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馨怡
俠握著他的劍,劍柄上是凝結(jié)的血,劍尖無力地垂向地面。他捂著胸前的傷口,血早已止住了,可傷口還是疼得厲害。傷他的那把劍雖未淬毒,卻只差一分就傷及心脈。他已在密林中穿行了一夜,他輕功極好,即使負(fù)傷,也甩開了身后窮追不舍的那群人??蛇@密林本就是陣法,他已無力破陣。不過這樣也好,他出不去,別人也找不到他。
俠走累了,靠著一棵枯樹休息。他小時(shí)候練功的庭院里也有棵枯樹,師父說此樹不腐,殆有神護(hù);人不一樣,血肉之軀脆弱得很,死了也不過一團(tuán)爛肉,要想不朽,唯有志存。他牢記著師父的話,多年來一日不敢忘記,所以不論是江南大盜、蜀地匪首、塞外馬賊,還是天子腳下荒唐無道的王公貴胄,他都敢動。
樹敵太多,總有一天麻煩會找上門,俠早就知道,所以他從來都是獨(dú)行。他也不是沒有遇到過令自己心動的人,那是個(gè)江南姑娘,生得嬌俏。他本想與她共度此生,可他仁義,別人卻心狠,取不了他性命,便傷他“心肝”——她如玉的臉蛋上被生生劃了一刀,還險(xiǎn)些丟了性命。他不愿拖累她,于是留下所有的錢財(cái),在一個(gè)晴夜悄然離開。
一直以來,俠都在以他自己的方式來守護(hù)“俠義”二字,從未想過要成為天下人景仰的大英雄。這世道本也沒有英雄,有江湖的地方才有英雄,江湖不再,小人當(dāng)?shù)?,名利方是正途。可俠干的就是斷人名利之途的事,縱有天大的能耐,終究是一己之力,他也終是走到了末路。
那日俠打馬歸山,草叢中突然飛出幾支暗箭,馬兒中箭倒地,他從馬上躍下,大喝:“何方小人?出來應(yīng)戰(zhàn)!”
一個(gè)穿著錦衣華服的男子搖著紫竹折扇慢悠悠地從樹林中走了出來。
“你是何人?為何用如此卑劣的手段傷人?”俠問道。
男人冷笑一聲:“我是來取你性命之人?!痹捯魟偮?,四周密林風(fēng)動,十幾個(gè)黑衣人從天而降,不由分說便一擁而上對俠展開了圍攻。俠的武功雖然高強(qiáng),但對方人數(shù)眾多,且都是不怕死的死士,一時(shí)之間他也占不到上風(fēng)。亂戰(zhàn)中他的胸口被刺了一劍,只能且戰(zhàn)且退,帶傷躲進(jìn)了密林深處。
林中愈發(fā)寂靜,連鳥兒的叫聲也聽不見了。俠把劍握得更緊。再厲害的陣法,幾天了,外面的人也該破了。果然——
“好哇,你竟在這里?!蹦莻€(gè)搖著折扇的男人瞇著一雙眼睛,似笑非笑地看著他。這次俠不再多言,一挺身持劍便朝那男人攻去,可還未近身就被黑衣死士給截下了。這番纏斗,更是兇險(xiǎn),胸口的傷讓俠的動作遠(yuǎn)不如往日迅捷,每使出一招一式都感到鉆心的疼。
“你以為你做了那些事,天下人就會感謝你?你殺了王爺,引得天子震怒,當(dāng)即下令捉拿,寧可錯殺,也不放過。你可知天下有多少與你身形相似的人?一日見不到你的尸體,一日就殺一個(gè)。”搖著折扇的男人一邊看著眼前的激戰(zhàn),一邊對俠說道。
聽到男人這話,俠的動作一滯,手臂被一名死士刺中,劍從手中掉落。
“哈哈哈哈,你說說,你算什么俠?”見俠已無力反抗,男人得意地笑著說道。
俠痛苦地低吼一聲,猛地抽出藏在腰間的短刀,一刀便將面前的一個(gè)死士砍翻在地,緊接著他用盡最后一絲力氣,施展輕功,瞬間便來到那個(gè)男人面前,然后狠狠地將短刀刺入對方的胸膛,不料,刀尖卻抵到一個(gè)硬物。
“世上哪有什么俠?!碑?dāng)俠的后背被劍刺穿時(shí),男人取出懷里的護(hù)心鏡,嗤笑道,“你還真把自己當(dāng)個(gè)東西。”
俠向前倒去,臉正好貼著泥土,他聞到了樹木腐爛的味道,原來不是每棵樹都有神護(hù)。但人不一樣,血肉易腐,精神卻可長存。
俠為何物?不過是一劍、一刀,青山埋骨。
課堂內(nèi)外·創(chuàng)新作文高中版2019年1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