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佳蔚

摘要：清代是古代傳統(tǒng)文化集大成的時期，關于這個朝代，許多方面都有較為深入的研究。相比之下，琥珀文物相關的研究并不多。而清代館藏和出土相關文物已經(jīng)有一定數(shù)量，而且比較有時代特色。文章試圖以博物館館藏和科學發(fā)掘出土的清代琥珀已有資料為依據(jù)，重點對清代宮廷琥珀的紋樣加以分類，闡述不同紋樣的藝術特色和魅力所在，并從傳承創(chuàng)新的角度總結對當代首飾設計的幾點啟示。

關鍵詞：清代 宮廷 琥珀 紋樣分類

中圖分類號：J05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3-0069（2018）05-0050-02

一、清代宮廷琥珀

清代是中國古代文化集大成的朝代，無論工藝技術還是圖樣設計都達到了相當高的水準。琥珀藝術經(jīng)過了歷朝的發(fā)展之后，到了清代不僅出現(xiàn)了器形上的創(chuàng)新，如琥珀制作的筆架，筆洗，水丞等，在紋飾上也有自己的特色。這不僅得益于當時經(jīng)濟文化的發(fā)展，也與清朝統(tǒng)治者入關以來積極吸收漢文化的風氣有很大關系。尤其是乾隆年間，統(tǒng)治者愛好藝術品，并有很高的鑒賞力，更是直接推動了清代藝術品的發(fā)展和創(chuàng)新，而這些特色也在琥珀器物之中得以體現(xiàn)。

二、清代宮廷琥珀器物中的紋樣分類與特色

清代琥珀的紋飾與玉雕紋飾相似，而且使用題材比明代要更加廣泛，其中包括吉祥圖案，動植物，山水風景，幾何圖案，尤其在清代前期到中期，雕刻從圖案不但十分寫實，又靈動有神，十分可貴。針對于比較具有藝術欣賞價值的器物紋樣進行分類，可以分為以下幾個大類：

（一）山水植物類自然物圖樣

在目前所見的琥珀蜜蠟器物中，自然物紋飾占據(jù)相當大的比重。自然物包括山水云樹等自然景觀中客觀存在的物體。其中山水紋在琥珀器物里多用于各種擺件和文房用品之中，且浮雕、圓雕技法使用較多。山紋有些雕刻的是假山石，有些則是成群的山巒。假山多立體，山巒一般為浮雕。而植物則常用于小件器物中，如手帕墜子、隨身佩盒、鑲嵌花片等。清代琥珀器物中有兩件蜜蠟片狀雕刻物（如圖1），上面一面鏤空雕刻了鳳穿西番蓮，另一面是平面，現(xiàn)藏于故宮博物院。這件花片上，大片的西番蓮面向畫面左側，花心伸展，富有動態(tài)美。圖案上有一左一右兩只鳳凰，右側稍大的一只鳳凰略昂首，左側的那只小鳳凰側臉看向大的那只。它身側有一朵最大的西番蓮。無論花還是鳳凰的形態(tài)都是優(yōu)美的S形弧線，外圍是不斷向外蔓延的西番蓮花枝葉，鳳尾線條的疏和西番蓮花的密形成對比，顯得疏密有致。畫面的三個重心點，小鳳凰頭部，大西番蓮和大鳳凰頭部分別位于左側中間，左中偏上和右中頂部，可以連成一道上升的弧線。這一紋樣的設計打破了傳統(tǒng)的軸對稱和中心對稱，重心設計更自由，這三個重心，無論是水平看還是垂直看，都能感覺到畫面的平衡。在空間關系上，鳳凰均位于花之前，有明顯的前后遮擋關系，空間布局層次分明。這一點與家具中的西番蓮紋十分相似，家具中也有弧形蔓草引導著西番蓮花紋的水平伸展的布局，疏密有致，顯得畫面緊湊有節(jié)奏感。這種紋樣在清代常與其他紋樣相結合，形成的各種變體式樣的中國式西番蓮紋十分易于使用，既可以作為邊角處的紋飾，又可以大面積連續(xù)使用，花紋有很強的秩序感和韻律美，繁復華美，寓意連綿不絕。

