敘利亞亂局：博弈新態(tài)勢與前景

董漫遠

[提

要]當前，敘利亞前途與命運已淪入大國主宰軌道，并成為大國交易的重要籌碼。涉敘利亞地區(qū)各方基于自身利益分“傍”美俄，陣營分野與分化鮮明。壓縮或擴大“碎片化”區(qū)域，成為美俄兩大陣營現(xiàn)階段在敘利亞角逐的焦點。敘利亞亂局與中東地區(qū)其他熱點形成緊密聯(lián)動，并推動地區(qū)格局加速演變。在這一過程中，敘利亞亂局繼續(xù)表現(xiàn)為中東的“樞軸熱點”，影響其他熱點的升降張緩。展望前景，美國攜盟友將繼續(xù)致力于在敘利亞實現(xiàn)“政權更迭”，俄羅斯率伙伴將力阻美國意圖得逞，敘利亞亂局尚看不到得以終結的任何跡象。

[關鍵詞]敘利亞亂局、美俄博弈、中東地區(qū)、代理人戰(zhàn)爭

[中圖分類號] D815.4

[支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 0452 8832 （2018）5期0044-15

自美國、俄羅斯先后以“反恐”為名軍事介入敘利亞亂局以來，敘利亞命運進入大國主宰階段。美俄經幾年復雜博弈，基本確定各自在敘利亞“勢力范圍”，但這不是美俄對敘利亞政策的終極目標?？傮w看，美俄在敘利亞博弈與雙方在歐亞大陸角逐和對中東其他熱點的介入形成聯(lián)動。由于美俄博弈對敘利亞及中東局勢的走向產生主導作用，地區(qū)諸強特別是沙特和伊朗間的地緣政治較量，已經從屬并構成美俄在敘利亞及中東博弈的組成部分。

一、敘利亞亂局進入大國主宰時期

敘利亞動亂發(fā)軔于2011年3月。內因是國家治理赤字大，外因是受突尼斯、埃及政權更迭“溢出效應”波及，美英法等西方國家借機推波助瀾。從當年3月15日起，敘利亞主要城市相繼出現(xiàn)反政府示威，要求開展政治改革和保障人權。當局出動軍警逮捕了3000多人。敘利亞政府相關舉措未能平息各類反政府活動，反而刺激街頭運動轉為武裝反抗。從4月開始，“穆斯林兄弟會”、庫爾德人、德魯茲人在北部地區(qū)與政府軍展開了游擊戰(zhàn)，造成軍警傷亡，促使政府方面加大清剿力度，并將軍事行動定性為“打擊恐怖分子”。政府方面的軍事行動迫使大量民眾越境逃生至土耳其、約旦、黎巴嫩等國。在此背景下，西方國家開始公然干涉敘利亞內政。美歐領導人頻繁指責巴沙爾總統(tǒng)“鎮(zhèn)壓民主運動”，要求其下臺。美歐國家同時啟動一系列對敘利亞制裁，并推動聯(lián)合國人權理事會通過了譴責敘利亞的15國提案。沙特、土耳其、阿聯(lián)酋、卡塔爾等國也加入要求巴沙爾下臺的行列，并推動阿盟將敘利亞開除。如上國際和地區(qū)氣候對敘利亞反對派形成巨大鼓舞，堅定了他們依靠外部支持“倒巴沙爾”的信心。2011年7月，以里亞德上校為首的一批嘩變官兵組建“敘利亞自由軍”，拉開了敘利亞戰(zhàn)亂的序幕。

從“敘利亞自由軍”成立到2014年9月，敘利亞戰(zhàn)亂主要表現(xiàn)為“代理人戰(zhàn)爭”，即由美、歐、沙特、土耳其、卡塔爾等方向敘利亞反對派提供資金、武器裝備、人員培訓等，反對派依靠外部支持與政府軍交戰(zhàn)，目標是推翻巴沙爾政權；俄羅斯、伊朗等方則向敘利亞政府提供全面支持，目標是阻止巴沙爾被推翻。

敘利亞代理人戰(zhàn)爭不但造成民眾流離失所，且給恐怖主義崛起提供機遇。自2014年6月起， “伊斯蘭國”在敘利亞、伊拉克兩國攻城略地，并向埃及西奈半島和阿拉伯半島展開擴張?！耙了固m國”異軍突起不但打亂敘利亞“代理人戰(zhàn)爭”進程，威脅伊拉克中央政府執(zhí)政地位，且對以色列、沙特、埃及、約旦等美國地區(qū)盟友的國家安全構成現(xiàn)實威脅。

