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建明
【摘要】在毛澤東發(fā)表《對晉綏日報編輯人員的談話》70周年之際,回顧《晉綏日報》在土改宣傳中發(fā)生的“左”傾錯誤,毛澤東委婉地批評《晉綏日報》沒有執(zhí)行和宣傳中央的土改政策,鼓動群眾冒險蠻干,不敢旗幟鮮明堅持真理,不依靠群眾開門辦報,勢必要犯“左”的錯誤。這些觀點對辦好黨報具有深刻的歷史與現(xiàn)實意義。
【關鍵詞】毛澤東談話;《晉綏日報》;左傾錯誤;歷史教訓
1948年4月2日,毛澤東與中宣部部長陸定一等人前往河北平山縣途經(jīng)晉綏,在山西興縣蔡家崖村對《晉綏日報》編輯人員發(fā)表了一次重要談話。2018年是《對晉綏日報編輯人員的談話》①(以下簡稱《談話》)發(fā)表70周年。歲月雖久,但談話的宏旨大意仍不失一字千鈞。因為毛澤東對黨報工作不僅提出了重大的原則和理論要求,而且策略地批評了《晉綏日報》在土改宣傳中所犯的“左”的錯誤,其寓意恢弘,洞鑒昔今,歷史與現(xiàn)實意義令人刻骨銘心。
一、《晉綏日報》發(fā)動土改與反右傾的功績
山西省興縣是我黨創(chuàng)建的晉綏解放區(qū)的首府,晉綏分局黨委機關報《晉綏日報》的駐地就設在興縣蔡家崖村。1946年5月4日,中共中央發(fā)布“耕者有其田”的土改文件(又稱“五四指示”),“支持農民通過反奸、清算、減租減息,從地主階級手中取得土地”。《晉綏日報》在土改宣傳中既有建樹,又有嚴重的歷史教訓,一些歷史著作和報刊文章對此都有不同程度的披露。但由于“左”的思想影響,許多文字多有舛誤,大都回避了毛澤東對該報土改宣傳的破壞作用所做的剖析。
1947年4月5日,《晉綏日報》發(fā)表了《堅持平均的公平合理的分配土地》的社論,提出把一切應當分配的土地(地多的村應留些給地少的村),統(tǒng)統(tǒng)合攏到一起,按應分土地的人口大體均攤,解決無地少地農民的生活困境(包括少地的中農在內)。根據(jù)1944年的調查,晉綏區(qū)十八縣百余行政村及近千個自然村,地主占人口總數(shù)的2.85%,占土地總數(shù)的14.6%;富農占人口總數(shù)的5.5%,占土地總數(shù)的12.5%;中農占人口總數(shù)的31.6%,占土地總數(shù)的45%;而貧農占人口總數(shù)的51%,占土地總數(shù)的25.5%,比華南、華中各省地主富農占土地總數(shù)的50%~60%少得多。晉綏地區(qū)要清算的地主富農極少,大量貧雇農沒有“被剝削感”,發(fā)動農民斗地主,急需廣泛、深入地動員群眾,[1]這個擔子就落在了分局領導和《晉綏日報》人員的肩上。
中共晉綏分局選派大量干部,成立工作團、工作隊深入村莊指導土改,各村由無地少地的農民組成貧民團,選出貧民委員會?!稌x綏日報》接連發(fā)表新聞、社論和編者按,啟發(fā)貧雇農控訴地主剝削,引導他們“吐苦水”“挖窮根”,樹立階級斗爭意識。從1947年4月9日起,該報接連報道了《粉碎地主寡婦的詭計》《偏關長安鎮(zhèn)群眾分到土地歡欣異?!贰兜刂鳉埡α艘患胰返葞资畻l重要新聞,有的還配發(fā)了評論。忻縣十區(qū)秦家莊群眾沒收地主秦全倫弟兄的財產(chǎn),分配給貧苦農民,第二天《晉綏日報》發(fā)表了新聞《忻縣群眾聯(lián)合斗爭地主惡霸秦全倫弟兄》。