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靳芮博
意義,《現(xiàn)代漢語詞典》的釋義:作用;價值。意義是幾乎所有行為的驅動力,是人們做事最重要的理由?!肚G軻刺秦王》是戰(zhàn)國策的名篇,荊軻刺秦王這一千古相傳的行為自然也有其意義在驅動,并且這種意義在全過程中對荊軻的心理變化也產生了巨大的影響。筆者認為荊軻刺秦王在其準備過程中由于太子丹的態(tài)度使荊軻刺秦王的意義發(fā)生了變化,從報效國家到展現(xiàn)自身的技藝。刺秦雖敗猶榮,無怨無悔。
在《史記·刺客列傳》中,荊軻一出場就得到了“好讀書擊劍”“為人沉深好書”的描繪。并且面對“蓋聶怒而目之”“魯句踐怒而叱之”他都一言不發(fā)地離去,體現(xiàn)了其深沉穩(wěn)重的性格。
“好讀書”以及“以術說衛(wèi)元君”“盡與其豪強長者相結”,反映了他胸有大志,其后刺秦王的準備和行動都能體現(xiàn)他有勇有謀,總體上看與《刺客列傳》中的第一位人物曹沫十分相像??梢哉f荊軻既有曹沫之志,也有曹沫之能。許諾刺秦王之事時,他是希望如曹沫一般以自己的力量通過刺秦王使燕國興旺強盛。也就是說,此時荊軻心中刺秦王的意義是以國家為依托,勵志報效國家。
然而,太子丹對待荊軻并沒有像魯莊公對待曹沫那樣任其為將,成為國家統(tǒng)治階層的人物,而是只提供物質享受。在這樣的落差中,荊軻“久而不行”,對太子丹有失望情緒。但太子丹畢竟對荊軻以禮相待并且給予了豐厚的物質財富,因此,荊軻表示“微太子言,臣愿得謁之”。刺秦王的意義此時轉變成了另一位刺客豫讓“士為知已者死”的精神,成為了荊軻對太子丹在道義上的回報,意義的依托從國家變?yōu)榱说懒x。
不久,荊軻與太子丹又發(fā)生了一次沖突。一向穩(wěn)重的荊軻竟只因為“太子遲之”就一反常態(tài)地怒斥太子。因為他發(fā)現(xiàn)太子丹原來一直不懂得自己的抱負,也不了解自己的才能。荊軻刺秦王的意義在太子丹心中與專諸、聶政無異。在《史記·刺客列傳》中,專諸、聶政沒有文化背景,沒有像曹沫被任命為國家將領或被主人以國事之禮相待。如果是吳王僚將專諸收進門下并夸贊稱“僚之身,子之身也”,專諸也會把公子先刺死。如果韓相持重金多次拜訪聶政并孝敬其老母,聶政也會刺殺嚴仲子并為之“皮面決眼,自屠出腸”。他們兩者行刺的意義只依托于服從命令和市井義氣,而這正是荊軻接受不了的。
荊軻意識到自己專注的事業(yè)失去了重大意義,怒斥太子象征著刺秦王意義的完全崩潰。易水送別后荊軻“終已不顧”,正是由于此意義已經崩潰。在崩潰之前,無論是荊軻能接受的曹沫、豫讓的行刺意義,還是其不能接受的專諸、聶政的行刺意義,都是以國家道義等外物為依托。而荊軻在這些意義都崩潰后,還能出色地進行厚遺中庶子蒙嘉、堂上解圍等事務,說明刺秦王的意義已被荊軻重建,并且新構建的意義必定以內在的精神為依托,因此在到達秦國后,荊軻刺秦王的意義已經轉為依托自身,只須展現(xiàn)自己的智謀,只須揮灑自己的才華,而無須擔心燕國是否因此富強,無須顧慮能否報答太子丹。意義歸于心中,故心平靜似水。正是因為拋棄了外物的羈絆,荊軻才能成功賄賂蒙嘉,一步步走入秦宮,才能在比其他四位刺客都艱險的環(huán)境下面不改色。要做到面不改色,只把生死置之度外是不夠的,因為刺客心中對成功的欲望和能否成功的焦慮此時也會成為雜念。而在荊軻重建的意義中,結果也屬外物,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在過程中展現(xiàn)自己。只有像荊軻一般拋棄一切外物,才能做到心如止水。
本文通過與曹沫、豫讓、聶政、專諸四位刺客的行刺意義作對比,分析了荊軻刺秦王的意義的變化過程:荊軻先從報效國家的目的出發(fā),而后變成報答太子丹,最后變成一次單純的任務。從整個刺秦王意義的變化過程中探析荊軻報效國家的偉大抱負的心理坍塌,最終構建起刺秦的新意義:為了展現(xiàn)自身的技藝。整個刺殺過程淡定從容,即使失敗也內心平靜。
“哀莫大于心死”“置于死地而后生”。荊軻在心死的悲哀和否定一切外物的情況下重建了刺秦的意義,獲得了悟道一般的寧靜智慧和流星劃亮黑夜一般的幸福。在最后“倚柱而笑”時,其心靈一定是澄澈而愉悅的,從而進一步驗證了筆者認為的重構的意義。心理變化使荊軻刺殺的意義超脫于《史記·刺客列傳》中其他四位刺客,給我們獨特的哲理啟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