域，居住面積十分狹小，生活環(huán)境惡劣，沒有相應的配套服務設施且社會治安沒有保障，69．4%的出租車司機非常期望能夠在城市定居。呼吁政府能夠加大投入力度，提供具有社會保障性質的經濟適用房及廉租房，為廣大出租車司機提供租賃補貼。

3．子女教育制度不完善。出租車司機的子女教育問題是出租車司機在城市穩(wěn)定就業(yè)后，迫切需要解決的問題，子女是他們的希望，城市對其子女教育的態(tài)度，成為他們是否有歸屬感的重要衡量標準。子女成長環(huán)境良好，會激發(fā)出租車司機在城市中積極進取。近些年來，國家在對待農民工子女教育方面出臺了相應措施，即由流入地政府負責，以公辦學校為主的政策。在問卷調查中，有46．4%的人表示在義務教育方面得到政府提供的公共服務，表明出租車司機子女就學狀況有所改善，但有61．1%的人表示在子女受教育方面仍存在問題，且有29．6%的人認為教育是最迫切需要解決的事情，如圖3、4所示。通過調查，雖然超過一半的出租車司機子女在公辦學校上學，但需“交費”，其中繳納借讀費和擇校費分別占到 52．9%和 29．4%，有64．7%需要交納書雜費。

圖3 出租車司機子女就讀學校所屬類別所占比例

圖4出租車司機子女在公辦和民辦學校交納各種費用比例

2010年國家已取消借讀費，而在調查中卻仍有大比例學生需要交納，反映出臨汾市大多數學校不顧國家政策對農民工子女歧視性收費，反映出教育的不公平待遇與受教育權利的不平等，嚴重加大了出租車司機融入城市的成本和壓力，同時給他們的子女在心中留下不平等的陰影，可能對社會協調和發(fā)展產生負面影響。

4．社會保障缺失。社會保障是最基本保障。十八屆三中全會提出，要建立更加公平可持續(xù)的社會保障制度，但調查發(fā)現，出租車司機的社會保障權益存在很大缺失，有38．9%的出租車司機沒有辦理任何保險，而辦理保險的群體中77．3%是醫(yī)療保險，50%是養(yǎng)老保險，與出租車司機關聯密切的失業(yè)保險、工傷保險參保率很低，他們都是個人買保險，出租車公司沒有為員工辦理任何保險，反映出出租車司機的社會保障權益嚴重缺失，一方面，他們的收入低，很難支付額外保險；另一方面，社會保險關系轉移接續(xù)難，導致他們的參保率低。

5．社會權利不平等。隨著長期的城市生活，在城市文化環(huán)境中，出租車司機的社會權利訴求不斷提升，權利意識逐漸增強，然而長期以來的城鄉(xiāng)二元制，致使人們思想上產生“一等公民”、“二等公民”的想法，這就造成了群體意識的不平等性，[6]部分城市居民對進城農民工經濟性接納社會性排斥，限制他們平等分享公共服務參與社會管理的權益，調查中有47．2%的人表示他們經常受到歧視，55．6%的司機認為同工不同酬，他們每天工作時間超過10個小時，而獲得的報酬較少，其次他們經常遭遇打罵等人身攻擊。在社會參與方面，有88．9%的人表示從未參加過小區(qū)選舉活動或者小區(qū)文化活動，說明他們的政治參與意識很淡薄。在遭遇不公正待遇時有69．4%的人選擇能忍就忍，僅有27．8%的人選擇用法律來維護自身權利，反映出大部分司機的法律意識比較淡薄。在城市生活中，出租車司機的社會權利經常受到侵犯，使他們對城市市民與社會的矛盾心理加劇。

6．培訓制度不完善。職業(yè)培訓對于出租車司機提高技能，適應城市競爭環(huán)境有著很大的引導作用，然而有66．7%的人不愿意參加培訓，他們當中有超過60%的人認為培訓沒有作用，40%的人表示無法負擔培訓費，盡管有77．8%的出租車公司組織培訓，但都流于形式而沒有實質性的內容，有出租車司機表示他們的培訓就是“掏上錢耗時間”，反映出當前出租車公司培訓制度不完善，不能真正提供出租車司機所急迫需要的技能知識，缺少在文化和法律教育方面的培訓。

7．出租車運營管理的不規(guī)范。在調查中出租車司機普遍反映臨汾市“黑車”現象很嚴重，“黑車”與他們競爭拉客，另外運政管理缺乏人性化，直接用攔車手段堵截出租車司機。出租車司機與出租公司勞動報酬不均衡，也影響出租車司機的正常運營。

（二）農民工出租車司機自身素質不足 市民化的過程除外界因素，自身素質也是決定出租車司機從農民身份轉變?yōu)槭忻裆矸莸年P鍵因素，其中包含了自身的知識水平、專業(yè)技能、思維方式、行為方式與心理層面等因素。

圖5 出租車司機的不同文化程度所占比例圖

1．知識水平和職業(yè)技能水平較低。通過對出租車司機的文化程度統計，如圖5所示，高中及高中以下文化程度占到94．7%，僅有5．3%的司機文化水平在大專以上，出租車司機整體受教育程度不高。文化水平的高低會影響他們融入城市過程中解決問題的能力以及個人的行為舉止，而且出租車司機沒接受過其他專業(yè)勞動技能培訓，很多人表示除了開車之外再無其他優(yōu)勢技能，職業(yè)技能單一，在城市就業(yè)市場競爭中處于劣勢，因此提高出租車司機的素質和專業(yè)技能，加強出租車司機再教育成為新的課題。

