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方啟
書房,古稱書齋,是住宅內(nèi)專門閱讀、學(xué)習(xí)或工作的地方。一個“齋”字,透出其高潔清雅之意。古書《說文》云:齋,潔也。其“潔”是指身心的雅潔。入書房,心神才會平靜,修身養(yǎng)性,就如同齋戒一樣,想必這就是“書齋”一詞的由來吧。而今,個人的讀書場所被稱為“書房”,意思雖然沒有改變,總覺得一“齋”一“房”之改,折射的是讀書的態(tài)度,讀書不再僅僅是為了修身養(yǎng)性,還兼具實用性和娛樂性,讀書也不再是少數(shù)人的“福利”,任何人都可以走進書房領(lǐng)略讀書之樂。
書房還是讓人安放心靈的地方:李白的書齋叫“青蓮故居”,從中不難發(fā)現(xiàn)詩仙的狂放與豪邁;蒲松齡自號“聊齋”,他的“聊齋”里沒準就曾走出一位狐仙;劉禹錫則稱書房為“陋室”……
我見過一些文人墨客的書房,除其書架的布局合理和圖書分類精準外,還有人在書房內(nèi)別出心裁地焚香,那氣息使人渾如步入清新雅致的紅塵之外的世界。在這樣的地方,不說看書寫作了,就只是待上一會兒,也能感覺到自己的心在慢慢地歸于平靜,有如此雅趣的人,儼然非同凡俗了。
季羨林在《我的書齋》里寫道:“我確實有個書齋,我十分喜愛我的書齋。這個書齋是相當(dāng)大的,大小房間,加上過廳、廚房,還有封了頂?shù)年柵_,大大小小,共有八個單元;冊數(shù)從來沒有統(tǒng)計過,總有幾萬冊吧。在北大教授中,‘藏書狀元我恐怕是當(dāng)之無愧的;而且在梵文和西文書籍中,有一些堪稱海內(nèi)孤本。我從來不以藏書家自命,然而坐擁如此大的書城,心里能不沾沾自喜嗎?”幾萬冊的藏書,那不就是書的海洋嗎?這樣的超大書房我連想都不敢想。
我剛剛走上社會的時候,住在二十幾平方米的格子間,幸好妻子善于收納整理,大物件里裝著小物件,一層不行就再在上面放一層,如此,小小的地方倒也不顯得過于逼仄擁擠。我從少年時代就養(yǎng)成了讀書的習(xí)慣,后來的工作又與書本有關(guān),倘若家里找不出幾本書倒是不正常了。在購書方面,我歷來有些大手大腳,家中的書便也順理成章地多了起來。我最初將書整齊地擺放在緊挨著窗戶的寫字臺上,后來書的數(shù)量不斷增加,小小的寫字臺放不下了,我便滋生了一個強烈的愿望——有一個書架。我知道這么小的空間是容不下一個書架的,但我還是忍不住把我的想法和妻子說了。妻子聽過之后,兩條眉毛都擰到了一塊兒,我原以為她不會同意的,想不到她沉思了一會兒后竟然點了點頭。
“這么多的書,沒一個地方放也不是個事兒?!逼拮拥穆曇艉苄。f完就低頭收拾緊挨著寫字臺的木柜。那木柜是她的嫁妝,里面裝滿了我們一家三口的衣物,我知道,她是在給未來的書架挪出位置。那一刻,我的心里酸酸的。
書架很快就有了,是一位手藝不錯的老木匠按照我畫的一張簡單的圖紙打出的,我當(dāng)時所考慮的也只有實用性,其余的都不講究。有了書架,看書也方便多了,不用再在書堆里尋找了,為我節(jié)省了不少時間,我甚至不無自豪地對妻子說,從此,我也算是有了一個微型的書房了。妻子聽過之后笑了笑,只是笑得不像以往那么甜,我從中品出了苦澀的滋味。隨著新書源源不斷地加入我們這個太小的家庭,小書架已經(jīng)無法繼續(xù)容納新成員了,我只得把暫時不看的書放在紙箱里。紙箱放哪兒呢?當(dāng)然是哪兒有點空隙,哪兒就是紙箱的安身立命之地,有時候家中來了客人,紙箱就只能被請到屋外的廊檐下,等客人走了,再把它們搬回來。
妻子說:“我們都加把勁,把這老房子拆了,蓋個大房子,到時候就不愁沒地方放書了。”這是妻子對我的鼓舞和鞭策,是的,這么小的房子無法滿足我們的生活需求,我理應(yīng)對未來做些打算。
經(jīng)過四五年的努力,我們終于可以規(guī)劃我們未來的房子了,共同商量的結(jié)果是,蓋一個上有三間下有兩間的小樓房,建筑面積是老房子的好幾倍。歡歡喜喜地忙著蓋房子的時候,我卻忽略了一件大事,那就是書房。新房子蓋好后,設(shè)計上的缺陷使我們兩口子都有些遺憾,當(dāng)初怎么就沒想到預(yù)留一間書房呢?最后只能將樓上的小客廳挪為書房之用,算是不是辦法的辦法。小客廳里擺上了幾個書架和寫字的桌椅后,便也像個小口袋裝滿東西一樣鼓鼓囊囊的,我們總算有了一個專門看書寫字的地方。遺憾歸遺憾,全新的環(huán)境還是讓我有了小小的歡喜,仿佛有了尋覓已久的歸屬感。
某日一朋友造訪,在我的書房里轉(zhuǎn)了一圈后,直言我的書房像是一個藏書的倉庫,缺少一種氛圍。的確,我只注重書房的實用性,壓根就沒考慮書房應(yīng)有的品位,譬如懸掛幾幅名人字畫,擺幾盆花草。其實,簡陋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書房成了藏書的倉庫,藏在倉庫里的書,還能迸發(fā)出應(yīng)有的生機嗎?
后來,一位愛好書法藝術(shù)的朋友送了我一幅書法作品,我當(dāng)時別提有多高興了,忙將那幅作品裝裱好后掛在我那不倫不類的書房里,書房忽然就有了靈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