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玉峰(寧夏大學 西夏學研究院,寧夏 銀川750021)
瓦當又稱瓦頭,是中國古代建筑中筒瓦頂端下垂的部分,主要起保護屋檐椽頭免被風雨侵蝕的作用。最初瓦當是素面無紋的,僅體現(xiàn)遮風擋雨的實用功能。隨著社會經(jīng)濟不斷地發(fā)展,傳統(tǒng)美學的逐步完善,文化進步及人們審美觀念的變化,瓦當在保留原有實用功能的基礎上,又被賦予了裝飾、美化的功能。人們在瓦當面上施以各種紋飾,以此來表達人類的思想和情感。
在今寧夏、甘肅、內(nèi)蒙古等地的西夏遺址中發(fā)現(xiàn)了大量西夏時期的瓦當,瓦當面飾有精美的紋飾,主要有獸面紋、蓮花紋、菊花紋等。這些瓦當紋飾為研究西夏社會審美觀念、文化內(nèi)涵提供了珍貴的資料,有重要的研究價值。同時,也為以后判斷建筑遺址、墓葬所屬時代是否是西夏時期的提供了重要的依據(jù)。
關于西夏瓦當紋飾的研究較少,在眾多古代瓦當研究成果中,關于瓦當紋飾的研究多集中在秦漢、隋唐、宋遼金元時期,西夏時期的幾乎沒有。至今僅見陳育寧、湯曉芳、雷潤澤《西夏建筑研究》[1]中介紹了宏佛塔、西夏3、6號陵和拜寺口雙塔寺廟出土的西夏獸面紋瓦當,氏著認為其受到了佛教文化的影響。此外,《西夏三號陵:地面遺跡發(fā)掘報告》[2]《西夏六號陵》[3]對西夏王陵出土的瓦當進行了簡單分類整理。由此可見,學界對西夏瓦當紋飾的關注很少,研究還較薄弱。因此,筆者擬在前人的基礎上,更全面的搜集西夏瓦當紋飾資料,對其進行整理研究,試圖借此探索西夏瓦當紋飾的主要特征和紋飾源流。
關于瓦當藝術,除其自身形狀外,更重要的是紋飾造型。西夏瓦當多為圓形,僅有1件呈扇形。紋飾以獸面紋為主,蓮花紋較魏晉南北朝和隋唐時期而言少很多,除此之外還有部分菊花紋瓦當。
為了更直觀清晰的體現(xiàn)西夏瓦當紋飾的樣式與特征,下文將分類闡述:
(一)獸面紋。當面飾一模印獸面紋,瓦當邊輪上飾一周連珠紋,或主體紋飾與邊輪間飾一周凸弦紋。根據(jù)獸面的細部特征,又可將其劃分為六式:
圖1 后大寺千佛閣遺址出土西夏獸面紋瓦當
Ⅰ式 當面呈圓形。眉毛粗壯,眉上長角,怒目圓睜,嘴大張,兩顆獠牙清晰,鼻子呈蒜頭形,須做連珠紋狀,獸面外圍3道凸弦紋。整體簡單拙樸(圖1)。此類獸面紋主要見于甘肅金昌市永昌縣后大寺千佛閣遺址出土。[4]在西夏陵也曾采集到一面類似紋飾的瓦當,只是胡須為短密線刻畫。[5]
Ⅱ式 當面呈圓形。邊輪較寬,且與主體紋飾間有兩周凸弦紋,一寬一窄,寬在內(nèi)窄在外。獸面猙獰兇猛,眉弓粗壯,眉毛呈臥蠶式,雙目圓睜,鼻子碩大鼻孔大張,顴骨突起,兩腮圓鼓,闊口方齒,兩顆獠牙外露清晰,毛發(fā)成綹并卷曲。整體紋飾繁復精致(圖2)。此類獸面紋瓦當部分通體施綠釉,部分為灰陶質(zhì)地,數(shù)量較多。主要出土于賀蘭縣宏佛塔[6]、寧東靈武窯[7]、西夏7號陵、西夏陵區(qū)北端建筑遺址[8],此外在西夏區(qū)大口子遺址、拜寺口遺址、平羅大水溝遺址、西夏8號陵及整個陵區(qū)內(nèi)均有采集。
圖2 西夏陵出土灰陶、琉璃獸面紋瓦當
圖3 西夏三號陵出土獸面紋瓦當實物圖及線描圖
