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99热精品在线国产_美女午夜性视频免费_国产精品国产高清国产av_av欧美777_自拍偷自拍亚洲精品老妇_亚洲熟女精品中文字幕_www日本黄色视频网_国产精品野战在线观看

      ?

      陽關(guān)故人

      2019-02-06 03:58陸謙安
      飛魔幻A 2019年11期
      關(guān)鍵詞:祭司顏淵皇帝

      陸謙安

      【楔子】

      承澤二十三年,老皇帝殯天時,羯族王妃姒和親率使臣前來吊唁。

      王妃入京那日,看熱鬧的百姓擠滿了街巷,儲君顏寧親自出城迎接,做足了禮數(shù)。

      拾級而上時,姒和打了個趔趄,顏寧下意識扶住,卻被姒和輕輕拂開。

      華服披身、珠翠纏頭的女子挪開半步,微微頷首:“妾身與外男并行,不合禮數(shù),還望太子殿下見諒?!?p style="margin-left:-17.9500pt">顏寧有些發(fā)哂,自嘲一笑:“幾年不見,阿姐竟與我生分至此,實在令人寒心。”

      “是嗎?”姒和仰臉一笑,依稀可見當年的影子,“可我怎么記著,是太子殿下先與妾身生分了呢?”

      顏寧語塞,誠然,姒和遠嫁是他一手促成,他無話可說。

      此后姒和再不言語,匆匆祭奠過先帝便回驛站下榻。顏寧一直目送她出了宮,連影子都看不見,忽覺悲哀。

      他的姒和姐姐永遠比他高瞻遠矚,早在十幾年前,便預(yù)見了今日的生疏。

      【壹】

      姒和進京已半月有余,顏寧除卻參加祭典,一直閉門不出,時常憶起年少時的日子。

      皇子從三歲起就要送進祭司院修行,直至及冠才可回宮,這是皇室不成文的祖制。老皇帝將諸多皇兒送進了祭司院,偏偏顏寧是個例外。

      沒誰說得清顏寧的生母究竟犯了什么錯,才被老皇帝嫌惡至此,甚至連她誕下的孩子也分外不受待見,常年被扔在冷宮。

      顏寧兒時過得凄惶,除了一個瘋瘋癲癲的母親,身邊只有個大他三歲的宮女,喚作姒和。

      缺吃少穿看人白眼的日子太適合生出些相依為命的感情,那時候顏寧身邊只有姒和,他叫她姐姐,比愛戴生母更愛戴她。

      看上去,姒和是個很厲害的女子,從兇惡的宮奴手里搶起柴米油鹽來一點也不含糊,像一條惡犬,令人看了心驚。隨著顏寧的長大,姒和的悍名漸漸遠揚,幾乎所有宮人都聽說,冷宮里有個“瘋婦”。

      只有顏寧知道,不是那樣的。

      某次她為了一冬的柴薪和老太監(jiān)起了爭執(zhí),撲上去咬住老太監(jiān)的喉管,險些使那老東西把命葬在冷宮。后來內(nèi)務(wù)府的人來討說法,姒和立在冷宮門口,腳下摞了一疊卷刃的菜刀,明明腿都在發(fā)抖,卻異常潑辣地和一群太監(jiān)對罵。

      那群沒膽量的東西終究不敢進來,姒和贏了,守住了他們的“家”。

      那晚顏寧起夜時,卻看見姒和一個人縮在墻角偷偷地哭,上氣不接下氣,抖得像篩糠一樣。

      顏寧這才知道姒和也會怕,她還是個小姑娘。

      那日后,他更加努力地讀書,想為自己和姐姐謀一條出路。但還未等他有所成效,他那瘋娘便等不及了。

      某日,顏寧學藝回來,見老皇帝身邊的宦官鬼鬼祟祟地守在冷宮門口。他向那人詢問來意,宦官向他隱晦一笑,朝院里揚了揚下巴。

      初時,他還以為是阿娘重新奪回了父皇的寵愛,便自以為心領(lǐng)神會地同宦官一起等在門外??伤f萬沒想到,老皇帝竟會從阿姐房里走出來。

      他像是被一個炸雷劈中,連老皇帝破天荒地撫摸他的頭也無暇高興。待老皇帝走后,他發(fā)瘋似的沖進姒和屋里,卻看見了一副十分不堪的場面。

      瘋娘正倚在門上哧哧地笑著,顏寧近乎哀慟地喚她:“娘!”

