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鶴林 李賓 朱前東
摘 要:數字人文和場所建設都是近年來圖書館關注的熱點,數據密集、工具支持、跨界合作是數字人文研究的三大特征,目前已有圖書館在數據和工具方面提供服務,但在促進合作方面仍有發(fā)揮空間。文章通過文獻調研和實證分析,指出當前高校圖書館在創(chuàng)客空間、數字人文服務等方面存在的不足,認為運用場所理論將兩者結合起來,有望在加強場所內涵建設的同時,實現圖書館對數字人文的全方位支持。隨后,文章通過對iSpace項目的考察,對亞利桑那大學圖書館將創(chuàng)客空間升級為數字人文場所的理論指導和具體實施內容進行了論述。
關鍵詞:圖書館;創(chuàng)客空間;數字人文;iSpace
中圖分類號:G250.7;G252 文獻標識碼:A DOI:10.11968/tsyqb.1003-6938.2018045
From Makerspace to Digital Humanities Place:A Case Study of the University of Arizona Library's iSpace
Abstract Digital Humanities and Place development are both hot issues in library area nowadays. Data intensive, tools support and inter-cooperation are three characteristics of Digital Humanities Research. libraries should have rooms in promoting inter-cooperation along with supports in data and tools. On the basis of literature reviews and case studies, this article puts forward some current issues in building makerspaces and digital humanities service faced by university libraries and argued that combining both in the place theory could be a new solution. It explores the theories and methods in upgrading makerspaces to digital humanities place, based on the investigation to the iSpace project of the university of Arizona library, in order to provide reference for Chinese university libraries.
Key words library; makerspace; digital humanities; iSpace
隨著人文研究對象的數字化程度日漸增高,以及存儲技術和計算機技術的快速進步,以往主要在自然科學和社會科學中應用的大樣本分析、可視化分析、空間地理分析等科研方法在人文領域也逐漸普及,“數字人文”逐漸成為人文領域近年來的研究焦點,它不僅能使人文學者完成過去靠一行行閱讀無法開展的科研任務,還能使學者們發(fā)現新課題,是人文學科一種全新的知識創(chuàng)造過程。
2017年末,筆者參加了在深圳舉辦的“圖書館與數字人文”國際研討會會議,發(fā)現交流學習的案例多為古籍數字化,有關利用實體館舍為數字人文服務探討不多。作為擁有海量傳統(tǒng)文獻的圖書館來說,從數字化工作入手合情合理,但過往圖書館做過的許多相關貢獻,卻使人們在享受數字資源的同時,對圖書館作為場所的價值產生了質疑。蘭開斯特預言“……從邏輯上推理,(電子時代)發(fā)展的結果必然要導致圖書館的消失。”[1]筆者曾在伊利諾伊大學厄巴納-香檳分校進行過訪問,發(fā)現部分學院撤掉了圖書館,僅在學院辦公室安排一兩位圖書館員,美其名曰“嵌入式圖書館員”。難道存放紙質文獻就是圖書館館舍的唯一價值嗎?