Ⅲ式 當面呈圓形。當面微鼓,獸角或為叉式或為短粗對立式,獸眉或較長緊縮或短如臥蠶,皆瞠目立耳,兩腮圓鼓,鼻梁粗壯高聳,兩獠牙彎曲外露,上顎八字胡下垂外撇,耳側與頭頂遍飾鬃毛,部分額間印有“王”字。邊輪上飾一周連珠紋,此類獸面紋飽滿立體感較強(圖 3)。西夏2、3號陵、[2]32、58、85宏佛塔均有出土,其中部分通體施綠釉。
Ⅳ式 當面呈圓形。面部猙獰兇猛,眉弓粗壯,雙目圓睜,耳朵尖豎,兩腮極度夸張,約占整個獸面的2/3,蒜頭鼻碩大鼻孔朝前,顴骨突起,闊口方齒,額上鬃毛成綹卷曲,有的額頭有“王”字,造型獨特(圖4)。[5]1370此類獸面紋瓦當主要出土于永寧縣三關口西夏墓群,西夏陵區(qū)和黑水城亦有采集。
Ⅴ式 當面呈圓形。平沿上飾一圈連珠紋,沿內(nèi)模印獸面紋,角平直,粗眉緊鎖,眉尾上揚,橢圓形眼,寬鼻似蒜頭,闊嘴無牙,嘴角上揚,下顎胡須和頭頂鬃毛均為短密線紋(圖5)。[3]37此類獸面紋瓦當主要出土于西夏3、6號陵,在陵區(qū)內(nèi)也有采集。
Ⅵ式 當面呈圓形。獸面凸出,眼似銅鈴,兩腮圓鼓,闊口方齒,獠牙外露,鼻子碩大似蒜頭,部分無角,粗眉似“八”,部分有眉無角,毛發(fā)稀疏呈大綹卷蓬,邊輪或窄或?qū)挘▓D6)。此類獸面紋出土于宏佛塔、平羅縣大水溝遺址,部分采集自西夏陵區(qū)。
綜上,出土西夏瓦當上的獸面紋有六式之多,或簡單拙樸,或繁復精美;或毛發(fā)卷蓬,或鬃毛直密;或粗眉大鼻,亦或獠牙外露;樣式繁多,造型獨特。
(二)蓮花紋。出土的西夏蓮花紋瓦當與獸面紋瓦當相比較少,但紋飾精致美觀。西夏蓮花紋瓦當一改秦漢、隋唐時期采用正視的蓮花構圖,而是多采用折枝蓮花的側視圖作為當面紋飾。根據(jù)蓮花紋的細部特征,可將西夏蓮花紋瓦當分為兩式:
圖4 黑水城遺址采集西夏獸面紋瓦當
圖5 西夏六號陵出土獸面紋瓦當實物及拓片
圖6 平羅縣大水溝遺址出土西夏獸面紋瓦當
圖7 賀蘭縣宏佛塔出土蓮花紋瓦當
圖8 西夏陵區(qū)北端建筑遺址出土的蓮花紋瓦當
圖9 西夏三號陵出土蓮花紋瓦當
圖10 青城山建福宮遺址出土宋代蓮花紋瓦當
Ⅰ式 當面呈圓形或扇形。平沿,沿內(nèi)模印一折枝蓮花,花瓣飽滿圓潤,枝細葉茂,生機盎然。賀蘭縣宏佛塔出土蓮花紋瓦當,折枝蓮花主體紋飾左右兩側各伸出一枝馬蹄蓮和一片蓮葉,周圍有水草和花朵等裝飾(圖7)。西夏陵區(qū)北端建筑遺址出土的蓮花紋瓦當,其主體蓮花兩側各伸出一片枝葉(圖8)。
Ⅱ式 當面模印一折枝蓮花,花瓣細長,枝葉粗壯,主體紋飾外有寬凸輪,輪上裝飾一周連珠紋,此蓮花紋線條簡單流暢,整體給人一種簡單厚實之美(圖9)。此蓮花紋瓦當出土于西夏3號陵。此類蓮花紋瓦當在四川都江堰市青城山宋代建福宮遺址也有出土,其當面飾一側視蓮花,并配飾蓮葉,線條飄逸自然,具有較強的寫實風格,邊緣較寬(圖10)。[9]
出土西夏瓦當上的蓮花紋一種靈巧纖細,一種厚實大氣,均有較強的裝飾效果。
(三)菊花紋。雖說菊花孤傲,千姿百態(tài),但是出土西夏時期瓦當上的菊花紋形制卻整齊劃一,當面模印菊花紋,花瓣呈瘦葉狀,主體圖案與邊輪間有一周凸弦紋,邊輪較寬,其上或飾一周連珠紋或為素面(圖11)。多見灰陶質(zhì)地,亦有施綠琉璃的。此類菊花紋瓦當多采集自西夏4號陵區(qū)內(nèi),永寧縣閩寧鎮(zhèn)西夏墓也有出土。[8]5187
