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躍農
1949年春,中華人民共和國建國前夕,美國不甘心因為蔣介石的失敗而失去在中國的利益,他們不希望中共奪取全國政權之后,徹底站到蘇聯(lián)一邊。因此,美國杜魯門政府試圖放棄支持國民黨轉而親近共產黨。這時,中美建交悄然成為美國短暫的政策重心。
一
1949年4月22日下午,南京,國民黨軍開始撤退,解放軍部隊緊緊追擊。23日晚,南京解放。這是國民黨即將失去政權的歷史轉折點,也是各國在即將奪取全國政權的中共和兵敗如山倒的國民黨之間選擇利益者的重要關頭。毫無疑問,全世界都認為蘇聯(lián)會旗幟鮮明地站在中共一邊,而美國是蔣介石的堅定支持者。
然而,令世界震驚的新聞恰恰是美國駐華大使司徒雷登拒絕了國民政府外交部長葉公超要求他南下廣州的請求,堅持“滯留”南京——執(zhí)意留在南京,靜觀國民政府總統(tǒng)府樓牌上易幟,僅讓參贊劉易斯-克拉克以“代辦”名義去廣州應付。與之相反,蘇聯(lián)大使將大使館隨同國民黨政府一道南下去了廣州。當然,這是蘇聯(lián)的外交策略,并不是要一直追隨國民黨政權。
自此,司徒雷登“滯留”南京71天,司徒雷登留在南京目的就是為了與中共高層接近,看看有沒有可能在中共與蘇聯(lián)的關系之中找到縫隙,開拓美國外交利益新格局,使美國能夠繼續(xù)保持在中國大陸的勢力范圍和戰(zhàn)略地位。1949年1月,美國國家安全委員會苦心積慮謀劃美國二戰(zhàn)后與蘇聯(lián)在亞洲長期角力的策略,研究并確定了美國的“當前目標”,即想盡一切辦法阻止即將由中共執(zhí)政的新政府成為蘇聯(lián)力量的“附庸”。
2月,這一阻撓中共執(zhí)政的新政府追隨蘇聯(lián)的政策即由杜魯門總統(tǒng)批準執(zhí)行。美國政界稱之為擺脫蔣介石的“脫身”政策,有美國政府的撐腰,司徒雷登堅定了與中共接近的信心并付諸行動。
3月10日,美國政府批準司徒雷登要求與中共高層接近的全盤計劃,于是司徒雷登在國民黨政權在大陸垮臺之前,開始了一系列“親共”活動。
毛澤東清楚中美關系對中華人民共和國、對世界戰(zhàn)爭與和平大格局的重要性、決定性,他指令周恩來調派天津外事處處長黃華趕赴南京,任南京軍管會外事處處長。黃華的任務,一是為中共接收南京國民政府外交檔案做好積極準備:二是迅速利用與司徒雷登的師生關系,與其淡判溝通,看看中美關系是否能夠在新的層面建立起來。
二
黃華是在1932年作為流亡學生進入燕京大學經濟系時認識司徒雷登的。
司徒雷登1876年6月24日出生于中國杭州一個美國傳教士家庭,11歲時被送回美國上學,主修神學,1905年又被美國教會派到中國傳教。1919年到北京創(chuàng)辦燕京大學,擔任校務長長達27年,治校頗有成就。1941年12月“珍珠港事件”后,他在日軍占領的北平被秘密軟禁。日本投降后,因他在中國有相當廣泛的社會聯(lián)系,經美國總統(tǒng)特使馬歇爾的推薦,1946年7月,他被任命為美國駐國民黨南京政府的大使。
1949年4月底,黃華到達南京后,將中共南京軍管會外事處設置在原國民黨政府外交部院內。黃華根據周恩來交代的任務,開始具體工作:接管舊政府外交部,安置留用人員,將大量檔案運往北京:著手打理留在南京的外國使館人員和僑民的工作:與蘇聯(lián)參贊史巴耶夫保持經常性聯(lián)系。
