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軍老戰(zhàn)士王殿斌,被譽為南梁山上的“不老松”。從1931年起,他就跟隨劉志丹參加革命,曾任南梁政府警衛(wèi)班長。1980年7月17日,張鋒采訪了77歲高齡的王殿斌。本文就是根據(jù)王殿斌的口述整理而成。
1935年4月13日,即農歷三月十一,正逢南梁地區(qū)荔園堡的集市日,馬鴻賓部1000多騎兵突破紅軍在老爺嶺的防線,直犯南梁政府。當時,南梁政府駐在小河溝的寨子灣,紅軍主力正在陜西富縣黑水寺附近作戰(zhàn),守衛(wèi)老爺嶺的只有政府保衛(wèi)隊和地方赤衛(wèi)軍一二百人。
此前,敵人摸不透我軍的虛實,不敢貿然進犯。南梁政府主席習仲勛帶領游擊隊和赤衛(wèi)軍在老爺嶺搭設氈毛帳篷、插上紅旗,晚上漫山遍野點燃篝火,派出小分隊襲擊敵人,依靠老爺嶺山高林深的自然屏障,開展山地游擊戰(zhàn),阻敵一個多月。
13日這一天,敵人沖了過來,習仲勛率領我們保衛(wèi)隊和邊區(qū)政府機關撤退到小河溝的寨子灣。第二天,我們退到南梁堡子的后崾峴,這時敵軍400多人從雷崾峴追了過來。當時,我們保衛(wèi)隊只有30多人,隊長是郭希山,還有一些赤衛(wèi)隊員,連同政府機關人員共70多人。在習仲勛的帶領下,我們憑借梢林邊打邊退。由于我們熟悉地形,依靠子午嶺山區(qū)的有利地形,在豹子川、白沙川交界處的張岔嶺頂住了敵人,打得敵人不敢上來。
這時候,劉景范帶的紅二團聞訊趕來。原先我們準備在這里打敵人一次伏擊,但當時南梁附近的許多老百姓都跟著機關撤退到了這兒,山嶺上到處是群眾,婆娘、娃娃一大片。根據(jù)這種情況,習仲勛決定不打,掩護群眾撤退。于是,我們在前邊跑,敵人在后面追。在平頂川的一個山頭上,敵人快要追上我們的時候,赤衛(wèi)軍副總指揮兼參謀長、共產黨員梅生貴提著機槍,請求去半山坡上掩護大家撤退。瘋狂的敵人緊追了上來,他們一邊高喊“抓活的”,一邊往山上爬。突然,“噠噠噠……”半山一個棱畔后面的機槍響了。隨著槍聲,敵人倒下一片,沒打倒的抱頭就往后跑。這樣,梅生貴靠著這挺機槍一連打退了敵人的三次進攻。后來,敵人發(fā)現(xiàn)只有他一個人,便從兩面山上包圍過來。這時,梅生貴打完了全部子彈,右腿中彈,身負重傷,趴在地上。面對嚎叫撲來的匪兵,他泰然自若。氣急敗壞的馬匪兵將梅生貴捕獲后,殘忍地殺害于白沙溝下。
習仲勛帶領政府機關和部分部隊被敵人一路追趕著來到白沙川垴。三天時間,同志們只好好吃了一頓飯,又餓又渴。溝底,恰好有股清泉,子午嶺山區(qū)的三月仍是春寒料峭,有的戰(zhàn)士也顧不得泉水的冰冷,趴下身子就喝。
突然,一大隊敵兵,100多人,朝我們迎面而來,后面山坡上三四百人也呼喊著向我們“包剿”過來,前后夾擊。我們猝不及防,被敵人打散了。
我當時是南梁政府警衛(wèi)班長,一直跟隨在習仲勛的身旁。保衛(wèi)隊還有個米脂人宋子恭也在習仲勛身邊。我們兩人掩護習仲勛迅速鉆到稍溝的樹
叢里。
習仲勛雖然年輕,但沉著冷靜,叮嚀我們“不要慌!”在危急時刻,聽著這熟悉的陜西口音“不要慌”,我心里踏實了許多。我們靜靜地趴在樹叢中一動不動,不大一陣,聽到槍聲平息,我們上了溝畔。突然,對面又過來20多個敵人截住我們。宋子恭眼明手快,“砰”的一槍,打倒一個,敵人一下全趴下,不敢過來。我和宋子恭占據(jù)有利地形,甩出兩顆手榴彈,在敵人中爆炸,嚇得他們不敢動。宋子恭在一個土坡上掩護,我沖了下去,一把拉住習仲勛跑上山,鉆進梢林,脫了險。
我們沿著山林,一口氣跑到石峁灣,習仲勛當時22歲,南梁的老鄉(xiāng)都親切地稱他“娃娃主席”。我30來歲,血氣方剛,人高馬大。脫險后,又累又餓,我們趴在地上,幾乎不能動彈了。兩天多沒吃飯,我們身上一點力氣都沒有了,就直直地躺在地上休息。
這里是老根據(jù)地,劉志丹當年曾在這里練過兵,有句山歌就唱“劉志丹練兵石峁灣”。習仲勛平易近人,當官不像官,有集時,還常常和秘書長蔡子偉一塊到集市上了解民情。許多老鄉(xiāng)都認識他。老鄉(xiāng)一見我們餓成這樣,趕緊烤洋芋、熬小米湯給我們。
我們吃飽喝足之后,聽到敵人吹收兵號,知道敵人撤退了。當晚,一些失散的同志也回到了這里,我們集合了22人,到了瓦子川。14日,我們又遭敵突襲包圍。習仲勛果斷決定分散突圍,我們又同他失散了。后來,習仲勛騎馬突圍脫險。第二天上午到石峁溝,我們才同他見面,失散70人回來60來個,我們在這里休整了一段時間。
由于之前我們就做好了撤退南梁的準備,習仲勛組織大家堅壁清野、深藏密窖,組織群眾進深山老林躲藏,連豬羊都一起趕走了。敵人占據(jù)南梁后,既找不到人,也找不到糧。他們瘋狂地燒殺搶掠一番后只好返回。
此后,南梁政府主動撤離南梁轉移到洛河川。1935年冬,我離開仲勛到康健民的騎兵團當了班長。在一次戰(zhàn)斗中,我的右眼被彈片炸傷,1937年轉業(yè)到地方從事行政工作,先后任村主任、鄉(xiāng)長。
由于我和仲勛有這一段生死之交,所以他對我一直很關心。1956年,我在南梁當鄉(xiāng)長時,報社同志代我給仲勛寫了一封信,一個月后,我收到回信,仲勛邀我到北京去。后來,我到仲勛家,住過一段時間,他一家待我像親人一般。
(編輯 葉松)
作者:新華社甘肅分社原新聞信息中心總編輯、退休干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