鞋 匠

◎ 李書霞

鞋匠頭頂半禿，無論冬夏，他都是穿著一件洗舊了的藍色上衣和一條起球的黑褲子，膝上墊著發(fā)亮的橡膠圍裙，坐在小區(qū)門口右邊的臺階上開工，兩張小凳、一個機器和少許材料就是他工作的全部家當。

鞋匠在服務方面沒有任何問題，但收費實在有點高。修兩個鞋跟，用上好的材料，在其他地方10元就夠了，可他要收20元。粘一條鞋縫，在其他地方2元就搞定了，可他要收5元。你想講價么？他抬起眼睛飛快地看你一眼，不耐煩道：“拿走拿走！”你只好訕訕地站住了，等他把活兒做完，掏出20元錢給他。

業(yè)主們在QQ群里談起這些，頗有怨言：“他就是搞壟斷?！薄叭齻€公交站以外的小區(qū)，不曉得有沒有收費合理的鞋匠？”“我去看過，還是他……”

似乎是為了回應大家的怨言，有一段時間鞋匠沒來了。大家都很不習慣，互相打聽他去了哪里。半個月后，鞋匠才笑呵呵地出現(xiàn)在小區(qū)門口。老何拿了一堆鞋去補，埋怨道：“這么長時間不來，還以為你再也不來了?！?/p>

鞋匠笑嘻嘻地說：“天氣太熱，我回鄉(xiāng)下老家避暑去了?！?/p>

大家繼續(xù)以前的日子，一邊抱怨收費高，一邊念叨他為啥不天天來。

“天天守在一個小區(qū)，哪里吃得飽飯？”鞋匠回道。“你收費這么高，哪里只是吃飽飯這么簡單?！崩虾握{侃道?！皩?，我還要避暑，還吃香的喝辣的?！毙郴氐馈?/p>

老何又被噎得說不出話來。

立冬后一直不見鞋匠。北風漸緊，開始下雪了，鞋匠還是沒來，大家忍不住向擦皮鞋的女人打聽。擦皮鞋的女人說：“他中風了，后來死了，我明天就開始補鞋，麻煩大家多照顧我的生意?！?/p>

鞋匠換成了擦皮鞋的女人，她手藝差，亂收費，鞋匠的形象在大家的回憶中突然變得完美起來。

擁有時就抱怨，失去時就懷念，許多事不正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