司徒雷登于5月6日派他的私人秘書、中國人傅涇波登門求見黃華。7日,黃華接見了傅涇波。傅涇波為司徒雷登作了一番辯解,諸如司徒雷登一年來漸漸了解過去對國民黨的認識是錯誤的,美國已經停止在軍事和經濟上援助蔣介石。國民黨撤退南京之前,何應欽希望司徒雷登去廣州,而司徒雷登決定留在南京不走,就是希望同中國共產黨接觸,并已獲得國務卿艾奇遜同意等等。傅涇波進而表示,司徒雷登甚盼與黃華及中共領導人會見。傅涇波頗為殷切地說,現在是美國對華政策改變的歷史關鍵時期,如果能在“老校長”手中完成這一轉變,比換另一個人好些。黃華告訴傅涇波,中共領導人會見司徒雷登的事待報告、待中央批準。黃華嚴肅表示,美國援助蔣介石打內戰(zhàn)消滅中共的政策給中國人民留下了極深的創(chuàng)痛,美國現在尚未放下屠刀,沒有從蔣介石身后撤走,怎能期望中國人民恢復好感。空言無用,需要美國首先做些對得起中國人民的實事,才能逐步取得中國人民的諒解。
司徒雷登出任駐中華民國大使后,盡管也曾勸蔣介石停止內戰(zhàn),但他的著眼點是加強援蔣壓共,維護國民黨的獨裁統(tǒng)治。至1948年10月,遼沈戰(zhàn)役開始,國民黨在東北的處境萬分危急,他還頻頻致電美國國務院推動加強軍事援助蔣介石,國務卿馬歇爾不愿美國更深卷入中國內戰(zhàn),并沒有同意他的要求??吹浇夥跑娔线M,所向披靡,國民黨大勢已去,司徒雷登就有了改變?yōu)槭Y介石打氣撐腰的想法。他于1949年3月致電美國國務院請求不去廣州留在南京,以便同新政權接觸,建立美中新的關系。國務卿艾奇遜(1949年1月上任)于4月6日復電,授權他與中共領導進行會談,但要他不要把話說得太肯定,并注意保密,免得走漏風聲,遭人抨擊,引起國會中反對派的反對,引發(fā)麻煩。因而在國民黨政府要求外國使館同他們一道南遷廣州時,司徒雷登堅持留在南京不走。
1949年5月13日晚上8點半,經批準,黃華在南京以私人身份拜訪了“老校長”司徒雷登。對這次拜訪,中共中央要求黃華少說多聽,了解美國政府的意向,精心進行中美對話。拜訪會見交談了近兩個小時。司徒雷登表示,美國政府是愿同由共產黨人執(zhí)政的中華人民共和國建立新關系的!他話鋒一轉,說,希望中國共產黨建立的新政府能廣泛吸收民主人士參加政權,并說,美國已停止援助蔣介石,不愿參與中國內戰(zhàn)。他已建議將美國在上海的經濟合作分署所存的援助蔣介石的面粉、棉花等物資,待上海解放后統(tǒng)統(tǒng)移交中共,以支援上海恢復生產。黃華當即表示,關于中國新政府的組成,中國人民有權自己決定,不需要美國方面干涉、提任何意見建議。黃華清楚,華東野戰(zhàn)部隊在陳毅司令員領導下即將解放上海,可以從國民黨手中接收上海的所有物資,包括美國援助蔣介石的物資,司徒雷登所謂“移交”,完全是作秀和自找臺階。黃華正言說,美國既然表示不干涉中國內政,就應該將美國駐青島等地的海軍艦只和陸戰(zhàn)部隊全部撤走,以免與中國人民解放軍發(fā)生武裝沖突。
司徒雷登答應轉告美國有關方面。
三
這次會見之后,司徒雷登又派傅涇波來見過黃華兩次。
傅涇波除談有關上海解放和司徒雷登申請去滬的事之外,還說司徒雷登對上次所談軍事問題采取負責任態(tài)度。美國艦隊已于5月21日撤離青島,一部分駛往日本,一部分駛往其他地方:在解放軍進入上海之前,美國艦隊即行撤走:解放軍打到別的地方,美國艦隊也將從該處撤走。
黃華回復說,美國如愿意同中國人民重新交好,打開雙方的外交關系,首先必須撤退美國在華的一切武裝力量,斷絕和國民黨政府的官方關系和來往,放棄一切有損中國獨立主權和領土完整的政策。