      他已有十三歲,已經(jīng)明白了這些事情:阿娘為了奪寵,居然把阿姐推進了火坑!

      “顏寧,過來?!辨偷穆曇魪慕锹鋫鱽?。顏寧愣了半天才尋到聲音的來源,走到近前,看見一個幾乎枯敗的姒和深陷在柔軟的棉被里。

      他幾乎要落淚,姒和卻平靜得嚇人,偏過頭看著他,竟還扯出了個笑臉:“顏寧,不要怪你阿娘?!?p style="margin-left:-17.9500pt">他再也忍不住,撲上去用盡渾身力氣抱住她,仿佛要給她這個深秋最后一絲溫暖。

      許久,姒和終于掉下一滴淚。

      她說:“顏寧,我心里好苦?!?p style="margin-left:-17.9500pt">【貳】

      姒和長了張耐看的臉,老皇帝喜歡這個調(diào)調(diào),便也兼顧著惦記起了常年與姒和相伴的顏寧。

      漸漸地,顏寧得到了一個皇子應(yīng)有的待遇:好吃好穿,可以光明正大地讀書,只有到祭司院修習一事,老皇帝遲遲不提。

      說不急是騙人的,這是皇子身份的象征,眼見幾個皇兄陸續(xù)從祭司院學成歸來,顏寧都快熬成了熱鍋上的螞蟻。

      姒和看出了他的為難心事,背著他去向老皇帝求情,可老皇帝的答復(fù)早已注定,她反挨了一掌,又被重新扔回冷宮:老皇帝很討厭這個多事而又自不量力的女人。

      姒和又成了宮廷笑柄,那會兒顏寧正在學府聽課,聽見宮人議論這事,拍案而起,不顧太傅的怒罵一路朝冷宮狂奔。

      他進冷宮門時,姒和正在敷臉,老皇帝下手很重,將姒和半邊臉都打得腫了起來。見顏寧來,姒和“呀”了一聲,將卷起的袖子匆匆放下,嗔道:“顏寧,你怎么從太學跑回來了?快回去呀!”

      他上前幾步跪伏在她膝邊,撩起她的衣袖,白藕似的胳膊上滿是瘀青,觸目驚心。

      來之前,顏寧心里準備了一千句責問姒和的話,可真見了她,又舍不得。這個女孩子已經(jīng)滿身滿心都是傷,何況這都是為了他!

      他小心翼翼地捧起姒和的手,貼在臉上,吐出一句:“姐姐,你怎么這么傻?”

      姒和嘆了口氣,沒說什么,靜默半晌,忽然問道:“顏寧,你是不是真的很想去祭司院?”

      顏寧不明所以,但還是點了點頭。

      “那好?!辨拖裥r候那樣摸了摸他的頭發(fā),說,“姐姐會帶你走?!?p style="margin-left:-17.9500pt">顏寧當然不信,卻不忍表現(xiàn)出來傷姒和的心,只得點點頭,應(yīng)承道:“好?!?p style="margin-left:-17.9500pt">他沒想到姒和當真履行了她的諾言,初夏時,他如愿出了宮門。

      直至走出帝京,顏寧仍如在夢中,他問姒和:“姐姐,你哪來的錢買通城門守衛(wèi)?”