圖11 西夏陵4號陵出土菊花紋瓦當
通過前述對西夏瓦當紋飾的歸納、分類和探析,可知西夏瓦當紋飾有以下特征:
(一)獸面紋瓦當占主導地位。
主要表現(xiàn)為:數(shù)量多,樣式全,使用范圍廣。據(jù)不完全統(tǒng)計,目前出土西夏的瓦當中獸面紋數(shù)量最多。西夏3號陵共出土較完整的瓦當872件,其中868件為獸面紋。[2]316西夏6號陵共出土2700件瓦當,全為獸面紋。[3]411此外,在西夏1、2、4、7、8號陵,西夏陵北端建筑遺址,宏佛塔,黑水城、永寧縣閩寧鎮(zhèn)和三關口西夏墓群、寧東靈武窯、拜寺口及甘肅永昌縣后大寺千佛閣遺址等地,仍有獸面紋瓦當采集或出土,其紋飾有六式之多,粗糙精致不一。出土范圍囊括了當今寧夏、甘肅、內(nèi)蒙古。由此說明獸面紋瓦當在西夏時期較為流行,使用范圍廣。
(二)瓦當邊輪上多見連珠紋邊飾。
出土的西夏瓦當邊輪上多飾一周或半周實心連珠紋,形制渾圓、飽滿。隋唐之前瓦當上較少見實心連珠紋邊飾,隋唐以后瓦當紋飾中普遍以實心連珠紋作為當面邊緣的附飾。雖然不同時期瓦當上均有連珠紋,但是所處位置卻有很大差異。隋唐時期在邊輪與主體紋飾之間(圖12),其主要作用相當于秦漢時期瓦當主體紋飾與邊輪之間的凸弦紋,起到劃分不同區(qū)域的“分界”作用。如陜西、河南地區(qū)出土的隋唐蓮花紋、獸面紋瓦當均是如此。而出土的西夏瓦當,連珠紋多飾于瓦當?shù)倪呡喼希▓D13),主要起到裝飾瓦當“邊框”的作用。使邊輪與瓦當?shù)闹黧w圖案渾然一體,共同形成了一個完整的適合紋樣。瓦當?shù)教扑芜|金時期,面積較之前變小,其直徑多在12-15厘米左右。[10]出土的西夏瓦當直徑多在7-15厘米之間①統(tǒng)計資料來源于史金波主編《西夏文物》。,大者與唐宋遼金的相同,小者則比唐宋遼金的小。在這種情況下,將連珠紋飾于瓦當邊輪之上,仰視和遠視置于屋頂椽頭的瓦當時,瓦當會更醒目,裝飾效果會更顯突出。
圖12 陜西銅川玉華宮出土唐代蓮花紋瓦當
圖13 西夏六號陵出土獸面紋瓦當
此外,西夏陵區(qū)北端建筑遺址出土1件當面為扇形,模?、袷缴徎y圖案的瓦當。中國古代的瓦當主要為半圓和圓形兩種,此外還有大半圓形和彎月形。最初的西周瓦當為半圓形;春秋戰(zhàn)國時期已出現(xiàn)圓形瓦當,但仍以半圓形瓦當為主;秦漢時期圓形瓦當成為主流,半圓形逐漸被淘汰;東漢時半圓形瓦當絕跡,此時圓形瓦當?shù)男沃凭凸潭ㄏ聛砹?,從魏晉、隋唐一直到明清,都沿用圓形瓦當這一傳統(tǒng)。[10]3出土的西夏扇形瓦當在中國古代較少見到。由于紋飾飾于瓦當表面,所以其形狀對紋飾會有一定的影響。同是Ⅰ式蓮花紋,在圓形瓦當上表現(xiàn)出花團錦簇的繁復之美,在扇形瓦當上則體現(xiàn)出花枝纖細舒展之美。這便體現(xiàn)出了同類紋飾在不同形狀載體上展現(xiàn)出不同效果的裝飾美。此類扇形瓦當,應為特殊建筑上的專用構件,極為罕見。在赤峰敖漢旗出土過1件元代獸面紋瓦當范,[11]形狀與西夏扇形蓮花紋瓦當極為相似,說明元代在某種特殊的建筑上沿用了此扇形瓦當形制。