經請示中共中央,黃華于6月6日又約司徒雷登和傅涇波在南京軍管會外事處辦公室進行會晤。這正式談判,核心是探討美國和中華人民共和國建交的可能性。
司徒雷登首先提出自己去上海和回美國的問題,黃華告訴他可以按僑民身份來外事處申請護照。司徒雷登又說,在開羅會議上,羅斯福曾允許將臺灣交中國托管,待對日和約簽定后歸還中國,但關于對日和約的會議,因種種原因,特別是因美蘇之間存在誤解,遲遲未召開,何時召開無法肯定。黃華正色說,臺灣歷來是中國的神圣領土,甲午戰(zhàn)爭后刺刀下簽訂不平等的《馬關條約》,臺灣被日本侵占,中國政府從未予以承認,中國人民也從未停止過斗爭。1945年8月15日二戰(zhàn)勝利,日本無條件投降,作為戰(zhàn)勝國,臺灣已經歸還中國,中國政府在臺灣恢復了省政府建制、行政權力和駐軍,現在,我們絕不容許國民黨政府出賣臺灣,搞“兩個中國”或“一中一臺”,或外國政府借口合約問題對臺灣屬于中國的地位橫生枝節(jié)、圖謀動搖,我們絕不允許任何企圖將臺灣從中國分離出去的陰謀和行動。
談到中美關系問題時,黃華表示,中美要建立新的國家關系,美國首先應停止援助并斷絕同國民黨政府的一切關系。司徒雷登說,我國使節(jié)留在南京,這就表示了對國民黨的態(tài)度。如果今后國民黨政府再由廣州他遷,則可肯定美國代表也不隨往。但因目前尚無一個新政府成立,美國沒有承認對象,國共兩黨現在畢竟各占據中國部分地區(qū),都沒有完全控制中國,美國對許多地區(qū)的情況很不了解,按照國際法,美國尚不能斷絕與國民黨舊政府的官方關系。如果過去美國有所謂干涉內政的評論,今天美國則更應慎重從事,不能表明擁護或反對國共哪一方。故美國采取被動態(tài)度,等待產生了為中國人民所擁護的新政府,而這個新政府也證明了愿意并有力量擔負起國際義務時,問題自然解決,中國新政府完全可以與美國建立外交關系。至于對蔣介石的美援問題,現在所運來的,已所剩無幾,今后再無援助。
黃華對司徒雷登說,根據我個人觀察,中國的新政治協(xié)商會議不久就要召開,聯(lián)合政府將由新政治協(xié)商會議決議產生。最后司徒雷登表示,中國問題不只是一個美中關系問題,而且也是關系到世界大局的大事.他希望中美關系能夠完善解決。
最后,司徒雷登對黃華直言,只要中共不“一邊倒”向蘇聯(lián),在東西方兩大陣營之間保持一定獨立性,采取中間態(tài)度,不僅可以中美立即建交,中共還即可獲美國政府的經濟援助,用于恢復戰(zhàn)爭創(chuàng)傷,建國立業(yè)。
然而,還沒等中共研究司徒雷登傳達的信息,出臺對策,美國方面的態(tài)度卻徘徊猶疑起來。
四
6月8日,傅涇波再次來見黃華,說,經與司徒雷登研究,認為美國現在對中共新政府的關系上很難正式表示,需要司徒雷登返美后作努力,但他需要知道中共更高領導人的意見,回去講話才有依據。
傅涇波問黃華能否向周恩來總理轉達意見。黃華告訴他有什么話都可以談,不必顧慮。傅涇波說,馬歇爾、艾奇遜和司徒雷登都對周恩來先生甚為敬重。司徒雷登近期接到副國務卿魏伯來電,希望他在返美前能赴北平與周恩來先生會見一次,了解中共方面對中美關系的意見,請黃華代為轉達。
黃華告訴傅涇波,美國在斷絕與國民黨的關系上至今沒有正式表示,個人認為去北平并非簡單易事,鐵路在戰(zhàn)爭中被損壞嚴重,目前交通尚未恢復,旅途很不方便。傅涇波說,司徒雷登在明孝陵機場有一架小型飛機可用。黃華表示這事涉及領空主權,恐不可行。
