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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簡論《黃岡秘卷》的地域性書寫

      2018-11-13 07:11:15湯天勇
      長江文藝評論 2018年5期
      關鍵詞:黃岡黃州蓮藕

      ◎ 湯天勇

      雖然不能決斷地說越是地方的就越是世界的,但福克納、馬爾克斯、魯迅、沈從文、莫言等無不用一小塊空間構型成文學史上舉足輕重的文學版圖。丁帆在考量二十世紀中國地域文化小說后總結說:“任何失卻了地域文化色彩的小說,在一定程度上都相應地減弱了其自身的審美力量。地域文化色彩,不僅僅是一種形式技巧和主題內涵意義上的運用,它作為一種文體,一種文本內容,幾乎就是小說內在特征的外顯形式,是每一個民族文化和文學表現(xiàn)力與張力的有效度量?!眲⑿妖埖男≌f自始至終具有濃厚的地域色彩,無論是揭示“大別山之謎”,激揚“現(xiàn)實主義沖擊波”,書寫新歷史,還是切近當下,其藝術敘事與想象深深扎根于鄂東這塊神奇詭秘的土地上,即使在可以歸類為“城市小說”的《蟠虺》中,古城黃州依然身影處處。新近力作《黃岡秘卷》更是命名直指故鄉(xiāng)黃岡,與先前小說相比,這塊土地上清晰鮮明的風景、情物、人民、風俗展示得更為充分,黃岡元素運用得更為周密,黃岡人的精神秉性透示得更為全面?!饵S岡秘卷》與歷史上熠熠生輝的狀寫黃岡的詩詞歌賦遙相呼應,此為劉醒龍將面對故鄉(xiāng)的“害羞”進行了最為透徹的呈示,成功完成新地方志與文學黃岡的華麗書寫。

      金宇澄診斷時下小說“幾乎是一樣的西文翻譯味道,小說文字越來越趨同化,殘守故事完整性,文學對語言造成影響功能喪失殆盡?!毙≌f《繁花》用方言寫就,應視為其對文學語言狹窄化、扁平化傾向的反撥,是對文學語言的重新發(fā)現(xiàn)和實驗。劉醒龍亦對方言情有獨鐘,視方言為“母語”,母語區(qū)別于古代的官話和現(xiàn)代的普通話,“一句方言,傳授的卻是血緣,依賴著母語的寫作是堅實的,而失去母語的寫作總是可疑的……在母語顯得至關重要的文學范疇中,在地域文化傳承上能有多大建樹,是一方水土中的作家能有多大建樹的宿命?!狈窖猿恋淼氖窃兜纳詈脱海饵S岡秘卷》一如作家之前的小說,也只是遴選若干有代表性的方言詞語嵌入。這種選擇即為修辭,體現(xiàn)出作家“委以重任于方言”的寫作意圖,打破語言視聽的習以為常和平庸呆板,借方言的陌生性顯示其獨具的神韻與優(yōu)雅?!饵S岡秘卷》皇皇四十萬言,其中穿插了諸如屙尿、埦、貂豬兒、嘿乎、伯等幾個方言詞匯,最具標示性意義是“嘿乎”(以及“嘿乎”所演繹的“不嘿乎”、“嘿啰乎”、“嘿乎嘿”、“嘿啰乎嘿”和“不嘿啰乎”)和“伯”。

      據(jù)統(tǒng)計,《黃岡秘卷》涉及“嘿乎”52 處,“不嘿乎”29 處,“嘿啰乎”24 處,“嘿啰乎嘿”19 處,“嘿乎嘿”24處,“不嘿啰乎”7處。“到頭來我們能使用黃岡話表達事物的只有一句話:嘿乎,以及由嘿乎變化而來的嘿乎嘿和不嘿乎等?!薄昂俸酢笔且环N修飾語,其目的是對所修飾對象的屬性予以強化,與“很”“非?!薄跋喈敗钡仍~性詞義相若。若是表達相反的意思,就在前面加上“不”即可。作為兩位在“這個縣”工作的王朤和父親“一起說的話,最早留下的印象都與嘿乎嘿有關。”至于“嘿啰乎”和“嘿啰乎嘿”,“從‘嘿乎’和‘嘿乎嘿’發(fā)展而來的,即表示很多、很大、很有分量,也表示驚嘆、贊美,甚至還以表示憤怒的兩句俗語是黃州城里人開始說起來的?!辈⑶遥斑@幾句俗語,過去只是黃岡一帶人的口頭禪。因平型關大捷,嘿乎、嘿乎嘿等俗語,迅速普及到黃岡以外……并結合各地的俗語,創(chuàng)造出過去說帶有臟字眼,現(xiàn)在卻被理解為性感的嘿啰乎、嘿啰乎嘿等新的詞語?!?/p>