后來農民發(fā)現(xiàn),秦全倫的弟弟秦硯倫偷割貧農莊稼,土改工作隊立刻召開群眾大會揭發(fā)。當晚半夜,秦家哥倆帶著全家逃往太原,被民兵發(fā)現(xiàn)后扣獲,將其攜帶的300元現(xiàn)款沒收,分給21戶貧雇農與抗屬(抗日軍人的家屬),隨后,《晉綏日報》報道了《惡霸地主秦全倫弟兄抗拒清算逃跑未遂》。5月16日又報道《保德冀家溝,分地中照顧孤老》的消息,6月9日發(fā)表《偏關四區(qū)群眾將好地優(yōu)先分給抗屬》,群眾參加土改的熱情開始高漲。
當6月19日《晉綏日報》大張旗鼓地刊登《在斗爭地主的戰(zhàn)場上,貧農武老三激憤過度逝世》的消息后,整個晉綏邊區(qū)反響強烈。武老三在訴苦會上因情緒激動和憤慨而昏厥,群眾將其抬回家后死亡。經(jīng)《晉綏日報》的鼓動,武老三的死亡激起了廣大貧雇農的更大憤怒。幾天后,《晉綏日報》刊登消息說,平魯縣地主沈浩父子,為逃避清算,混進合作社。當群眾正準備清算他們二人時,沈浩畏罪逃跑,群眾向其子沈存仁清算,群眾分得好地一百多畝和白洋、糧食、牲畜、衣物等?!稌x綏日報》環(huán)環(huán)緊扣的報道,使斗爭地主的高潮迅速擴散,整個邊區(qū)燃起怒火。
在任何時期,黨內都可能出現(xiàn)右傾或敵對階級的代理人。當晉綏邊區(qū)土改轟轟烈烈地開展起來后,農民揭發(fā)少數(shù)黨員干部包庇地主,有些縣區(qū)領導則認為是小題大做。于是,報紙連續(xù)發(fā)表新聞和時評,報道農民審查黨員干部,查出一批壞人和右傾分子。例如交城縣米家莊有個“抗聯(lián)主任”,日寇占領時擔任偽職,日本投降后,鉆進共產(chǎn)黨隊伍當了干部,在土改前欺壓群眾,貪污錢財,奸淫婦女。上級領導卻把他作為犯一般錯誤的干部保護起來,農民強烈要求把他定為惡霸,把他從黨內清除出去。《晉綏日報》支持農民的正義行動,受到群眾的歡迎,貧雇農說:“報紙又把咱們的心里話說出來了。”
《晉綏日報》反對右傾,嗅覺敏銳,立場堅定,毛澤東在《談話》中大加肯定:“《晉綏日報》在去年六月以后進行的反對右傾的斗爭,是完全正確的。在反右傾的斗爭中,你們作得很認真,充分地反映了群眾運動的實際情況。對于你們認為錯誤的觀點和材料,你們采用編者按語的形式加以批注。你們的批注后來也有缺點,但是那種認真的精神是好的?!泵珴蓶|贊揚這一時期的報紙尖銳潑辣,有朝氣,“我很愿意看它”。不過,毛澤東也指出其中的不足之處:《晉綏日報》編者按語的主要缺點“是把弦拉得太緊了。拉得太緊,弓弦就會斷。古人說:‘文武之道,一張一弛。現(xiàn)在‘弛一下,同志們會清醒起來”。說到這里,毛澤東一面微笑著在屋子里慢慢踱步,一面舉起兩只手臂,比劃拉弓的姿態(tài),在胸前一拉一合。大家高興地笑起來。[2]
二、煽動殘酷斗爭,《晉綏日報》以“左”為快
隨著土改的深入發(fā)展,晉綏邊區(qū)成立了“農會籌備委員會”,《晉綏日報》發(fā)表籌委會《告農民書》,號召徹底打垮地主階級、徹底消滅封建主義!公平合理分配一切果實!貧雇農有權審查一切組織和干部!為激起農民對地主的仇恨,土改工作團誘導貧雇農尋找打擊對象,號召群眾想怎么斗就怎么斗?!稌x綏日報》開始以“左”為快,鼓吹暴力與肉體摧殘。
