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雨倩
摘要:上世紀80年代,一個連溫飽都不能完全解決的時代,藝術對人們來說只能是一個遙不可及的命題,更何況是在邊遠的小縣城。而在電影《立春》中,在小縣城學校教授音樂的王彩鈴、地方群眾藝術館的舞蹈老師胡金泉、連續(xù)考美院多次都失敗的文青黃四寶、為了成功不擇手段的女孩高貝貝,他們都有一個共同的特點,即都追求藝術,但是都對藝術這一概念很模糊,對藝術的追求更為模糊。與此同時,影片中的人們包括主角們自己對于中西方藝術的接受程度也大相徑庭。
關鍵詞:藝術;中西方;接受
在《立春》這部電影里面,幾乎所有的主角都對藝術有一種追求,但是何為藝術?
王彩玲一心想要調到北京中央歌劇院,想要去巴黎,那么我想說調到那邊去就是她的藝術之路?這就是她的終極夢想嗎?黃四寶的目標是考上美院,離開這個小縣城,那么這就是藝術了?考上美院就達到了藝術?同樣的,群眾藝術館芭蕾教師胡金泉所追求的又是什么藝術呢?
藝術是什么?我認為藝術是“直擊自己心靈的,與他人無關”。劇中的主人公們把藝術當成一種所謂的“觀眾”,所謂的“認可”。電影中的小縣城里,人們掙扎在溫飽線上,他們并不懂得什么是藝術。小縣城搞文藝演出,廣場舞的時候圍觀的人都很開心,而當芭蕾跳起來時人們便笑著散去,歌劇唱起來后場上的人干脆都走光了。
在《立春》里所選擇的對象都并非一些快樂、庸常的個體,都是一些碰得頭破血流的理想主義者,是在日常生活里掙扎、痛苦的人們。這是一個特殊的群體,也即顧長衛(wèi)所說的:“《立春》里的人,都是變革時期的一群瘋子。(1)
王彩玲有一句臺詞就說明了藝術在生活中的尷尬境地:“她懂六國語言,但就跟六指兒一樣是個累贅。”胡金泉也用六指兒這個詞評價自己:“我一直以為,時間長了這個城市會習慣我,但是我發(fā)現(xiàn),我一直像根魚刺一樣,扎在很多人的嗓子里。我真是個怪物,像六指一樣。不能向世俗靠攏,終究撞得頭破血流。”在《立春》里,兩次出現(xiàn)了主人公自況的“第六指”。這第六指,指的是王彩玲和黃四寶、胡金泉等與眾不同的高超的藝術感受力和他們超凡脫俗的情感,對現(xiàn)實的不滿,對夢想的追求。正因這樣,他們的行為成了眾人眼中的“瘋癲”,他們也就成了世人遠離的“瘋子”。(2)
弗洛姆說:“人無所謂好壞,生命與生俱來的傾向是要成長,發(fā)展,表達潛力,如果生命受阻,如果個人被孤立了,并被懷疑或孤獨及無能為力感所淹沒,那么他就會不由自主地產生破壞欲或渴望臣服。”(3)所以之后也不難理解他選擇了毀掉自己的方式去回應了那些對他性取向的猜想。王彩玲去獄中看他,他神彩飛揚,“社會終于拔掉了刺”,這里才是自己的所在。剃了光頭的胡金泉當著來探監(jiān)的王彩鈴的面,踮起腳尖,起身,回旋,他輕聲地說“這布鞋和舞鞋一個樣,還能踮腳呢!”至此,一個藝術家的夢想被完全擊碎。也許他還能自己享受他所謂的藝術,但是——沒有觀眾,無人認可。
如果說胡金泉的結局讓她對自己的藝術夢想抱有懷疑態(tài)度的話,那么貝貝就是對她夢想的致命一擊-----絕癥只是為了出名的謊言。還有一個強有力的原因“出名太難了,何況又是小地方的,沒點兒特殊手段根本出不來?!敝链?,又一個藝術夢想被擊的體無完膚。
藝術這條路如此之艱辛,所以也不難理解高貝貝謊稱自己有癌癥欺騙王彩玲的行徑。王彩玲放棄了買北京戶口,用錢資助高貝貝去參加電視歌唱比賽。當曲高和寡的藝術與眼前茍且的生活產生矛盾對立,我們該如何選擇?當我們的藝術夢并不是我們伸出雙手就能夠著的,我們是繼續(xù)追夢還是放棄?電影中借王彩玲的愛情經歷給出了答案:你追的到底是藝術本身,還是你自己被自己給感動了?
但是這樣追求所謂的藝術,不僅不能換來“觀眾”,反而還會讓自己愈加痛苦。的確,人,總是要尋求超越性的,即使明知邊界何在,即使戴著無從推卸的鐐銬。我們要真誠,虔誠的追求自己喜歡的,而不是在意外界,在意是否有“觀眾”,是否有“認可”。就算你登上了國家歌劇院的舞臺,就算你有了認可男人跳芭蕾的觀眾,就算你考上了美院,就算你通過欺騙出了名,那么你這樣就“藝術”了?
一切的一切,只是看自己的心。
這時又想起了開頭王彩玲的那句獨白“立春一過,實際上城市里還沒啥春天的跡象。但是風真的就不一樣了。風好像在一夜之間就變得溫潤潮濕起來了。這樣的風一吹過來,我就可想哭了。我知道我是自己被自己給感動了?!?/p>
是啊,只是自己被自己給感動了,僅此而已。
與此同時,我在影片中也注意到了一個細節(jié),百姓們對于胡金泉編排的廣場舞非常感興趣,而對于高雅藝術——聲樂、繪畫卻不予采納。那么我是否能夠理解為這是群眾對于中西方文化的區(qū)別對待呢?對于中國文化,不論好壞,國人都喜歡全盤接受,從影片中不單單可以從“廣場舞”的這個細節(jié)看出,更可以從人情藝術體會到,比如周瑜和高貝貝拜王彩玲為師的時候都會送禮以示敬意,再比如中國人的傳統(tǒng)觀念就是男性不能夠存在陰柔的一面,即影片中穿緊身絲襪跳舞的胡金泉就不能被接受,其實這不僅僅是對這門藝術的不接受,更是對這個人的不接受。
主人公們也許并沒有把這些當作藝術來看,他們只是當成現(xiàn)階段的一個愛好罷了,他們只有一個短期的目標----進入國家歌劇院,考上美院等等,但實則都沒有想過在這些完成之后,他們還會有什么追求……“藝術”對于他們這些所謂追求藝術的人已是一個含糊其辭的概念,何況那些底層人民?何況那些普通百姓?
“身份想象和身份體驗之間的落差的原因是社會生活中不同的社會群體之間的認同障礙”(4),所以我認為這也是當時他們不能夠被世人所接受的必然原因,我們觀眾也不能強求,畢竟是在這樣的一個時代背景之下。
總之,顧長衛(wèi)《立春》中的“藝術”概念對于主角們來說是一個取決于自己內心的一個寄托,一個想被大家認可的途徑,然而又受到現(xiàn)實的影響----在邊遠落后的小城鎮(zhèn)普通百姓們不能也不愿接受并理解西方文化,所以造成了悲劇。
注釋:
宋瓊英,誰是“第六指”評電影《立春》的文化哲學意蘊[J],華中師范大學,2009:1
宋瓊英,誰是“第六指”評電影《立春》的文化哲學意蘊[J],華中師范大學,2009:2
弗洛姆,《逃避自由》,國際文化出版公司,2002:192
魏金梅,文化“他者”身份認同視角下的顧長衛(wèi)電影[J],中國傳媒大學,2014:17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