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古埃及南部要塞的功能及其影響

葛 會 鵬

(東北師范大學 世界古典文明史研究所，吉林 長春 130024)

現代考古發(fā)掘表明，在古代埃及，尼羅河流域第二瀑布附近曾有大量要塞建筑。傳統觀點認為，古埃及南部地區(qū)的這些要塞的基本功能，在軍事上，是為了防御位于埃及南部的努比亞人入侵而建造的。近些年，隨著考古發(fā)掘的持續(xù)深入，學者們開始對這些要塞建造的規(guī)模和發(fā)展狀況有了新的認知。事實上，位于埃及南部地區(qū)的這些要塞不僅具有軍事防御功能，而且肩負著埃及與努比亞之間經濟文化交往的重任，特別是在新王國時期，它們更是成為了埃及與努比亞文化融合的最好例證。目前，西方學者對埃及南部要塞的構造和分布曾有過討論[1]，但在埃及南部要塞群的功能以及其所發(fā)揮的作用上，他們的討論仍留有一定研究空間；而國內學界對該問題鮮有研究。據此，本文擬從古埃及要塞的建立和演變及其功能入手，梳理出埃及同努比亞關系的脈絡，進而對埃及南部要塞在其對外交往中的作用進行探討，從而為我們研究古埃及文明同非洲其他文明的交往提供一個新視角?？梢哉f，古代埃及南部的要塞是埃及同努比亞地區(qū)交往的時代縮影。

一、南部要塞的建立與演變

隨著古王國的滅亡，埃及人對外族的防御觀念在經歷了第一中間期的創(chuàng)傷后變得強烈起來，雖然埃及國王在銘文中大肆宣揚自身的強大而不懼怕任何異族，但是在中王國時期的文獻中，埃及人第一次明確提出了對外族要采取防御政策，尤其是要針對南部近鄰努比亞進行防御。在《美里卡拉王撰寫的說教文》中，老國王用如下話語教育即將繼任的兒子：“鞏固你的邊疆，加強你的邊境巡邏，這對你的將來有益……”[4]100-101在這樣的治國思想下，中王國的國王們則開始采取行動，尤其是在第12王朝國王塞索斯特里斯三世統治時期，埃及在尼羅河第二瀑布地區(qū)附近，沿著尼羅河水域建立了布亨、庫班(Kuban)、尤榮納提(鎮(zhèn)壓努比亞Subduer of Nubia)、東塞姆納(防御弓箭Warding off the Bows)、薩法克(打擊外國Curbing the Foreign Countries)、“擊退梅杰”[5]144-146(Repulse of the Medjay)等一系列的要塞[6]184-192。這些要塞的名字也都清晰地展現了埃及人對努比亞地區(qū)的防御觀念。

除此之外，在埃及南部的塞姆納要塞還發(fā)現了埃及國王強調埃及南部邊疆地區(qū)重要性的銘文：“我使我的邊界向南推進，已經超越我的父親時代……我是一個言出必行的人……我的任何一個兒子都將確保我的君主設定的邊界……我真正的兒子會擁護他的父親，守衛(wèi)他父親創(chuàng)立的邊界，如果他遺棄了邊界，失敗了，那他不是我的兒子，他也不是我所親生的。”[4]119從銘文中我們可以發(fā)現，防御并不斷擴大埃及的邊疆是埃及國王非常重要的職責之一。來自亞洲的喜克索斯人對埃及三角洲地區(qū)的入侵及其同南部努比亞人的相互勾結，對埃及人在軍事防御領域和防御思想上造成了一次革命性的更新；喜克索斯人在軍事作戰(zhàn)中使用了戰(zhàn)馬，也給埃及人帶來了前所未有的沖擊；與此同時，努比亞地區(qū)的科爾瑪(Kerma)王朝的興起及其對埃及南部要塞的占領，還使得埃及人開始更加重視對尼羅河第二瀑布要塞的防御。在埃及完成了第二中間期的陣痛后，埃及國王恢復南部要塞的控制權，并把埃及的邊疆向南推進至尼羅河第四瀑布附近。

