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成虎
我正在讀你
因為我也有個長夜
讀你如坐春風
去赴酒神的節(jié)日
連狂歡的虎豹都拉著載酒的車子
你可以想象得到我的陶醉
這是詩人鄭玲寫的《正在讀你》的第一段落,對于這首詩,詩人樹才以《“這熱血,這淚水”——讀鄭玲詩篇〈正在讀你〉》為標題,給予了詳細的解讀(詳見《文藝報》2009年10月17日第3版),我在這里沒有必要“孔子門前賣孝經(jīng)”。因為解讀一首詩是仁者見仁、智者見智的事。但我特喜歡“讀你如坐春風/去赴酒神的節(jié)日”這樣的句子,并摘抄在日記里,如今拿出來現(xiàn)學現(xiàn)用,誠如樹才所說:“……這得益于詩人對語言的敏感。學是學不來的,教也教不出來?!x你如坐春風,詩人在長夜里讀著什么,感覺是‘如坐春風,春風乃釋懷之物,可見所讀之物讓詩人多么喜悅!”所以,我以“讀你如坐春風”為讀梅卓散文集《走馬安多》的標題,其寓意不言自明。我的確是坐著“春風”的快車,干什么去呢?“去赴酒神的節(jié)日”。
梅卓的作品,無論是小說、詩歌,還是散文,其語言都很有特色。在這里,我想著重說說梅卓的散文。在我看來,在眾多的文體中,散文是梅卓文學寫作的入口,也是她文學經(jīng)驗最豐饒,情感凝結(jié)最濃郁的地帶。因為我雖然寫小說,但更多的時間在寫散文。就九十年代以來的“散文時代”,文壇學界頗有爭議,我也略知一二。誠如陳劍暉教授所言,“作家散文觀念現(xiàn)代化,散文藝術(shù)形式多樣化,散文表達上的自由化”,是這個時代散文繁榮的標志之一,這的確是中肯的論述。尤其是目前“在場”和“不在場”的爭論,在我近日來對梅卓的散文集《走馬安多》的閱讀中,再次得到了印證。最近有人撰文說,散文像時裝一樣隨意、無定式、無定法,或紅或綠,或長或短,或松或緊,或素或艷,或現(xiàn)代或古代,或浪漫或凝練,類別多樣,絢麗繽紛。這話我雖不完全贊同,但其中的見解也略有共鳴。散文寫什么,怎么寫?這畢竟是多年來長期爭論的話題之一。但不管寫什么、怎么寫,我認為,散文是在生命的綠地上聳立起來的美麗建筑,充滿靈性和思想,我們沒有理由去敷衍和褻瀆它。
由于梅卓長期積蓄的筆力靈秀,長于白描與心理雕刻的特點,其散文無論是描寫、敘事,還是議論、抒情,她的語言都有詩的韻味和詩的意境,顯示著一種古典的清新、質(zhì)樸的典雅。無論感時、寫物、繪人,她直面一切,追問一切,尤其追問自我,在人與事、與物中寄予愛和溫情,在現(xiàn)實與歷史的憂患中抒寫心靈的疼痛、困惑和質(zhì)疑。當然還有民族的情感,這些都體現(xiàn)在梅卓的《走馬安多》這本30萬字的散文集里。梅卓這本散文集最大的特色是:平靜、干凈、唯美、精神、智慧。而對我最大的啟示是:燈火、境界、熱愛、理想、讀書。
梅卓這本散文集的特色:平靜、干凈、唯美、精神、智慧。