（二）飛禽走獸類紋飾圖樣

在清代的裝飾圖案中，動物類紋飾種類繁多。在琥珀器物中其中包括仙鶴，鹿，獅子，龍，羊，猴子（如圖2），蝙蝠等。如，在清代常見的猴桃形墜，故宮館藏的牧羊圖筆架，雙獅鎮(zhèn)紙。還有仿照玉器中的英雄杯做成的琥珀鷹雄合巹杯（如圖3）。這件器物十分奇特，現(xiàn)藏于故宮博物院。英雄二字取自“鷹”、“熊”的諧音。在被子把手的位置是一只展翅欲飛的鷹踩著一只狗熊，杯子由整塊蜜蠟雕刻而成，雕刻生動，鷹和熊的表情都清晰可見。動物類圖樣，一般多于一只時都有動物之間的互動，這件鷹熊杯中，兩只動物一動一靜，一立體一扁平，原本不容易有互動，但老鷹踩著熊頭又把這兩只動物巧妙地結合到了一起，構思生動有趣，別出心裁。

（三）仿吉題材紋飾圖樣

清代由于統(tǒng)治者對古玉和古代青銅器的喜愛，興起了廣泛的仿古熱潮。主要有仿青銅器中的紋飾，如蟠龍紋，雙螭龍紋，盤螭龍紋，夔紋等等，在清代琥珀蜜蠟雕刻的隨身小件中也有不少。大型擺件中也不時出現(xiàn)。故宮館藏一件琥珀仿青銅觚的蕉葉獸面紋觚（如圖4）。另外由于琥珀制品多在養(yǎng)心殿造辦處的玉作處制成，《活計檔》中提及乾隆年間曾讓兩位廣東牙匠制作琥珀，琥珀跟象牙的共同點是硬度都不大，所以方便制作。雕刻時二者也都常用鏤空的雕刻手法。

（四）幾何形紋飾圖樣

幾何紋飾在琥珀制品中多為邊角裝飾，這主要是因為幾何紋循環(huán)往復，容易銜接，加之紋飾較小，填補空缺邊角處都十分方便。這與清代家具的裝飾位置相似。例如回紋這一常見紋飾，在清代家具中也最具代表性。它是從中心用方角向外環(huán)繞而成的一種紋飾，秩序感很強，在琥珀最外圍使用顯得既整齊又有秩序感，如上文提及的蜜蠟鷹熊合巹杯（如圖3）的杯沿和杯身中就有使用。這一圖案在清代椅子背板，腿足等處也使用較多。

（五）吉祥寓意類紋飾圖樣

這一類屬于有極強民族特色的紋飾，也是人們對生活的熱愛和期許反映在器物上的體現(xiàn)。在圖案組合方面，多用諧音、寓意、象征、比擬等方法，加以巧妙融合，表現(xiàn)各個不同的階級中人們的愿景。如統(tǒng)治階級多用“雙龍戲珠”、“鳳穿牡丹”等帶有龍鳳的特定紋飾，而民間由于紋飾的限制，“麒麟送子”、“年年有余”之類其他動物的紋飾較為常見。故宮館藏有一件有仙鶴與鹿，松樹一起出現(xiàn)的鶴鹿同春筆架（如圖5）、鶴鹿同春福祿壽三星擺件（如圖6）以及作辟邪用的圓雕執(zhí)桃枝老人。