1 圖書館實體空間有支持數字人文實踐的潛力
楊滋榮等[2]學者指出,數據密集、工具支持、跨界合作是數字人文實踐最鮮明的三個特征。筆者以“digital humanities”“digital scholarship”與“l(fā)ibrar* ”為檢索詞,在EBSCO-LISTA(Library, Information Science & Technology Abstracts,即圖書館、信息科學與技術文摘)數據庫檢索外文文獻;以“數字人文”“數字學術”與“圖書館”為檢索詞,在中國知網檢索國內文獻。再輔以必應學術搜索采集互聯網上公開發(fā)布的相關資料,經篩選獲得約50篇與圖書館數字人文實踐研究相關的文獻。通過閱讀文獻可知:
(1)目前圖書館在數字人文領域實踐的熱點是數據服務,如大英圖書館建設有圖書館實驗室,任務主要是根據學者需求進行紙質文獻的數字化工作,提供科研基礎數據[3]。梁晨[4]提出數字人文研究需要基于系統(tǒng)化、結構化資料,構建可適用于統(tǒng)計分析軟件的量化數據庫。
(2)圖書館提供的數字人文工具服務也在持續(xù)增加,如北京大學、哈佛大學和中國臺灣“中研院”三方合作組建的“中國歷代傳記人物數據庫”(CBDB)被學者廣泛提及[5];在中國臺灣,臺灣大學“數位人文研究中心”通過與圖書館合作,開發(fā)了官職對照表、中西歷轉換器、詞頻分析、多維度分類、年代分布圖等研究工具[6]。在內地,夏翠娟和張磊[7]介紹了利用關聯數據建設的上海圖書館家譜數字人文服務;王蕾[8]研究中提及的中山大學圖書館的徽州文書數據庫已完成基礎平臺建設[8]。
(3)有關圖書館如何促進數字人文領域的跨界合作,僅有少數文獻做出理念闡述。如Wong[9]通過調研圖書館員參與撰寫的數字人文論文的合作情況,指出圖書館相關實踐主要是技術服務,如建設網站、數據存儲、開發(fā)系統(tǒng)和工具等;趙生輝和朱學芳[6]建議我國高校數字人文中心要調動各類機構參與合作的積極性、要推進國內外交流與合作;上述論斷均沒有具體的本地化案例,也沒有涉及實體場所。
綜上所述,可知文獻調研結果與筆者前述參會接觸的案例情況是相符的。希臘歷史學家狄奧多拉斯在其書中記載,他看見古埃及法老拉美西斯二世陵墓壁畫上的圖書館刻有“靈魂治愈之處”的字樣[10],可見人們很早就意識到,圖書館作為場所既是物質的,也是心靈的。國際圖聯主席泰塞認為,圖書館提供給人們的不僅有豐富資源,還有一個社會空間,人們在這個空間里提升自身素養(yǎng),并交流和分享知識[11]。著名圖書館學家謝拉一面大力推進先進機械設備在圖書館的應用,一面強調“圖書館學始于人文主義,過分熱心于科學技術和行為學派的社會活動,我們就會看不到個人及其需要,和包含在這些需要中的人文主義價值”[12]。筆者認為,圖書館不僅要為數字人文科研提供資源服務,也應當考慮如何將從事數字化科研的人文學者留在圖書館里,充分利用圖書館的空間優(yōu)勢,創(chuàng)建數字人文場所,從物質和心靈兩個層面同時支持人文學科創(chuàng)新。美國亞利桑那大學圖書館就在這方面做了富有成效的嘗試,非常值得我們解讀和思考。
2 iSpace的建設歷程
2.1 iSpace的空間改造
亞利桑那大學雖然是“公立常青藤”大學之一,但由于種種原因,其新生退學率在20世紀90年代末一度高達25%,為留住學生,學校突破傳統(tǒng)授課模式,制定了包括高互動性和“動手制造”課程的全新教學方案,作為計劃的一部分,圖書館在2002年開辟了面積達3300平方米的信息共享空間,設有工作站、學習室、電子化課室等,提供充足的筆記本電腦、平板電腦和辦公設備,以及圖像處理、統(tǒng)計、網頁制作、寫作方面的軟件,可容納650人同時開展科研學習[13]。此時圖書館的空間建設驅動力可以說完全來自于強烈的“自救”意識。