出土西夏瓦當上的紋飾并非西夏首創(chuàng)。據(jù)《隋書》《舊唐書》《新唐書》《新五代史》《宋史》等漢文文獻記載,早期黨項羌過著游牧為主的生活,居有棟宇,其屋織牦牛尾及羊毛覆之,每年更換一次。[12]由此可知,黨項人早期住的是氈帳,沒有磚瓦建筑。直到宋初,“民居皆立屋,有官爵者,始得覆之以瓦”[13],自此西夏境內(nèi)才出現(xiàn)了磚瓦結構的建筑,瓦當才成為不可或缺的建筑構件。瓦當上的獸面紋、蓮花紋、菊花紋從何而來?筆者認為是西夏人民在長期與外交流的過程中繼承模仿并加以改造而來的。
(一)出土西夏瓦當上的獸面紋,通過前文分六式的詳細闡述,可以看出其形式多變,紋理繁復,當面不是很凸出,獸面形象不似以前那樣兇神惡煞,相對較為溫和。經(jīng)過對瓦當上獸面紋的鬃毛和眉毛、鬈發(fā)、胡須、嘴型的對比分析,發(fā)現(xiàn)除Ⅰ式獸面紋眉目清晰,沒有鬃毛,較接近人面外,其余五式具備獅子面首的形態(tài)和特征,這主要是受到佛教文化的影響。佛教中獅子代表法力,是護法神獸。在佛教藝術中,獅子既為萬獸之王,具有辟邪護法的作用,也作為佛的化身被崇拜信奉,據(jù)佛教故事記載,佛陀出生時“觀察四方,一手指天,一手指地,作獅子吼”。[14]隨著佛教在南北朝時期的東傳與普及,獅子的神威與護衛(wèi)、辟邪功能廣泛地融入中華民族生活中。
瓦當上裝飾獅面紋始見于北朝,陜西西安出土一件北朝時期的獸面紋瓦當,邊輪上部稍殘,當面為獸面,眉毛刻畫較細致,胡須呈八字狀向上卷曲,邊緣處有變形卷曲紋,線條較為洗練,形象極似獅子。[15]后來,隋唐時期的獸面紋多為獅面神獸。到宋遼金時期,類獅獸面紋更是壓倒蓮花紋而廣為流行。西夏尊佛教為國教,佛教在西夏受到廣泛信仰,因此在宮殿、寺廟、房屋等建筑上使用流傳已久且深得國民青睞的獅面紋瓦當在情理之中。根據(jù)房屋和使用者身份的等級差異,宮殿、寺廟及貴族居住房屋才有可能使用琉璃獸面紋瓦當,其余則多使用陶質(zhì)瓦當。
西夏先后與宋遼金鼎足而立,各政權之間來往較為頻繁,因此在文化藝術上不免會相互影響。關于獸面紋瓦當上的獸面形象,宋代獸面紋鬃毛稀疏,眉多呈倒“八”字形,河南洛陽唐宮路北建筑遺址出土的是最具代表性的,[16]總體品種樣式單調(diào);遼代瓦當上的獸面紋獸面略凸起,雙目圓且小,多三角鼻,嘴及臉周圍上多飾卷曲或筆直胡須和鬃毛,豎耳,額上有條形線紋,巴林右旗罕山遼代祭祀遺址出土4F:54最為典型;[17]金代獸面凸起較高,濃眉小眼,鼻多呈蒜頭形,口齒清晰可辨,有些口內(nèi)有一條弧線表示舌頭,獸面細部刻畫較為精細,北京大葆臺金代遺址多有出土的。[18]由此觀之,西夏獸面紋與遼金獸面紋也有部分類似。比如獸面嘴和臉周圍多飾卷曲或筆直的胡須、鬃毛,豎耳,這與遼代獸面紋一樣;濃眉,鼻大多呈蒜頭狀,口齒清晰,獸面刻畫精細與金代獸面紋類似。瞠目、鼓腮、獠牙、粗角則是西夏獸面紋較為顯著的特征。
