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發(fā)蘭,許能貴
(1.澳門科技大學中醫(yī)藥學院,澳門 999078;2.廣州中醫(yī)藥大學,廣東 廣州 510405)
近年來,隨著中醫(yī)診斷與治療客觀化研究的不斷發(fā)展,客觀穴位體表溫度相關研究已逐漸成為中醫(yī)臨床客觀化研究的重要內容。本研究主要從穴位體表溫度正常值研究、穴位體表溫度與中醫(yī)病癥及中醫(yī)體質的相關性研究和艾灸穴位體表溫度的治病機理等方面,對近10年來關于艾灸穴位體表溫度的相關研究進行總結述評,以期為中醫(yī)基礎及臨床研究提供理論指導與支持。
穴位皮膚溫度表現是經穴效應特異性的表現形式之一。關于艾灸穴位體表溫度的研究,國內可追溯于上世紀50年代,主要體現在艾灸穴位體表溫度正常值的探索。有研究指出,經脈循行線與非經非穴的艾灸穴位體表溫度差異,發(fā)現艾灸穴溫呈現經脈循行線上的傳導與擴散現象[1-2]。穴位較非穴位體表溫度,同穴不同側相對稱穴位溫差約0.5℃;不同經脈上相近穴位皮膚溫度相近[3]。齊叢會等[3]研究發(fā)現,生理狀態(tài)下人體的穴位溫度分布呈向心性升高趨勢,即越接近頭面軀干,溫度值越高,穴位不同,則其左右兩側的溫度差值亦不同。蘭彩蓮等[4]發(fā)現,艾灸命門穴時督脈均溫亦隨之上升,升溫變化幅度為(1.26±0.16)℃,其中以命門穴、腰陽關穴和中樞穴為最。亦有研究指出[5],正常女大學生足少陰腎經太溪穴的穴位體表溫度可特異性反應月經來潮,經期第1天顯著低于經后第3天(P=0.007 5)。周清平[6]研究發(fā)現,艾灸足三里可“引火下行”,秋季較春季明顯,春秋兩季艾灸引起體表溫度變化的差異與人體陽氣在春季的生發(fā)以及秋季的收斂特點對應;艾灸時采用“先上后下”的灸序可引火下行,避免熱性炎上的不適,與傳統灸序理論一致。隨著研究的深入發(fā)展,其研究方法亦多樣化,主要體現觀測手段、灸法兩方面的探索。
針對穴位體表溫度的研究多采用紅外熱像圖和紅外測溫儀的形式,亦有對穴位電阻及皮膚微循環(huán)的探索。如陳鋰[7]基于紅外熱像技術研究艾灸36名男性的艾灸熱效應,設先上后下灸序組、先下后上灸序組和空白對照組,結果先上后下艾灸組,腹部上區(qū)溫度上升,而頭面部、肩、背、大腿、小腿等部位溫度均下降;與空白組比較,額頭、背部、小腿背面的溫度顯著下降,與先下后上灸序比較,臉頰溫度明顯下降。張棟等[8]探討艾灸穴位體表溫度與電阻之間呈現穴溫局部的高溫低電阻現象,如右內關(36.41±0.64)℃,電阻(11.35±2.43)KQ;左內關(36.48±0.54)℃,電阻(11.64±2.48)KQ;右心腧(36.21±0.40)℃,電阻(17.66±3.30)KQ等,均較穴區(qū)旁開處差異顯著。周芳等[9]研究合谷穴及周邊的非穴位組織,經不同功率(15/25/35 mW)的半導體激光(808 nm)功率的照射,穴位和非穴位組織的溫度在(808 nm/35 mw)近激光照射初始時刻,不同深度穴區(qū)和非穴區(qū)的背向散射強度值都相同;20 min后,不同深度穴區(qū)的背向散射率上升值均高于非穴區(qū)升高值。蔣穎等[10]采用激光多普勒血流儀研究發(fā)現,同等溫灸條件神闕穴區(qū)的皮膚微循環(huán)高于天樞穴。楊風健[11]研究發(fā)現,經穴阻抗隨溫度升高而下降,艾灸四瀆穴3 min,可見三陽絡及鄰近非經穴區(qū)域溫度升高,穴位較非經穴溫度最大差值達0.72℃,平均溫度值相差0.47℃;肩髎和陽池穴經穴溫度每提高5℃,其經穴阻抗值平均值下降6.789 Ω。