在這種情勢下，美國不得不打起“反恐”旗號，從2014年9月起對“伊斯蘭國”在敘利亞、伊拉克目標展開空襲，一直持續(xù)至今。只是2017年“伊斯蘭國”在敘利亞、伊拉克主戰(zhàn)場全面崩盤后，美國對其空襲由密集轉為零星。2015年底，美軍向敘利亞北部（簡稱“敘北”）派出50名特戰(zhàn)隊員，開始嘗試在敘利亞確立軍事存在。2016年，美軍增調幾百人人敘。特朗普入主白宮后，駐敘美軍規(guī)模達一千多人。[1]美國通過支持“庫爾德民主聯(lián)盟黨”及所轄“民眾保護軍”和“婦女保護軍”，依托庫族建立的“敘北聯(lián)邦”，確立了在敘“勢力范圍”。2018年，美國將“勢力范圍”延伸到南部坦夫地區(qū)。

2015年9月30日，俄羅斯“應敘利亞政府請求”在敘境內展開“反恐軍事行動”，對包括“伊斯蘭國”在內的各路反政府武裝展開空襲。截至2017年10月“伊斯蘭國”丟失“臨時首都”，俄軍實施了兩萬余次空襲，產生對敘利亞政府有利的戰(zhàn)場效果。在俄軍空襲支援下，敘軍接連取得霍姆斯、哈馬、吉斯爾舒古爾、阿勒頗等戰(zhàn)役的勝利，實控約70%的國土，完全贏得戰(zhàn)場主動，這一局面維持至今。在“反恐”旗幟下，俄羅斯與敘利亞政府簽訂了長久使用塔爾圖斯軍港和赫梅米姆空軍基地的協(xié)定，不但派駐了?？樟α浚€派駐了地面部隊，俄軍顧問直接參與敘軍戰(zhàn)場指揮。

縱觀敘利亞“代理人戰(zhàn)爭”演變脈絡，2014年6月“伊斯蘭國”崛起成為轉折點。敘利亞“代理人戰(zhàn)爭”由美俄間接支持各自代理人，轉變?yōu)橹苯榆娛陆槿氩⒋笾聞澏p方“勢力范圍”。以此為標志，敘利亞前途與命運淪入大國主宰軌道，并成為大國交易的重要籌碼。

二、涉敘各方陣營分野與分化鮮明

敘利亞戰(zhàn)略位置重要，歷來為大國和地區(qū)強國必爭之地。該國同時存在復雜的民族與教派矛盾，并產生“溢出效應”，因而牽動中東域內外有關各方利益。自2011年敘利亞亂局爆發(fā)以來，先后卷入的主要國家和勢力包括美、俄、沙特、伊朗、土耳其、卡塔爾、約旦、以色列、黎巴嫩真主黨等。

圍繞推翻還是力挺巴沙爾政權，最初的兩大陣營是：以美為首、以沙特和土耳其為骨干、以卡塔爾和約旦為隨從的“倒巴”陣營；以俄為首、以伊朗和黎巴嫩真主黨為骨干的“保巴”陣營。2016年7月，土耳其發(fā)生旨在推翻總統(tǒng)埃爾多安的未遂政變后，土美關系急劇惡化，土俄關系迅速改善并升溫，原有兩大陣營生變。土耳其指責美軍方與政變有染，抨擊美國大力支持敘北庫族武裝，要求引渡流亡美國的宗教領袖居倫遭拒，于是與俄羅斯、伊朗結為階段性利益組合，極大削弱了“倒巴”陣營。與此同時，埃爾多安因力挫政變而成為土耳其國內和中東“強人”，萌發(fā)與沙特爭奪伊斯蘭世界領袖的沖動，將“支持巴勒斯坦事業(yè)”作為政策抓手，既在伊斯蘭合作組織框架內與伊朗聯(lián)袂強烈譴責以色列鎮(zhèn)壓巴勒斯坦人民，譴責美國偏袒以色列，[1]又公然指責沙特“背叛巴勒斯坦事業(yè)”“與美以骯臟勾結”，同時惡化了土以、土沙關系。

土耳其中東政策的大幅改變，助推伊朗增強了與美以的抗衡力，以伊朗為樞軸的“什葉派新月地帶”進一步加固，使伊朗敢于高舉“反恐”旗幟加強在敘利亞的軍事存在。此外，黎巴嫩真主黨在敘利亞軍事存在進一步加強。這一形勢導致以色列對敘利亞局勢的介入。以色列認為，伊朗和黎巴嫩真主黨在敘利亞確立軍事存在，直接危及以安全，故必須將二者在敘利亞軍事存在逐出。從陣營分野看，以色利加入了美領導的陣營，但與其他陣營成員涉敘目標不同。其他成員堅持將“倒巴”作為涉敘政策核心目標，以色列則關注伊朗和黎巴嫩真主黨，不堅持“倒巴”。相反，以色列認為，巴沙爾政權如果保持強有力的控局能力，并能將伊斯蘭原教旨主義反政府武裝驅離敘以邊界，是有利于以色列國土安全的。敘以之間雖未媾和，但自第四次中東戰(zhàn)爭結束以來，敘利亞領導人老阿薩德和現(xiàn)任總統(tǒng)巴沙爾都嚴格遵守了?；饏f(xié)議，敘以之間“冷和平”維系至今。