      “嘿乎”和“嘿乎”的系列衍生詞,不僅含有對事物和人的評判,而且涵蘊著情感取向。作者不惜文墨描述這種方言的發(fā)生與演變:“嘿乎”由一般評斷性詞語因林家大塆那位平型關大捷的帶領人而迅速實現(xiàn)了力量性的膨脹,加之國人特殊的語言習慣,添一個臟字眼(性感的字眼)更便于形容心中所欲表達的情感與內容。除了寫作者的闡釋外,“嘿乎”系列詞語的使用者有著鮮明的黃岡印跡:一是劉家大塆出生的人,比如祖父、父親(劉聲志)、老十一(劉聲智)和老十八等;二是與劉家大塆有著血緣關系的王朤、“我”等;三是受劉家大塆影響的人,比如林家老大、紫貂和少川。這些人中,老十哥和王朤,他們說話的語境更多是在“這個縣”,有著特定的地方意識,他們唯一能夠保留自己特性,表明自己有別于該縣人和南下干部的身份標識。同時,“嘿乎”也具備意象功能,無論是被老十一作為書法作品懸掛于墻,還是被老十哥與王朤掛在口頭,“嘿乎”系我們父輩這些黃岡人共同毛病的集合,“做事和干事果敢有力,從不拖泥帶水,終極目標卻時隱時現(xiàn),一不清楚,二不明晰”。

      “伯”在小說中即為對父親的稱呼,它是一個方言性詞語,卻非黃岡所特有,但作者用之于小說,意義特殊。在“我”的老家,稱父親為伯是一種傳統(tǒng),即便“我們家早就搬到距離黃岡老家近兩百公里的大別山中,在異地異鄉(xiāng)繼續(xù)將父親稱為伯,常常遭到當?shù)厝蒜嵉淖I笑與真誠的疑惑”。為何這么稱呼,祖父和紫貂各有解釋:祖父頗似講古,巴河、舉水一帶山水中時有妖魔鬼怪出沒,當父親在外打拼會冒犯不講道理也不懂做人道理的壞東西,壞東西多邪惡貪婪,企圖將受到報復之人的兒女作為自己的美食。妖魔鬼怪以為叫伯的孩子不是所要報復的對象,而是信守冤有頭、債有主,人與鬼、鬼與人之間也有一定之規(guī)。人怕法律,鬼怕天條,胡亂傷人的妖魔鬼怪會遭天雷劈,地火燒。紫貂倒像是科學作答,叫伯的源起,真的與內遷的巴人有關。東漢建武二十三年,朝廷將屢屢造反的巴族人遷徙于擁有五水的鄂東和皖西南的大別山區(qū)。五水蠻們一直在受巴人相信巫術的影響,有意將父親稱為伯,是巫術中自我保護的一種方法。

      無論是祖父庶乎荒誕般的講述,還是紫貂近乎科學似的闡解,稱父親為伯,躲避“妖魔鬼怪”也好,巫術延傳也罷,這種稱呼的緣起應是為了生存的一種自保策略,都是為了活好,前者是應對自然天災,后者躲避人禍,但經(jīng)過世代延續(xù),已成為一種文化傳統(tǒng)。尤其是進入大別山“這個縣”的黃岡人,伯的稱謂的堅持,實則意味著一種傳統(tǒng)的續(xù)傳和固守——鬼人之間尚且有規(guī)定可遵循,何況人乎。

      “語言是文化的鏡像,文化是語言的管軌?!睙o論是口頭禪“嘿乎”,還是固執(zhí)的稱謂“伯”,作者之所以如此寫,對于父輩而言,是對出身地域性的堅守和對根系的守望,相對于“這個縣”,有著近乎頑固的他者執(zhí)念。