人體穴位體表溫度因灸法不同而呈現不同的溫度特點,亦與隔物灸的介質相關。如應堅等[12]研究發(fā)現,懸灸、隔附餅灸和隔姜灸足三里穴,其艾灸穴位局部皮膚溫度因灸法不同而呈現不同的溫度最高值,其中隔姜灸>隔附子餅灸>懸灸,懸灸最高溫(46.28±2.12)℃,隔附子餅灸最高溫(48.96±3.26)℃,隔姜灸最高溫(52.62±4.46)℃。在灸畢后,灸溫的持續(xù)變化亦因隔物灸介質不同,而呈現不同的溫度平臺期,隔附子餅灸>隔姜灸,如隔附子餅灸為(31.88±0.23)℃,隔姜灸則為31.06℃~0.21℃;而在灸畢降溫亦隔物介質不同而呈現不同時間的溫度潛伏期期,隔附子餅灸>隔姜灸法,如隔附子餅灸降溫潛伏期達3.47 min,而隔姜灸潛伏期約為3.42 min。另王家平[13]研究溫和灸、隔附子餅灸及隔姜灸灸足三里穴的溫度曲線變化,發(fā)現溫和灸無溫度潛伏期,而隔物灸因隔物介質不同,其潛伏期亦不同,其最高溫亦有差異,如溫和灸最高溫度為(46.28±2.12)℃,皮膚不起泡;隔附子餅灸最高溫度為(48.6+3.26)℃,其部分受試者起灸泡;但隔姜灸最高灸溫為(52.62±4.46)℃,灸后均有灸泡產生,程度較隔附子餅灸明顯;在灸溫下降過程中亦隔物灸介質不同呈現不同的溫度平臺期,溫和灸灸畢后呈現快速下降后的緩慢下降平臺期;而隔物灸灸畢后溫度下降幅度大于溫和灸,且隔物灸隨著溫度下降到某一個溫度點時,其溫度又有所回升,如隔附子餅灸在(31.88±0.23)℃,隔姜灸在31.06℃~0.21℃,溫度又回升之后溫度又進入一穩(wěn)定期。高希言等[14]比較研究正常人群與患者腹部透灸的溫度變化,記錄知熱溫度時間、知降溫度、降溫時間、皮溫差、透灸時程等,結果透熱從表皮向腹腔、腰部透達,上至頭部,下達到膝部,透灸操作可持續(xù)28~32 min,艾灸的溫度控制在43℃~45℃之間為宜。路玫等[15]比較發(fā)現人體不同穴位,隔姜灸和懸灸各階段的熱感溫度有一定的差異,隔姜灸的熱感溫度耐受閾高于懸灸;人體在舒適溫度和耐受溫度之間應存在一個稍高于正常溫度的灸治最佳溫度區(qū)域。研究健康學生隔姜灸與懸灸腎俞、中脘、足三里、外關穴等的初感溫度、舒適溫度和耐受溫度,得出懸灸初感溫度腎俞較其他腧穴低4℃~5℃,外關穴初感溫度值最低;耐受溫度區(qū)間(40.69±1.85)℃,低于隔姜灸的(42.44±3.90)℃。孫天愛[16]研究發(fā)現溫和灸灸距在3 cm時,受試者感覺最好,平均溫度在(44.77±3.31)℃~(45.11±3.21)℃范圍附近。
穴位體表的變化是穴位敏化研究的重要切入點之一,也可作為臨床治療疾病的判斷。疾病狀態(tài)下的穴位溫度及溫差值,可能與疾病本身的寒、熱、虛、實性質有關。如許繼宗等[17]應用紅外熱成像技術研究120例冠心病患者的診斷,與對照組比較發(fā)現,患者雙側步廊、神封、靈墟、乳根、乳中和膺窗等胸部穴位的溫度差與冠脈病變嚴重程度呈正相關,觀察組平均溫差(2.53±0.29)℃,大于對照組平均溫差(0.25±0.06)℃。