土耳其從“倒巴”陣營中“嘩變”，使大國和地區(qū)諸強在敘利亞角逐態(tài)勢發(fā)生有利于俄的顯著轉變。由于俄土伊均與美存在深刻矛盾且不易消解，故三方利益組合有較強穩(wěn)定性。該利益組合于2017年創(chuàng)立“阿斯塔納進程”和“索契對話大會”機制，以推促于己有利的敘利亞問題政治解決。對俄伊而言，巴沙爾政權不倒就是于己有利的政治解決。對土耳其而言，只要巴沙爾政權阻止敘北庫族獨立建國并默認土耳其在敘“勢力范圍”，就是于己有利的政治解決。在此前提下，土耳其可以不尋求“倒巴”?！鞍⑺顾{進程”和“索契對話大會”機制得到聯(lián)合國承認，并與“日內瓦和談”同時發(fā)揮作用。美歐雖刻意貶低“阿斯塔納進程”和“索契對話大會”，強調“日內瓦和談”主渠道作用，但也關注“阿斯塔納進程”和“索契對話大會”所產生的影響，每逢有會議均派員聽會。

2017年6月，沙特攜部分國家與卡塔爾斷交，并對卡實施陸路封鎖，此事件不但造成海灣合作委員會（簡稱“海合會”）嚴重分裂，且嚴重削弱“倒巴”陣營的凝聚力。在海合會內部，阿曼和科威特同情卡塔爾，未與卡塔爾斷交，反襯沙特“指揮失靈”，只有巴林和阿聯(lián)酋追隨沙特。2018年初，阿聯(lián)酋支持的也門“南方過渡委員會”所轄武裝占領亞丁，觸發(fā)沙阿關系出現(xiàn)齟齬，海合會裂痕進一步加大。針對沙特率部分國家“群毆”卡塔爾，土耳其、伊朗借機提升與卡塔爾關系。土耳其議會通過決議，擴大其在卡塔爾駐軍規(guī)模，含有為卡提供軍事“保護”之意。伊朗全面向卡塔爾開放?？胀ǖ溃⑾蚩ㄋ栠\送大量生活必需品。作為回報，卡塔爾一方面增大對土耳其投資，助力土耳其實現(xiàn)“2023愿景”，另一方面與土耳其共同支持“敘利亞自由軍”“沙姆解放陣線”等組織，欲將它們打造為親土、親卡的“代理人武裝”，并分化瓦解沙特支持的“伊斯蘭軍”等武裝。

土耳其圍繞海合會分歧和敘亂局打出的“組合拳”，引起沙特戰(zhàn)略警覺。2018年3月，沙特王儲薩勒曼在訪問埃及時發(fā)表“邪惡三角”談話，[1]認定土耳其與伊朗和地區(qū)恐怖勢力構成“邪惡三角”，破壞地區(qū)和平與穩(wěn)定。薩勒曼同時指責土耳其欲在中東重建“奧斯曼哈里發(fā)帝國”。沙特王儲涉土言論引發(fā)土強烈憤慨，譴責沙特在敘利亞和中東地區(qū)“支恐”，并在涉敘利亞問題上與沙特對著干，其表現(xiàn)是土、卡支持的“代理人武裝”與沙特支持的“伊斯蘭軍”等武裝發(fā)生多次戰(zhàn)場沖突?！靶皭喝恰闭f同時刺激土耳其與伊俄卡關系更加火熱。

涉敘及整個中東形勢的復雜變化，造成美以沙軸心在戰(zhàn)略目標上產生嚴重分歧。美以堅持搞垮伊朗是核心目標，包括涉敘政策也要以“逐伊出敘”為重點，而沙特要求既要搞垮伊朗，也要遏制土“地區(qū)擴張”。美國和以色列無法說服沙特改變主張。目前看，在“倒巴”問題上，美可依賴的唯一堅定伙伴只有沙特。

三、敘利亞“碎片化”局面將長期延續(xù)

敘利亞“碎片化”局面大致經歷兩個階段，以2015年底美國向敘派出地面部隊為時間分界，即第一階段從2011年4月戰(zhàn)亂爆發(fā)，到2015年底；第二階段從2015年底美軍入敘開始，經歷“敘北聯(lián)邦”坐大、土耳其軍隊在敘境內展開“幼發(fā)拉底之盾”“橄欖枝”等作戰(zhàn)行動，占領阿夫林并與美軍聯(lián)合巡防曼比季，敘“碎片化”局面基本定型，直至今日。

第一階段由“穆兄會”、庫爾德人、德魯茲人在北部地區(qū)的游擊戰(zhàn)拉開序幕，隨后“敘利亞自由軍”、“伊斯蘭軍”、庫爾德“民保軍”和“婦保軍”等反叛武裝相繼出現(xiàn)，戰(zhàn)亂區(qū)域波及德拉、庫奈特拉、蘇韋達、代爾祖爾、霍姆斯、哈馬、伊德利卜、阿勒頗、拉卡、哈塞克等省和大馬士革郊外，敘“碎片化”局面出現(xiàn)。敘利亞政府軍不得不多方向作戰(zhàn)，疲于應付。2012年9月，伊朗伊斯蘭革命衛(wèi)隊“圣城旅”入敘，10月，黎巴嫩真主黨派3000精銳作戰(zhàn)骨干入敘，[1]協(xié)助敘利亞政府與反叛武裝作戰(zhàn)，從而遏制住敘“碎片化”區(qū)域的快速擴展。