2005年,創(chuàng)客文化(Maker Culture)概念開始在美國高校受到關注,強調跨學科的“手腦聯動”理念,包括反復動手和全身心浸入式學習等,信息共享空間必須升級至創(chuàng)客空間,提供高端技術設備使學生以全新方法開展科研,才能支持這種方法論的變革[14]。2014年,亞大圖書館開始將信息共享空間改造為創(chuàng)客空間,并命名為iSpace。iSpace首先在其科學與工程分館建成,共兩間用房約55平方米,一間為三面墻是白板,第四面墻有9臺數據可視化面板,由功能強勁的電腦帶動,以運行3D建模及虛擬現實軟件,操作設備有超微型計算機樹莓派(Raspberry Pi)、3D打印機、頭戴式虛擬現實顯示器、高精度體感控制器Leap Motion、谷歌紙盒虛擬現實平臺以及相關軟件[15]。
2.2 iSpace的場所建設
iSpace建成后,圖書館決定對其使用方法持開放態(tài)度,力求讓其在盡可能“自然”的氛圍下發(fā)展成一個學術生態(tài)圈,以此發(fā)現服務新機會,并推出整體改變圖書館未來建設的方案。為此圖書館設定了一系列突破常規(guī)的服務和管理模式,這些新舉動增強了學者對iSpace的情感依賴,促進其由空間提升為場所變。
(1)給予學生最大使用權限。亞利桑那大學最重要的學生創(chuàng)新創(chuàng)業(yè)社團是“創(chuàng)新亞大”(InnovateUA),其活動宗旨是通過提供資源和機會助力學生夢想成真。學科館員已經深入參與到其中一些商科初創(chuàng)項目,圖書館順勢把“創(chuàng)新亞大”的項目團隊作為iSpace服務初始,這些團隊除獲得無線網、專屬學生室、白板及大型顯示器等設備,還擁有24小時入館權限。社團成員不僅在iSpace舉行周會、日常辦公,有些項目甚至把iSpace作為了主要創(chuàng)業(yè)場所。
(2)提供創(chuàng)業(yè)指導。盡管信息共享空間能提供設備和家具,但缺乏創(chuàng)業(yè)支持和指導,可參與性還僅限于“守株待兔”層面,只有用戶主體與空間能夠形成帶動和促進的融合式參與才能上升為場所。圖書館通過調研了解到,學生在自身科研領域非常拿手,但對商業(yè)化探索如何實現十分困惑。iSpace邀請專家舉辦項目商業(yè)化運作、選擇合適的商業(yè)工具等方面的培訓,這項服務被“創(chuàng)新亞大”視為圖書館對學生最重要的支持。
(3)構建聯合辦公(co-working)場所。聯合辦公理念在過去十年逐漸興起,是指多個獨立項目組分享同一個大開間的工作場所而不是在傳統(tǒng)辦公室工作,此前美國已經有加州州立大學圣伯納迪諾分校等幾個高校圖書館開展了這方面的探索[16],他們的先行經驗給了亞利桑那大學圖書館信心,也證實了聯合辦公非常符合圖書館場所理念,學生工作和學習處于完全開放自由的狀態(tài)下,一些創(chuàng)新項目在工作時,其他項目的學生會來旁觀、提問、進而受到啟發(fā),這種頭腦風暴的體驗可以極大地加強學生在情感上對圖書館的場所認同。
2.3 iSpace數字人文屬性的增強
亞利桑那大學以理工專業(yè)見長,光學、天文學、地質學科研實力世界頂尖,人文、哲學、社會科學等專業(yè)亦在美國高校名列前茅。被聯合辦公場所吸引而來的不僅有理工類學生,人文研究教師和學生也有不少,這讓圖書館感到驚喜,通過與師生接觸,圖書館發(fā)現不少學者都認為自己正在做的項目就是數字人文,如英語系主持的“聚焦思維與虛擬現實”(Focused Associational Thinking-Virtual Reality,FAT-VR)項目,成員主攻在他們創(chuàng)建的虛擬環(huán)境中激發(fā)人們創(chuàng)造性聯想和思維。該項目從理論構思到情境實測工作了近一年,幾乎都是利用iSpace提供的空間和工具。圖書館提供的支持也獲得了回饋:FAT-VR在校內多個媒體被廣泛報道,圖書館也隨之被報道,吸引了更多注意力,有力地支持了圖書館場所的建設,而且項目成功實施刺激了學生對技能、工具、軟件培訓的需求,學科館員也因此大有作為。
FAT-VR沒有文獻數字化,也沒有文本挖掘,能否視為數字人文?圖書館開始有了新理解,有些數字人文項目類似理工科學,是以“動手實操”的形式,基于虛擬現實/增強現實設備、3D打印機、激光切割器以及微型計算機開展的,人文學者借助這些設備可以重新探究很多課題。但由于現行資助體系的束縛,學者苦于尋求資助和設備,iSpace恰好可以提供這些幫助。圖書館不必去爭論數字人文范圍,相反應當最大限度地認可數字人文,將其定義為一種寬泛的人文需求與數字技術結合的科研行為,以拓展iSpace的發(fā)展可能及其在科研過程中對學者的支持。