      姒和卻支支吾吾不肯回答。

      顏寧顧及姒和的面子沒再多問,自己思索起這事來,越想越覺得不對,正準備再問一回,猛地想起出宮門時,姒和與守衛(wèi)眉來眼去的樣子。

      他的心瞬間被壓上一塊石頭,雖然只是猜測,但他不愿求證。

      【叁】

      蒼山路遙,更兼追兵不斷,二人一路躲躲藏藏,終于行至蒼山腳下一座城里。

      姒和很開心,非要用所剩無幾的錢為顏寧添一身新衣。她說去祭司院總不能一身破衣——數(shù)月奔波,二人早已衣衫襤褸如同乞丐。

      顏寧也昏了頭,竟允了。這放縱果真為他們招致了禍患,追兵捕捉到了他們的蹤跡,堪堪堵在了城門外。

      斜里一把大刀砍向姒和時,顏寧下意識擋上去,很疼,可好歹姐姐無事,他便安心。

      顏寧不知自己昏昏沉沉睡了多久,再醒來時,入目是個笑意盈盈的姑娘。

      一眼沒看到姒和,他驚起,以為姐姐遭遇不測。姑娘忙按住他:“你別亂動啊,你的傷還沒好呢?!?p style="margin-left:-17.9500pt">顏寧不顧男女大防,扳住姑娘的肩膀,模樣著實兇惡:“我姐姐呢?”

      姑娘被嚇了一跳,惶惑不安地向窗外一指。顏寧推開姑娘沖出門,看見姒和正蹲在窗下,怔怔的,不知在想些什么。旁邊站著個穿花蟒袍的青年,看模樣年紀,像是他五哥顏淵。

      顏寧確定姒和無恙,松了口氣,心里又莫名泛酸。

      開門的響聲驚動了姒和,她回頭看他,難得落淚。

      下一秒,顏寧落入一個溫暖的懷抱,姒和哭得悲慟,哽咽到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顏寧拍著姒和的背,安慰道:“姐姐莫哭,我沒事?!?/p>

      許久,姒和才平靜下來,靠著他,似是累極:“顏寧,你活著,我也活著,比什么都好?!?p style="margin-left:-17.9500pt">顏寧留在了祭司院,以六皇子的名義。

      他擔憂若父皇依舊不肯承認該當如何,謝儀卻笑道:“阿寧莫怕,若出了事,我阿爹和師父自然會幫忙擔著?!?p style="margin-left:-17.9500pt">彼時,他正伏案替謝儀抄寫經(jīng)書,聞言朝坐在窗外梨樹上的謝儀彎眸一笑。這便是當日他醒來時守在床邊的姑娘,蒼山主祭白辭的徒兒,驃騎將軍謝延的獨女,自小驕縱刁蠻,心卻不壞。

      或許因為顏寧是最后一個拜入白辭大人門下的人,謝儀對這位“師弟”格外“關(guān)照”,常誆他替自己抄寫經(jīng)書。有時下山回來,滿蒼山便都是她的喊聲:“阿寧你快來呀,我給你帶了好多稀罕物什!”

      顏寧并不討厭這個熱情似火的小丫頭,她囂張跋扈,仿佛讓他看到了當年的姒和。

      姒和……

      想到她時,顏寧手一頓,墨跡滲開,毀了一張書稿。自打進了祭司院,姒和就改了性子,許是因為蒼山不缺吃穿用度,也無人欺侮,她再不用強裝兇惡保護自己和顏寧。

      有時顏寧去找她,常見她端端正正地坐在桌前,一筆一畫習字,臉上笑容,是前所未有的天真愉悅。

      顏寧很忙,總是抽不出空關(guān)照姒和,每至夜深,想起這一日又沒去看姐姐,心里便愧疚,可次日起早,又是一天兵荒馬亂似的忙碌。

      萬幸還有個顏淵。不知從何時起,顏淵時常伴在姒和身邊,姒和寫字,顏淵讀書,遠遠看去,也是郎才女貌的好景致。

      他作為弟弟本該欣慰,可看著姒和靠在顏淵腿邊,他除了難以名狀的難受,再無其他想法

      “喂,阿寧你想什么呢?”一枚青梨砸在顏寧頭上,他好脾氣地拾起來擱在案上,收起思緒,答道,“沒什么?!?p style="margin-left:-17.9500pt">謝儀明顯不信,撇了撇嘴,卻也無可奈何。

      【肆】

      春去秋來幾度,轉(zhuǎn)眼顏寧已逼近二十歲,長成了個芝蘭玉樹的少年。老皇帝也年近花甲,幾次染病后終于醒悟,顏寧到何時也是他的親骨血,任誰也無法否認,于是干脆松口認下這個兒子,命他年末回宮。

      顏寧為此開懷,幾次想與姒和分享,話到嘴邊,卻又囫圇著吞了回去。

      并非不再愛姐姐,只是近年姒和脾性簡直大變,尤其今夏開始,時常緊張兮兮,夜里多驚夢,只有顏寧寸步不離地待在她身邊她才安心。

      他怎敢告訴姒和,他要回宮?