第一階段“碎片化”嚴重削弱了敘利亞政府維護國家主權、確保領土完整、有效治理國家的能力。這一局面被地區(qū)恐怖主義充分利用，其鮮明特征就是“伊斯蘭國”坐大。美國針對敘利亞“代理人戰(zhàn)爭”中出現(xiàn)的這一重大變化，從2015年底以“反恐”為名派地面部隊入敘，從而直接推促敘“碎片化”局面進入第二階段。

2018年初以來，雖然敘利亞政府軍在俄軍空中支援下陸續(xù)取得東古塔和南方三省剿匪勝利，將政府實控地域穩(wěn)定在國土面積的67%左右，但始終無力打破“碎片化”局面。盡管巴沙爾總統(tǒng)數次表示要收復全境，但軍力部署和戰(zhàn)場主攻方向選擇則十分謹慎。總方略是在政府實控地域內“平南定北”。截至2018年8月初，敘軍基本殲滅盤踞在庫奈特拉省臨近戈蘭高地的“伊斯蘭國”殘余勢力，同時在重創(chuàng)“敘利亞自由軍”“征服陣線”“伊斯蘭軍”等反叛武裝的基礎上，迫使上述反叛武裝余部在交出重武器后按照敘軍指定路線向伊德利卜省轉移，從而實現(xiàn)了“平南”設想。從8月中旬開始，敘軍主力開始向伊德利卜、阿勒頗、哈馬、拉塔基亞等省實施戰(zhàn)場機動，擬在掃清阿勒頗、哈馬、拉塔基亞殘余勢力后，擇機聚殲反叛武裝于伊德利卜省境內，從而奪取“定北”勝利。

敘利亞政府如上動向引起美歐及其地區(qū)盟友高度警覺并形成共識，即必須挫敗敘軍對伊德利卜省的總攻。能否實施或阻止伊德利卜決戰(zhàn)，對美俄所率陣營均具戰(zhàn)略意義。對俄及其陣營而言，如能克服阻力發(fā)起對伊德利卜省的總攻，便可將除“敘利亞民主軍”之外的所有反叛武裝基本消滅，巴沙爾政府的執(zhí)政地位可長期穩(wěn)固下來，俄羅斯和伊朗在敘利益可長期確保。對美及其陣營而言，如不能阻止俄伊支持敘軍總攻伊德利卜省，則意味著經營七年多的“代理人戰(zhàn)爭”功虧一簣，反叛武裝恢復實力、東山再起不知何年何月，在敘推促“政權更迭”則遙遙無期，擴大“碎片化”區(qū)域亦無望。因此，壓縮或擴大“碎片化”區(qū)域，成為俄美兩大陣營現(xiàn)階段在敘角逐的焦點。

在壓縮“碎片化”區(qū)域的抉擇上，俄伊敘陣營須解決三大問題。第一，總攻前必須取得土耳其配合。根據“阿斯塔納進程”的安排，俄土伊三國分別負責敘境內四個“沖突降級區(qū)”的運行，[1]確?！皼_突降級”乃至?；?，而“伊德利卜沖突降級區(qū)”恰好由土耳其全權負責。土在該省己建立十幾個軍營，派駐部隊，執(zhí)行監(jiān)督和維護“沖突降級區(qū)”秩序的使命，并斡旋各方以降低沖突。目前，伊德利卜省成為敘利亞人口最多的省份，約300萬人，其中半數來自其他戰(zhàn)亂省份，約有十幾萬反叛武裝混雜于民眾中，并將民眾劫持為“人質盾牌”。反叛武裝的半數由土耳其扶植，主要以“敘利亞自由軍”為主干，與其他十余個武裝組織構成“敘利亞民族解放陣線”，[1]控制了伊德利卜省40%的地域。另外半數反叛武裝控制了伊德利卜省60%的地域，包括“征服陣線”“伊斯蘭軍”“榮耀軍”等近百個組織，其中“征服陣線”實力最強，達3萬多人，且與土耳其關系微妙。敘軍如發(fā)動總攻，實際上等于壓縮土耳其“勢力范圍”，毀掉土耳其干預敘利亞局勢走向的重要籌碼，土耳其當然反對。但鑒于土美緊張關系升級，土耳其有與俄伊“抱團”抵御美壓力的迫切需求，故存在“有條件”默認敘總攻伊德利卜省的可能性。土耳其開列的條件包括：俄伊敘默認土耳其對阿夫林地區(qū)的占領和美土聯(lián)合巡防曼比季地區(qū)，敘軍不進攻土耳其支持的割據武裝。至于敘軍能否剿滅其余反叛武裝，則要看其本事，與土耳其無關，俄伊敘也不能因為無法剿滅反叛武裝而指責土。為促使土為敘總攻伊德利卜省“開綠燈”，俄正頻繁與土磋商。