平靜。平靜是梅卓這本散文集最大的特點。梅卓以女性化的柔軟和高貴,娓娓道來,濾清波瀾不驚,而高原味雋永、耐人尋味。她善于控制自己的感情,落筆有節(jié)制、有分寸,每每欲疾卻徐,引而不發(fā),卻張力內(nèi)在,此時無聲勝有聲。我閱讀這本書的時間,一般是在晨練之后,或者晚上躺在床上心情平靜之時,這樣的閱讀持續(xù)了大概半年。因為要讀懂她這本書,在我看來,必須要有一定的民族文化知識。何況我也曾三進西藏,專門對佛教文化進行過“揣磨”,也寫了本“游走”形式的長篇散文《化隆行旅》。但與梅卓的《走馬安多》相比,自然是“小巫見大巫”,無法相提并論。在我讀完《走馬安多》之后很長一段時間里,都有一種“如哽在喉,不吐不快”的感覺,由此促使我寫下這些讀后感。
說句心里話,讀完這本散文集,我特別佩服梅卓用筆的老道和深奧。她在平靜的敘述中把“游走”和藏文化,特別是佛教文化的博大精深,悄悄地、不動聲色地告訴我們。這種平靜、平常的心態(tài),相對于世俗的浮躁,確實是難能可貴,也特別值得我們尊重的。因為現(xiàn)在是一個講究實惠,講究生活質(zhì)量的時代,致富和安康才是最實際的生活目標。那天,我在一家寺院門前的一個店門上看到一條橫幅,寫的是“除了健康,我沒有財富”;我還注意到,長壽老人已成為人人艷羨的最成功的人士。這一切都影響著文學。所以我認為就當下而言,無論小說也好,散文也罷,其重要的特點是“世俗化”“日?;焙汀皞€人化”。生活的主角是平民,文學的主角也轉(zhuǎn)向平民了。當年“貧嘴張大民”的故事得到許多人的喜歡,人們通過張大民能夠直觀到自身,從而發(fā)出會心的笑。而今韓劇頗受老人婦女的青睞,大概也是如此。自然也包括鐵凝的《永遠有多遠》,王安憶的《隱居的生活》《富萍》等,主人公也都是普通人。這不是偶然的,包括現(xiàn)在的“在場”和“不在場”等新寫實潮流的出現(xiàn),都不是偶然的。郜元寶說,寫出社會生活的變動,對作家來說是巨大的考驗。有的作家一味追求表現(xiàn)新生活,但下筆之時先要問問自己:你有足夠的視野和信心嗎?作家期待的東西永遠是很大的,但實際上只能從自己有限的生活出發(fā)來寫作。其實,小的格局也能承載大的感情、大的思想。作家總是被新的生活命令,不斷去尋找新的生活,久而久之卻把自己忘記了,變成了只會寫一些有意思的故事,卻沒有了自己的特點,因為他們把握不準自己的精神來源,創(chuàng)作起點都是別人給予的。
美國詩人弗羅斯特寫的著名詩篇《未選擇的路》,里面有這樣的句子:“一片樹林里分出兩條路——而我選擇了人跡更少的一條,從此決定了我一生的道路?!边@是尼采式的選擇——明知不可為而為之。而梅卓寫這本書時,我認為這也是梅卓式的選擇。她選擇了民族文化中最精華也最容易忘卻、最難寫的“宗教文化”,而這種“平靜式的敘述”,對作家更是一種大的考驗。自然,她的平靜就是一種安靜、溫柔的表現(xiàn)形式,無比貼合梅卓的心性和才情,縱容她長久地浸淫在執(zhí)著得近乎執(zhí)拗的審美追求里,只寫自己的心情、記憶和眼中的風景??v觀梅卓所有的作品,純粹意義上的散文在數(shù)量上并不占優(yōu)勢,反倒是小說、詩歌得到了讀者和評論者的青睞。我想,這大概是梅卓那種高貴和平靜的心態(tài)的寫作,加上作協(xié)主席這一繁忙工作所導致的吧!