2.4 圖書館成為非洲文化數字人文研究場所
布萊恩·卡特(Bryan Carter)團隊進駐iSpace,是圖書館建設數字人文場所的重大成果,充分體現了圖書館對實體建筑先進規(guī)劃的長遠發(fā)展和雄心。卡特是亞利桑那大學從事非洲文化研究的副教授,他正在進行一項基于虛擬現實和動作捕捉技術的項目——“虛擬哈萊姆”(Virtual Harlem),哈萊姆是紐約一個非裔聚居區(qū),20世紀20-30年代著名的“哈萊姆文藝復習”期間為文學、音樂、雕塑與繪畫領域貢獻了大量非裔文化,為新的美國種族意識形成播撒了種子。圖書館認為卡特年輕有激情,對圖書館友好,項目又正好與iSpace強調的動手型數字人文科研相符。2015年夏季,圖書館在iSpace中為卡特設置了固定區(qū)域,卡特則將所有設備全部安置到iSpace以發(fā)揮最大用途[17]。
卡特進駐的效果立竿見影,首先圖書館明白了數字人文到底需要哪些設備,包括微軟生產的動作捕捉輸入設備Kinects、Oculus生產的頭戴式虛擬現實顯示設備Rift以及Leap Motion生產的高精度手指體感控制器等;其次iSpace的學生工很快學會了實用的動作捕捉技術,并在卡特一項獲得基金資助的重要課題中提供了幫助。iSpace不但為卡特團隊的科研做出了貢獻,還使得其他人文科研團隊獲得了觀摩虛擬現實設備用于科研的寶貴機會,啟發(fā)了新思維;再次,卡特慷慨地允許設備開放共享,起初設備試用比較隨意,但隨著好奇的師生如潮水般涌來,讓圖書館不僅體會到數字人文場所能為自身帶來的巨大吸引力,也感受到設備使用安排急需有章可循。因此圖書館為設備進行資產登記,所有申請者必須在iSpace職員幫助下,先完成必要的培訓方能獲準使用。2017年秋季,圖書館員和學生工編制完成了一套正式的訓練教程,經過嚴格篩選的師生可獲得使用權,圖書館全程負責監(jiān)督設備使用,并使用圖書館經費添置必要的監(jiān)控設備。
3 對iSpace建設數字人文場所的思考
3.1 創(chuàng)客空間可以成為數字人文場所的基礎
在人們的直覺中,創(chuàng)客文化主要與重視實驗及實操性學習的專業(yè)結合較廣,如科學、技術、工程及數學等,陶蕾[18]認為,創(chuàng)客空間吸引的是在科學、技術、數碼或電子藝術等領域具有相同興趣的人。葉煥輝[19]認為創(chuàng)客空間是校企聯動場所,如上海交通大學圖書館與京東公司聯合推動焦土創(chuàng)客空間,作為京東的物流研發(fā)和產品發(fā)布平臺。但這些觀點尚不能完全涵蓋創(chuàng)客空間服務對象,在動手要求較少的一些學科,如人文領域,創(chuàng)客文化同樣存在,其通過更新學者研究方法得以體現,尤其是在數字人文及奮斗精神培育兩個方面。
從實踐案例來看,成立有專門數字人文中心的圖書館還是少數,大多數館都是通過多空間綜合對數字人文開展服務,OCLC一項調查指出,未必每個圖書館都有必要建設數字人文中心,如果能整合現有資源和服務打造一個“數字人文友好環(huán)境”也是可以的[20]。從這種觀點出發(fā),創(chuàng)客空間無疑是理想場所,iSpace不僅能配置數字人文必須的設備,而且圖書館有積極的服務態(tài)度,對學術一視同仁的校園定位能給不同專業(yè)的學者自由使用設備的場所,這對于資源拮據的專業(yè)極為重要,畢竟設備的投入和維護都是不小的開支。此外,聯合辦公模式使多學科的學者共享空間和時間,學者之間很容易發(fā)現合作、創(chuàng)新機會,這也使得人文科研發(fā)展受益匪淺。這一切使創(chuàng)客空間具備了升級為數字人文場所的條件。
3.2 數字人文場所建設應發(fā)揮學生的技術優(yōu)勢