可以說，中王國時期的南部要塞成為埃及建造要塞的鼎盛時期，但是這些要塞的存在形式并不是靜止的，尤其是在新王國時期埃及完成對努比亞地區(qū)的完全控制之后，雖然它們仍然繼續(xù)存在，但隨著埃及國王派遣大量的移民來到要塞地區(qū)，要塞地區(qū)大量建造埃及神廟，這些都使其成為埃及南部繁榮的城鎮(zhèn)。在新王國末期，隨著埃及國力的衰退，西部的利比亞人、北部的亞洲人都涌入埃及，尤其是南部的努比亞人也攻入了埃及，此時埃及南部要塞建筑的攻擊力已大大削弱，逐漸淪為抵御努比亞人的最后堡壘。而要塞地區(qū)則被“努比亞總督”牢牢地控制，如阿尼巴(Aniba)、布亨等地都成為了努比亞總督的行政中心，更為諷刺的是，由于遠離埃及底比斯地區(qū)，這些要塞逐漸成為了努比亞人的要塞，變?yōu)榕葋喨朔烙＜叭说年嚨?，隨著努比亞人的不斷發(fā)展和埃及自身的衰落，最終埃及在第25王朝時期淪為努比亞的臣民。此后，隨著波斯人、希臘人和羅馬人陸續(xù)統治埃及，埃及被外族完全征服。至此，這些埃及南部的要塞徹底被遺棄。古代世界規(guī)模如此龐大的要塞不再發(fā)揮它們的作用，淡出了歷史舞臺。

二、南部要塞的功能

若從要塞的發(fā)展和演變來看，毫無疑問，古埃及南部的要塞是在對外族的防御觀念之下建造起來的，這些要塞也在一定程度上對埃及南部的努比亞人存在防御能力，但從古埃及同努比亞交往過程和實力對比來考量，埃及如此龐大的要塞建筑群幾乎都完成于中王國時期，而此時努比亞人建立的科爾瑪王朝則位于尼羅河第二瀑布要塞較遠的地區(qū)，考古發(fā)現這些所謂的軍事防御要塞，只有在第二中間期時受到侵占和燒毀，除此之外，幾乎沒有任何記錄顯示這些要塞受到過努比亞人的攻擊。更為重要的是，駐扎在要塞地區(qū)的士兵大多都是生活在其中的埃及居民，埃及國王并沒有大量派遣軍事力量前往要塞地區(qū)駐守。這樣的情況不禁使我們對要塞建造的實際作用產生疑問。

埃及國王建造這樣龐大要塞的主要功能，我們可以在埃及文獻和考古資料中找到一些線索。事實上，埃及南部要塞的建造布局大體分為兩類，一類建造在平坦的河道附近，另一類則位于懸崖峭壁之上。古王國時期埃及與努比亞最早建立的要塞厄勒凡汀，則是建造在河道附近，其埃及語名稱為Abu[2]7，意為“大象”或“大象出現的地方”。在古王國時期，這里是埃及官吏前往努比亞尋求貿易，獲取大量象牙的地方，古埃及人甚至還將這里稱為“象牙之路”。埃及國王對這一地區(qū)的控制十分嚴格。最早負責埃及同努比亞貿易往來的官員便大多生活在厄勒凡汀地區(qū)。此外，象形文字中的“貿易”(swnt)[7]68一詞在現代阿拉伯語中指代的是阿斯旺(Aswan)地區(qū)，由此可見，這一地區(qū)很早便是埃及人十分重視的地區(qū)。

不僅如此，要塞布亨同樣是埃及與努比亞貿易往來的重要地區(qū)，考古發(fā)掘證明布亨在古王國時期就存在有煉銅據點。另外，庫班(Kubban)和梅里薩(Mergissa)等要塞則都是銅的產地[8]131。

在中王國時期的王室銘文中，埃及國王在第二瀑布地區(qū)豎立的界碑中第一次明確提出了要塞的實際功用：“邊界石碑，在上下埃及之王，君主哈考瑞(塞索斯特里斯三世)統治的第八年建立，愿他得到永生；為了防止任何黑人經過，杜絕水路、陸路或者船只通過，除非是前往伊肯(Iken)地區(qū)進行貿易或者出使任務。所有上好物品都隨他們而來，但是卻絕不允許任何黑人的船只通過亥何，來到下游地區(qū)?！盵9]293-294從中我們可以發(fā)現，除非是努比亞人尋求貿易，否則任何黑人都不被允許通過要塞地區(qū)進入埃及；而伊肯很顯然是埃及同努比亞地區(qū)貿易的中心。對此，學者威廉·Y·亞當斯(William Y.Adams)甚至認為，第二瀑布的要塞也關系到亞丁灣和直布羅陀海峽的貿易，而不僅僅是埃及的區(qū)域貿易[10]47。顯而易見，埃及法老對尼羅河流域的政策不只是停留在防御與保護尼羅河流域的貿易方面。更應該注意的是，埃及南部的要塞是用軍事堡壘作為守護尼羅河兩翼的沙漠游牧部落對尼羅河貿易航運的正常運轉。