土改工作隊進入蔡家崖木蘭桿村后,發(fā)現(xiàn)村里沒有一戶地主。晉綏分局得知后認為,劃成分不能光看他們的土地占有情況,還要看他們祖輩上干過什么,是否有剝削行為?!稌x綏日報》在《吐苦水和挖窮根,土地改革中提高農民階級覺悟的點滴經(jīng)驗》一文中,引導工作隊和農民在木蘭桿村重新劃成分。工作隊帶領貧農到野外去看農民的祖墳,只要墳墓有圍墻、有石碑,就將其后代劃為地主或富農,理由是貧雇農的墳是立不起圍墻、豎不了碑的。就這樣硬是劃出4戶破落地主。經(jīng)過動員村民,工作隊帶領所謂“勇敢分子”去挖底財,張拖喜家有200塊白洋,這是兄弟倆常年辛苦磨豆腐攢的錢,卻被定為“惡霸地主”。全村群眾了解張家兄弟的為人,知道他們沒有血債,對他們沒有仇恨心理。工作團就強迫農民斗這兄弟倆,會上怒吼一聲“嚴懲”后,慫恿民兵把哥倆槍斃了。[3]
《晉綏日報》報道與評論這一事件的筆調是那樣理所當然,大快人心。此后,該報經(jīng)常使用“化形地主”的概念,提出查“三代”,劃成分要看政治態(tài)度,要徹底報仇雪恨。這樣鼓動的結果,“把一半中農劃到地主富農范圍,大大擴大了打擊面,侵犯了中農利益”。在報道斗地主時,多次號召農民要“狠斗”“徹底地斗”;或“對發(fā)生在各地日益普遍起來的打殺行為,或者輕描淡寫,或者避而不談”[4]。9月2日,《晉綏日報》刊登一則重要通訊:《黃河畔上黑峪口千余農民揚眉吐氣——大地主惡霸劉象坤被清算》。
劉象坤是開明紳士劉少白的弟弟。劉家兄弟為人和善,是遠近聞名的好人。劉象坤在家務農,是個鄉(xiāng)醫(yī),待人和善,他的兒子劉武雄1932年參加了革命?!稌x綏日報》的長篇通訊卻捏造說他吃租放債、設局開賭、調戲婦女、欺壓百姓、抗交公糧、販運大煙、走私偷稅、殺害7人、出賣36人、貪污中飽等罪行。黑峪口的8個自然村召開千人大會,會議沒到一半,劉象坤就被你一拳我一腳、你一棒子我一石頭地打死了。
劉象坤的哥哥、開明紳士劉少白在年輕時就同情革命,他與曾經(jīng)在北京大學讀書的同鄉(xiāng)好友牛友蘭,創(chuàng)辦了多所中小學。在劉少白的影響下,他的大女兒劉亞雄1926年加入中國共產(chǎn)黨,后來與丈夫陳道原分別擔任中共順直(今河北)省委秘書長和組織部長。劉少白還利用在北平的個人身份,營救過被捕的中共黨員王若飛、楊獻珍、何述之、王瀛、趙世蘭等重要人物。劉少白于1937年8月被批準為秘密黨員,根據(jù)黨組織的指示返回家鄉(xiāng),以黨外人士的名義擔任邊區(qū)副議長。土改前夕,他電告興縣政府要求獻地,又說服弟弟劉象坤將全部土地、上百棵樹木和一處四合院捐獻出來?!稌x綏日報》在1946年8月13日頭版頭條刊登了《劉副議長及其胞弟向農民獻出土地房屋》的長篇通訊。即便如此,兄弟二人仍沒有逃脫厄運。劉象坤被打死后,60多歲的劉少白被游斗,會后被捆綁關押一個多月。《晉綏日報》以《清算大地主劉象坤的群運是怎樣發(fā)動起來的》為題刊登通訊,說他捐獻土地是偽裝進步,說他與牛友蘭是一路貨色。
抗戰(zhàn)初期,八路軍120師來到晉綏,牛友蘭把自己的五座宅院和一所花園捐獻出來,供軍區(qū)司令部和邊區(qū)行政公署使用。他還捐獻了2.3萬元大洋、150石糧食和大批棉花布匹。后來他又捐出“8000銀圓和125石糧食,并動員本家婦女捐獻金銀首飾,支援抗戰(zhàn)”。他的兒子牛蔭冠早年考入清華大學電機系,加入了共產(chǎn)黨,1936年因參加抗日救亡運動返回太原,任犧盟總會負責人。[5]牛友蘭、牛蔭冠父子在1947年9月26日成為斗爭對象。批斗大會有5000多人參加,61歲的牛友蘭被反綁著雙手,跪在主席臺上。批斗后抬回家沒幾天牛友蘭就咽氣了?!稌x綏日報》最先在頭版頭條報道揪出劉少白和牛友蘭這兩人“是土改運動的巨大勝利”,后又報道蔡家崖農民斗爭劉、牛大會的“盛況”,煽動貧雇農使用暴力消滅“新”地主和“舊”地主。
