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永德
2003年8月8日,楊麗萍編導的大型歌舞集《云南映象》在昆明首演,這是中國第一臺原生態(tài)歌舞集的轟然亮相。這部擁有眾多新鮮理念、舞蹈語匯的原生態(tài)歌舞集成為當年文化界的一大符號性文化事件,同時也開啟了原生態(tài)舞蹈走向產業(yè)化的先河。在第四屆中國舞蹈“花獎”荷決賽中,該作品以高達百分之九十七點五的觀眾滿意率,一舉榮獲創(chuàng)作金獎、最佳編導獎、最佳女主角獎、最佳服裝設計獎和優(yōu)秀表演獎,并被專家評價為“民族舞蹈的再啟蒙”。 2003年8月4日,《云南映象》在昆明會堂舉行了正式演出前的首次彩排。結束后的座談會上,時任中國文聯副主席、中國作協(xié)副主席、中共云南省委副書記丹增激動地說:“這才是真正的舞蹈、真正的民族文化、真正的藝術!”他立即指示要將《云南映象》作為當年省內重點舞臺藝術工程來抓,要按市場規(guī)律運作,政府給予扶持幫助。就是在觀看這次彩排之后,他為《云南映象》提出了“立足云南,走向全國,打入世界”的發(fā)展思路。中國舞蹈家協(xié)會主席馮雙白說:“與其說《云南映象》里有原汁原味的歌舞而被稱作“原生態(tài)”歌舞集,不如說它所表現的審美本質和生命特質很純正,沒有受到污染,完全來自云南火熱的紅土地,是只有那種‘原生形態(tài)’的社會和地域文化環(huán)境中才能培育出來的生命精神。如果分析《云南映象》的藝術樣式構成,其實它已經毫無疑問地屬于當代舞臺的藝術創(chuàng)作。但是,正是那種生命的原生形態(tài)或曰本質形態(tài)深深撼動了如此眾多層面的心靈。當都市觀眾們走進劇場時,他們猛然間遭遇了來自鄉(xiāng)野的鮮活心臟的強悍跳動之聲,自己的心也隨之猛跳?!?/p>
14年間,楊麗萍對《云南映象》反復精雕細琢,加工修改。因工作需要我多次觀看舞劇《云南映象》,每次都有新的認識。2017年8月,有幸觀看了升級版《云南映象》,看完之后給我的總體感覺是:該劇集中展示了海菜腔、煙盒舞、基諾大鼓、象腳鼓等十多種云南最具代表性的民族民間舞蹈,堪稱“活的民族文化博物館”。該劇具有原始、粗獷、充滿絢麗色彩的獨特魅力,火爆國內外演出市場,成為獲得廣泛贊譽的“中國名片”。重裝升級的《云南映象》依然保持了原先民族元素濃郁的特色,彝族、佤族、藏族、哈尼族、傣族、納西族、白族等民族的生活原型、民族宗教儀式的盛世場景等被一一展現,本真地展現了云南少數民族群眾對自然的崇拜和對生命的熱愛。同時,升級后的《云南映象》對舞美、燈光及音響進行了全面改造,數位國內相關行業(yè)頂尖高手為該劇親手“操刀”,最終使質樸的少數民族原生態(tài)生活情景在舞臺上華麗而富有時代性地呈現。
音樂上有了一些變化,原版本《云南映象》三寶的音樂本身的整體性很好,非常完善,民族味、曲風、曲式、結構、節(jié)奏等把握的都堪稱完美。但是,新版《云南映象》在重新制作的音樂中,可能是想突出舞蹈演員現場的演唱及原生態(tài)性,所以音樂采取了錄音與現場實唱,現場演奏的方式呈現。雖然現場實唱,現場演奏會呈現的更加原始及真實,現場的感染力確大幅度增加。但是,就音樂的整體性而言我覺得缺失了,不夠完整,因為《云南映象》是一個完整的劇目。