第二，敘利亞政府須預防美歐支持的“白頭盔組織”和反叛武裝蓄意復制“化武襲擊平民”事件并嫁禍于敘軍。特朗普上臺后，借“化武襲擊平民”事件先后兩次下令美軍對敘軍目標實施打擊。一旦敘軍總攻伊德利卜省，美再次借“化武襲擊平民”事件打擊敘軍的概率很高。因此，俄敘情報部門正努力尋找“白頭盔組織”和反叛武裝編造“化武襲擊平民”事件的證據，以揭露其陰謀，為總攻伊德利卜省做道義準備。

第三，俄敘須預防美歐抓住“人道主義災難”把柄在外交和軍事兩個領域發(fā)難。關鍵是要在總攻伊德利卜省全過程中避免大量無辜百姓傷亡。目前，敘軍正在阿勒頗、哈馬、拉塔基亞等外圍區(qū)域展開剿匪行動，把反叛武裝朝伊德利卜省擠壓，同時在伊德利卜省邊緣地帶展開試探性進攻，旨在為減少百姓傷亡展開戰(zhàn)場調研。然而，伊德利卜省戰(zhàn)場局面極為復雜，絕大多數百姓已被各類反叛武裝劫為“人質盾牌”，一旦敘軍總攻開始，勢必造成大量民眾傷亡。針對這一情勢，敘軍仍要堅持發(fā)動總攻，因為這對巴沙爾政府的長久生存具有戰(zhàn)略意義，總原則只能是盡量減少百姓傷亡。據中東多國智庫和媒體預測，敘軍對伊德利卜省的總攻恐難避免，只是時間早晚而已；總攻發(fā)起后，美英法及地區(qū)盟友均有可能推動聯(lián)合國安理會召開緊急會議，審議伊德利卜省出現(xiàn)的“人道主義災難”，提交有關決議草案，要求敘軍停止總攻，并在該省設立“禁飛區(qū)”和“人道主義救援走廊”，甚至提議設立“停火監(jiān)督部隊”，由聯(lián)合國組織實施。該決議如遭俄否決，美英法則有可能踢開聯(lián)合國，以“制止人道主義災難”為由對敘軍展開大規(guī)模軍事打擊，直至敘軍停止總攻。

從前景看，即使敘軍對伊德利卜省的總攻被美歐阻止，敘“碎片化”也將長期延續(xù)，原因包括：

（一）美軍將長期賴在敘利亞不走。自2015年底以來，美軍地面部隊己在“聯(lián)邦”和東南部坦夫地區(qū)確立“勢力范圍”，包括兩千多特戰(zhàn)隊員，兩個機場，十幾個兵營，所控地域約占敘國土面積的25%。美在其“勢力范圍”扶植以庫族武裝為主干的“敘利亞民主軍”，并努力對其進行“政治改造”，即將其由割據武裝“改造”為推翻巴沙爾政府的力量。在敘陷入動蕩的七年中，美曾嘗試扶植包括“敘利亞自由軍”在內的多支反叛武裝，但這些反叛武裝在與敘軍交鋒中不堪一擊，美轉而扶植戰(zhàn)力強悍的庫族武裝，并將“聯(lián)邦”視為“代理人戰(zhàn)爭”的主要后方基地。雖然美總統(tǒng)特朗普數次表示“將考慮從敘撤出美軍”，但又為撤軍開列了若干條件，包括徹底消滅“伊斯蘭國”，將伊朗在敘軍事存在趕走，敘難民全部返回家園，以及日內瓦和談能推動敘問題政治解決取得“突破”等等。從這些條件分析，沒有一項條件可在短期內達到。透過現(xiàn)象看本質，特朗普實際上是以開列條件的方式為美軍賴在敘不走尋找理由。

（二）土耳其將力保其“勢力范圍”長期存在。2016年8月24日至2017年3月29日，土軍越境在展開“幼發(fā)拉底之盾”軍事行動，完成對“敘北聯(lián)邦”主體區(qū)域與阿夫林地區(qū)的阻隔。2018年1月20日，土軍又發(fā)起“橄欖枝”作戰(zhàn)行動，[1]于3月初占領阿夫林地區(qū)，并揮師東進，對橫亙于土敘邊界的曼比季地區(qū)形成包圍。3月中旬，土美就聯(lián)合巡防曼比季達成協(xié)議。6月，聯(lián)合巡防開始。至此，土耳其取得如下地緣政治收獲：第一，確立了“勢力范圍”，為將來條件成熟時摧毀“敘北聯(lián)邦”鋪墊了戰(zhàn)略基礎。土認定“敘北聯(lián)邦”是庫爾德工人黨在敘變相存在，敘北“庫爾德民主聯(lián)盟黨”是庫工黨分支，敘北庫族“民保軍”和“婦保軍”是庫工黨武裝分支，故必須予以消滅，否則將激勵土東南部庫爾德分離主義運動破壞土統(tǒng)一和領土完整。第二，保持了對伊德利卜“沖突降級區(qū)”的主導，手中掌控大批反叛武裝，可成為影響未來敘局勢走向的重要籌碼。依托如上籌碼，土可同時與俄、美、伊朗、沙特等國討價還價，并在它們之間縱橫捭闔，牟取于土有利的地緣政治交易。