11月27日,《晉綏日報》發(fā)表《為純潔黨的組織而斗爭》的社論,指出:“今后凡黨員和干部……只要當?shù)厝罕娨竽萌デ逅恪娃k,就可以拿去清算、懲辦。”幾天后,晉綏分局發(fā)出通知,要求認真學習這篇社論。包括區(qū)長、縣長、勞動模范、“鋤奸英雄”和土改工作團在內的幾乎所有干部,都面臨斗爭和清算,不少縣和縣以下的基層黨組織被解散,多數(shù)基層干部受到審查。有的行政村八個支部書記,一個處決,一個自殺,六人被斗爭撤職。在貧雇農掌權下,神池縣委和縣政府被農會宣布為清一色的“地主專政”,予以解散,23人被羈押。[6]
據(jù)《山西通史》記載,“興縣1948年6月22日的統(tǒng)計,全縣8個區(qū)290個村莊,土改中被打死的有1050人,其中地主384人,富農382人,中農345人,貧、雇農40人;自殺的共有862人,其中地主255人,中農345人,貧、雇農11人;被斗爭掃地出門后因凍餓而死的有63人,其中地主27人,富農33人,中農3人,上述3項共死亡1976人?!盵7]據(jù)晉綏分局《黨代會總結》統(tǒng)計:“土改中全邊區(qū)共死亡黨員、干部357人,其中縣級干部7人,區(qū)級干部33人,村干部與黨員317人。”[8]《晉綏日報》在土改中不顧后果,煽動極左,毛澤東委婉地批評說:“過去的工作有成績,但也有缺點,主要是‘左的偏向。現(xiàn)在作一次全面的總結,糾正了‘左的偏向,就會做出更大的成績來?!?948年《晉綏日報》發(fā)表為劉少白、牛友蘭平反的消息,毛主席讀后大為震驚,嚴厲批評晉綏分局的主要領導:“過去我還愿意看《晉綏日報》,因為它有時還揭露一些問題,現(xiàn)在看了你們批斗劉少白的報道,我再也不看你們的報了。像劉少白這樣的人都被你們斗了,以后還有誰敢跟我們合作呢?”[9]
清算惡霸地主是政策性很強的階級斗爭,農民往往搞不清楚什么人該斗,以什么方式批斗,法律有什么限制?!稌x綏日報》不考慮農民的覺悟和認識水平,盲目鼓動他們要“狠斗”“徹底地斗”,甚至誘導他們亂斗、亂打,破壞了黨的政策,玷污了黨的形象。所以毛澤東在《談話》中指出:“當著群眾還不覺悟的時候,我們要進攻,那是冒險主義。群眾不愿干的事,我們硬要領導他們去干,其結果必然失敗。當群眾要求前進的時候,我們不前進,那是右傾機會主義?!秉h報的斗爭矛頭一定要有正確的方向,做到有理、有節(jié)、有制,不能為所欲為地肆意鼓吹。
三、警惕《晉綏日報》錯誤傾向的歷史重演
1947年12月,中共中央在陜北召開會議(習慣稱之為“十二月會議”或“楊家溝會議”),任弼時在發(fā)言中指出晉綏土改譴責過火行為,得到毛澤東的肯定。不久,習仲勛就防止和克服土改中“左”的偏向,三次致電毛澤東:要注意克服土改中“左”的情緒,對惡霸應有明確的定義;“我看一有‘左的偏向,不到半月,就可把一切破壞得精光”。毛澤東復電習仲勛,完全同意他的意見。[10]全黨很快在各解放區(qū)開展了一場反對“左”傾的思想檢查。