美國在試探中共,中共也要了解美國的底牌,黃華將司徒雷登的新要求向中共中央作了匯報。當毛澤東得知司徒雷登提出打算赴北平拜見周恩來等中共領導人時,回復說“他會被作為許多中共人士的老朋友而受到歡迎”。
中共中央考慮通過非官方渠道同司徒雷登接觸較方便,6月16日,通過燕京大學校長陸志韋去信邀請司徒雷登訪問燕京大學(每年6月24日,司徒雷登都要回燕大過生日)。陸志韋表示司徒雷登可以個人身份到北平參加燕大校慶,在那里過70壽辰。
6月27日,傅涇波再次到黃華辦公室拜訪,攜來燕京大學校長陸志韋6月16日給司徒雷登的英文信一封。信中說陸志韋已見過周恩來,周恩來感謝司徒雷登的問候,并說司徒雷登如要來北平,可獲中共同意。司徒雷登不知是何用意,希望通過黃華去電問明、證實北平方面的意見。經報告周恩來并獲得指示后,6月28日,黃華轉達了毛澤東、周恩來歡迎司徒雷登前往北平的信息,周恩來還通過黃華表示,歡迎司徒雷登回燕京大學一行,并表示可能一晤。
黃華表示,司徒雷登可在中共人員護送下乘汽車和火車北上,但不可以乘坐他自己的飛機。中共的答復如此明確,而司徒雷登的態(tài)度卻有了反復,他表示,獲此消息極為高興,但美國國會于7月底即將休會,時間恐怕來不及,同時國會內部派別錯綜復雜,此時去北平很容易引起一些抨擊,于事不利。他決定將此事再報艾奇遜,由艾奇遜決定。
司徒雷登請示國務卿艾奇遜,遭到堅決拒絕。美國政府的主流派因怕司徒雷登北平之行可能提高新中國的威信并造成美國即將承認新中國政權的錯覺,引發(fā)整個西方陣營的立場混亂,要求司徒雷登“在任何情況下都不得訪問北平”。
7月2日,傅涇波來訪,告訴黃華,艾奇遜來電指示司徒雷登于7月25日以前趕回華盛頓,中途不要作任何停留,并決定司徒雷登現在不去北平,以免引起各方議論。
7月25日,司徒雷登為辦出境手續(xù),又與黃華會見了一次,詢問黃華對美國今后的對華政策有何希望。黃華告訴他,現在首先需要美國放棄錯誤的中國政策,要用實際行動證明美國政府對中國人民有友好誠意。司徒雷登說,他認為美國政府現在也不能做什么政策大轉變,只能過一個時期看中國的發(fā)展情形再談。他還說,毛澤東主席在新政協(xié)籌備會上的講話和6月30日發(fā)表的《論人民民主專政》評論,前者說容納各國,是美國政府愿意看到的,后者偏于一方,美國政府不希望如此。因此,美國政府目前也頗為糾結,拿不定與中國關系的最后主意。
此外,司徒雷登還提出關于上海美僑的問題。黃華回答說,我們對一切外國僑民同等看待,凡愿意留在中國并遵守法律的,我們都保護其生命及財產安全。
五
司徒雷登在1949年確實非常想去北平會見中共領導人。為此,司徒雷登曾多管齊下,6月在與黃華接觸的同時,還請前往北平參加新政協(xié)籌備委員會的國民黨革命委員會領導人陳銘樞和民主同盟領導人羅隆基,再次向中共領導人轉達美國政府對中國問題的看法。
他要陳銘樞、羅隆基轉告,如果新中國采取中間態(tài)度,不完全親蘇,與美國接近友善,美國可以一次性給新政府50億美元,這個數額是舉足輕重的,完全可以表明美國政府對中共領導的中國政府的用心。
赤裸裸地將政治與金錢放在一起談,這不是毛澤東喜歡的方式,而且,中美建交是中美建交,為什么會涉及與蘇聯(lián)的親疏關系?中蘇兩黨關系,不是中美兩國關系所能替代的,這分明是要中共擺脫蘇聯(lián),站到美國一邊去,站到西方陣營中去,成為美國在中國利益的蔣介石繼任者。
