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銀鎖
摘 要:王晉元先生是我國現(xiàn)代具有開創(chuàng)性繪畫風格的花鳥畫大家,一生致力于對云南高寒山脈與熱帶雨林環(huán)境繪畫題材的創(chuàng)作研究。早年畢業(yè)于中央美術學院,具有扎實的造型能力與傳統(tǒng)繪畫功力,在工作之余常年深入云南原始密林中,對云南高海拔地貌特征、高山花卉進行實地觀察、寫生與研究。同時,在創(chuàng)作中又吸收西方繪畫的透視規(guī)律、點線面構成等現(xiàn)代繪畫的造型語言,創(chuàng)造出一種全新的具有“大、滿、壯、野、繁、密、濃、奇、艷”特點的現(xiàn)代“大花鳥畫”的畫面形式。以理論觀點結合具體的畫作為例來分析,王晉元先生在組合熱帶雨林繁雜多樣的植物類型時,如何巧妙地糅合“透視的原理”將多種熱帶植物元素藝術化地組合在一起進行,分解出“透視規(guī)律”在他形成的“全景式大花鳥畫”新面貌上所產(chǎn)生的作用。
關鍵詞:大花鳥畫;王晉元;透視;空間;全景式
王晉元先生是我國現(xiàn)代花鳥畫大家。早年畢業(yè)于中央美術學院,師從郭味蕖、李苦禪等老先生。其繪畫思想的形成深受眾老先生的影響。在徐悲鴻倡導的表現(xiàn)現(xiàn)實主義的學院派美學思想的大環(huán)境影響下,他結合其導師郭味蕖提出“山水與花鳥結合”“工筆與寫意結合”“濃墨與重彩相結合”的“三結合”花鳥畫美學構架的創(chuàng)作主張。畢業(yè)以后,放棄留在大城市工作的機會,毅然選擇到邊陲云南實現(xiàn)他的大花鳥畫藝術理想,走一條從生活中發(fā)展花鳥畫的藝術道路。走進王晉元先生的花鳥畫,我們仿佛置身于一片花草的王國,它神奇,茂密,壯觀,氣象萬千。這一風格的形成無不得益于先生扎實而全面的繪畫功底、深厚的藝術修養(yǎng)以及云南得天獨厚的自然條件的影響。
云南地處中國西南地區(qū)邊陲,高山海拔落差較大,氣候變化多端,是熱帶、亞熱帶、溫帶、寒帶共存的多樣化自然生態(tài)圈。常年生長于此的植物便形成獨特的地域性形態(tài)和風貌。尤其是熱帶雨林地帶,由于它沒有明顯的季節(jié)差異,常年雨水充足,植物蔥蘢密集,繁花似錦,青藤枯枝,盤繞交錯,上百種寄生、互生的植物寄棲于同一植株上,年復一年層層疊壓生長。枝上青苔可長到半尺多長,苔蘚、地衣、石斛科植物都附著在其上,每到開花季節(jié),便形成“空中萬花園”的壯麗美景。闊葉類植物龜背竹層層疊疊環(huán)繞在粗壯的樹干之上,陽光透過鏤空的間隙滋養(yǎng)著樹干上密密麻麻的附生植株。在樹梢上盤繞著不知從哪伸過來的藤類枝條,彎彎曲曲相互纏繞交織在一起。這種肆意的生長方式恰和諧地構成了熱帶雨林的典型特征。這種熱帶雨林特有的自然景象,它的植株的生長規(guī)律和結構特征,在中國的傳統(tǒng)繪畫中是找不到可直接使用的參考圖式資料和表現(xiàn)方法的。傳統(tǒng)的折枝花卉的構成章法在表現(xiàn)此類景觀的氣勢上也顯得無能為力。王晉元先生正是清楚地認識到這一點的局限,憑借著自己扎實的傳統(tǒng)功力和創(chuàng)造新時代花鳥畫新面貌的決心,一腳踏進云南的土地,開始了自己艱辛的花鳥畫新式樣探索。
正如郭怡孮先生所說:“大、滿、壯、野、繁、密、濃、奇、艷”是王晉元先生花鳥畫創(chuàng)作的重要特征。他以云南特有的奇花異草、藤蔓密林入畫,面對如此眾多雜亂的自然景物,要把它們統(tǒng)一組合在同一畫面中就需要找到相應的藝術表現(xiàn)手段。在雜亂交錯的植物群落里找出它們的生長組合規(guī)律,加以類化,表現(xiàn)的同時又不能脫離傳統(tǒng)的中國畫的精神。他在傳統(tǒng)的筆墨基礎上,巧妙糅合了一些現(xiàn)代藝術的點、線、面構成方式和抽象的造型原理。為了解決眾多物象交織在一起不出現(xiàn)雜亂的畫面感問題,他以團塊歸納的方法,將物象積點成面來編排畫面。以一類物象為主來統(tǒng)領全局,從整體上去營造畫面的氣勢。他畫面中所出現(xiàn)的形象并不是現(xiàn)實生活中某處照搬來的具體場景,而是通過自己的藝術加工,采用“全景截取”的構圖方式,按照畫面的需要對各種素材進行布局整合,完全按個人的審美感受來認識自然,并創(chuàng)造出自己心目中的美好藝術形象。在編排眾多復雜纏繞的藤蔓枝條、闊葉花卉中,我們可以觀察出他對“傳統(tǒng)透視法”與“西方透視規(guī)律”在畫面中的滲透。正是由于對此方法的熟練掌握,畫面處理起來才顯得得心應手,將繁復多樣的物象處理得脈絡分明,繁而不亂,使畫面毫無牽強組合的別扭感。