對黨報系統(tǒng),防止“左”傾錯誤的關鍵是要同黨中央保持高度一致。1947年下半年,《晉綏日報》土改宣傳直接違背中央的“平分地主富農的土地,團結保護中農,不傷害一般地主富農”的土改政策?!稌x綏日報》不讓農民全面了解黨中央的這一政策,依據(jù)分局黨委的口徑貿然提出“農民要怎樣辦就怎樣辦”“不要為某些能說會道的中農所陶醉”“由貧雇農審查黨組織”,這就勢必要犯“左”的錯誤。為此,毛澤東在《談話》中強調,“我們的政策,不光要使領導者知道,干部知道,還要使廣大的群眾知道。有關政策的問題,一般都應當在黨的報紙上或者刊物上進行宣傳。我們正在進行土地制度的改革。有關土地改革的各項政策,都應當在報上發(fā)表,在電臺廣播,使廣大群眾都能知道。群眾知道了真理,有了共同的目的,就會齊心來做”。“辦好報紙,把報紙辦得引人入勝,在報紙上正確地宣傳黨的方針政策,通過報紙加強黨和群眾的聯(lián)系,這是黨的工作中的一項不可小看的、有重大原則意義的問題”。毛主席的這個重要結論,是黨報宣傳黨的方針政策的基本要求,也是黨做好一切群眾工作的關鍵。
報紙不犯錯誤,很大程度上取決于黨的主要領導干部堅持正確的思想原則,掌好舵,把好關。當年(1947年2月)康生、陳伯達帶領中央土改試點團來到晉綏邊區(qū),不顧老解放區(qū)土地問題已經(jīng)基本解決的現(xiàn)狀,主張“搬石頭”“貧農團取代黨支部”“貧雇農坐天下,說啥就是啥”??瞪㈥惒_公然不按剝削關系劃分階級,提出“查三代”“化形地主”“下坡地主”的說法。晉綏分局書記在木蘭桿村追查張姓家族,從清朝乾隆年間和同治年間所立的碑文,一直查到當時的子孫。分局黨校追查共產(chǎn)黨員、代縣縣長十幾代,一直查到1000多年前宋朝時他的家庭背景??瞪㈥惒_攪亂了階級陣線,使《晉綏日報》的宣傳方向偏離了正確軌道。
《晉綏日報》之所以盲目跟隨康生、陳伯達和分局領導的指揮棒轉,根本原因是多數(shù)記者編輯認為:領導有錯誤,反對抵制危如累卵,緊跟照辦才保險;“左”比右好,“左”傾不犯立場錯誤,沒有“喪身失節(jié)”。這種喪失良知或明哲保身的惡習,使許多人養(yǎng)成落井下石的惡劣品質,寧可迫害誣陷好人,也不敢堅持和伸張正義。有些黨員干部、編輯記者對人對事不講原則,在真理面前不敢亮明旗幟。針對這種傾向,毛澤東在《談話》中強調:“我們必須堅持真理,而真理必須旗幟鮮明。我們共產(chǎn)黨人從來認為隱瞞自己的觀點是可恥的。我們黨所辦的報紙,我們黨所進行的一切宣傳工作,都應當是生動的,鮮明的,尖銳的,毫不吞吞吐吐?!?/p>
黨報要做到這一點,有很大難度,但卻是報紙辦得好壞、避免錯誤的關鍵。甘惜分教授生前認為:“黨的機關報受黨組織的直接控制,領導正確,則報紙辦得有聲有色,必受讀者歡迎。領導錯誤,報紙則必犯錯誤,這不是為報紙推卸責任,而是多年來的痛苦教訓。所以黨委必須嚴格要求自己,進行調查研究,傾聽下級意見,千萬不可自以為是,隨便發(fā)號施令,強迫下面執(zhí)行。尤其要注意加強黨委的集體領導,以集體意見領導報紙,使報紙沿著正確路線辦下去。個人說了算,搞一言堂,沒有不失敗的?!盵11]毛主席在《談話》中特別強調:“我們歷來主張革命要依靠人民群眾,大家動手,反對只依靠少數(shù)人發(fā)號施令?!甭犅犎罕娭鲝埵裁矗瑩碜o什么,反對什么,堅持實事求是,是新聞工作者防止“左”或右錯誤的法寶。
“左”的思想在新聞界影響深遠,警惕“左”的危害,防止極左思想的侵蝕和破壞,是我國新聞界一項長期歷史任務?!稌x綏日報》的“左”傾錯誤教訓極為深刻,但沒有成為一些人的前車之鑒。許多人寧愿偽裝革命,說假話、說大話,也不愿意實事求是地說真話。“想一想多年來,每一次極左運動,哪一次不是報紙推波助瀾,先由報紙發(fā)動起來并推廣到全國。”[12]著名記者穆欣曾指出:“編者頭腦發(fā)熱,忘乎所以,遇事無限上綱,嚴詞批判。對于涉及的人和事,往往不經(jīng)調查核實,就主觀臆斷,橫加指責。”[13]這樣的黨報工作者難以成風化人,根本寫不出有溫度的作品。