（六）宗教類紋飾圖樣

在中國文化中，儒家，道教和佛教互相融合傳承了幾千年。民間對佛教和道教的接受度很高。清代入住中原以來，一直實行對佛教的保護政策。不僅在京城內外興建了不少廟宇，還經(jīng)常誦經(jīng)禮佛。故宮館藏有琥珀佛手擺件，彌勒佛像等。其中有一件隨形的韋陀像佩，琥珀上半部分形狀不規(guī)則，被雕刻上了兩面聯(lián)結的環(huán)繞形云紋，像韋陀頭頂著一片綿綿不斷的云氣，十分精巧。

除此之外，統(tǒng)治者由于對天地萬物的敬畏之心，定期有齋戒祭祀活動。齋戒牌原本是放置于案頭的擺件，由于雍正時期對祭祀的重視，把原本是陳設品的齋戒牌做成小件隨身的佩戴牌，掛于胸前。齋戒牌形狀多樣，如橢圓（如圖7）、長方形、葫蘆形等。材質也十分豐富，有錦緞刺繡的，花絲鑲嵌的，還有翡翠琥珀等材質制成。美國自然歷史博物館藏有一件方形琥珀齋戒牌，兩面分別以滿文，漢文雕刻的“齋戒”二字。故宮博物院還藏有一件橢圓形齋戒牌，刻有仙鶴如意等吉祥紋飾。

（七）人物裝飾圖樣

在清代琥珀蜜蠟器物中還有一些跟歷史文化有關的圖樣，比如蜜蠟牧羊圖筆架（如圖8），是蘇武牧羊的故事影響所制成。這一特色與同時期的玉雕一致。清代玉雕中出現(xiàn)了許多山水人物故事圖案，在小到玉牌、文房用品，大到山子中均有體現(xiàn)。由于清代重設計，設計時常有宮廷畫師參與其中，所以玉雕設計越發(fā)文人化傾向，在琥珀中也得以體現(xiàn)。與其相似的還有蜜蠟東方朔像，東方朔是西漢西漢辭賦家，常常在漢武帝面前談笑取樂，司馬遷曾稱他為“滑稽之雄”，其高風亮節(jié)和詼諧形象深得人心，更有人稱他為相聲界的祖師。

人物紋樣按雕刻手法分，一類是圓雕的整個人物，另一類是在風景中的人物。圓雕中的人物，單人的多表情慈祥喜慶，姿態(tài)閑適，衣料自然垂順。如琥珀彌勒，琥珀執(zhí)桃枝老人，東方朔等。如果是多人紋樣，則常常有姿勢上的互動或者眼神的交流，這一點在動物紋飾上也有體現(xiàn)。在琥珀鶴鹿同春三星（如圖6）這一擺件中，三星兩矮一高，高的正認真注視著正在交流的其他兩人，通過視線對視，展現(xiàn)出更深層次的視覺空間，顯得有內容和故事}生。在畫面構圖上看，左側的人略矮，右側稍高，中間的人最高，高低錯落，畫面重心不呆板。而風景中的人物，如蜜蠟牧羊圖筆架，琥珀鶴鹿同春筆架，有一個顯著的特點，就是傾向于人與自然萬物的和諧。這兩件器物中，人都不在畫面的中間位置，而是刻意放置于畫面的左側或者右側。這是中國幾千年來農耕文化中的影響所致，注重人與自然和諧相處，順應自然，而不強調人這一群體的重要性。在構圖上也突出重點，牧羊圖筆架中（如圖8），占據(jù)中心位置的是兩只相互依靠的羊，看向不同的方向，神態(tài)相似又不完全相同。左側的羊正低頭注視著左下角的臥羊。右邊的羊則從假山處探出上身回頭看向畫面最右側的牧羊老者，而老牧羊人則背靠著假山，一臉慈祥地看著羊群，一片祥和的情景。三羊一人高低不同，避免構圖的呆板。假山遮住了羊的身子，老者背靠假山，圖樣層次清晰，故事性強，這也是清代圖樣的一大特色。