中共顯然不會采取這樣的選項,多年的浴血奮斗和二戰(zhàn)后的世界政治走向也必然不會是這樣的選項:中共選擇的國家道路必然是擺脫西方政治壓迫奴役的革命之路、最終從新民主主義革命發(fā)展為社會主義革命、走上無產階級專政之路。
中共百萬雄師在渡過長江之前,毛澤東五次向斯大林及蘇共中央提出欲去蘇聯(lián)請教蘇共治國方法,但因種種原因沒有成行,結果于1948年派劉少奇率中共代表團專程秘密訪問莫斯科,聽取斯大林和蘇共中央對中共建立全國政權、創(chuàng)建蘇聯(lián)式政治體制國家的建議。斯大林親口答應,只要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蘇聯(lián)和東歐社會主義國家必定在同一天外交承認中華人民共和國。這樣,有了可以傍靠的強大蘇聯(lián)和社會主義陣營,中共本來就堅定不移照搬采用蘇聯(lián)行政模式建立計劃經濟的治理模式和政府機構,采取“一邊倒”的外交政策更是順勢順理,能夠防范內外兩重危機,一是在社會主義國家內部不蹈南斯拉夫被蘇聯(lián)拋棄孤立批判的覆轍,二是利用蘇聯(lián)的東方陣營力量,在世界格局中站穩(wěn)腳跟,迅速醫(yī)治戰(zhàn)爭創(chuàng)傷,建設新中國,實現國家的現代工業(yè)化。
羅隆基見過司徒雷登回到北京之后,知道并清楚毛澤東此時已經堅定不移地采取的外交政策立場后,他認為沒有必要向毛澤東主席轉達司徒雷登的口信,也沒有將口信轉達給中共中央其他領導同志。羅隆基再也沒把“50億美元援助保持中立之事”轉達給任何人,只是在許多年后,他才將此事告訴周恩來。
實際上,看到中共在中國大陸推進解放戰(zhàn)爭勢不可擋、雷霆萬鈞,特別是打過長江,奪取全國政權已經沒有任何懸念。斯大林也調整確定了與中共新國家政權結成軍事同盟的政策,以中共取代國民黨,以確保蘇聯(lián)與蒙古、中國東北、西北接壤的漫長邊界的亞洲國土有遼闊的安全后方。
陳銘樞則向毛澤東和周恩來轉達了司徒雷登的要求,對此,陳銘樞得到了毛澤東的明確回答,并請他信函回復司徒雷登。陳銘樞的回信轉達了毛澤東的答復,可謂態(tài)度鮮明:“政治上必須嚴肅,經濟上可以做生意。”
這件事后來得到了周恩來的證實,1967年4月7日、10日、11日,周恩來同越南領導人范文同舉行多次會談。在回答關于斯大林是否建議中國人民解放軍不要過長江的問題時說,對于1949年我們能不能渡過長江,斯大林是有懷疑的。他們還以為,蔣介石頂不住解放軍時,美國會出兵。但美國知道蔣介石是扶不起來了,而長江擋不住解放軍,如果美國出兵,就要負起戰(zhàn)爭的責任。美國不會這樣做。我們解放南京時,美國大使還留在南京,并向我們一位民主人士說,如果中共政府愿意和美國建立聯(lián)系,他不僅不走,而且美國愿意承認中共政府,還可以援助中國50億美元。我們根本不理這一套,結果美國大使就跑掉了。
六
1949年的美國,不僅在中共和國民黨中選擇盟友,也在中國和日本中選擇盟友,對其亞洲政策的中心和倚重究竟是中國還是日本?美國當政者一直在猶疑不決之中。傾向中國、落腳中國一直是美國政府的重要考慮。
1949年,美國國務院選擇在司徒雷登離開南京、快到華盛頓,但是尚未到達的日子-8月5日,發(fā)表《美國與中國之關系》白皮書當中承認臺灣為中國內部事務并無意干涉。而這時,美國政界兩派激烈爭斗的結果,又擬將其在亞洲的工作中心放到日本。最終,中美錯過了實質性談判的機會。而艾奇遜電令司徒雷登立即回國述職,終于關上了中美談判的大門。這樣,1949年初,“中美建交”接觸便戛然而止。