      “作為一種文學形式,小說具有內在的地理學屬性。小說的世界由位置和背景、場所與邊界、視野與地平線組成。小說里的角色、敘述者以及朗讀時的聽眾占據(jù)著不同的地理和空間?!秉S岡縣古已有之,1990年撤消黃岡縣,改設縣級黃州市,1996年黃州市一分為團風縣與黃州區(qū),“黃岡縣”成為歷史名詞。作者寫作的三個地理空間為黃岡縣、武漢與“這個縣”。相對于其它文學空間的略化與虛化,黃岡縣很多地名清晰準確,可以在現(xiàn)實中一一得到查證:比如漢川門、東坡赤壁、劉家大塆、巴河鎮(zhèn)、小秦嶺、回龍山、青云塔、石塔、團風鎮(zhèn)、考棚街、龍頭嶺、大崎山、勝利街、軍區(qū)招待所、林家大塆、沙子崗、八卦井、黃岡中學、地委招待所、沙街、賈廟等。

      “地名的直接在場,不僅是文學作品追求真實的表現(xiàn),其既生動詳實地展現(xiàn)了歷史文化、自然風光、民族風情等特點,也體現(xiàn)出作家有意識地表達故鄉(xiāng)情感,儲存地域記憶的一種方式?!钡孛脑⒌氖菤v史,是地理的表征,其進入小說文本,或僅僅作為地理坐標的標識,或作為故事展開的場域,或是寄托著作者情感的隱喻之地。作者寫漢口,主要兩個地方,一個是漢口永清街,一個是江漢關。永清街警察局是老十哥遭受無妄之災關押之地,在此,他完成了身份與命運的改變,因為遇到國教授,因為黃岡人忠誠勇正的秉性,因為蘇東坡的詩,他得到國教授的信賴,在國教授的啟蒙下懵懵懂懂地走上革命之路。江漢關,作為一個港口,“揮手自茲去”之地,在這里,老十哥是逃離,既是逃離因為“革命之舉”面臨警察的逮捕甚至鎮(zhèn)壓,也是遠離啞女小嫻的情感?!斑@個縣”是真實的存在,它與黃岡縣也就兩百多公里的距離,中間隔著一個名為浠水的縣。若在鄂東作真實性考察,這個縣即為英山縣,作者之所以始終不明示,有兩個原因:一是“在我們家有一個不成文的規(guī)定,為了記住從祖父到父親再到我們這條延續(xù)下來的根是在黃岡,除非萬不得已,否則,我們只能以‘這個縣’來稱呼,離開黃岡后,重新開始新生活的新的縣份?!倍牵诶鲜缗c王朤看來,“這個縣”與黃岡相比,實則有著“小橋流水”與“大江東去”之別,前者不是婉約,而是機巧,后者也非豪放,而是耿直?!斑@個縣”中唯一被作者明確的是老鸛沖,其中緣由不僅僅是老十哥任該區(qū)區(qū)長時的抗洪業(yè)績,更主要的是在此找到了裝扮成啞巴的海若。一個海若,不僅使圍繞在老十哥、柳劍光、海棠父親等身上謎團得以徹底解開,也為少川到黃岡種下合理性因子,總之,把先前看似分裂的世界重新彌合成一個整體,故事圓滿。

      “地名還具有保存特定時期地域文化的歷史性”,黃岡縣地名呈現(xiàn)三種表現(xiàn)形態(tài):一是僅僅作為地域之名,不含有附加意義的地名,如沙子崗、賈廟等;二是故事情節(jié)生發(fā)之地,如劉家大塆、林家大塆等;三是本身作為豐腴文化的承載體,比如漢川門、東坡赤壁、八卦井、考棚街等,正如書中所言:“從漢川門到八卦井的小街上,隨便哪一塊青石都能發(fā)出幽幽的古老光澤,每走一步都能感覺到來自黃岡的某個秘密正在腳下微微顫動?!睎|坡赤壁作為黃岡地標性景觀,是該地精神和文化的匯聚之地,也是傳播之源。武漢是老十哥謀生之地和革命出發(fā)之地;“這個縣”是他半輩子工作之地與退休后生活之地;黃岡縣則是老十哥生命誕生之地,是其革命活動之地,愛情萌發(fā)之地,也是晚年歸屬之地。三個文學地理空間都是敘事展開之所,對于“我”,或者說對于老十哥甚或祖父而言,“這個縣”無疑是地理文化意義上的他者,因為黃岡(具體說是劉家大塆)是生命起源之地,是血脈流淌之地,是物質性的故鄉(xiāng),也是精神性的故鄉(xiāng)。

