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虹
摘要:《合汗衫》描寫的是日常生活百態(tài),卻從百態(tài)中反映整個社會現(xiàn)象?!逗虾股馈芬粍◇w現(xiàn)了當時元代社會的人情世態(tài),從宗教倫理到現(xiàn)實黑暗,對現(xiàn)代社會探究當時時代背景有一定的現(xiàn)實積極意義。文本試圖從文本出發(fā),分析《合汗衫》中所反映的罪惡橫行的社會現(xiàn)實、家庭制度的排外性和民眾心中的善惡觀念。
關(guān)鍵詞:《合汗衫》;張國賓
《合汗衫》,也稱《相國寺公孫汗衫記》。作者張國賓,是元前期的劇作家?!逗虾股馈分v述的是張員外一家先后在大冬天分別救下快要被凍死的陳虎和被押去沙門島的犯人趙興孫,不想,陳虎對張家不僅不感激,反而覬覦張家嫂子李玉娥,暗自殺害張孝友,使得張家一家分崩離析。張家嫂子生下的孩子認賊作父,多年后考取功名與趙興孫一起將陳虎捉拿,張家一家最終團圓。本文試圖從罪惡橫行的社會現(xiàn)實、家庭制度的排外性和民眾心中的善惡觀念來分析《合汗衫》這部作品。
一、罪惡橫行的社會現(xiàn)象
元代前期是雜劇作品繁榮的一個重要時期,題材廣泛,內(nèi)容增多,反映現(xiàn)實社會的作品也大大增加,主題也更具有深刻性。主要原因是元代統(tǒng)治階級是少數(shù)民族,民族矛盾增加大大激發(fā)文人的創(chuàng)作熱情;元代城市繁榮經(jīng)濟消費能力強,使得人們有更多的精力關(guān)注當下社會開展豐富的娛樂活動;元代的科舉制度時興時輟,文人的社會地位低下,戲劇創(chuàng)作成為文人發(fā)泄心中郁悶的主要途徑。所以這一時期,文人群體不再將目光僅限于“神話傳說”“帝王將相”“史詩英雄”,反而聚焦于當下。劇中視野僅僅聚焦在張家一家這個小集體中,講述了這個家庭的不幸和離合。“因為這種悲劇距離我們比較近,它描寫了我們周圍的不幸[1]”,反而更能引起眾人的共鳴。
《合汗衫》通過描述家庭之間的瑣碎矛盾,對平民市井生活的細節(jié)描寫十分細致,反映了蒙元前期罪惡橫行的社會現(xiàn)實。
最開始,店小二因為不滿收留陳虎這位沒錢住店的客人被老板罵,想出辦法騙陳虎外面有親戚找他借機將陳虎趕出旅店。
(店小二:)我這店里下著一個大漢,房宿飯錢都少欠下,不曾與我。如今大主人家怪我,我喚他出來,趕將他出去,有何不可?
(店小二云,做推科:)你出去!關(guān)上這門,大風大雪里,凍殺餓殺,不干我事。[2]
店小二的欺騙和無情的嘴臉將一個市井小人欺軟怕硬的形象描寫的淋漓盡致。
陳虎被店小二無情地趕出了旅店,被張孝友一家救于冰天雪地,同樣的情景,張孝友又救助了趙孫興,被救后的陳虎立刻擺出“二員外”的嘴臉強行將救助金截下想占為己有。
(邦老沖上,云:)呸!我兩個眼里見不的這等窮的。你是什么人?
(趙興孫:)小人是趙興孫。
(邦老云:)你認的我么?
(趙興孫云:)你是誰?
(邦老云:)我是二員外。
(邦老云:)父親母親好小手兒也,則與的你這些東西。你將過來,我如今去對父親母親說,還要多多的赍發(fā)你些盤纏。你則在這樓下等著。[3]
初露出陳虎成小人得勢的罪惡心態(tài),后期,陳虎不知悔改,將張孝友和其妻李玉娥哄騙外出擲“玉杯珓兒”,借機殺死張孝友,強奪李玉娥,而且很久都沒有受到懲罰。
(邦老上,云:)人無橫財不富,馬無葉草不肥。我陳虎只因看上了李玉娥,將他丈夫攛在黃河里淹死了。[4]
體現(xiàn)出當時社會黑暗,罪惡橫行,卻無人管理的一個現(xiàn)實問題。無論是店小二的狠意還是陳虎的貪意都沒有合理的法規(guī)給予一定的懲罰,只是任期滋生毒瘤,最終民不聊生。
二、封建家庭的排外性
中國人歷來注重家庭,所謂“‘家庭指共同居住、經(jīng)濟協(xié)助、有血緣關(guān)系的社會集體?!盵5]西周時期實行宗法分封制度,利用血緣關(guān)系將權(quán)力牢牢地掌握在一族手中。戰(zhàn)國以后,血緣—政治的宗法王權(quán)系統(tǒng)瓦解,但在社會組織群落中,以血緣為紐帶的宗法性組織——家族仍是基本的模式。[6]但至北宋,以男系血統(tǒng)為中心的宗族組織在民間迅速萌發(fā),并很快成為社會結(jié)構(gòu)中具有普遍性的主流社會組織,同時在其發(fā)展中,宗族制度也日趨完善。[7]這種特有的血緣聯(lián)系成為一個家庭的核心支柱。于是就會出現(xiàn)一種典型的排外心理。