《晉綏日報》推行錯誤的土改路線,捏造事實,誣陷好人,打擊中農,炮制了許多假新聞。但《晉綏日報》不隱瞞自己的錯誤,勇敢地讓群眾審查自己的報紙,檢舉它的虛假報道,發(fā)起反“客里空”運動。這是解放區(qū)報紙的一次偉大創(chuàng)舉?!稌x綏日報》原來沒有知名度,在反“客里空”事件后,引起全國解放區(qū)新聞界的關注。不僅新華社總社發(fā)表社論表揚,中共中央宣傳部還下發(fā)指示明確肯定:“由《晉綏日報》發(fā)動的反‘客里空運動,是土改中的一個重要收獲?!?947年11月9日,中共中央宣傳部又發(fā)出指示說:《晉綏日報》發(fā)動的反“客里空”運動,中央已號召將此種自我批評精神應用到各種工作中去。隨后,各解放區(qū)的報紙和新華社總社與分社都開展了轟轟烈烈的反“客里空”運動。這是人民的報紙同人民血肉聯(lián)系的重要標志。所以毛主席要求:“我們的報紙也要靠大家來辦,靠全體人民群眾來辦,靠全黨來辦,而不能只靠少數(shù)人關起門來辦。”
注 釋:
①毛澤東《對〈晉綏日報〉編輯人員的談話》,初稿發(fā)表于1948年5月晉綏邊區(qū)出版的《新聞戰(zhàn)線》創(chuàng)刊號。最后定稿見《毛澤東選集》第4卷,第1318—1319頁,人民出版社,1991年版。這是毛主席的一次即興講話,當時由《晉綏日報》編輯紀希晨同志記錄。
參考文獻:
[1]牛崇輝.劉少奇與晉綏土改[J].湘潮,2012(10).
[2]紀希晨.新聞,讓我與偉人風云際會[J].新聞戰(zhàn)線,2013(6).
[3]羅平漢.晉綏土改的左傾偏向及其糾正[J].文史精華,2004(10).
[4]甘惜分.四十年前功與過:對《晉綏日報》土地改革宣傳的反思[M]//甘惜分文集.北京:人民日報出版社,2012:518.
[5]政協(xié)山西省興縣委員會主編.晉綏愛國民主人士牛友蘭[M].北京:中國工人出版社,2001:18-19.
[6]廉如鑒.土改時期的“左”傾現(xiàn)象何以發(fā)生[J].開放時代,2015(5).
[7]山西省地方志辦公室.山西通史:第9卷[M].太原:山西人民出版社,2001:146-147.
[8]穆欣.《晉綏日報》反“客里空”的得失與教訓[J].黨史文匯,2006(9).
[9]黨史文匯編輯部.從開明紳士到共產(chǎn)黨員:劉少白生平[J].黨史文匯,1987(3).
[10]祝彥.習仲勛三次致電毛澤東,痛批土改中“左”禍[N].學習時報,2010-07-21.
[11]甘惜分.四十年前的功與過:對《晉綏日報》土地改革宣傳的反思[M]//甘惜分文集:第2卷.北京:人民日報出版社,2012:539.
[12]甘惜分.四十年前的功與過:對《晉綏日報》土地改革宣傳的反思[M]//甘惜分文集:第2卷.北京:人民日報出版社,2012:542.
[13]穆欣.《晉綏日報》反“客里空”的得失與教訓[J].黨史文匯,2006(9).
(作者為清華大學新聞與傳播學院教授)
編校:王志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