      “在一個講究‘民以食為天’、‘食色性也’的國度,飲食從來就不僅僅是營養(yǎng)或美味,而是包含了太多太多的‘言外之意’、‘味外之旨’以及‘韻外之致’?!蔽膶W中,食物的主要意義不在于生物性,而在于其象征性。小說中,“我”有一次懶得做飯,到街邊小餐館要了一份滑藕片和青椒肉絲。因為服務員誤將青椒肉絲弄成香芹肉絲,引得“我”大發(fā)雷霆。“我”為何對香芹肉絲如此反感,起因于小時候鬧饑荒,母親常以芹菜充饑引起的亙久的味覺抵抗。這里的滑藕片、青椒肉絲、香芹肉絲,主要功能即為充饑,是解決人的溫飽。但是在老十哥(或者說黃岡縣人)的食物體系中,天下食物皆是黃岡好:沙子崗的蘿卜,馬曹廟的包面,八卦井的豆腐,方高坪的荸薺,淋山河的狗腳,巴河的蓮藕。老十哥在“這個縣”橋南的家中,親眼看到擔挑蘿卜和蓮藕的人,蘿卜和蓮藕散落在橋上,他感慨的是“這個縣”的蘿卜不如沙子崗的蘿卜“又大又脆又甜”,“放在黃岡,這種一擔能挑二百四十一只的蘿卜,只能扔在豬圈喂豬”。老十哥他們對家鄉(xiāng)美食的有些極端的譽美,可以理解為一種莼鱸之思,一種尋根意識,一種對家鄉(xiāng)認同感。

      作者為何重點寫巴河蓮藕,尤其是劉家大塆的?一方面,劉家大塆是書中主要人物的出生之地,是生命與血脈起源;另一方面老十哥與老十一關系微妙,彼此志向迥異,行為做事有別,雖無大仇,卻有罅隙,唯一能夠使這對堂兄弟有共同語言的就是老家泥塘的蓮藕。相對于劉家大塆,老十哥與老十一皆是客居他鄉(xiāng),惟有蓮藕能夠勾連共同的美好記憶,兄弟如蓮藕,藕斷絲連,即便有再大的矛盾與分歧,面對老家,回歸于好亦是必然。

      老十哥認為“這個縣”和麻城的蓮藕骨瘦如柴,老十一說聞名天下的沔陽蓮藕和奓山蓮藕皆不如巴河的。志趣左右的兄弟倆對于巴河蓮藕的認識具有天然性默契?!疤煜律徟褐挥邪秃由徟簽樽詈?,劉家大塆的小秦嶺下面那座藕塘里的蓮藕又是巴河蓮藕中最好的?!鳖H有文采的紫貂如此解讀巴河蓮藕:包含了“華山之險、泰山之雄、黃山之奇、峨眉山之神秘、昆侖山之磅礴”的“小秦嶺前的那座藕塘,雖然簡陋,其水質清的時候如喀納斯,純的時候像納木錯,亮的時候像九畹溪,溫柔的時候像西湖,多情的時候像天池。藕塘的泥土,肥沃如同東坡肉油而不膩,稠糊如同香糯米黏連不舍,淺薄如同燕窩粥點滴不凡,深沉如同龍虎斗人有不知輸贏早定,魅力如同佛跳墻還未見面已經(jīng)銷魂?!?/p>