“透視”一詞的說法起源于西方,是人類對世界萬物的一種“看”的方式。“透視學”是人類對視覺原理與視覺機制的一種探索研究。只要有空間圖形的存在,便肯定會有透視存在于其中。西方人的“看”是建立在“點”光源的基礎上的,比較注意直接捕捉圖像,按照人眼的生理機制與光線的直線傳播來科學研究形體的成像規(guī)律。觀察結果就像照相機,讓人有一種如見實物,身臨其境的真實感。因此便產(chǎn)生了“一點透視”“成角透視”的提法。而東方人則往往更重視畫面呈現(xiàn)的圖像所要表達的意圖,考慮的是畫面的周圍背景與畫面圖像的關系。它不是建立在單點聚焦的原理上,而是可多視角觀察的方式,更強調(diào)人的主觀對物象的一種理解的方式。
在王晉元先生的大尺幅畫作中,為了將熱帶雨林多層次的植物,從灌木到喬木叢的縱向空間構建在一個畫幅中,按照畫面布局的需要將各種素材進行了有機的組合。在吸收“定點透視”的表現(xiàn)方法外,還將古代傳統(tǒng)山水畫的畫面組合方式運用在了他的“大花鳥”畫面中,像全景式山水構圖一樣,在同一畫面中將“平視”“仰視”“俯視”的三種不同觀察的角度糅合在一起。從地面近處的雜草流水至中間層次的闊葉類植物,再引申到高處或遠處的藤蔓枝條,隨著人眼的觀察順序由近及遠,由低到高的視覺習慣將豐富的植物空間表現(xiàn)出多個空間層次,產(chǎn)生了“滿、繁、密”的新樣式。在作品《月夜》中,就采用山水前后遮擋法的構圖模式。將畫面在橫向深度空間由前至后分成近景、中景、遠景三個部分,在縱向垂直高度上由低漸高拉開階梯狀斷層。處在畫面最前方的是醒目的三團白色繡球花,是平視略帶俯視的觀看角度。最前面的一朵圓形花團最飽滿,每朵花的花瓣都較為完整,透視變化小,花頭形成的球面形狀面積較大遮擋住下面的花托小枝。中間一朵花頭球面形狀逐漸變小,花托枝干半露。到了最后面的一朵,花瓣變得密集且扁平,嫩綠色花托枝干接近于側面觀察的角度。這些由近及遠的球形透視變化規(guī)律正是“定點透視”在空間上的透視縮形變化原理的具體運用,沒有實地的觀察、寫生經(jīng)驗是很難做到如此細微的表現(xiàn)的。隨著視平線的逐漸上移,承接這一叢繡球花的是由遠處延伸過來一枝石斛,前幾朵向上反轉,后面的花朵組合成一個正面后仰的傾斜角度,營造出一個縱向的深度空間。介于這兩組花卉前后空間之間的是一枝從右面伸過來的側面花卉。它居于高處,處在遠處視平線上是“平視”角度,這一高度更符合人正常身高的觀察習慣,此叢花卉顏色也用得比較鮮艷,位置居又于畫幅的黃金分割點位置,故成為整張畫面的視覺中心。后面用嶙峋的枯枝干做深色背景,更襯托出前面石斛蘭的嬌艷。枯枝干呈仰視角度,透過前面枝干的縫隙可看到后面枝干的主干,盤根錯節(jié),相互纏繞,整體趨勢以較大的弧度向下彎曲。畫幅的左邊是直沖畫面外的一根布滿苔蘚的粗大樹干,下粗上細,符合“仰視”逐漸消失匯聚于一點的透視變化規(guī)律。樹干后又穿插層層疊疊的枯枝野干,越往后彎曲弧度越大,樹干也越遠越細。整幅畫面前后空間層次條理分明,形象結構交代清楚,繪畫主體地位突出。構圖上雖然局部保留折枝花卉的構圖原理,但也糅合進更多的構成、透視規(guī)律,使得布局團塊節(jié)奏疏朗有致,給人一種身臨其境的感覺,畫面有很強的感染力。再如作品《龍蛇升騰》與《舞龍蛇》中好似虬龍般纏繞的枝干,它由近及遠、由低至頂?shù)睦p繞組合方式都有“曲線透視”的原理運用其中,幻化成主觀意識極強的視覺秩序,既符合植物的生長屬性又符合畫面的視覺美學原理。在滿滿的畫面里,花團錦簇,以完整的情節(jié)、合理的安排、開闊的意境表現(xiàn)出氣象萬千、欣欣向榮的自然生命的繁華世界。
王晉元先生在花鳥畫中秉承徐悲鴻先生“古法之佳者守之,垂絕者繼之,不佳者改之,未足者增之,西方畫之可采入者融之”的藝訓。外取精良、內(nèi)得真?zhèn)鬟\用多種傳統(tǒng)繪畫語言,結合外來的能為自己所用的繪畫形式,探索出一種全新的畫面形式。實現(xiàn)了從生活形式向藝術形式的轉換,將傳統(tǒng)造型的繪畫理念擴大到一種對畫面整體氣氛的把握,是一種熱愛生活、熱愛生命的飽滿精神狀態(tài)的全方位表達。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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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單位:
云南師范大學商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