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翔宇 郭玲玲 柴媛敏 王鵬
摘 要:作為生活在資本主義經濟高度發(fā)達國家的作家,卡佛與村上春樹在作品背景的設定方面有著相似之處;同時,描繪資本主義社會下缺乏理解、迷茫無助的人物形象也是二人喜歡的創(chuàng)作手法之一??ǚ鸬摹段铱梢钥匆娮罴毿〉臇|西》與村上春樹的《綠獸》兩篇作品,均以女性視角刻畫主人公日常生活的空虛與迷茫,從而反映出高度發(fā)達的資本主義社會中,現(xiàn)代人敏感脆弱的自我意識。
關鍵詞:卡佛;村上春樹;自我意識
隨著社會經濟的發(fā)展,人們對自己隱私的保護越來越重視,這也是自我意識的一種典型表現(xiàn)。自我意識不僅是人對自己身體、精神世界的認知,也包括對自己周圍客觀環(huán)境——自然環(huán)境與人文環(huán)境的關系認知。
在高度發(fā)達的資本主義社會中,經濟的高度繁榮讓自我意識越來越強烈,但很難達到自我所期待的滿足感,從而出現(xiàn)精神世界的空虛與茫然。這就是卡佛的《我可以看見最細小的東西》(以下簡稱《我》)與村上春樹的《綠獸》這兩部短篇小說的寫作背景,作者描寫的人物形象可以說是自我意識愈來愈強烈的當代人的典型代表,因此,通過分析這兩部小說可以進一步關注當下人們的自我意識。
一、 創(chuàng)作背景
卡佛是美國當代著名短篇小說家,作品《我》以女性作為第一人稱視角,講述了主人公南希深夜難以入睡,巧遇同樣在深夜給自家草坪除蟲的鄰居山姆。故事情節(jié)簡單,人物行為、對話等描寫都烘托了作品整體空虛、無聊的氛圍。
作品發(fā)表于1981年,正是美國經濟滯漲時期,美元持續(xù)貶值推動下的通貨膨脹造成了大量企業(yè)倒閉、工人失業(yè),經濟增長滯緩??ǚ鹪缒贻z學,個人多次宣布經濟破產,算是一位命運多舛的作家。他的經歷本身自帶一種獨特的“反美國夢”氣質——對于身處的糟糕環(huán)境無能為力,孤立無援并且不知如何才能得到改善。另外,在其《學生的妻子》《維他命》《小心》《我打電話的地方》等諸多作品中都有這種體現(xiàn),主人公們多是生活艱辛、境遇困難的普通人甚至是失敗者,他們與“美國夢”顯得格格不入。
村上春樹是日本當代著名作家,短篇小說《綠獸》可以說是一個女人做“白日夢”的故事。與丈夫的疏離、生活的無趣,每天都留給她大段空白的時間來消磨。作品中出場的綠色巨獸,讓女主人公從莫名的恐懼,到居高臨下地欺凌,最后,巨獸消失在黑暗中。
《綠獸》發(fā)表于1985年,其作者村上春樹出生在美國占領期,家境殷實,是伴隨日本經濟快速成長起來的作家。作品時值日本房地產經濟泡沫時期,經濟高度發(fā)達背景之下隱藏著崩潰的危機。人們享受著物質的富裕,內心卻無比空虛和孤獨。在村上春樹筆下,孤獨成了一種生命意識,也成為其小說中的一個主旋律。在其《且聽風吟》《挪威的森林》等作品中,這種孤獨意識也一直伴隨著主人公。
由此可得知,《我》與《綠獸》都是以資本主義社會為背景,描繪在面臨資本主義經濟危機時人們的精神世界,其特點是脆弱與迷茫。但由于卡佛與村上的原生環(huán)境大相徑庭,窮困潦倒的卡佛創(chuàng)作的《我》風格更具現(xiàn)實性,而生活富足的村上春樹創(chuàng)作的《綠獸》則帶有了幾分幻想與童話的色彩。
二、 脆弱的自我意識
作品《我》的故事發(fā)生在深夜,開篇的環(huán)境描寫便營造出一種沉悶的氣氛?!按T大的月亮臥在環(huán)繞城市的群山上,一個慘白的月亮,上面布滿了傷疤,就連一個傻瓜也可以把它想象成一張人的臉?!蹦舷T谶@種沉悶且慘白無助的氣氛中,被奇怪的聲響吸引出門查看,而她想求助的丈夫,卻在熟睡之中。可以說,南希的精神世界也是脆弱敏感的,一點聲響就能吸引她的注意力,另外,夫妻二人的關系是割裂的,兩人互相獨立,似乎毫無干涉,可以進一步看出最“親密”關系在作品中的無力感。
對另一位出場人物鄰居山姆的描寫,也是通過南希的記憶來展開。“山姆和克里夫曾經是朋友。某天晚上起他們喝上了酒。他們之間有了爭吵。接下來,山姆修了一排柵欄,克里夫跟著也修了一排。”“那是在山姆失去了米莉、又結了婚,又成為父親以后,所有這些發(fā)生在一眨眼的工夫。米莉直到死前都是我的好朋友。她死時剛四十五歲。心臟病。發(fā)作時她正把車開上他們家的車道。車子沒有停下來,從停車棚后面沖了出去?!庇纱耍笥?、鄰居關系破裂。山姆經歷了妻子離世、朋友離開的雙重不幸,這樣的經歷讓他成了一個真正意義上孤獨的人。深夜除蟲也許并不是山姆的本意,更可能是因種種不幸遭遇所產生的孤獨與痛苦折磨著他,他為了排解心中的苦悶而進行的無聊選擇。這種無聊的排解方式,是因為他之前想借酒消愁,無果;進而戒酒等來治愈自己的孤獨,但皆以失敗而告終。
