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生珍
記得我小時候,山村人家的生活還比較拮據(jù),上學(xué)的孩子要買個鉛筆、本子之類的文具往往會令大人撓頭——沒辦法,家里的“雞屁股銀行”要優(yōu)先供應(yīng)全家的油鹽醬醋,小孩子的問題只能暫時靠后。
不過不要緊,我們自己有解決的辦法:放學(xué)后喊倆小伙伴,每人挎?zhèn)€籃子,拎一把小镢頭,到山林野地里挖藥材,自己找錢去!
眾多的藥材里,我最熟悉的是柴胡和黨參。這兩種藥材分布廣泛,谷雨前后,草地還不太茂盛時,它們就蓬蓬勃勃地長了出來,非常容易識別:柴胡的葉子狹長,開一種細(xì)碎的小黃花,根比黨參細(xì)小得多;黨參長著像牽牛花似的藤蔓,散發(fā)出濃烈的香味,老遠(yuǎn)就能聞得到。
我們把挖回家的藥材砍掉枝葉,將根攤開在院子里曬干,最后賣到鎮(zhèn)上的收購站。那個時候藥材的價格很低,一斤曬干的黨參才能賣一兩毛錢,柴胡比黨參還要便宜些。辛苦挖一個禮拜,能賣上兩三元錢就很不錯了。
這些錢買文具綽綽有余:一個筆記本一毛錢,一枝鉛筆五分錢……四年級的那個春天,我課余挖了半個月藥材,手上磨出血泡,攢錢買了一個小帆布書包,同學(xué)們都十分羨慕我。
除黨參和柴胡之外,我們經(jīng)常挖來賣錢的,還有根系發(fā)達(dá)的黃芪,甜絲絲的甘草,開艷麗花朵的野牡丹……
八十年代中后期,除挖藥賣錢之外,我們又多了一項賺錢門路——摘蕨菜。
蕨菜在我們家鄉(xiāng)俗稱“牛不吃草”。牛羊不愛吃,只有人摘些來吃,可是簡單地水煮或清炒蕨菜的味道又不怎么樣,蕨菜炒肉倒是不錯,可那時的農(nóng)村人很少吃肉,所以蕨菜很不受我們待見。錯過嫩芽期后,它的葉子發(fā)散開來,長得漫山遍野,秋后只能割回家當(dāng)柴火燒。
想不到“風(fēng)水輪流轉(zhuǎn)”,后來從城里來了一些專門收購蕨菜的人。他們在山腳下搭起帳篷,修起腌菜的水泥池子,只要是新摘來的蕨菜,有多少收多少。這些人還根據(jù)外形給蕨菜起了個很動聽的名字叫“龍爪菜”,據(jù)說城里人都愛吃這“龍爪菜”,還曾出口到國外。
蕨菜長在地表,摘蕨菜比挖藥材省力,賣蕨菜最大的困難,就是要把那成筐濕重的蕨菜沿著蜿蜒的山道背到山腳下的收購點(diǎn),麻繩勒進(jìn)肩膀里的滋味很不好受。
蕨菜行情最好的那一年,我每天放學(xué)后就背著小筐在山道上往返一趟,攢下了一筆“巨款”,盤算著暑假里買個籃球。
想不到盛夏時節(jié),一場冰雹打得莊稼顆粒無收,面對愁眉不展的父母,我毫不遲疑地將自己的積蓄交了出來。
拾骨頭,撿杏核,收啤酒瓶……在生活困難的年月里,山村娃娃用這樣的方式充實著自己的“錢袋子”,也因此養(yǎng)成了吃苦耐勞,樂于付出的好品質(zh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