對俄伊敘而言，與美沙等在敘博弈的“底線”是長期確保巴沙爾政府不倒臺，即使美、土在敘確立“勢力范圍”，也不等同于巴沙爾政府會被推翻。俄伊敘既無戰(zhàn)略意志、也無戰(zhàn)略能力來拔除美土在敘“勢力范圍”，因此，敘“碎片化”局面將長期存在。

四、敘亂局與其他地區(qū)熱點形成聯(lián)動

敘利亞亂局折射出美俄在中東的激烈博弈，并構成美俄較量的中心舞臺。但這只是美俄角逐中東的組成部分，而不是全部。當前，敘亂局與中東地區(qū)其他熱點形成緊密連動，并推動地區(qū)格局加速演變。美俄誰能在中東奪取戰(zhàn)略主動，不僅深刻影響中東未來，也將深刻影響美俄關系的未來。因此，觀察敘亂局，必須從美俄關系演變的大背景切入。

自烏克蘭危機以來，美國攜歐盟和北約經濟上對俄制裁，軍事上在歐亞大陸擠壓俄戰(zhàn)略回旋空間，嚴重阻礙普京強國興邦的戰(zhàn)略部署，并惡化俄周邊安全與合作環(huán)境。為擺脫戰(zhàn)略被動，俄選擇美面臨難題最多的中東下手，一定程度上緩解了歐亞大陸方向的戰(zhàn)略壓力。進入2018年，在“通俄門”壓力下，特朗普不得不擺出對俄強硬姿態(tài)，揪住俄前特工在英國中毒事件，在攜部分西方國家驅逐一批俄外交官的同時，追加對俄制裁，使美俄關系更趨緊張。在改善俄美關系無望的情況下，俄進一步加大對中東的外交和軍事投入，試圖扭轉整體戰(zhàn)略被動。

美俄均注意到敘亂局與其他地區(qū)熱點的聯(lián)動關系，并加以利用。美在深度介入敘亂局的過程中，其中東政策大致成型，主要由如下要素構成：第一，拆散俄土伊利益組合，重挫俄在中東影響力。第二，腰斬伊朗打造的“什葉派新月地帶”，突破口是以“代理人戰(zhàn)爭”實現(xiàn)敘“政權更迭”。第三，加固地區(qū)盟友體系。美以沙特為體系軸心，以海合會為核心平臺，以埃及、約旦等遜尼派國家為外圍烘托，維護美在中東主導地位，包括經濟和安全方面服務于“美國優(yōu)先”，達成于以色列有利的巴以和平，推動阿以關系取得突破，遏制并搞垮伊朗。

為使中東政策有所斬獲，美主抓三個地區(qū)熱點間的聯(lián)動關系，即敘“政權更迭”、對伊朗“極限施壓”和巴以阿以關系間的聯(lián)動關系。推動敘“政權更迭”，已在上一部分作了分析。對伊朗“極限施壓”是加快敘“政權更迭”的重要步驟。2018年5月8日，特朗普宣布美單方面退出2015年達成的伊朗核協(xié)議，重啟并加大對伊制裁，同時對所有與伊朗有能源、經貿合作的國家實施“長臂管轄”。這些國家如不終止與伊朗的能源、經貿合作，都將面臨美制裁。所有與伊朗有業(yè)務往來的公司，都將被逐出美市場。2018年5月21日，美國務卿蓬佩奧公布對伊朗“極限施壓”12條，[1]核心是恫嚇伊朗停止核導研發(fā)和自律地區(qū)行為。美方對伊朗的“極限施壓”舉措，得到以色列和沙特的高度贊揚。

反觀俄羅斯，為破解美將俄擠出中東的系列步驟，俄也針鋒相對，充分利用了一系列地區(qū)熱點的聯(lián)動關系對美展開反擊，包括：

第一，發(fā)揮敘戰(zhàn)亂的杠桿作用，撬動各利益攸關方，借力打力，挫敗美將俄擠出敘的企圖。俄能否保持存在，與巴沙爾政府是否倒臺形成直接關聯(lián)。七年多來，特別是2015年9月底俄在敘展開“反恐”軍事行動以來，俄駐敘空天軍和地面部隊有力支援了敘軍剿匪作戰(zhàn)，使美沙等國無法通過“代理人戰(zhàn)爭”推翻巴沙爾。在牢控戰(zhàn)場主動權的基礎上，俄聯(lián)合土伊創(chuàng)設阿斯塔納和談，并表示該和談與日內瓦和談相得益彰，互為補充，顯示其致力于政治解決的態(tài)度，力保不丟失道義高地。由于美歐沙等方在搞“代理人戰(zhàn)爭”的同時，也未放棄排斥巴沙爾的“政治解決”，因此難以找到充足理由拒絕俄關于政治解決的呼吁，并難以推動聯(lián)合國否定阿斯塔納和談的積極意義。俄利用美以涉敘不同關切，說服以不將推翻巴沙爾作為涉敘政策目標，并爭取以在美俄之間作調解，即使不能推動雙邊關系的根本緩和，也能推動雙方達成涉敘局部妥協(xié)。