      眼看年關(guān)將近,沒承想,竟是姒和先點破了這件事。

      那日是個雪夜,謝儀生辰,眾人都多貪了幾杯,醉倒一片。姒和酒量淺,早已醉得不知今夕何夕,顏寧送她回房后,她忽然抬頭逼視著他,語出驚人:“你是不是真的很想回宮?”

      顏寧心里一沉,低下頭,艱難地編了謊:“沒有,我就守在姐姐身邊,哪里也不去?!?p style="margin-left:-17.9500pt">“你騙人?!辨汀翱┛毙χ?,伸出手指刮了刮他的鼻尖,“我了解你,你想活得好,想立于萬人之上,想做那九五至尊,對不對?”

      顏寧不知該如何作答,只得沉默。

      “可是顏寧,”姒和嘴角的笑容一點一點地淡了下去,“陪在我身邊,我們找個地方,你娶妻我嫁人,安穩(wěn)一生,難道不好嗎?”

      那怎么夠,他幾乎要脫口而出,我的姐姐該一身榮華。

      可顏寧終究不敢悖逆姒和,口不對心地應(yīng)道:“那很好,我也想這樣?!?p style="margin-left:-17.9500pt">“你又騙人?!辨脱鲱^看著天上的星辰,數(shù)了半天忽然道,“顏寧,你不知道,榮華富貴,貪心不足,足可以毀了一個人?!?p style="margin-left:-17.9500pt">沒等顏寧做出反應(yīng),姒和拍拍他的肩,道:“不過沒關(guān)系,想做什么就做吧,天塌下來,有姐姐在?!?p style="margin-left:-17.9500pt">她大概醉極了,說完這番話便支持不住倒在桌上,勾著顏寧的手指,聲聲喚他名字。顏寧應(yīng)著,拍著她的背,像安慰一個孩子。

      直至她睡著,顏寧用臉頰在她額頭上貼了貼,低聲道:“姐姐,我很快就回來。”

      姒和咕噥一聲,翻了個身。

      顏寧將她抱上榻,搭了條被子,起身離開。

      【伍】

      當夜,顏寧便下了山。

      回宮后的日子并不好過,誠然老皇帝默許了他的地位,可仍無護他之意,顏寧的日子一如多年前,小心翼翼,如履薄冰。漸漸地,顏寧學會了結(jié)黨,學會了弄權(quán),當初姒和一語中的,權(quán)謀使他面目全非。

      與姒和通信時,他并不敢說真話,總是揀些好事趣事談上幾句,日子一久,總歸難以掩飾,索性不再回信。

      姒和的來信一封比一封急切,他不敢回,看罷了統(tǒng)統(tǒng)付之一炬,只命人隔一段時間去蒼山報個平安。彼時老皇帝又染沉疴,幾位皇子擁兵自重,唯有顏寧無所倚仗,好似全無勝算。

      眼看著多年苦心就要付之東流,顏寧壓抑而惶恐,終于在一次醉酒后將自己的艱難處境寫信告訴姒和,以祈得一分寬慰。

      可那封信姒和沒回,白辭大人派人捎信給他,說姒和姑娘已經(jīng)下山,隨顏淵去了封地晉城。

      顏寧心里頗不是滋味,他不敢深究這感覺的來由,便將全部精力投入黨爭。

      論兵力,他是拼不過幾位哥哥的,只好全力爭取老皇帝的圣心,親自侍疾,遍訪名醫(yī),也是神助,老皇帝渡過了這一劫。

      大病這一場時,老皇帝冷眼旁觀著八個兒子,除了遠在晉城的顏淵,旁的皇子都像白眼狼,數(shù)來數(shù)去,還就數(shù)溫良恭順的棄子顏寧最順眼。

      人老了,容易惶恐,也容易感動,不管這孝是真是假,都可貴得緊。老皇帝日日看著顏寧在身邊殷勤地晃,一點一點就心軟了,于是默許他養(yǎng)府兵和謀士,甚至扶植他的勢力。