在完成要塞的建設后，埃及國王還在要塞地區(qū)收編了大量努比亞游牧部落，依靠這些游牧部落來維持邊疆地區(qū)的治安，同時保護尼羅河流域的貿易暢通。對第二瀑布附近要塞地區(qū)的考古發(fā)現表明，要塞地區(qū)的谷倉是努比亞同埃及之間重要的傳送鏈條。在塞姆納敕令(Semna Dispatch)中存有往來努比亞的商人帶著面包和啤酒前往埃及尋求貿易的記錄[11]6。這些要塞中發(fā)現的敕令很好地闡明了要塞的經濟作用，描述了努比亞人同埃及人之間關于糧食和經濟作物的運送活動，并且記錄了梅杰為埃及國王查看附近的游牧部落饑餓落魄的情況，可見整個要塞地區(qū)成為了埃及邊境的一個經濟中心地帶。

國王塞索斯特里斯三世統治時期，分別于其在位的第10、12、16、19年發(fā)動過對努比亞的軍事征服。羅伯特·G·默古特(Robert G.Morkot)認為這次軍事行動的目的并不是針對努比亞地區(qū)，而是東部的沙漠地帶[12]57-58。這一時期，埃及與南部的努比亞地區(qū)有著很多的貿易往來，埃及在尼羅河瀑布地區(qū)的軍事行動并不是要打擊南部的努比亞地區(qū)，而是為了保護尼羅河商路的安全和貿易的順暢。或許在努比亞勢力上升的時候，它并不具有保護商路的強大軍事實力，而是需要強大的埃及出兵，以此確保從貧瘠地區(qū)到尼羅河第二瀑布之間的商路暢通。這條商路中的達爾(Dal)地區(qū)似乎又完全暴露在來自東部沙漠地區(qū)游牧民族的視線之下?？梢哉f，中王國時期建立的大量軍事要塞有效地防御了努比亞游牧部落對埃及的騷擾，埃及通過這些要塞成功壟斷了尼羅河流域的貿易往來。

埃及南部要塞的經濟職能在新王國時期展現得更加淋漓盡致。這一時期，在埃及完成了對努比亞地區(qū)的殖民統治之后，只有阿蒙霍特普四世(Amenhotep IV)和塞提一世(Sety I)建立了兩座新的要塞，但很明顯的是，此時的要塞并不具有軍事防御功能。而作為要塞中最為重要的布亨，在國王阿赫摩斯(Ahmose)統治時期，他任命圖里作為布亨長官(要塞地區(qū)的最高長官)來管理要塞地區(qū)。隨后，這名要塞長官又被晉升為“努比亞總督”，負責為國王獲取努比亞地區(qū)的物產資源。

古埃及從中王國到新王國時期經歷了對努比亞由防御到殖民統治政策的轉變。A.J.斯巴林格(A.J.Spalinger)認為，埃及國王對努比亞政策的轉變，源于埃及在中王國時期的勢力僅限于尼羅河流域的第二瀑布地區(qū)；新王國時期，埃及對努比亞殖民統治政策的實行，則源于第二中間期后，喜克索斯人把戰(zhàn)馬引入埃及，使得埃及人在戰(zhàn)術、戰(zhàn)法上有很大提升[13]46。如此龐大的要塞規(guī)模起到了震懾南部的作用。這些要塞有著顯著的特點，大部分朝向西面，與湍急的第二瀑布形成了很好的配合，有效地控制著尼羅河的水路交通和商業(yè)貿易。此外，這些要塞全部建造在船只很難通過的河水湍急的地區(qū)，只有布亨是其中唯一不建在湍急水流旁的要塞，它位于所有要塞的最北邊，第二瀑布的下游，連接著平坦的下努比亞地區(qū)。這也解釋了在布亨地區(qū)發(fā)現的大量建筑石塊，布亨被認為是埃及與努比亞貿易往來的中心。而在第二瀑布地區(qū)，船只往來極為困難，易守難攻，埃及人控制了這里，便控制了整個尼羅河流域的貿易。由此，顯而易見，埃及法老對尼羅河流域的政策不僅僅停留在防御與保護貿易上，同時還體現在對其的控制方面，而界碑銘文也很清楚地表明了這一點。

