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世海
喜堂將耕牛拴好后,進屋氣呼呼地對爹說:“太不像話了,我今天去南溝播種莜麥時,發(fā)現(xiàn)二寡婦把咱家的耕地多占去一壟?!?/p>
正挎在炕沿邊吸煙的喜堂爹,抬頭望著喜堂問: “ 她家種啥了?”
“和咱家一樣,都是莜麥!”喜堂說。
“哦!”爹沉思了一下說:“她家沒耕牛,又沒壯勞力,準是花錢雇人種的。”
“ 雇誰種也不能占咱的地呀!”喜堂嘟噥著說:“如果咱看著不管,她難免會得寸進尺,今年占去一壟,明年再占去二壟,用不了幾年,咱那兩畝耕地就成她家的了?”
“算了!鄉(xiāng)里鄉(xiāng)親的,誰讓咱家的地和她家的接壤。再說一壟地也打不了多少糧食,如果為這點事和她計較,讓人聽了還以為咱在欺負人家孤兒寡母,傳出去好說不好聽?!钡槔锵蔡靡谎?,將煙鍋在鞋底上一磕,起身出了院子。
夏日的陽光熱辣辣地照著。幾場雨后,二寡婦和喜堂家的莜麥一都齊刷刷地拔著節(jié),兩家本來接壤的狹窄的田埂,被瘋長的麥苗淹沒,若不細看,還以為是一家地里長出的莊稼。
“今年收成又錯不了?”爹笑著對喜堂說。
“嗯!”喜堂嘴上應著,眼睛卻盯著被二寡婦占去的那一壟莜麥地,心里隱隱作痛。
轉眼到了后秋,在場面收拾完谷粟后,喜堂和爹商量著,一起去收割種在南溝的莜麥。
誰知到了地里,他們發(fā)現(xiàn)二寡婦的莜麥已經(jīng)收割回去,緊挨他們地畔還有一壟熟透的莜麥,在風中沙沙地搖擺著鈴聲。
“這不是多占咱那壟地的莜麥嗎?二寡婦咋留沒收割?”喜堂望著爹,不由一愣。
爹將手搭在額頭,望著那壟伸向遠處的莜麥的地頭,扭頭對喜堂說:“啥也別說了,先把莜麥收割回去是正理。我估摸了一下,這壟莜麥最多能打四五十斤,等把莜麥碾過后,你給二寡婦送過去就是了?!钡f著在手心碎了口唾液,然后握緊鐮刀,彎腰探向沙沙作響的莜麥叢。
幾天后,喜堂按照爹的吩咐,背著五十斤顆粒飽滿的莜麥,敲開了二寡婦家門。
“你這是?”寡婦看到喜堂背著口袋上門,不由一愣。
“你收割莜麥時,丟了一壟,我們給你代割了,這是那壟地打下的莜麥,我爹讓我給你送來!”喜堂放下口袋,擦著頭上的汗珠,淡淡地說。
“哎呀!看這事弄的,都怪我以前沒和你們說清楚?!倍褘D笑著說:“春天播種時,我正好剩下一些莜麥種子,拿回來喂雞吧,因種子拌過藥,雞不能吃。把種子扔了又覺得可惜,就只好占用了你家一壟地,把剩余的種子播下去了。原想秋收后,把打下的莜麥還給你們。巧的是,你家也在那塊地種了莜麥。所以我在收割時,故意給你們留了一壟。呵呵!現(xiàn)在你把莜麥背來,這成什么事了?不行,這莜麥我不能要。”
“這莜麥你的留下?!毕蔡寐牶竺靼琢恕K泵φf:“我爹說了,那壟地雖是我家的,但你一夏天既是播種,鋤草,又是上肥料,沒少下辛苦。我若再背回去,我爹非揍我不可。”喜堂說完,臉一紅,丟下口袋,轉身就溜,任憑二寡婦在身后怎樣喊他,都無濟于事。
“明早,我去耕咱家的莜麥茬地,順便……?”傍晚吃飯時,喜堂對爹說著,欲言又止。
“有啥話就說,今兒咋了?說話吞吞吐吐的?”爹抬頭看了喜堂一眼,問道。
“我,我想順便把二寡婦的莜麥地也耕了,省的她還花錢雇人。她孤兒寡母的,確實不容易?!毕蔡玫吐曊f。
“臭小子,這事還用得著和你爹商量,你看著辦就是了!”爹看了眼喜堂,燃起一袋煙,背過身子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