干凈。所謂的干凈,就是簡約、清爽、樸實,不啰啰嗦嗦、拖泥帶水,不添油加醋、畫蛇添足,不虛張聲勢、故弄玄虛,猶如清水出芙蓉。即便寫人,也用減法,力避信馬由韁的粗野和嘩眾取寵的庸俗。
干凈的本質(zhì)都應(yīng)是理想主義的。誠如作家趙本夫所說,理想主義是美化生活,同樣包含著批判精神;理想主義不是逃避現(xiàn)實,而是尋找另一種可能。人類從蠻荒到今天,一直都在尋找,而且還會繼續(xù)下去,因為我們的社會、人生并不完美。政治家在尋找,哲學家在尋找,經(jīng)濟學家在尋找,普通百姓也在尋找;中國人在尋找,美國人在尋找,歐洲人也在尋找:整個人類都在尋找。作為作家,自然也會以自己的方式去尋找、去呼喚。記得汪曾琪先生曾說過,文學作品應(yīng)當有益于世道人心,我深以為然。如果人人都變得善良、厚道,生活會美好得多。
當然,在這干凈的語言里,還流露出一種不動聲色的焦慮。這種焦慮,顯然是由語言舒展開來的。透過那或精心或隨意組織的長句、大量回旋的復(fù)句結(jié)構(gòu),以及綿密的意象群,我們能夠感受到強烈的落實的渴望,這讓她和凌空高蹈的語言實驗區(qū)別開來。具體講,她什么都想捉住,任何細節(jié)都不肯放過,在這種語言的運作下,平面成了立體,立體又幻作了森林,窮形盡相的敘述實現(xiàn)了意義的突圍與豐盈。這便是她的語言欲望,由于人與心靈的律動和諧共振,亦可謂之欲望的語言實踐。其中的虔信在于,通過向世界內(nèi)部的挺進,定然能夠抵達內(nèi)心深處最柔弱、敏感的部位。
唯美。記得賈平凹說過,散文是情種的藝術(shù),純、癡,一切不需要掩飾??纯疵纷康倪@些文字,都是玲瓏精致的集束美文,不僅語言簡潔而洗練、文筆清新而樸實,而且富有立體感和縱深感,令人“執(zhí)卷流連,若難遽別”,因而為很多人所稱道。正是由于對美學理想的堅持和各種文學手法的綜合運用,使梅卓的作品不僅構(gòu)思精美,而且文采出眾、搖曳多姿,兼有雜文的犀利、論文的深刻、散文的精致、隨筆的輕松、詩歌的馥郁。這就是我所認為的“唯美”。
其實,梅卓的散文從出發(fā)和游走開始,然后散文結(jié)束,游走停頓,只不過是凸顯了梅卓的寫作區(qū)別于其他作家的特殊的美學風格。
柏拉圖說,一切美的事物都來源于美的理念。誠如梅卓所說:
我至今不明晰游走的意義在于什么。但我喜歡這樣的游走。多年前我開始文學創(chuàng)作,也開始了這種漫無目的的游走。無疑,文學創(chuàng)作與作家的內(nèi)心世界不可分割,我卻更久、更深地沉溺于外部。游走的積累和經(jīng)驗于我是不可多得的財富,我使它們純粹,成為一篇篇文章。
我出生并生長在高原上。群山之中,最美的莫過于長云藍天、青翠草原,還有紅墻金頂?shù)乃略喝郝洹⑶鷱酵ㄓ牡撵o修之地。這種與世無爭的寧靜平和,時時刻刻警示并安慰著我,這是與我息息相關(guān)的土地。
美在高處。美在生活于高處的人們。美在對此可親可敬的感受中。美在堅持。高原的廣袤無垠是永不枯竭的起源,我的文學創(chuàng)作源于游走,并感動于游走的地方。
游走并不在于征服,而在于感動。
行走,是寫作的一個重要母題。正是我看準了梅卓的這種“唯美”的行走,才在2011年所著的《敞開著的窗戶》一書中,把這段文字作為介紹梅卓的主題而搬上“文化墻”。
精神。精神是梅卓的《走馬安多》這本散文集的又一特點。這本散文集內(nèi)涵豐富,有聲、有色、有味,佳語、妙喻迭出,十分精致,且書卷氣息充盈,好比一幅幅水墨畫,天然成趣,更有恰到好處的留白,猶抱琵琶半遮面。
