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亨釋書》是日本最初的佛教通史,30卷,虎關(guān)師煉著,元亨二年(1322)寫成。用漢字記載了從佛教傳入日本到鐮倉時代末約700年的高僧的傳記和史實,是日本第一部系統(tǒng)性的僧傳,也是日本紀傳體史書的濫觴?!对噌寱冯m然能幫助我們了解日本歷史,但是其中有些內(nèi)容并不真實,因此不能將它當做一部正史。
如《釋善無畏》中寫道: “釋善無畏……吾元正帝養(yǎng)老之間來此土。”善無畏是中印度摩伽陀國人,在玄宗開元四年(716)到長安,為唐代密宗胎藏界的傳入者。直到開元二十三年(735)于洛陽示寂之前,善無畏一直活躍于中國,沒有東渡日本的記錄。就連日本本土也沒有正史能證明善無畏在元正養(yǎng)老年間(717-724)到過日本,因此可見《釋善無畏》中的記述并不屬實?;㈥P(guān)師煉這么寫是想與印度本土高僧產(chǎn)生直接關(guān)聯(lián),弱化中國對日本佛教發(fā)展的影響,強調(diào)日本佛教的正統(tǒng)地位。這與當時中國的佛教衰微有關(guān),原本中國的佛教興盛,宗派林立,高僧大德輩出,是日本學習的對象,日僧皆渡海來華,拜師求法,巡禮圣地,以求正統(tǒng)。但是唐末至五代十國時,中國佛教遭遇了“三武一宗”之難,佛教被嚴厲打擊,勢漸衰微,與此同時日本佛教有了統(tǒng)治階級的支持蓬勃發(fā)展,中國已不足以成為日本的師長與圣地,日本自然將目光投向佛教發(fā)源地——印度。對當時的日僧而言,只有與印度佛教掛鉤,直接拜印度高僧為師才算正統(tǒng),但以當時的技術(shù)與條件,日僧根本無法前往印度,只有寄希望于印度高僧東渡日本的美好愿望之中。
《釋慈訓》中,曾提到審祥法師:“釋慈訓……攜審祥法師踰海入唐。謁賢首國師法藏,稟華嚴深旨?!睂徬椴⒉皇堑谝粋€將華嚴宗傳到日本的,華嚴宗由唐僧道璇傳入日本,道璇赴日傳教時攜帶了華嚴宗經(jīng)典,他以講律為主,并未弘傳華嚴宗。后新羅僧審祥拜法藏大師學華嚴,再至日本,傳法于良辨,因此審祥被奉為日本華嚴宗第一傳。但是,關(guān)于新羅僧審祥的記載有可疑之處。王勇的《日本文化》中明確提出疑點:“從奈良時代的‘大唐學生、‘唐學生多指入唐學生來類推,‘新羅學生應(yīng)當指留學新羅的學生,‘師從法藏云云或許是后人的誤傳?!薄秶反筠o典》中“審祥”一條可證明這一點,“傳聞審祥曾入唐師從法藏,習得華嚴,但應(yīng)是留學新羅,在新羅修習華嚴。從“新羅學生”這一稱呼推測,審祥是去新羅留學的學生,也有審祥是新羅國人這一說法。”關(guān)于審祥入唐師從法藏的問題,王勇老師曾在講座說審祥入唐,已證明時虛假的?!秶反筠o典》中有關(guān)審祥的詞條中,除“良弁”中提及審祥是法藏親傳弟子,其余詞條未提及或無法確認是否屬實;查部分日本佛教史書籍,皆未提及審祥入唐師從法藏,因此我認同審祥不曾入唐這一說法。南都六宗中,除華嚴宗外,其他各宗初祖皆入唐留學,或如律宗請中國高僧赴日開山立宗,以彰顯自身的正統(tǒng)性。同為六宗之一,華嚴宗為顯示得到中國華嚴宗的正統(tǒng)傳承,因而宣稱審祥曾入唐師從中國華嚴宗高僧法藏的可能性非常大。
《釋鑒真》中也有不實之處:“真流日南國時,暑毒入眼,患之失明?!逼渲小叭漳蠂睉?yīng)指今越南中部地區(qū),天寶元年(742)稱“日南郡”,干元元年(758)復為“驩州”。《唐大和上東征傳》載:“夜發(fā),經(jīng)三日乃到振州江口泊舟?!笨芍b真乘坐船抵達的是振州(今海南三亞市),而非日南。而根據(jù)《國史大辭典》,可知鑒真赴日乘坐的是遣唐使副使副使大伴古麻呂的船,這一行人回國途中中,大使藤原清河乘坐的第一船漂流到了安南(驩州)。既然鑒真漂流日南國是假的,那暑毒入眼以致失明的說法也有可疑之處。鑒真失明有各種說法,也有暑毒入眼導致失明一說,但地點有誤,鑒真并未到過日南國。據(jù)《唐大和上東征傳》載,“天寶九載(750),由端州(今廣東肇慶市)往韶州(今廣東韶關(guān)市)途中,大和上頻經(jīng)炎熱,眼光暗昧。爰有胡人言能治目,加治療,眼遂失明?!边@處錯誤并非是主觀的,應(yīng)是虎關(guān)師煉寫《元亨釋書》時所依據(jù)的資料不夠客觀所致,至少是與《唐大和上東征傳》不同的資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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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姓名:陳墨(1991-) 性別:女 民族:漢 學歷:碩士,研究方向:日本文化 單位:浙江工商大學 所在省、市:浙江省杭州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