舞蹈部分的“打歌”及“煙盒舞”的表演也有一個不同的呈現方法,如:螞蟻走路、蜻蜓點水、老樹盤根等,讓人見了耳目一新。這些也是挖掘呈現的很好,尤其是作為旅游演藝產品現場的效果很好。朝圣的這部分比起以前來豐滿了很多,也許是因為楊麗萍老師創(chuàng)作了《藏迷》的緣故吧,以前的朝圣部分強調的更多的是那些儀式感,而現在的弦子跳起來、紅綢舞起來、很是壯觀。改變比較大的一幕還有尾聲的《雀之靈》,原來的《雀之靈》這個節(jié)目在楊麗萍老師的演繹下靈動、典雅、高貴、現代。與老版的《云南映象》結合在一起,總是有不在一個調調上的感覺。現在加入利用傣族傳統(tǒng)的男演員主演的“架子孔雀舞”,這個組合就把《雀之靈》與《云南映象》有機地結合到一起了。雀之靈少了些仙氣,但是卻多了些生活與原始,跟整個劇目結合得很好。
表演《雀之靈》的楊舞作為楊麗萍老師《月光》及《雀之靈》的繼承人,在表演上與楊麗萍老師的巔峰時期比較起來,差距還是很大?,F在楊舞只是在一個形似的階段,學習型舞蹈的表演要不僅僅做到形似,更是要做到神似。在第二階段的神似方面我覺得還需要不斷的打磨與學習,因為舞蹈演員的表演要有個性,也就是辨識度要高。上一代的舞蹈表演藝術家如:楊麗萍的魅惑、王小燕的潑辣、沈培藝的內斂、中青一代的黃豆豆的剛健與颯爽英姿,新一代的舞蹈領軍人物如:劉福洋的奔放、張傲月的大氣、朱潔靜的收放自如,這些個性化構成了演員個人風格的辨識度。我始終認為,舞蹈演員的表演始終是與作品的內容及自我內心體驗與表達相關,一個好的舞蹈演員能否塑造出個性鮮明多姿多彩的角色,一個是要取決于劇目本身所賦予的角色,另一個就是不僅僅需要演員技藝高超,還取決于其自我內涵藝術修為是否豐富。舞蹈演員的每一個角色飾演,都意味著其表演的生命性或表演的生理性有了新的感悟與體會,而一個演員每一次表演的劇目在藝術上的新突破,同樣也意味著其表演的生命性與表演的生理性自我有了新的歷程。一個好的作品的表演最激動人心的所在,就是在詮釋角色的過程中,演員表演的生命性與表演的生理性的自我發(fā)現、自我完善及成長、張揚。楊舞要想真正的接班,還要在神似上下功夫、還要逐步摸索出自己的舞蹈特征與辨識度。
升級版《云南映象》的舞美設計,與以往的有了很大的不同。感覺是通過一個大體量的機械裝置,采用集控的方式,把黑與灰色基調的背景板翻轉與視頻進行有機組合,從而與演員的表演構成時間和空間上的契合,再加上虛實結合的,具有云南民族地方和特色特征的視頻影像襯托,形成舞美設計與演員共同參與表演的有機整體,并將技術、觀念、表演的呈現融為一體,讓觀眾與云南少數民族的傳統(tǒng)藝術形成互動。在這個場景下會把觀眾帶入到一個特定的——既是民族的,又是現代的情景之中。我很喜歡這個舞美的變化,我以為它符合現代的商業(yè)演出的需求,在未來的巡演中也很方便拆裝。升級版《云南映象》在我個人看來,震撼有余而細膩不夠,整體感覺雖然節(jié)奏感快了,但削弱了感情上的感染力。
看完升級版《云南映像》我就在想這樣的一個問題,一個編導、一個文化企業(yè)在經歷了商業(yè)上的,抑或是創(chuàng)作上的成功之后,有多少人和企業(yè)愿意擺脫以前的成功模式,去嘗試不同題材與類型的劇目,在文化藝術消費市場產生變化的時候,在藝術創(chuàng)作靈感匱乏或接近枯竭時,又有多少編導愿意回到個人視野及原創(chuàng)草根文化的發(fā)源地中汲取養(yǎng)分,敢于編創(chuàng)出忠于自己的內心及區(qū)別于以往的全新劇目,我以為每一個嚴肅的藝術創(chuàng)作者或有追求的文化企業(yè)都應當這樣拷問自己,楊麗萍老師及《云南映象》也不能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