先進技術對于數字人文來說是一把雙刃劍,既不斷創(chuàng)新研究方法,又不斷抬高研究門檻,有些技術晦澀難懂,還有些必須依靠海量信息和運算才能產生有意義的結果,這都對壯大學者隊伍以及維持項目可持續(xù)性構成了障礙[21]。面對新技術,學生往往能表現出比年長學者更好的適應性,學生在參與傳統(tǒng)人文科研時,常被定位為助手而非合作者,任務一般包括查找二次文獻、編寫綜述、整理訪談資料等。但進入數字人文研究領域后,年輕人對新技術強烈的好奇心以及強烈的奮斗精神有了更好的發(fā)揮場所,有研究人員就指出學生已經是自己的新技術、新工具推薦人[22]。這種創(chuàng)客文化使得學生在數字人文中的地位實現了提升,圖書館打造數字人文場所時可以借助學生的力量去提升服務質量和影響力,而不必僅聚焦在他們的老師身上。在iSpace運作中,卡特正是聘用了學生工研發(fā)“虛擬哈萊姆”,這些學生工并非圖書館聘用,但是在圖書館員的指引下開展工作和學習。這些具備虛擬現實設備操作經驗的學生在工作時,其他項目的學生會來旁觀和提問。這種跨項目交流為所有用戶都打開了創(chuàng)新窗口,也符合聯合辦公的理念,能讓多種工作同時開展而無需圖書館出面組織。目前iSpace的運作團隊主要由圖書館員和學生組成,卡特的研究生在其中發(fā)揮了重要作用,館員/學生比例達到了1:1.75,學生承擔了大部分具體技術工作并培訓其他學生,同齡人的交流也較館員開設培訓效果來的更好[23]。
3.3 圖書館的場所價值將在新經濟周期中進一步凸顯
在亞利桑那大學,建筑、工程院系都配備大量設備并有場所支持科研與創(chuàng)新。但數字人文學者就沒有這樣的先天條件,很多人依靠自己或與他人合作去申請資助購買設備,如果不成功,只得設法去其他有設備的院系找門路,甚至自掏腰包添置設備。而iSpace無疑成為了數字人文學者的福地,從更宏觀層面看,美國正在逐步退出推行了十年之久的寬松貨幣政策,又恰逢特朗普政府推行稅改,大規(guī)模減稅導致聯邦政府預算大幅壓縮,在2018財年預算中,國立衛(wèi)生研究院經費削減近18%,約6億美元[24];國立科學基金會經費削減近11%,約8.2億美元[25];聯邦教育部經費也削減了14%[26]。科研活動也必將面臨資金緊張的局面。在這種大背景下,作為公共資源,能提供共享設備和空間的圖書館場所將獲得學者更多青睞。圖書館也非常在意服務與效益的良性互動,iSpace的成功使圖書館能拿出非常有力的數據向學校爭取資金進行進一步的場所升級,而升級又能吸引更多數字人文創(chuàng)客進入圖書館。亞利桑那大學圖書館已經與卡特合作向英語系申請到一個有關莎士比亞的研究課題,卡特得以購置了一系列映射設備及配套軟件,這些設備同樣得以安置在iSpace,促進了圖書館技術環(huán)境的升級。
4 iSpace對圖書館開展數字人文服務的啟示
4.1 數字人文有望為圖書館場所建設帶來新主題
現代漢語詞典定義“場所”為“活動的處所”,場所不僅包括空間,還包括空間里的人及其活動,以及人對空間所產生的情感。自啟蒙時代以來, 圖書館無論從精神符號還是物理位置而言,就一直處于歐洲各大學的中心,如劍橋大學和三一學院的圖書館就是學習和聚會的重要場所[27]。據美國皮尤研究中心2015年的調查顯示,人們在降低對紙質館藏依賴度的同時,有近三分一的受訪者希望圖書館把書庫改建成文化活動場所和技術中心,超過六成受訪者反對縮小圖書館面積,可見人們對圖書館作為信息交流、學習創(chuàng)造場所的認同至今未變,美國圖書館與情報資源委員會甚至預言圖書館大部分建筑到2030年都將改造為“知識共享空間”[28]。
近年來,圖書館場所建設中以創(chuàng)客空間風頭最盛,但筆者訪問多個國內高校的相關場所,發(fā)現與理、工、醫(yī)、生等學科功能明確的實驗室相比,圖書館創(chuàng)客空間一般都用來放置3D打印機、同屏設備,并購置若干設計軟件,具體能用來支持什么科研活動不甚清楚,3D打印機也達不到工業(yè)級設計精度,多數僅供學生“獵奇”。筆者認為這種缺乏主題的創(chuàng)客空間不能引起用戶的場所依賴和情感共鳴,尚未實現從空間到場所的飛躍。自然科學方面的實驗設備千差萬別,價格驚人,操作復雜,圖書館難以配備,但對于人文學科,圖書館可以借鑒iSpace經驗,利用自身豐富的信息資源,購置人臉識別、動作捕捉、虛擬與現實交互技術的設備和軟件,吸引人文學者來創(chuàng)客空間開展數字人文課題創(chuàng)新,從而為創(chuàng)客空間找到明確的建設主題。
4.2 數字人文有望為圖書館人文學科服務帶來新突破口