      漸漸地,顏寧有了勢力,有了支持者,有了曾經(jīng)求不得的種種,偶爾想起姒和,仿佛已經(jīng)是很久遠的事了。

      也不知是淡忘了,還是麻木了。

      承澤二十年,顏寧二十四歲,男大當婚,老皇帝大概是心存愧疚,在朝里挑挑揀揀小半年,終于揀定了謝儀。

      顏寧坦然受之。

      談不上多喜歡謝家這位小公主。這擺明了是一場聯(lián)姻,如今他在老皇帝身邊如日中天,謝氏選了他,無可厚非,而謝氏手握重兵,若肯衷心輔佐他,亦是如虎添翼。

      婚期漸近時,他忽然想起許久沒有消息的姒和,一時心念一動,提筆給她寫信,邀她回帝京觀禮。

      她大概不會來的,給信封漆時,顏寧恍恍惚惚想,或許姒和已經(jīng)嫁做人婦了?

      這樣想來,顏寧心里猛地騰起一陣怒火,盤旋了一陣,最后還是無疾而終。

      他從下山的那一刻起,就已經(jīng)失去了在姒和那里的所有資格。

      這封信送出去不久,邊關(guān)忽然來報,羯族人扣押了與羯族和談的皇子顏淵,謝延將軍率部前去營救,至今生死未卜。

      本該是圣上遣援軍去解圍,可如今顏寧是謝家的準女婿,這差事自然就落到了他頭上。

      這回充其量只是個規(guī)模大一點的邊關(guān)沖突,本沒什么大不了的,顏寧帶的援軍夠多,銀子也夠多,因此羯族可汗格外和顏悅色,二話沒說就把人都放了。

      按理說,顏寧接下來該回京,接著按部就班干他經(jīng)天緯地的弄權(quán)事業(yè),可顏寧想了想,到底還是多留了一夜。

      他去見了顏淵。

      到底是親哥哥,他想,又有祭司院的那份情誼,就算是面子功夫也得做。

      顏淵在羯族傷了腿,下不了地,顏寧只好到他帳里去。不料掀開門簾,撞入眼的第一個竟不是顏淵,而是個姑娘。

      雖然那女孩瘦了,也黑了,可顏寧認得出,正是許久未見的姒和。

      姒和姐姐,化成灰他也認得。

      進門前準備好的一套寒暄忘了個干干凈凈,顏寧僵立在原地,許久,才低低地念了一聲,帶著滿滿的不可置信:“姒和?”

      還真是個意外之嚇。

      【六】

      于是說好的見顏淵就成了見姒和。

      當年姒和收到顏寧的來信后,盤算了好幾天,背著滿祭司院的人下了山,女扮男裝參軍,想為顏寧在軍里立個勢。

      可那談何容易,三軍法紀森嚴,姒和掙軍功不成,連女扮男裝這事都在偶然中被發(fā)現(xiàn)。若非顏淵恰好也在軍中,現(xiàn)在指不定已經(jīng)在黃泉路上走了好幾年了。

      顏寧聽完啼笑皆非,姒和一貫有一種不切實際的行為想法,沒想到這么多年過去,還是一點沒改。

      他哂笑一聲:“姐姐,女孩子就別在名利場湊熱鬧了吧?”

      姒和大概也覺得不光彩,尷尬得臉紅:“那不是替你著急嘛!”

      顏寧突然就沒話了。

      姒和本就是為了他,他有什么臉面說這種混賬話?

      掩飾性地笑了笑,顏寧不甚高明地岔開話題:“姐姐有沒有收到前些天我派人送來的信?”

      “當然,”姒和一下子變得神采飛揚起來,“你終于要娶謝姑娘了啊,到時候我一定和阿淵同去道賀?!?p style="margin-left:-17.9500pt">她臉上的笑,說出的話,無一不刺痛顏寧。

      她憑什么那樣親昵地叫顏淵?憑什么他要成親,她一點都不傷懷?