第二，利用不斷升級的美土矛盾，支持土與美抗衡，加固俄土伊利益組合。俄土伊元首頻繁會晤，協(xié)調涉敘政策，為俄土黑海輸氣管道擴容。2018年4月3日，普京贏得總統(tǒng)選舉后首訪土耳其，與埃爾多安總統(tǒng)共同見證土歷史上首座核電站開工儀式。該電站坐落于地中海港城梅爾辛，裝機容量4800兆瓦，反應堆4座，總投資約200億美元，由俄羅斯國家原子能公司援建。2017年12月，俄土達成俄向土出售S-400防空導彈系統(tǒng)協(xié)議，合同金額25億美元， 2020年交貨。2018年8月，俄宣布交貨期限將提前一年，以彰顯兩國深化防務合作的強勁勢頭。當月，俄重申愿意向土提供第五代戰(zhàn)機蘇一57。

第三，與伊核協(xié)議其他簽字國及相關國家共同采取維護協(xié)議的經濟和外交舉措。2018年7月7日，俄與除美國外的伊核協(xié)議簽字國在維也納舉行外長會議，與會各國外長表達了維護伊核協(xié)議合法性和有效性的一致立場。英法德和歐盟指出，伊核協(xié)議是核不擴散領域所取得的重要成果，得到聯(lián)合國安理會決議認可，是重要的國際法文件，應繼續(xù)得到履行。法德和歐盟表示，將繼續(xù)進口伊朗石油，繼續(xù)與伊朗開展經貿往來，并啟動歐元結算程序。會后，俄宣布向伊朗能源領域投資500億美元，并與伊磋商本幣結算的路徑。除伊核協(xié)議簽字國有重要表態(tài)外，土耳其、印度等國相繼表示，將繼續(xù)進口伊朗石油。

第四，將“友善規(guī)勸”伊朗暫時中止在敘軍事存在作為與美討價籌碼。在與美博弈過程中，俄外交顯得靈活務實。雖然俄美關系總體緊張，但俄仍愿積極嘗試與美達成利益置換。針對特朗普有討好以色列的現(xiàn)實需求，而以色列的主要關切之一是將伊朗軍事存在逐出敘利亞，故俄利用與以色列的特殊關系，通過以向美傳遞俄愿斡旋伊從敘撤軍的信息。作為第一步，俄己成功說服伊朗伊斯蘭革命衛(wèi)隊“圣城旅”、黎巴嫩真主黨和親伊什葉派武裝撤至距戈蘭高地100公里開外的區(qū)域。俄力爭與美達成兩個利益置換，其一，以伊撤軍換取美變相默認伊核協(xié)議相關方不完全斷絕與伊朗能源及經貿往來；其二，換取美變相默認敘軍總攻伊德利卜。至于伊朗撤軍與否，都可成為與美周旋的王牌。

第五，聯(lián)合土伊從外部助力海合會分化并收到顯效。海合會是美堵截俄在中東影響、遏制伊朗的核心平臺。2017年以來，海合會出現(xiàn)嚴重內訌，其標志性事件就是2017年6月5日沙特攜部分國家與卡塔爾斷交，并對卡塔爾封殺打壓，包括經濟制裁和陸路封堵。如何對待卡塔爾，海合會內部政策、立場、舉措不一。阿聯(lián)酋、巴林配合沙特，阿曼拒絕跟進，科威特充當和事佬。7月1日，俄總統(tǒng)普京與卡塔爾埃米爾通話。普京表示，俄愿在投資和能源領域與卡繼續(xù)合作。隨后，俄土伊三國元首就卡塔爾“斷交危機”進行電話溝通。伊朗宣布向卡緊急提供食品和日用品，向卡開放領空，并深化雙方在帕爾斯天然氣田的合作。土耳其大國民議會兩度通過決議，延長土軍駐卡期限，擴大駐軍規(guī)模。俄表示，將繼續(xù)執(zhí)行向卡出售S-400防空導彈系統(tǒng)的計劃?？▽Χ硗烈恋摹盎茧y見真情”十分感激，決定向俄國家石油公司注資37億歐元，同時宣布與伊朗復交。2018年8月，美宣布對土耳其鋼鋁產品大幅征稅，制裁土國民銀行和兩名部長，動用金融手段打壓土耳其里拉，造成里拉貶值約20%，土經濟形勢惡化。在此關鍵時刻，卡宣布向土銀行系統(tǒng)注資150億美元，有力助土抗御來自美國和沙特等國的壓力。目前， “斷交危機”觸發(fā)的海合會分裂還在發(fā)展，卡塔爾與沙特間己無互信，前者與俄土伊走近短期內難逆。