傳統(tǒng)人文學者做研究的獨立性很突出,首先身份認同上,人文學者通常認為參與到自己科研活動中的人有四種:學者本人、同行、研究生及信息專家。在這其中,絕大部分人文學者都堅信自己扮演了最重要的角色而他人只起輔助功能。具體表現在人文學者合作率顯著偏低,甚至有的學者獨自研究,這與自然學科學者積極的合作傾向形成鮮明對比;其次,信息行為上,自然學科學者一般只關注較新或來自于較高層次出版渠道的文獻,而人文學者卻熱衷于收集一切與研究相關的資料,尤其是一次文獻,許多學者的辦公室和家里文獻堆積如山[22]。
上述行為特點的后果就是人文學者沉浸在自己打造的資料小天地里,反而對來自圖書館的學科服務興趣寥寥,也不熱衷讓圖書館員成為自己的研究搭檔。隨著質優(yōu)價廉的掃描和拍照設備日益普及,許多人文學者在圖書館等文獻入藏機構進行大量復印或拍攝工作,這些原本有巨大價值的數據散布在眾多學者的計算機里,既沒有共享、整合或長期保存方案,也缺乏標準化著錄,很多更是隨著時間流逝而遺失,造成極大的資源浪費。有調查指出,數字人文表現出與傳統(tǒng)人文研究截然不同的高合作特征,其中信息專家和計算機程序員均被視為“活躍參與者”,國外不少圖書館面向自然科學的學科館員崗位已經與地理空間、統(tǒng)計、數據處理、信息素養(yǎng)等技術整合在一起,呈現出學科專長和技術專長相結合的特點[29],iSpace就可以提供數字人文所急需的技術團隊支持。數字人文的開放態(tài)度和現實需求將是圖書館融入人文科研的好機會。圖書館有多年數字資源建設經驗,不僅可以自己開發(fā)數字化文獻,還能為學者共享和交流數字文檔構建一個穩(wěn)定的平臺;作為專業(yè)的知識管理機構,目錄學和專業(yè)標引技能也可以很好地應用到數字文檔標準化加工上去。
4.3 場所建設有望為圖書館數字人文服務帶來新內容
鄧要然[30]調查了數字人文網站CenterNET,指出其中由美國圖書館界主導或參與的項目,類型主要是文獻數字化、文本挖掘等,未見基于圖書館館舍空間的項目。目前部分圖書館開辟了數字人文專用空間,如紐約公共圖書館為數字人文專家提供專屬咖啡廳;布朗大學、普林斯頓大學、埃默里大學的數字人文中心則直接由圖書館開設,但由于人文科研帶有很強的個人色彩,沒有固定模式,使用的資源或工具受眾面小,再加上這些空間用戶專屬度都非常高,其他學者較難加入,往往造成數字人文“高冷”的感覺。有調查顯示,盡管布朗大學圖書館開設“數字學術中心”已有半個世紀,但近10年來卻逐漸失去學校管理層支持,2013年圖書館擬成立“高水平數字藝術與人文中心”的申請遭學校否決,領導紛紛表示對數字人文認識模糊,也不覺得數字人文帶動了研究熱潮[31]。如果圖書館的數字人文服務只停留在虛擬環(huán)境里,又或者實體空間僅為小眾服務,那么數字人文始終無法擺脫閉門造車甚至邊緣化的尷尬,如果可以借鑒iSpace經驗,將場所建設引入到數字人文空間構造中,打造開放的數字人文環(huán)境,不僅能讓更多人看見、了解數字人文,也能持續(xù)體現圖書館平等開放的人文價值和場所認同。
5 結語
圖書館正在由藏書空間向為用戶提供合作學習、科研和創(chuàng)新的知識傳播場所轉型,這既讓圖書館面對數字化時代充滿自信,也是對圖書館悠久人文屬性的繼承。數字人文、聯合辦公、創(chuàng)客空間,這些新興的研究領域和服務理念方興未艾,圖書館作為公共場所有獨特機會把它們結合起來,iSpace在這方面做了極富前瞻性的嘗試。iSpace與數字人文的對接,完全是圖書館在長期實踐中不斷應對新挑戰(zhàn),發(fā)現新需求,做出新調整的結果,它既帶有發(fā)現數字人文結合點的偶然性,也是圖書館主動創(chuàng)新場所建設的必然結果。盡管正式運作不過兩年,在人力、效率測評、管理辦法等方面還有待完善,但筆者認為這個案例值得正在積極探索數字人文服務的國內同仁借鑒和關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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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楊鶴林(1979-),男,暨南大學圖書館副研究館員;李賓(1981-),暨南大學圖書館館員;朱前東(1985-),暨南大學圖書館館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