      但這些可笑的思緒他總不能說出口,甚至連流露一點都不能。

      只好滿懷悲哀地點了點頭。

      姒和一向守信,不久果然回了京,定居下來,就住在顏淵的王府。

      顏寧聽聞時,陰沉著臉去找她,但口吻幾乎是哀求:“回京了怎么不到我那里去?住在五哥這里,旁人難免閑話?!?p style="margin-left:-17.9500pt">姒和正擺弄著一盆翠竹,聽聞此言仰起臉看他,眨著眼睛,天真無辜:“可我又不是你正經(jīng)的親姐姐,住在你那里,旁人不是一樣閑話嗎?”

      頓了頓,她又補充道:“況且你就要立妃了,沒的讓謝姑娘吃醋做什么?”

      這個哪壺不開提哪壺的女人!

      顏寧從來沒有像現(xiàn)在這樣怨恨父皇賜婚,惱恨交加,又被姒和氣得急火攻心,拂袖而去。

      姒和到底還是沒住在他那兒。

      【七】

      好在姒和再沒離開,顏寧時??梢匀デ扑?,找她下棋找她說話,一天三次,比回家還勤快。

      即便如此,也總有點不如意。

      譬如,有時他去見姒和,可姒和正陪著顏淵做些什么,便遠遠地朝他喊:“顏寧,你稍等一會兒呀。”

      他從未如此真切地感受到這些年來姒和的變化,她不再圍著他打轉(zhuǎn)兒,她有了更在意的人。

      就襯得他像個多余的物件。

      他一日日地被氣昏了頭。

      定是這樣,后來他時常想,否則怎會發(fā)生后面的事呢?

      當時恰逢羯族大王弋唐親來大梁朝賀,論品級,顏寧應(yīng)該作陪。

      但僅此而已,于情于理,外族小王和朝廷里的皇子都不該有更多交集。

      他萬萬想不到,弋唐竟會專門下帖來訪。

      這是個老狐貍似的男人,顏寧第一面見他就如是想。

      如萬萬千千個羯族人,弋唐也是一樣的外族面貌,看上去精干強悍,只從眼神里射出一點不尋常的老謀深算。

      事實證明的確如此,這狐貍跟顏寧談了大半天的彎彎繞繞,酒過三巡才切入正題,卻是個令顏寧無比震驚的事。

      他要姒和。

      理由充分得很,姒和在邊疆多年,在那幾座城里,羯漢兩族人無人不曉這位上馬驍勇下馬和順的巾幗。

      “小王傾慕姒和姑娘已久,聽聞六王爺與姒和年少時曾有一段姐弟之誼,故請王爺做個大媒,促成小王的姻緣。”弋唐右手撫胸,行了個草原上的禮,而后抬起頭看顏寧,等著他回答。

      顏寧震驚得險些窒息,垂在桌下的手握成了拳,指甲掐得掌心出血而不覺。

      許久,他才扯出抹勉強的笑:“阿姐的事,我可做不了主?!?p style="margin-left:-17.9500pt">弋唐笑著瞇了瞇眼,戴著狼王扳指的手在桌上敲了敲:“那么小王是找錯人了?嗯……或許在下應(yīng)該去顏淵殿下那里碰碰運氣?!?p style="margin-left:-17.9500pt">慣會蠱惑人心的草原人,顏寧在心里暗罵。

      可看著他那一雙帶著極強暗示色彩的眼瞳,他還是不可避免地被蠱惑了。

      “況且小王只是愛慕姒和姑娘的梟雄風范,姒和姑娘若肯嫁于我,我們定會相敬如賓?!崩峭醭脽岽蜩F,“小王和那些風花雪月的貴公子可不一樣,殿下盡可放心。”