      作者借助紫貂之筆,將劉家大塆出產(chǎn)的蓮藕何以冠絕天下做了最為抒情最為形象的描述,它集天地之靈氣,涵潤劉家大塆人的秉性,人與物同一。

      老十一解釋他能夠熬出讓人垂涎三尺的藕湯的秘訣在于結過六次婚。這種曖昧的解釋不過是表象,背后卻隱藏著諸多的人生感悟。老十一掌握的“火候”實則是生活磨礪,是應對不同生活經(jīng)驗的積累和閱歷的豐富,是心境由紛亂的狂躁到自如的澄凈。無論是老十哥,老十一,還是王朤,對于巴河藕湯的迷戀,源于味覺強盛的生命力和難以泯滅的記憶,滋味品咂中觸發(fā)鄉(xiāng)愁。相對于望月思鄉(xiāng),書寫家鄉(xiāng)飲食,歸鄉(xiāng)之愁不再虛無縹緲,更具真實感,更易獲得心靈之慰藉。

      蘇軾因“烏臺詩案”于神宗元豐二年(1079年)底被貶來黃州,元豐七年(1084年)四月離開。四年多的謫居,“山水清遠,土風厚善。其民寡求而不爭,其士靜而文,樸而不陋。雖閶巷小民,知尊愛賢者”的黃州促成了蘇軾脫胎換骨的改變,在作者看來,“半輩子活在長江邊的蘇東坡,只是到了黃州才寫下‘大江東去,浪淘盡千古風流人物’的句子,與他本人之前之后的才情沒有太大關系,最重要的是他到了黃岡。黃岡人的情懷和長江的奔放,天衣無縫地結合在一起,才能觸發(fā)天才的天才?!睎|坡“風流最是黃州著”,詞賦書畫與散文豐碑矗立,也完成了人生觀和生活觀的重構。同時,蘇東坡以其卓絕的文藝成就、哲學思想、生活觀念、審美理念為黃州留下一筆豐贍的遺產(chǎn)——東坡文化——遂成為黃州文化的重要組成,成為影響黃州人的一個文化基因,是黃岡地區(qū)足以驚艷世界的文化符號之一。劉醒龍書寫黃岡,與蘇東坡自不會擦肩而過。

      蘇東坡進入小說由少川引導?!拔摇迸c北童通話,能夠聽到少川輕聲朗誦蘇東坡的詩句,“不是眾所周知的《赤壁懷古》和《寒食帖》那幾首,而是非癡迷蘇東坡的人不大知道的《初到黃州》,聽得最清楚的是那句‘自笑平生為口忙,老來事業(yè)轉荒唐’?!鄙俅ㄈ绱讼矏厶K軾,此是為何?敘述者說,但凡有不順心或者不順眼的事情,她就會用接近默誦的方式,來幾首蘇東坡的詩。東坡的曠達自識、返歸于樸、化苦為甘、閑放不拘的生活態(tài)度和人生境界,足以慰藉碌碌俗世中的繁瑣、憤懣與不平。其實,看過全書者,可知這只是作者的一種設懸性修辭。

      “三江自此分南北,誰向中江是主人”出自收錄于《黃州府志》(弘治版)的《新生洲》。三江口處水天茫茫,江流改向,氣勢磅礴。組織以此為革命聯(lián)絡暗號,預示著對新生世界的向往,滿溢革命的豪情與自信。它對于以祖父、老十哥、王朤及“我”為代表的黃岡人而言,系與生俱來的風骨的寫照,是黃岡縣人家國情懷的真實映射。這兩句詩對于老十哥而言,意義尤其特殊:因為知曉該詩,結果被同樣關在漢口監(jiān)獄的革命者國教授誤以為是同道,因深受其信任和青睞,老十哥在他的引導下走上革命道路??梢哉f,這兩句詩改變了老十哥的人生走向,讓其從一個紡織工人轉為一個職業(yè)革命者,革命勝利后,成為組織的一員。另外,這兩句詩也讓老十哥黃州老城遇到愛情,他本想用這個暗號與組織接頭,結果意外地成就了他與同樣知曉這兩句詩的海棠的愛情。愛情雖然因為現(xiàn)實很快就枯萎,沉積在心中,成了老十哥一輩子香醇的記憶。