三、南部要塞的歷史影響

在埃及與努比亞的歷來交往中，南部要塞并非只是傳統意義上的軍事性防御工事。相反，埃及與努比亞之間的貿易往來、文化融合乃至族群意識都在要塞地區(qū)得到了一定程度的展現。

首先，埃及國王在南部建造的要塞影響了埃及與努比亞的貿易往來。規(guī)模龐大的要塞地區(qū)是南部非洲貿易品從當地到埃及乃至亞洲地區(qū)的交換中心。在埃及南部要塞產生之初，軍事防御功能扮演了絕對重要的作用，要塞體系的完成和不斷更新也使得埃及在軍事上具備了由尼羅河谷地帶向更遠非洲內陸統治探索的能力，也是埃及逐漸實現近東地區(qū)軍事強國的重要策略。

而另一方面，防御體系的建立也是為了尋求最大的經濟利益，正是從經濟利益的角度出發(fā)，埃及國王不斷地擴大對要塞的投入，從古王國時期的劫掠流動性發(fā)展到中王國時期以要塞作為固定體系，埃及南部的要塞地區(qū)是極為重要的黃金產地，那里不僅發(fā)現了新王國時期開采金礦的遺跡，而且存在一些反映日常生活的物品，如花崗巖石磨、陶器和碗等[14]305。尼羅河第二瀑布以東是埃及豐富的黃金礦藏區(qū)域?？刂屏艘貐^(qū)，古埃及人就控制了從努比亞地區(qū)獲取黃金的重要通道，不僅如此，還可以通過要塞建造一條從東至西運輸貴金屬和沙漠物資的重要通道。然而，在新王國時期，這些要塞的功能不斷弱化，取而代之的是大量神廟的建造，導致了投入過大，埃及國內的財政收入無法維持，而努比亞地區(qū)一旦遭遇不穩(wěn)定，國王便再次起兵南下，進行平復，由此也消耗了大量的人力物力?？梢姡瑥囊缴駨R的統治并沒有體現埃及國王對努比亞地區(qū)統治政策的智慧。

其次，南部要塞是埃及人與努比亞人交往最直接的哨所，影響了埃及同外族的交往方式。除防御功能和重要的經濟貿易作用外，考古發(fā)現在這些要塞區(qū)域形成了小型的以要塞為中心的文化圈。早在古王國之初，以厄勒凡汀為中心就已形成了城鎮(zhèn)，作為埃及同努比亞人交往的中心地帶，大量的努比亞人通過厄勒凡汀來到埃及，一些人充當了埃及的雇傭兵和中間人，成為埃及同努比亞貿易和文化交流的橋梁，這些人的存在一直延續(xù)到新王國時期[15]91-92。不僅如此，大量的努比亞人越過埃及南部的邊境來到埃及，并與埃及人通婚，古王國時期的一座雕像就曾展示了埃及人同努比亞人結成夫妻后的恩愛場景。這些情況大多集中出現在埃及同努比亞邊境的要塞地區(qū)。

雖然在中王國時期的王室文獻中，埃及國王強調了要塞地區(qū)壟斷尼羅河經濟的重要性，但是我們在考古發(fā)掘中發(fā)現，當時以要塞為中心的埃及同努比亞文化的融合已經漸漸開始了。在第11王朝下努比亞地區(qū)的尼羅河谷地帶，一些努比亞游牧部落被埃及人收編充當了埃及警察的角色，一些梅杰人(Medjay)在阿蒙奈姆海特三世(Amenemhet III)舉行的慶祝儀式上跳舞，還有一些梅杰人在埃及要塞中謀得工作*“梅杰”作為努比亞人的一支，生活在尼羅河谷東部地帶，“梅杰”在古王國時期作為一種稱謂，更多的是地理概念；中王國時期，隨著埃及同努比亞人交往增多，“梅杰”通常被指代生活在尼羅河谷東部的游牧部落；新王國時期，隨著努比亞人“埃及化”的深入，“梅杰”一詞則專指生活在埃及南部邊疆地區(qū)的警察。參見：Kate Liszka，“We have come from the well of Ibhet：Ethnogenesis of the Medjay”，Journal of Egyptian History 4 (2011)，pp.149-171。