劇本在一開始在描寫張家一家人時,說張家是“嫡親的四口兒家屬,婆婆趙氏,孩兒張孝友,媳婦李玉娥”[8],說明在民間家庭成員是由血緣成員決定的,尤其重視血緣血親。劇本中年邁的父母掙扎著要去追回出遠門的兒子和兒媳以及肚子里未出世的孫子,再三懇請張孝友和妻子李玉娥留下,甚至為防止有任何意外發(fā)生將張孝友常穿的汗衫一分為二當作信物。在分別的許多年里,張員外夫妻二人時刻貼身帶著半塊汗衫,才能在陳豹第一次拿出半塊汗衫作為給張員外夫妻補丁的材料時第一時間分辨出這就是當年的信物,進而認了親生孫子和兒媳,祖孫三代團圓。
對于張家一家來說,陳虎與趙興孫都是外人,從血緣上來說根本無法融入這個家庭,但是因為張孝友心地善良,將陳虎認作義弟,讓陳虎有了在張家生活的機會,二人之間無實際內(nèi)在關(guān)聯(lián),更不用說有任何的財產(chǎn)繼承或者義務(wù)贍養(yǎng)父母等等更為深層的羈絆。陳虎從始至終就是一個外人,即便他強占了李玉娥,強養(yǎng)了孩子陳豹,雙方之間仍然沒有血緣作為紐帶,無法成為“嫡親的一家人”。
(旦兒云:)且住者,倘或間打的孩兒頭疼額熱,誰與他父親報仇?陳豹,我不打你,且饒你這一遭兒。[9]
(旦兒云:)孩兒蘇醒著。不爭你死了,誰與你父親報仇?[10]
李玉娥在被強占后生下了自己的孩子,被迫灌以外姓——“陳”,但是心中一直惦念著張家,仍然對張家有一種歸屬感,認為自己是張家的一份子,張員外夫婦、張孝友、陳豹和自己才是嫡親的一家人。而陳虎將丈夫張孝友殺害,是仇人,在罪惡橫行的社會中,李玉娥只相信自己的力量,所以她想法設(shè)法讓陳豹出去考科舉做官,只有陳豹做了官,才有為丈夫張孝友報仇的可能性。
《合汗衫》以家喻國,陳虎對于張家是外來人,那么元蒙民族對于漢族來說就是外來民族,間接暗示市井百姓對于元蒙民族的排外心理。
三、民眾心中的善惡觀念
元前期劇作家張國賓所作《合汗衫》這一雜劇體現(xiàn)了民眾心中的觀念,作者將這種善惡是非觀念通過對人物行動表達出來。
張家父子二人在寒冷的大冬天救下了陳虎和趙興孫。卻落得張孝友被推入黃河生死不明,李玉娥被迫下嫁陳虎,年邁的張員外夫妻二人因張府遭受意外火災(zāi)無依無靠,被迫乞討為生的結(jié)局。多年后祖孫三代才相聚于相國寺。作者對于張家一家的遭遇是充滿同情和贊賞的,在元代罪惡橫行的社會里,按照道德標準規(guī)范行為是不容易的。但是作者也就行善反遭惡報,告誡人們不可輕信他人。
雖然陳虎和趙興孫都受恩于張家,陳虎卻不知道感恩。初識,張員外就說:“恰才那個人姓陳,名個虎字,生的有些惡相,則不如多赍發(fā)他些盤纏,著他回去了罷。”[11]張員外對于陳虎原本是不想有更深的聯(lián)系,但是,張孝友將陳虎認為義弟帶在身邊,張家一家也就接受了陳虎。陳虎卻借“擲杯珓兒”將張孝友夫妻二人騙離家中,將張孝友推入河中生死不聞,強占其妻李玉娥,對李玉娥和張孝友的孩子陳豹態(tài)度惡劣,可以說陳虎間接造成祖孫三代多年沒有相認的悲劇。陳豹長大后靠汗衫認回了自己的親人,與趙興孫一起將陳虎繩之以法。作者對陳虎是批判的,他對張家不感恩戴德,反而想方設(shè)法算計張家,體現(xiàn)了在元代社會罪惡橫行,不受拘束。
趙興孫一開始因看到恃強凌弱的現(xiàn)象誤殺他人被放逐沙門島,在饑寒交迫的途中受到張家恩惠,卻被陳虎奪去,從此記得“與他有恩的是張家,與他有仇的是陳虎”。多年后,幫助張家抓捕了陳虎,使得張家一家三代團聚。
作家站在百姓的立場上,在大是大非面前對每個人都有清晰的態(tài)度和認知。高度贊揚了張家一家和趙孫興善良,熱心助人的高尚品格,痛徹批判了陳虎這種忘恩負義,強取豪奪的行徑。
《合汗衫》通過寫張員外一家的遭遇,反映了罪惡橫行的社會現(xiàn)實,體現(xiàn)了封建家庭的排外性,從一定的道德角度歌頌了善良批判了邪惡,反映當時元代的社會人情世態(tài),幫助了解當時的社會,對現(xiàn)代社會仍然有積極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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