(二)蓮花紋瓦當與獸面紋瓦當一樣,是在魏晉南北朝時期隨著佛教的傳入而興盛起來的。蓮花在佛教中是清凈、圣潔、吉祥的象征。五代時期的《祖堂集》描述釋迦降生時寫道:“佛初生時,放大光明,照十方界,地涌金蓮,自然捧足。”[14]20由此闡明了佛教與蓮花之間的關系。在佛教傳入之前,秦朝瓦當中就已經(jīng)有了蓮花紋,但是魏晉以后興盛起來的蓮花紋早已失去了秦時的創(chuàng)造性而隨著佛教的傳播走向了世俗化。隋唐五代時期,蓮花紋成為最普遍的瓦當紋飾,蓮花紋的形狀較之前變得寬大、肥碩,四周圍繞連珠紋。到了宋代,蓮花紋變得小而尖,花瓣作長條狀,形似菊花,此時以側視折枝蓮花紋為瓦當紋飾業(yè)已出現(xiàn)。由此觀之,西夏信奉佛教,沿用了前朝因佛教興盛而一直流行的蓮花紋瓦當,其蓮花紋花瓣小而尖細,均采用側視蓮花為飾,無論是形態(tài)造型還是構圖方式均頗承宋風。
(三)出土西夏的瓦當上飾有菊花紋,可能與菊花具有祥瑞含義,宋人大肆愛菊,宋儒以菊比德有關。關于裝飾圖案,歷代都遵循著“圖必有意,意必吉祥”的標準。菊花是一個古老的花卉品種,在每年農(nóng)歷九月開放,因此人們常將九月稱為“菊月”,因“九”和“久”同音,所以菊花在民間被認為是長久與長壽象征,深得人們的喜愛。
宋代隨著菊花栽培的發(fā)展,菊花種植較為發(fā)達,品種豐富,故而賞菊活動日漸興盛,而且逐漸普及到民眾當中。宋代的大眾型賞菊多在重陽節(jié)舉行,皇帝與群臣共同賞花,君臣唱和。孟元老《東京夢華錄》卷八載“九月重陽,都下賞菊,有數(shù)種,其黃白色蕊若蓮房,曰萬鈴菊;粉紅色曰桃花菊;白而檀心曰木香菊,黃色而圓者曰金鈴菊花,純白而大者曰喜容菊,無處無之。酒家皆以菊花縛成洞戶?!盵19]南宋吳自牧《夢粱錄》卷五載:重九之日“禁中與貴家皆此日賞菊,士庶之家,亦市一二株玩賞。其菊有七八十種,且香而耐久?!盵20]由此可見,藝菊、賞菊、賦菊在宋代成為一種全民風尚。
此外,菊花綻開于寒霜、麗而不媚、閑適散淡,堅貞不屈,宋儒將其闡發(fā)為君子人格,菊花清淡絕俗的品質(zhì)體現(xiàn)了儒家孔顏樂處的思想。這種比德的審美認識,在中國古代儒家審美認識中是最具特色的表現(xiàn)。
黨項自內(nèi)遷后便與中原漢人雜居相處,學習漢人先進的生產(chǎn)技術及文化,逐步脫離原始游牧生活。建國以后更是極力推崇漢地儒家文化,翻譯大量儒家經(jīng)典,尊孔子為“文宣帝”,實行以儒治國政策。由此,宋人愛菊,賞菊,以菊來闡發(fā)儒家安貧樂道的風尚必然會影響到西夏。因此,菊花的造型融入西夏人的生活,得到了西夏民眾喜愛。故而在西夏的瓦當裝飾紋樣中就出現(xiàn)了整齊劃一的模印菊花紋。
西夏先后毗鄰宋、遼、金,彼此之間有著密切的交往,因此瓦當紋飾不免也會受到這些文化的影響,同時西夏篤信佛教,因而其信仰亦會從瓦當紋飾上反映出來。由此可見,西夏瓦當紋飾的樣式和特征是在吸收、融合外來文化的基礎上發(fā)展演化而來的,具有較強的時代性與地域性。
瓦當作為一種實用的裝飾品,使用區(qū)域廣泛,沿用時間長久,具有時代性和地域性的特點。出土西夏的瓦當紋飾以瞠目、鼓腮、獠牙、粗角的獅子獸面紋為主,兼有側視蓮花紋和整齊劃一菊花紋。此三種瓦當紋飾的流行與西夏實行以佛治心、以儒治國的政策有密切的關系,是西夏人佛教信仰和吸收中原儒家文化的物象化表現(xiàn)。邊輪上飾連珠紋,使其與瓦當?shù)闹黧w圖案渾然一體,裝飾效果更為醒目突出。雖然,我們看見的只是西夏時期遺存下來的殘磚片瓦,但是從其概括的紋飾藝術中可以感受到西夏建筑曾經(jīng)的輝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