綜上所述，清代紋樣的特色是題材種類繁多，圖樣較為寫實，構圖不呆板，多用S形線條，使重心均衡。文人氣息濃厚，注重圖樣的層次感和故事性。

三、清代紋樣特色應用于現(xiàn)代首飾設計的思考

關于清代紋飾在設計上的應用方面，一些傳統(tǒng)紋樣如西番蓮紋、雙獅圖樣、仿古紋飾、幾何紋等，這些能體現(xiàn)清代精神風貌的紋飾，在設計時可以提煉抽象簡化后使用，作為設計元素融入現(xiàn)代首飾中，既體現(xiàn)清代文人的嚴謹和莊重，又有現(xiàn)代首飾的簡約和個性。在料形的選取上，由于清代器物大多帶有濃郁的文人氣息，渾厚莊重，在首飾設計中也應該充分體現(xiàn)，料形不宜過薄。同時，綜合消費者對于現(xiàn)代風格首飾的偏愛，渾厚感也可在首飾造型上加以體現(xiàn)。

清代偏好鏤空雕刻的紋樣，尤其是金珀，本身透明的材質鏤空后可表現(xiàn)其輕盈剔透的質感。但筆者傾向于在設計時加入金屬鏤空的效果，因為琥珀質地輕，而金屬相比之下重得多，為了顯得和諧，在選取相對厚實的琥珀料的同時，會相應的配以體量輕薄的金屬。如果選擇是琥珀鏤空紋樣，首先琥珀鏤空后與金屬的密實相比之下不容易協(xié)調；其次因為質地的原因，比較易碎，不便于保存?，F(xiàn)代人生活的快節(jié)奏，使首飾設計時要更注重實用性和耐用程度，作品才能被長久地保留和佩戴。

通過這些方面的考慮，在把清代琥珀紋樣特色應用于首飾設計時，應重點突出以下幾點：（1）現(xiàn)代首飾設計時應體現(xiàn)出清代紋樣中線條靈活、有起伏、不呆板的特質。（2）雕刻紋樣時選取料形厚實的琥珀，配以較薄的金屬來弱化兩種材料在重量上的差異。（3）紋樣表現(xiàn)時可以采用琥珀圓雕或者浮雕和金屬鏤空相結合以表達琥珀材質的輕靈剔透。（4）把清代傳統(tǒng)紋樣加以簡化凝練后用于首飾的細節(jié)處。細節(jié)處見文化，而作品的外型一定要符合現(xiàn)代首飾的審美。（5）琥珀首飾應牢固耐用，不易損壞。設計時盡可能使用金屬做外圍，琥珀在中心或者內部。（6）設計時紋樣的構圖可以偏重層次感、故事性等。

另外，在設計時還應該體現(xiàn)出現(xiàn)代首飾設計的一些特征，比如，可以使用簡約立體的幾何感外形、使用冷連接的連接方式、結構新穎具有娛樂性等。

綜合以上考慮，筆者設計的“存雪”系列中的一款胸針，以被大雪埋藏后的山欒為題材，嘗試在現(xiàn)代首飾設計中，用設計的語言來呈現(xiàn)清代琥珀紋樣特色。用了清代常見的山形紋樣，用了淺浮雕工藝雕刻，鑲嵌于胸針表面。整個胸針的外型是比較飽滿的幾何形，力圖將清代紋樣特色應用于現(xiàn)代首飾設計（如圖9）。

結論

經(jīng)過上述研究，在分析了清代琥珀紋樣的特征之后，關于如何將其應用于現(xiàn)代首飾設計、以及對于兩者之間的結合點也進行了進一步探討，整理了一些清代琥珀紋樣特色應用于現(xiàn)代首飾的思路。隨著材料的多樣化和工藝的進步，具有本民族特色的琥珀首飾的設計方式還有更多的可能性有待挖掘。唯一不變的是，在設計時注重如何創(chuàng)新性地將現(xiàn)代首飾和清代紋樣特色巧妙融合而不突兀，才能制作出真正反映那個時代的審美情趣，同時又符合當代精神的首飾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