8月2日早晨,司徒雷登在解放了的南京逗留了100多天后,不得不離開中國。司徒雷登偕傅涇波一行8人,在南京軍管會派人到機場監(jiān)督放行之下,乘美國運輸機按南京軍管會指定的出境航線返回美國。司徒雷登登機向我方人員揮手道別,帶著遺憾心情飛離南京……國民黨政府希望他先到廣州,再回美國,認為這將是對國民黨政府精神上的支持。司徒雷登沒有這樣做,乘飛機從南京直飛沖繩,并在那里發(fā)表聲明,贊成中共領導的中國政府,但美國國務院未讓這個聲明在美國發(fā)表,還電告他不得再作任何此類聲明。
8月18日,新華社播發(fā)了毛澤東撰寫的《別了,司徒雷登》。將司徒雷登作為美國的象征——“美國侵略政策徹底失敗的象征”。文章寫道:“人民解放軍橫渡長江,南京的美國殖民政府如鳥獸散。司徒雷登大使老爺卻坐著不動,睜起眼睛看著,希望開設新店,撈一把。司徒雷登看見了什么呢?除了看見人民解放軍一隊一隊地走過,工人、農民、學生一群一群地起來之外,他還看見了一種現象,就是中國的自由主義者或民主個人主義者也大群地和工農兵學生等人一道喊口號,講革命??傊菦]有人去理他,使得他‘煢煢孑立,形影相吊,沒有什么事做了,只好夾起皮包走路。”
毛澤東還寫道:“司徒雷登是一個在中國出生的美國人,在中國有相當廣泛的社會聯(lián)系,在中國辦過多年的教會學校,在抗日時期坐過日本人的監(jiān)獄,平素裝著愛美國也愛中國.頗能迷惑一部分中國人,因此被馬歇爾看中,做了駐華大使,成為馬歇爾系統(tǒng)中的風云人物之—一?!?/p>
七
然而,新生的中華人民共和國和美國沒有從一開始建立關系,并不是不可探討的一段歷史。1956年9月,中國共產黨召開了第八次全國代表大會,南斯拉夫共產主義者聯(lián)盟代表團應邀列席,代表團團長維塞林諾夫是塞爾維亞共和國的黨中央書記、南共中央主席團委員。在中共八大全體會議上,維塞林諾夫代表南共對大會的召開表示了熱烈的祝賀。他說,南斯拉夫的黨和人民以及鐵托本人,一直非常敬佩中國共產黨過去的斗爭業(yè)績和現在的建設經驗,認為兩黨兩國所走過的道路有許多共同點,他們希望這種創(chuàng)造和中南兩國兩黨之間友誼能夠得到發(fā)展。
毛澤東主席接著向客人解釋1949年中國沒有同南斯拉夫建立外交關系的原因。毛澤東說.1949年你們表示愿意承認新生的中華人民共和國,我們沒有回答,也沒有反對,當然我們不能也不應該反對。那時沒有回答你們,也有一個原因。就是蘇聯(lián)朋友不愿意我們和你們建交。那時蘇聯(lián)提出這樣的意見,我們不同意也很難辦。顯而易見,中國與同為社會主義國家、只是與美國等西方國家保持經濟關系的南斯拉夫建立外交關系,蘇聯(lián)都不愿意,與美國建交又談何容易?
1950年2月14日,中華人民共和國總理兼外交部長周恩來與蘇聯(lián)外長安德烈·維辛斯基在莫斯科克里姆林宮簽署《中蘇友好同盟互助條約》,毛澤東、斯大林及蘇共高官出席簽署儀式。中國與西方國家建立關系更是受這個軍事同盟條約和蘇聯(lián)因素制約,而1950年6月25日朝鮮戰(zhàn)爭爆發(fā)之后,美國以第七艦隊為標志的軍事力量進入臺灣和臺灣海峽,公然阻撓中國人民解放軍解放臺灣,干涉中國內政。中國人民志愿軍在朝鮮戰(zhàn)場痛擊美軍,中美關系舊仇新恨疊加,兩國就此隔絕20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