      風花雪月的貴公子是誰?顏寧呆愣了一下,猛然想起總在和姐姐談天說地的五哥。

      那么和諧而溫情的場面,真是刺眼又刺心。

      可弋唐不一樣,狼王是不會同姒和做那些兒女情長事的。

      反正姒和注定不會嫁給他,那不如把她許給狼王。

      一個相對安全的,姒和永遠不會愛上的男人。

      他被打動了,答應(yīng)為弋唐說合。

      臨走時,弋唐許下了當夜最重的一份厚禮,若事成,必會在奪嫡中支持顏寧。顏寧聽見了只當沒聽見,呆呆地送客。

      阿姐一定會恨我,這個想法占據(jù)了他整個心頭。

      可他鐵定心思要做,沒誰攔得住他。

      【八】

      這事果然惹得姒和雷霆震怒。

      顏寧去找她時,從頭到尾都平靜得很,陳述狼王的請求時平靜,陳述完畢被姒和訓(xùn)斥了也面不改色。

      一潭死水似的。

      姒和大概是氣壞了,胸膛起起伏伏喘不過氣來,聲音嘶啞且破聲,她指著顏寧的鼻子,手克制不住地發(fā)抖:“顏寧……顏寧你知不知道我和阿淵就要成親了?”

      猜到了,顏寧垂首恭立著,好死不活地想:就是猜到了才急著來找你的。

      姒和因他這不作為不解釋的態(tài)度更加憤怒,要甩他的那一巴掌都提到了半空,又堪堪忍?。骸拔覇柲悖瑧{什么就要把我許給那什么狼王?”

      “狼王很好,”顏寧終于開口,“草原人真性情,他說喜歡姐姐,就一定會一輩子守著姐姐呵護姐姐,姐姐難道不想要個這樣的丈夫嗎?”

      頓了頓,他又補充道:“退一萬步來講,也比把姐姐困入險境的顏淵強?!?p style="margin-left:-17.9500pt">這是他好不容易才查出來的,還是幾年前的陳芝麻爛谷子了。某次草原人擾邊,顏淵將姒和一個人留在了荒原上,留給了虎視眈眈的羯族人。

      他清楚地知道姒和一定不介意,但還是義無反顧地舊事重提。

      就跟上趕著受辱似的。

      姒和那一掌便不負眾望地落了下來。

      越是愛之深,便越是恨之切,她澆滅了他心里的最后一點溫存。

      顏寧滿懷仇恨地看著她,眼里是要食其肉寢其皮的恨。

      然后他跪倒在姒和身前,語氣是不卑不亢的,內(nèi)容卻遠勝凌遲:“姐姐,姒和,我只問你,你這輩子跟過多少人?”他定定地看著她:“你跟過父皇,跟過宮中守衛(wèi),這些顏淵知道嗎?他不知道對不對?否則他會介意的?!?/p>

      “可這些都沒關(guān)系,狼王不會介意?!彼粗偷哪樧兊脩K白,心里無比快意,此刻他不需要姒和愛他憐他,他只要她也嘗嘗疼的滋味,“況且你是我姐姐啊姒和,你是不是也應(yīng)該為我想一想?你要是跟著弋唐,他一定會幫我奪嫡,你難道不想看我立于萬人之上嗎?”

      多么圓滿的謊言,連他自己都要相信了,仿佛他就是為了奪嫡而來,姒和不過是一枚棋子。

      顏寧靜靜地逼視著姒和,姒和默默地與他對視。

      許久,她癱倒在地,臉上難得露出了脆弱神情,一如多年前一切的原點,她隨了老皇帝的那個黃昏,年輕的姑娘也是這樣,惶恐難言、不堪一擊,如一葉浮萍無所依靠,身邊只有顏寧。

      這回她說出的卻不是“顏寧,我心里好苦”。

      那大概是她這輩子第一次罵顏寧,她說:“顏寧,你真是個混蛋!”

      最終,姒和還是嫁到了羯族,以大梁郡主的身份。

      弋唐在大朝會上提出要人,老皇帝犯不著為一個不相干的女子交惡狼王,二話沒說便給姒和封了榮寵,下旨將其嫁與弋唐。

      說來似乎也沒有顏寧什么事,是純粹的君要臣和親,臣不得不從。

      真是好笑。

      姒和離京時,顏寧也悄悄去看了。他站在城樓上,看著身著鳳冠霞帔的姑娘叩別陛下,被弋唐攙上了轎,轎簾放下,就再也看不見人了。

      他忽然覺得沒勁。

      我這是為什么呢?他想不通,自己盼來盼去盼姒和,可姒和回來了,他又上趕著把自己心心念念的十丈軟紅塵送回邊關(guān)。

      圖什么呢?