此外，要塞地區(qū)的埃及人同樣也受到了來自努比亞人的影響。在中王國末期埃及國力衰落之時，努比亞文明卻繁榮發(fā)展起來，這些曾經被埃及官方文獻視為劣等族群的努比亞人建立了科爾瑪王朝，隨后向北擴張，先后奪取了埃及在南部邊疆建造的軍事要塞，占領了埃及南部重鎮(zhèn)厄勒凡汀，努比亞人不僅盤踞于此，甚至還出現了埃及人為努比亞人服務的場景：一名任職于布亨要塞的埃及官吏在自傳銘文中大肆炫耀自己任職于努比亞人的政權，很自豪地描寫了他是如何出色完成努比亞長官交給的任務[16]50-58；另一名來自艾德福(Edfu)的埃及人也甘心為努比亞統治者效勞，服役期滿后，回到老家，為妻兒買房置地[8]162。我們甚至在埃及考古發(fā)現的女性木乃伊尸體上看到了紋身，而這種在身體上繪制紋身的情況明顯是努比亞文化和埃及文化交融的產物[17]85-101。要塞充當的文化職能表現最為顯著的是在新王國時期，埃及對努比亞實現了完全征服之后，雖然這里的行政中心是以阿尼巴為主的城鎮(zhèn)。同樣，在這一區(qū)域中出現了大量的埃及化城鎮(zhèn)，如瑟拉(Serra)和布亨等城鎮(zhèn)。在努比亞地區(qū)的考古發(fā)現，要塞地區(qū)形成了很多重要的城鎮(zhèn)。很多埃及士兵都來自要塞地區(qū)，死后也葬于要塞地區(qū)。從墓葬形式來看，大量出土的努比亞風格的陶罐也預示了這里是埃及同努比亞文化交流最集中的地帶[18]30-31。

埃及在要塞地區(qū)同樣沒有放棄宗教上對努比亞的滲透，雖然努比亞地區(qū)大量神廟的建造發(fā)生在新王國時期，但是在中王國塞索斯特里斯三世統治時期，他就曾撰寫銘文聲稱自己親自來到要塞地區(qū)，并在布亨建造了一座神廟[4]118-120。隨著新王國時期的到來，要塞逐漸演變?yōu)槲幕诤现兀前＜叭藢⑴葋喨恕鞍＜盎钡闹匾獔鏊@要塞形成的經濟、文化圈對努比亞人在新王國時期迅速實現“埃及化”起到了重要的作用。在要塞地區(qū)，努比亞和埃及之間的交往過程也是雙方文化的交融過程，這種交融并不是一方強加給另一方的，而是一種雙方自然的選擇。在努比亞人眼中，埃及文化充滿魅力，而對于埃及人來說，其自身的文化就是文明的象征。一些學者甚至認為，上努比亞地區(qū)就是埃及的一個哨卡，“埃及化”程度比埃及還要高[19]84。

從古王國時期的初具雛形，到中王國時期的發(fā)展壯大，再到新王國時期的由盛而衰，南部要塞規(guī)模的演變自始至終均體現著埃及國王對努比亞地區(qū)的不同重視程度?？偟目磥?，埃及南部要塞的建立實際上是埃及對邊疆地區(qū)管理的一種手段，而尼羅河流域也通過要塞得到有效的控制。古埃及南部軍事防御體系的形成雖然源于古埃及人的外族觀念和防御意識，但是其作用和功能始終隨著埃及同努比亞地區(qū)的實力對比的改變而發(fā)生變化。要塞不僅作為一個建筑實體存在于埃及南部邊疆，更是埃及對其南部地區(qū)進行探索、防御和征服的結果。在面對外族進攻時，要塞起到了軍事防御的作用；而在同努比亞進行貿易往來時，要塞則充當了埃及南部邊疆的商貿中心。但實質上，埃及南部要塞的形成和發(fā)展根植于埃及人對外族的認知，體現了埃及人對努比亞人和沙漠中的游牧部落的態(tài)度；而埃及對尼羅河從主動防御到被動防御的演變過程，則展現了埃及人同外族交往從對立到融合的過程。埃及文明強盛之時，要塞可以有效地抵御外族入侵，但當埃及國力衰退之后，則被蠢蠢欲動的外族接連攻破。由此，埃及國力的興衰也在要塞的發(fā)展中得到了映射。并且，埃及正是以南部要塞為起點，逐漸擴張其南部邊疆，并最終在新王國時期形成其文明發(fā)展過程中的最大疆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