岡倉覺三在他1906年的《茶之書》中寫到:“在每天存在的卑污事實中存留著對美的愛慕?!睆?9世紀后期起,這種充滿詩意的唯美精神改變了文學生存的意義,使文學及生存的藝術(shù)意義經(jīng)歷了一場逃脫意義凌遲的撤退和轉(zhuǎn)移。我想,梅卓在快節(jié)奏的現(xiàn)實生活中對美與浪漫的愛慕之情,在紛擾的犬儒主義盛行的當下,行走于青山綠水之間,便是一種唯美的精神表現(xiàn)。正是這種唯美的精神表現(xiàn),才有了《走馬安多》的精神走向,才成就了這本散文集?,F(xiàn)在實際上有兩種不同的個人化,一種注重私人空間,描寫極端個人化的生存體驗和心靈感受;另一種則是雖然身處邊緣化的位置,但能把當下的生存體驗上升到精神體驗的高度,以個人化寫作來溝通對民族靈魂的思考。前一種個人化雖不無批判意味,但后一種個人化的境界就大多了。我更贊賞后一種路徑,并主張多多發(fā)揚這種個人化——主體化的創(chuàng)作精神。
文學的力量在于育人治世,虛幻和細微私秘的感受即使再藝術(shù),也只是飄浮和蒼白的。有人喜歡其意境、氛圍和奇險運筆,有人看重章法之虛實、布局之爽朗、格調(diào)之高雅。而我則喜歡那種“若來若往、若怨若喜”(漢代書法理論家蔡邕語)的動感。這種書法的動感,其實是精神的動感?!八囆g(shù)同源”,更何況是寫這種有動感精神的散文。當然,這種動感無處不在,而這種無處不在的動感傳遞出強烈的宗教意識,使梅卓的作品看上去不僅僅是高深莫測、神采飛揚的,更重要的是,她窮盡漢語的一切可能性,給我們展現(xiàn)了一個搖曳多姿、精彩紛呈的民族文化的藝術(shù)世界。
智慧。梅卓以她的真善兼?zhèn)?、熾熱飽滿的情感和氣韻生動、繁復(fù)多變的語言,共同構(gòu)筑了優(yōu)美婉約、崇高悲壯的境界。在這種境界里,自然包含著她的智慧。特別是在當前文壇“靡弱之風盛行,雄沉之聲式微”的時候,梅卓的這部積民族之功潛心醞釀的力作,為我們帶來了一股清新的文風,也成為青海散文園地一朵鮮艷奪目的奇葩。
寫作是創(chuàng)造性的勞動,文章是創(chuàng)造性思維的成果,而創(chuàng)造性思維是寫作思維的靈魂。充滿創(chuàng)意的作品,是作者的追求,是讀者的選擇。什克洛夫斯基曾說:“作家或藝術(shù)家全部工作的意義,就在于使作品成為具有豐富可感性內(nèi)容的物質(zhì)實體,使所描寫的事物以迥異于通常我們接受它們的形態(tài)出現(xiàn)于作品中,借以吸引讀者的注意力,延長及增強感受時值和難度?!币獙懗鍪挛铩板漠愑谕ǔN覀兘邮芩鼈兊男螒B(tài)”,就需要思維創(chuàng)新,需要智慧的手法。梅卓就是運用她的智慧,打破了程序化、機械化、自動化、心靈鈍化帶來的單調(diào)、乏味、視而不見、麻木不仁和呆板的方法,使她的作品有分量、有質(zhì)感。譬如她駕馭素材、駕馭文字舉重若輕,還有信手拈來的幽默。梅卓具有扎實的知識根底,文學、音樂、民族文化等方面的知識積累豐厚,又能運用得恰到好處,讀之大可益智。
智慧的創(chuàng)作手法和她在散文創(chuàng)作中所特有的“精致、厚重、智慧”的風格,既有大家閨秀的高貴和大氣,又有高原女性的激情和奔放,更有女性作家的柔情和智慧,字字句句發(fā)自肺腑,點點滴滴震撼心靈。她的散文處處體現(xiàn)著對生活的熱愛、對生命的熱愛、對家鄉(xiāng)的熱愛、對民族的熱愛,閃現(xiàn)著生活的光芒、人生的哲理和崇高的追求。而且她成功地掌握了散文這種側(cè)重于表達內(nèi)心體驗和抒發(fā)內(nèi)心情感的文字模式,用獨特的心境對歷史、宗教、自然與人生的種種意象所產(chǎn)生的關(guān)照、感悟和判斷等情感去營造文學氛圍。
梅卓這本散文集的啟示:燈火、境界、熱愛、理想、讀書。