      風揚起一陣沙子,顏寧迷了眼,再睜開時,小轎子已經(jīng)搖搖擺擺上了驛道,就算窮極目力,也看不見了。

      姒和真就這么走了,一連三年,杳無音信。

      【九】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顏寧其實挺感謝老皇帝及時駕崩的。

      姒和離開三年,他獨自一人將那些珍藏的時光拿出來,一點一點回味,反而歷久彌新。

      得知羯族將派姒和前來吊唁時,他內(nèi)心無比竊喜,甚至還跑到佛祖面前許下心愿,祈求上蒼佑他,能與姒和破鏡重圓。

      可惜上蒼大概無暇顧及他這個信徒,姒和與他生疏,更或許深恨他無情,入京半月,從不正面與他對答,顏寧幾次三番遞帖拜訪,姒和一律避而不見。

      顏寧一顆心又一點點涼下來。

      姒和大概真恨我,他悲哀地想。

      他的悲哀是有道理的,姒和是挺恨他,為此不惜在登基大典上公然行兇。

      羯族人有隨身帶劍的習慣,姒和入鄉(xiāng)隨俗,這本沒什么奇怪。但她把那口寶劍架在了顏寧的脖子上。

      顏寧其實是驚愕的,但面上還是云淡風輕,甚至脖子有些刺痛,隨即有溫熱的血流下來時,他居然還笑了笑。

      引頸就戮的姿態(tài)。

      確實是他對不起姒和,合該受這一劍。

      顏寧忽然想起許多年前和姒和同看一出折子戲,也是帝王家的故事,妖妃刺駕,皇帝鎮(zhèn)定自若地唱道:“薄幸郎君不薄幸,心間深藏連理情,真真假假分不清,故人?。 ?p style="margin-left:-17.9500pt">此情此景,顏寧居然無師自通地把這一段輕輕哼了出來。

      有些跑調(diào),戲不像戲,不倫不類。

      卻觸動了姒和,手里的劍一時沒拿穩(wěn),“叮”的一聲掉在地上。

      姒和翕動著嘴唇,似乎想說什么,但最終還是沒說出來。

      有把劍穿過了她的身體。

      是謝儀,小公主從沒殺過人,手抖如篩糠,劍也隨著抖,在姒和身體里剜著,生生把人疼昏了過去。

      底下看呆了的眾臣一齊反應(yīng)過來,生怕再生變故,趕緊擁著顏寧辦完大典。顏寧就跟個木頭人似的任他們擺布,看羯族人與衛(wèi)隊殺得不可開交,看姒和紅衣委地倒在血泊中,他想推開所有人帶走姒和,但最終還是臣服于腳下的王座。

      從前他一直是以一個加害者的身份待在姒和身邊,好不容易下定決心把從前種種一并還給她,半途中又被權(quán)勢迷了眼。

      到底殊途,不能同歸。

      【尾聲】

      謝儀那一劍沒有刺中要害,姒和最終還是救了回來。一月后她回羯族,顏寧沒有去送,只聽去送駕的女官回來講,姒和殿下在臨行之前唱了一出折子戲,唱到一句“故人啊”,哀婉凄絕,聞?wù)邤嗄c。

      猜你喜歡
      祭司顏淵皇帝
      皇帝需要幫忙嗎
      女皇帝
      王子與巨龍
      酷愛學習的小皇帝
      卷首語
      是誰害了顏淵
      是誰害了顏淵
      鸡西市| 宝丰县| 浠水县| 阿瓦提县| 玉田县| 杭锦旗| 贵南县| 安多县| 泰来县| 宝兴县| 深圳市| 定陶县| 隆安县| 定南县| 交城县| 禹州市| 皋兰县| 屯昌县| 蛟河市| 烟台市| 壤塘县| 长泰县| 湘阴县| 河南省| 尉氏县| 长宁县| 翼城县| 襄樊市| 奎屯市| 峡江县| 西乌珠穆沁旗| 太谷县| 延长县| 鲁山县| 陆河县| 顺义区| 沭阳县| 长葛市| 大余县| 贵港市| 大名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