      蘇軾詩詞集中性展示源于“我”的一次作文。“我”因為自小聽聞吟誦蘇東坡的兩句詩“三江自此分南北,誰向中江是主人”,而固執(zhí)地認為它在“我”的記憶中先于《三字經(jīng)》和《靜夜思》,結果引起了高中語文老師慕容的大肆批評,他在課堂上引經(jīng)據(jù)典,為證明這兩句詩是偽作,時而“暴風驟雨”,時而“鳥語花香”,先后征引蘇東坡的詩詞《念奴嬌·赤壁懷古》《江城子·密州出獵》《定風波·三月七日》《蝶戀花·花褪殘紅青杏小》《水調歌頭·明月幾時有》《江城子·乙卯正月二十日夜記夢》,其中《念奴嬌·赤壁懷古》與《定風波·三月七日》系東坡謫居黃州時寫就。“我”父親的戰(zhàn)友王朤知悉后趕到學校奪下教師手中的教鞭在課堂上“專門同你們這些嘿乎的同學說說蘇東坡”。王朤用頗具時代感的語言講述了烏臺詩案的來龍去脈,提煉蘇東坡的精神,講述他在黃州的逸聞趣事。王朤援引蘇東坡在黃州寫的幾首詩《贈黃州官妓·東坡黃州五年住》《海棠·東風裊裊泛崇光》《寓居定惠院》。慕容作詩詞大串聯(lián),王朤史詩互證、逸聞與正史相映成趣,兩人講授,兩種風格。慕容與王朤有關蘇軾詩詞的狂歡化表演頗有些詭異。之于慕容,他認定這兩句詩系贗品,完全可以查閱求證,追根溯源;再者,“知之為知之,不知為不知”,這無損他作為老師的清譽;即便學生確實有誤,為何不能心平氣和地予以糾正?之于王朤,何故冒著“政治”風險來這么一出?表面上看,王朤伯伯是為了聲援“我”,實際上是他們兩個人或者說兩個縣的人秉性和氣格的一較高低。慕容對于“我”,缺少的是雅量,大講東坡有逞才之嫌,看似廣征博引,實則有些花架子,即使蘇東坡豪邁曠遠的詩詞依然顯襯出其格局之小。王朤講詩詞,認為東坡詩詞與黃岡人的情懷完全契合,黃岡人的執(zhí)拗與東坡之風骨同一。王朤于此,是借東坡詩詞澆心中之塊壘,他是明己志,明老十哥之志,也是明黃岡人之志。

      現(xiàn)代作家寫作一般都有一個屬于自己的文學地域,這個地域,不是說有了就是偉大的藝術,而是說,沒有這個作家個人的“文學場域”,根本就沒有藝術敘事與想象扎根的土地。黃岡是劉醒龍的鄉(xiāng)土血脈之所在,是其精神品格凝聚之地?!饵S岡秘卷》寫黃岡的方言、地名與食物,不是為其揚名,而是基于對故鄉(xiāng)深入骨髓的熱愛,是一個赤子對故鄉(xiāng)最為深沉的頌揚。小說寫作的過程,即為劉醒龍精神還鄉(xiāng)的過程,靈魂貼近的過程。

      注釋:

      [1]丁帆:《20世紀中國地域文化小說簡論》,《學術月刊》,1997年第9期。

      [2]金宇澄、朱小如:《我想做一個位置很低的說書人》,《文學報》2012年11月8日。

      [3]劉醒龍:《母語寫作的宿命》,《湖北大學學報》,2014年第1期。

      [4]劉醒龍:《黃岡秘卷》,湖南文藝出版社2018年版,第43頁。凡下文引自該書的,不再一一注釋。

      [5]邢福義:《文化語言學》,湖北教育出版社2000年版,第1頁。

      [6]邁克·克朗:《文化地理學》,楊淑華、宋慧敏譯,南京大學出版社2003年版,第55頁。

      [7]張蕾:《地方知識與精神空間的開拓》,《石河子大學學報》,2017年第5期。

      [8]張袁月:《近代小說中的文學“地圖”與城市文化》,《文學評論》,2014年第 3期。

      [9]陳平原:《長向文人供炒栗——作為文學、文化及政治的“飲食”》,《學術研究》,2008年第 1期。

      [10]蘇軾:《蘇軾文集》,中華書局1986年版,第2155頁。

      [11]閻連科:《20世紀文學寫作:地域守根——現(xiàn)代寫作中的母地性復古》,《揚子江評論》,2017年第6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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