2．經濟實力及收入能力較低。出租車司機當前的經營模式多為掛靠經營（掛靠經營是指為了營運方便，將車輛登記為某個具有運輸經營權資質的單位名下，以單位的名義進行運營，并由掛靠者向被掛靠單位支付一定的管理費用。）調查問卷顯示，臨汾市出租車有55．6%為掛靠經營，他們與出租車公司屬于一種雇傭關系，平均月收入在2000－3000元的占到58．3%，年均收入在24000－36000元，按照分行業(yè)來比較，相比于2013年臨汾市私營單位從業(yè)人員年平均報酬的25948元，出租車司機收入處于中游水平，按照分經濟類型比較，2013年臨汾市其他單位從業(yè)人員勞動報酬在崗職工年平均工資44407元，出租車司機的收入處于下游，反映出出租車司機在經濟上還未能完全適應城市整體水平，市民化程度落后，依然需要提高經濟實力與收入能力。

3．社會思維方式、行為方式滯后。在社會生活、社會關系和社會觀念上，出租車司機還很難從農村生活方式轉化為城市生活方式，閑暇時間大多選擇非經濟涉及類與非自我提升類的活動方式，如表1所示，出租車司機的業(yè)余活動，80．6%的人選擇休息，50%的人選擇看電視，27．8%的人選擇上網，生活方式單一，并沒能融入真正的城市生活，在閑暇時間缺乏社交活動和自我提升，有88．9%的人表示從未參加過小區(qū)選舉活動和小區(qū)文化活動。自身權利意識、法律意識淡薄，社會關系圈狹窄，局限于同鄉(xiāng)關系，在社會生活和社會交往方面還很難適應城市生活方式。

表1 出租車司機業(yè)余時間從事各種活動統計表

4．心理認同感較差。問及在城市生活和工作的感受時，47．2%的人認為自己受到過歧視，41．7%的人認為一般，僅有11．1%的人認為很好，與他人相處融洽。反映了出租車司機在城市中的歸屬感很低。在融入城市中心理層面適應性非常低，表現出對城市的厭倦與疏離。

三、出租車司機市民化問題的解決策略

（一）完善政策與制度的同時更應強調落實 首先必須認識到，政策的提出表明問題的存在，而非問題的解決，地方政府必須結合本地情況切實執(zhí)行中央的政策制度。在戶籍制度方面，隨著十八屆三中全會全面深化改革戶籍制度，要求全面放開建制鎮(zhèn)和中小城市落戶限制，有序放開大城市落戶限制，降低落戶門檻。[7]現階段不得以退出土地承包經營權、宅基地使用權、集體收益分配權作為農民進城落戶的條件，堅持依法、自愿、有償的原則，引導農業(yè)轉移人口有序流轉土地承包經營權，消除農民工進入城市后對土地的顧慮；[8]在住房保障制度方面，政府在城市土地規(guī)劃中應當考慮到農民工轉為市民的住房需求，加大政府的住房補貼，提供廉租房、經濟適用房，滿足他們的住房需求；完善和落實出租車司機子女教育政策，加大對農民工子女學校在資金設備方面的投入，讓農民工子女與市民子女享有平等的權利，取消擇校費、贊助費，逐步完善隨遷子女在流入地接受義務教育、中等職業(yè)教育，逐步落實免學費和普惠性學前教育的政策；進一步完善社會保障制度，加大與出租車公司共同分擔工傷保險、醫(yī)療保險和養(yǎng)老保險的辦理份額，完善并落實保險關系轉移接續(xù)政策，統籌城鄉(xiāng)一體化的社會保障體系；維護出租車司機的社會權利，鼓勵他們參與社會管理，加強引導和教育，從文化、法律教育和技能培訓三個維度對出租車司機進行全面培訓，[9]使他們完成自我身份的認同，真正融入城市社會；規(guī)范出租車運營管理與監(jiān)督，加大對“黑車”的打擊力度，維護出租車司機的正常運營和正當權益，建設出租車綜合服務區(qū)，為出租車司機提供休息和餐飲等服務，提升他們對城市生活的認同感，增強歸屬感，真正實現由農民向市民的轉化。

（二）營造現代城市文化氛圍 積極營造和諧的城市文化環(huán)境，[10]加大對市民的教育，以平等的觀念對待不同階層、不同群體，以理性和包容的心態(tài)正視出租車司機的市民化。要弘揚積極、包容、平等的城市精神，社會媒體要反映和宣傳出租車司機的正能量，形成一種健康、開放的態(tài)度，逐漸使出租車司機具備一種現代城市的文化心理。

（三）不斷提升自身素質 出租車司機應當樹立終身學習的觀念，繼續(xù)接受職業(yè)教育培訓學習，提高自己的文化素質和勞動技能，不斷學習城市社會規(guī)范是使自己完成市民化的重要途徑。[11]不斷調整心理適應性，用積極的心態(tài)面對社會的轉型過渡，主動參與城市社會的管理，主動運用合法手段維護自己的權益，提高法律意識，用法律武器維護城市社會保障權益，爭取平等地享受城市公共服務，逐步改變自身的舊習慣，主動適應城市規(guī)范，提高自己的社會化和社會認同度，爭取成為一名真正的市民。

五、結語

出租車司機市民化是一個很復雜的系統工程，一方面涉及出租車司機自身因素，另一方面與政府相關制度政策密切相關。必須結合出租車行業(yè)的特點實現出租車司機市民化路徑的創(chuàng)新，使出租車司機這一群體順利實現由農民向市民的轉化的目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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