五、結語

敘利亞亂局的實質是美俄在中東角力，焦點是巴沙爾去留。美國對敘利亞政策目標是推翻巴沙爾，扶植親美政權，方式是“代理人戰(zhàn)爭”。如得手，可將俄存在擠走，并腰斬“什葉派新月地帶”，美國在中東將贏取壓倒性優(yōu)勢和全局性戰(zhàn)略主動。雖然特朗普政府不愿在中東大舉投入戰(zhàn)略資源，但敘利亞亂局的演變主線掩蓋不住“美攻俄守”的特征，因為敘利亞原本就是俄羅斯地盤，是美國要將俄羅斯地盤奪走。鑒于敘利亞前途和命運對俄羅斯事關重大，俄羅斯不惜冒“戰(zhàn)略透支”風險不斷加大對敘利亞投入，就是要挫敗美國戰(zhàn)略企圖。因此，美俄都不甘失敗，不會放棄在敘爭奪。在此過程中，俄羅斯強調要尊重敘利亞獨立、主權和領土完整，尊重聯(lián)合國憲章宗旨和國際法，反對美西方“新干涉主義”和對主權國家推行“政權更迭”，主張通過和平談判尋求敘問題的政治解決。

展望敘利亞亂局前景，由于“碎片化”局面和美俄“勢力范圍”大致定型，在美國不大幅增加投入的情況下，美俄角逐將進入一個較長時期的僵持階段，其形態(tài)將表現(xiàn)為在敘利亞政府地盤內壓縮或擴大“碎片化”區(qū)域。即使有俄羅斯軍事支援，敘軍也不可能根除所有反叛武裝。值得注意的是，每當反叛武裝面臨危境時，美國攜西方盟友都會以“化武襲擊平民”或“人道主義災難”為由，或發(fā)出威脅，[1]或對敘軍實施打擊，遏制敘軍進攻勢頭。在敘利亞亂局如上特征下，巴沙爾政府不會垮，敘利亞問題政治解決進程不會有突破。敘利亞亂局將反反復復，曠日持久。

[1] “Why the Trump Administration is Sending More Troops to Syria，”PBS， March 23，2017，https：//www.pb s.org/newshour/show/trump -administration- sending-tro op s-syria.（上網時間：2018年9月1日）

[1] Stuart Williams，“Turkey's Erdogan Seeks to Lead Muslim Response on Jerusalem，”Yahoo， December 9，2017， https：//sg.news.yahoo.com/turkeys-erdogan-seeks-lead-muslim-response-jerusalem-012031309.html；“Erdogan： US Jerusalem Move Puts Region in Ring of Fire，”Al Jazeera，Dec ember 8，2017，https：//www.alj azeera.com/news/201 7/12/erdogan-j erusalem-move-puts-region-ring-fire-171207075318262.html。（上網時間：2018年9月1日）

[1] Dominic Evans，“Saudi Prince Says Turkey Part of‘Triangle of Evil-Egyptian Media，”The Star Online，March 7，2018，https：//www.thestar.com.my/news/world/2 018/03/0 7/saudi-prince-says -turkey-part-o f-triangle-o f-evil-- egyptian-me dia/.（上網時間：2018年9月1日）

[1] 關于黎巴嫩真主黨入敘作戰(zhàn)，參見Nicholas Blanford，“Accusations Mount of HezbollahFighting in Syria，”The Christian Science Monitor， October 15，2012，http：//www.csmonitor.com/World/Middle-East/2012/1015/Accusations-mount-of-Hezbollah-fighting-in-Syria。 （上網時間：2018年9月1日）

[1] “Regional Powers Agree on Syria cDe-escalation Zones，”Al.Jazeera，May 5，2017，

http s：//www.alj azeera.c om/news/2017/05/re gional-p owers - agree- syria- de-e scalation-zones-170504121509588.html.（上網時間：2018年9月1日）

[1] “‘Largest Military Entityagainst Assad Regime Formed，”TRT World， August 2，2018，http s：//www.trtworld.com/middle-e ast/-largest-military-entity- against- ass ad-regime - formed-19316.（上網時間：2018年9月1日）

[1] “How Far will Operation Olive Branch Extend in Syria？，”TR7TVorld， January 22，2018，https：//www.trtworld.com/turkey/how- far-will-operation-olive -branch-extend-in- syria- -14505.（上網時間： 2018年9月1日）

[1] Mike Pompeo，“After the Deal：A New Iran Strategy，”U.S. Department of State website，May 21，2018，https：//www.state.gov/secretary/remarks/2018/05/2 823 0l.htm.（上網時間：2018年9月1日）

[1]

Devan Cole and Tamara Qiblawi， "Trump Warns Syria， Russia， Iran against Attack onRebel Stronghold，" CNN， September 4， 2018， https：//edition.cnn.com/2018/09/03/politics/trump-syria-tweet-assad-rebel-idlib/index.html. （上網時間： 2018年 9月 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