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丕立
李白在《將進酒》中滿懷酸楚地感嘆:古來圣賢皆寂寞,唯有飲者留其名,并在詩中傾其情懷想同樣高義、同樣大儒的兩個人,一個是謝靈運盛贊的天下一石才中獨占八斗的陳王曹植,另一個是被太宗列為二十二“先師”之列、配享孔廟的鄭玄,鄭玄遍注儒家經典,使經學進入了一個“小統(tǒng)一時代”。鄭玄飲酒三百杯仍無醉態(tài),他的坦蕩和豪邁,以及不能見容于師長、同儕的遭遇讓李白追思不已。渺萬里層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誰去?
在人類歷史的璀璨星空,總是映照出一個個孤獨的偉岸身影。他們也曾在時間的長河里上下漫溯,傾吐蕭條異代之慨嘆,不拘一格向世人展現(xiàn)其豐富的精神特質。沒有人能追得上他們飄逸的思緒,與之平等對話,他們留給世人的是一道道悲愴的寂寞孤鴻影。
佛羅倫薩駐羅馬大使尼科利尼護送伽利略到羅馬受審時,年邁的科學家對世事天真未鑿。他困惑地問尼科利尼:“為什么我的很多朋友以前很支持我,現(xiàn)在一看風頭不對都起勁地攻擊我?我對他們做錯了什么嗎?”
尼科利尼笑著回答:“您對人性的了解,遠不如對天體的了解。您的名聲太大,這就是原因?!?/p>
出生在英國埃文河邊斯特拉福小鎮(zhèn)的戲劇大師莎士比亞,生前身后遭受過種種非議,甚至連他存在的真實性也受到責難。他十三四歲時因家里交不起學費就輟了學,二十二歲去倫敦,在一個劇場前為觀眾看馬,后來又一步步成了劇場的雜役和演員,五十二歲去世。世人疑惑:這樣的人生經歷能產生莎士比亞?一個知識淵博、無學不窺,不僅悠閑地出入歷史、政治、法律、地理等學科,而且熟知宮廷貴族生活的世界頂級大師?
西班牙作家塞萬提斯,左手在戰(zhàn)爭中致殘,就是這樣一位殘疾的文化巨人,一生中有很長時間是在海盜窩和監(jiān)獄中度過的,那個騎著瘦馬、舉著長矛的堂吉訶德就是他凌駕于苦難之上的精神化身。
荷蘭畫家倫勃朗,三十六歲時創(chuàng)作出人類藝術史上的無價珍品《夜巡》,可一直到六十三歲去世,他都沒被市民和當代的藝術家所理解,一直身陷官司中,窮困潦倒而終。
西班牙畫家畢加索,一生畫了近四萬幅畫,晚年身邊連一個陪他說話的人也沒有。畫一幅畫就可讓人富養(yǎng)一生的畢加索,視來家里安防盜網的工人蓋內克為話嘮對象,給他畫了很多張寫生,共贈與他兩百多幅畫作。
杰出人物外表與常人無異,甚至不如常人靈泛游走于世,但他們在某一方面表現(xiàn)出的強大洞察力、創(chuàng)造力卻讓世人難望其項背,正因為如此,他們往往曲高和寡,失去了交流的大眾,而只有小眾對他們了解一二,若這少數還有人懷抱私意,只會令那些偉大的靈魂陷于更加孤獨的境地?!澳钐斓刂朴?,獨愴然而涕下”是他們無奈的悲泣。
寬容地對待不同個性的人,包容地接納形形色色的孤獨者,讓理性占據社會的角角落落,我們就會迎來那些圣賢之士對社會更大的回饋和貢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