文章結尾,南希與山姆告別,山姆繼續(xù)除蟲,而南希發(fā)現(xiàn)自己并沒有關上發(fā)出聲音的大門,克里夫則繼續(xù)熟睡。雖然文章中沒有明顯的人物關系沖突,但文中的出場人物都處于一種孤獨迷失的狀態(tài),各自面臨著不同的問題,同時也無法得到其他人的幫助,在自己做出努力之后問題仍然無法得到解決。這種心理狀態(tài)便是經濟滯漲時期美國人民內心的投射,處境困難,孤立無援,透露出一種殘酷的絕望。
《綠獸》中綠色怪獸這一形象既有家庭主婦自己的身影,也有她的潛意識中丈夫的影子。她渴望看到丈夫身披丑陋的鱗片,奇形怪狀,丑陋無比,卻又對他感到“這家伙還沒丑到無法正視,這也算得一幸”“從觀賞角度說甚至堪稱可愛”。在得到綠獸的求愛后,她在心中又開始對綠獸如報復般百般折磨,“告訴你,綠獸,你是不大了解女人的,這種名堂我任憑多少哪怕再多也想得出”。綠獸是她理想中丈夫的形象,對她求而不得,甚至被她凌辱,最后消失在黑夜?!毒G獸》表現(xiàn)了一種在高度發(fā)達的資本主義社會中,女性婚姻生活空虛失落,對愛極度渴求和無奈,結局是綠獸隱于黑暗,暗示她的訴求也是無濟于事。
可以說,不管是《我》還是《綠獸》,出場人物作為資本主義社會的物質受益者,卻因過度重視自我,且缺乏與其他社會成員的溝通,產生了迷茫和孤獨感。無論是《我》中的現(xiàn)實生活描寫,還是《綠獸》中的幻想,都使得那種脆弱無助的狀態(tài)更加凸顯。
三、 獨特的女性視角
視角或人稱是作品中對故事內容進行觀察和講述的角度。所謂女性視角是指在女性的立場上觀察講述故事。雖然男性作家借助女性視角進行創(chuàng)作的作品并不多見,但并不意味著這種寫作手法沒有可取之處,相反,男性作家選擇女性視角進行敘述,往往有其特殊目的。例如莫言的《檀香刑》、茨威格的《一個陌生女人的來信》中,都有女性視角的描寫,其中的語言及文體表現(xiàn)、內容等創(chuàng)作手法與作品融為一體。
相比男性視角的理性至上,女性視角在分析問題時顯得更加細膩且感性,常常有自己的獨到見解。
在《我》一文中,南希在深夜醒來后的種種心理活動描寫,很自然地將讀者帶入一種孤立壓抑的氣氛之中。同時,南希的回憶貫穿山姆的人物介紹??ǚ鹜ㄟ^女性視角進行敘事,在刻畫人物形象時這種視角的細膩性讓作品敘事流暢、自然,利用女性敏感的視角及感受使讀者在潛移默化中,對資本主義社會下現(xiàn)代人脆弱自我印象更加深刻。倘若將本篇的敘述者換成南希的丈夫或者山姆等男性視角,不僅會在氣氛渲染上大打折扣,豐富的心理活動描寫在男性人物身上更有一種矯揉造作之嫌。同樣如此,《綠獸》中的女主人公從懼怕綠獸到后來的折磨綠獸的心理過程變化,是女性在畸形婚姻關系中因缺乏關懷而產生的自我迷失和虐待傾向的表現(xiàn)。相比于男性,這種轉變設定在女性身上,符合現(xiàn)代日本女性以家庭為主的社會地位,所以細膩的女性視角能夠喚起讀者對于文中女主人公的復雜、病態(tài)等心理的理解,引起深刻反思,同時喚起女性讀者的共鳴。
另外,兩部作品中對女主人公物質生活也有側面描寫,《我》用大量細節(jié)描寫南希的生活環(huán)境,庭園、草坪、長椅等都能看出屬于中產家庭,但內心孤獨、與丈夫缺乏交流才有了深夜與鄰居對話的場景。《綠獸》中,氣派的院子、獨守的女人,殷實的家庭是日本中產家庭的代表,但同時備受生活煎熬、對綠獸的欺凌也是富足生活條件下的病態(tài)心理體現(xiàn)??梢哉f,兩位女主人公都是資本主義社會物質條件的享受者,但在精神世界里卻是邊緣人的存在。透過這些敏感、直觀的女性視角,經濟高度發(fā)展時期城市邊緣人物的形象也被塑造出來。
四、 結語
卡佛與村上春樹都成長于資本主義高速發(fā)展的現(xiàn)代社會,在兩部作品中,二人著重挖掘此種社會狀態(tài)對人類的自我意識所帶來的沖擊。同時,二者都運用女性視角進行故事敘述,增強了作品的感染力,從而引起讀者的共鳴與反思。目前我國也處于社會主義市場經濟快速發(fā)展時期,然而快速發(fā)展的經濟卻仍然不能滿足大多數(shù)人的精神需求,人們對互聯(lián)網等虛擬世界的依賴已成為不可忽視的社會問題。如何應對精神空虛引發(fā)的脆弱的依賴關系,如何在經濟發(fā)展中兼顧社會成員自我意識的保護,這是我們應該重視并為之深思的問題。(通訊作者:郭玲玲)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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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徐翔宇,郭玲玲,柴媛敏,王鵬,山東省泰安市,山東農業(yè)大學外國語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