啟示之一:燈火。鐵凝說過“文學是燈”,意思是文學要有悲天憫人的情懷,要有燭照人類前行的力量。魯迅說過,“文藝是國民精神所發(fā)的火光,同時也是引導國民精神的前途的燈火”;又說,文藝家“固然須有精熟的技工,但尤須有進步的思想與高尚的人格”。這些都是老話了,但現(xiàn)在重溫,尤其覺得有新鮮的現(xiàn)實意義。文藝的狀況,當然反映著整個社會精神文明的狀況,反映著整個國民精神的狀況,為一個時代的政治經(jīng)濟、法制文教、意識形態(tài)所制約。社會意識、精神風尚對文學創(chuàng)作的影響,對文學事業(yè)的發(fā)展,有決定性的意義。因為社會文化、道德標準的高低,國民精神、民魂的狀況,首先影響到作家的思想、藝術(shù)素質(zhì),決定他們從事創(chuàng)作、投身文學的主觀愿望。魯迅說,唯有民魂是寶貴的。唯有它發(fā)揚起來,中國人才有真進步,文藝界也才有真希望。正因為這樣,中國人中有見識、有出息的,真正創(chuàng)造性的,渴望為國民、為社會創(chuàng)作出深入人心、長留歷史的好作品的作家、藝術(shù)家,沒有不矚目于社會精神道德建設(shè)的改善、國家精神的昂揚、人的靈魂的凈化和提升的。
啟示之二:境界。唐代詩人王之渙的“欲窮千里目”,其中的欲窮說明了高精神境界的重要性,有了這樣高曠的境界,才能深刻地認識客觀世界和主觀世界的問題,即以主觀的創(chuàng)作狀態(tài)而言,梅卓無論是描摹民族還是山水的散文,都能夠游刃有余地寫出不少人物的生動性格來,既充滿感情,又蘊涵哲思。而這種高境界的寫作,變成一種習慣、一種溫暖、一種信仰、一種對文學的追求。在這一點上,給我的啟示是我的觀點是正確的。因為我一直學習和遵循周作人所說的,要么有意義,要么有意思。這里所說的“有意思”,強調(diào)的是文章的趣味性和可讀性;而“有意義”,更多地說明了文章思想性、境界性的重要。
啟示之三:熱愛。我不得不分別說出肖洛霍夫和索爾仁尼琴的提醒:“對所有作家來說,基本任務(wù)就是:涉及日常生活,不落后于生活,像醫(yī)生掌握人的脈搏一樣把握住日常生活。在這個世界上,有各種各樣重大的政治、經(jīng)濟問題,作家沒有權(quán)利無視這個問題。”“文學,如果不能成為當代社會的呼吸,不敢傳達那個社會的痛苦和恐懼,不能對威脅著道德和社會的危險及時發(fā)出警告——這樣的文學是不配稱文學的。”梅卓無疑是一位因為對這片土地愛得深沉,所以常常這樣漫無目的地游走,但“游走并不在于征服,而在于感動”。她孜孜以求一條貼近生活、貼近讀者的散文新路,并堅定地將其作為自己的藝術(shù)定位和理想追尋?!肮释料盗小本褪莾A情傾力創(chuàng)作的包孕豐富社會內(nèi)涵的系列美文。
啟示之四:理想。我常把文學與美術(shù)作比較。我以為一篇好文章,就是一幅好畫,這幅畫里自然有一點兒自己的理想。假如沒有一點兒理想在里邊——那給陽光照亮房子,那有著大片陰影的樹叢,還有那欲雨不雨的云,那遠處的山巒,金紅的草垛,紅磚煙囪和漸漸隱沒的幽徑,這種種景物相加,合在一起訴說著作家或者說藝術(shù)家的平和的心境??疵纷康拿恳黄恼露枷裨诳匆环嫞屓顺3O氲健疤飯@將芫胡不歸”這句詩。真正的怪事是,由文及畫忽然跳躍到陶淵明的詩!塵世間的風景太多嘈雜,但從梅卓的那面心鏡上反照出來的卻變得如此質(zhì)樸而純凈。我看到的就是“這個理想”。“這個理想”比真實的“那個自然”更簡單質(zhì)樸,如能看進去實在是豐富極了!由此讓我懂得,寫這一路的“風景”,略去一些,留下一些,又多出一些;略去什么不必說,多出的是心情和詩一般的筆觸,這些東西都是山高水長、星轉(zhuǎn)月移,“理想”自然被概括在《走馬安多》里。
啟示之五:讀書。沈從文說,讀書不是受影響,而是受啟發(fā)的,而啟發(fā)的前提就是必須有生活、有經(jīng)歷。常言所道“世事洞明”“人情練達”,說的都是此理。通達了,你的創(chuàng)作靈感便會飄然而至,常常會有神來之筆,如天馬行空,越寫越好。當然,通達的前提是要多寫多練。平常我們說話為什么張口就來,而寫文章卻常常難以把想說的、想寫的寫出來?那是因為說話我們天天在說在練,所以熟能生巧。所以寫作,如果你能做到天天寫、天天練,沒準也能做到想說什么就寫什么!
——選自中國西部散文網(wǎ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