楊佳敏等[18]運用紅外熱成像儀觀察針刺三陰交穴區(qū)、血海穴區(qū)、關元穴區(qū)等不同穴位對寒凝證類痛經大鼠體表區(qū)域溫度的影響,分別記錄針刺前、針刺即刻及針刺后5 min、10 min、20 min(治療結束時)、30 min、40 min、50 min、60 min各時間點的溫度,發(fā)現即刻至針刺后10 min三陰交組及關元組左側三陰交穴(P<0.01)和右側血海穴區(qū)(P<0.05)溫度顯著下降;5~10 min時右側三陰交穴區(qū)溫度升高(0.49±0.35)℃、右側血海穴區(qū)(0.18±0.20)℃均顯著性升高(P<0.01);在20~30 min時,三陰交組右側三陰交穴區(qū)體表溫度較模型組和關元組顯著升高;30~40 min時三陰交組右側血海穴區(qū)體表溫度較模型組顯著升高。張俊茶[19]研究原發(fā)性痛經患者月經來潮前后經穴體表溫度,顯示太溪穴(P=0.04)、三陰交穴(P=0.04)能特異性反應正常女性月經來潮;而地機穴(P=0.03)、血海穴(P=0.05)、懸鐘穴(P=0.04)能特異性反應痛經發(fā)作前;水泉穴(P=0.03)、太沖穴(P=0.00)能特異性反應痛經發(fā)作。陸玉瑾等[20]研究膀胱過度活動癥(OAB)患者膀胱俞穴、下合穴、腎俞及外關穴的紅外輻射溫度特征,發(fā)現與健康人群相比,OAB患者膀胱俞的紅外輻射溫度與膀胱的病理變化具有一定相關性,其左側穴位溫度更能特異性反應疾病狀態(tài)。張平等[21]研究電針治療心肌缺血損傷大鼠,不同時間“內關”“郄門”“天泉”的皮膚溫度變化,發(fā)現大鼠心肌缺血損傷后相關經脈穴區(qū)皮膚溫度升高,以近端穴區(qū)溫度變化明顯。陳改平等[22]發(fā)現足部穴位艾灸可有效緩解婦科全麻患者術后寒戰(zhàn)和足溫恢復,兩組患者寒戰(zhàn)緩解所需時間,治療組(6.07±2.06)min優(yōu)于對照組(11.00±2.79)min、足部寒冷感消失時間比較,治療組(9.59±1.60)min優(yōu)于對照組的(14.19±3.52)min,兩組比較差異顯著。
穴位體表溫度與體質的相關性研究主要體現在陽虛質,王芹芹[23]研究發(fā)現,陽虛質呈現“寒性”的特點,怕冷癥狀者達97.8%,以中焦胃脘部95.7%,手足部97.8%等為最,總體呈現“上熱下寒”的特點。周浩等[24]研究20例中焦虛寒人群三焦區(qū)紅外熱圖特征,發(fā)現陽虛體質中焦虛寒人群中焦區(qū)、胃脘區(qū)呈溫度涼偏離,紅外熱圖亦呈異常低溫態(tài)的特點。劉佩東等[25]運用激光散斑血流成像儀(PSI)及紅外熱像儀檢測陽虛質、陰虛質、平和質人群的手部血流灌注量及體表溫度,發(fā)現陰虛質人群手部體表溫度高于陽虛質人群,陽虛質人群手部皮膚血流灌注量強于陰虛質人群。徐福平等[26]應用紅外線溫度計測溫的方法研究陽虛質人群主觀怕冷與客觀體表溫度的關系,發(fā)現陽虛質人群有主觀怕冷和局部體表溫度降低的特點,陽虛質組經常怕冷的人有19例,總是怕冷的人有21例(88.89%),高于平和質(60%);怕冷部位頻數較高的是四肢末端、肩背部、腰部、膝部和肘部,以四肢末端為最,其中穴位體表溫度變化以胸腹及腰背部為主,見表1。
關于穴位體表溫度相關治病機理的探討,主要體現在抗炎免疫及改善人體體內微循環(huán)方面。如黃凱裕等[27]研究認為,艾灸后局部穴位溫度的升高,可有效激活穴位局部的特異感受器、熱敏感免疫細胞、熱休克蛋白等以啟動艾灸溫通效應、誘發(fā)多種局部效應,并經神經、體液途徑,將艾灸溫熱刺激信號以及后續(xù)效應傳導至遠部器官及全身,引起遠部特定靶器官和全身系統的后續(xù)效應。許金森團隊[28]研究督脈循行線上紅外輻射軌跡與微循環(huán)血流灌注量,發(fā)現在自然狀態(tài)下IRRTM路線符合中醫(yī)經絡循行,背部督脈的循經紅外輻射軌跡出現率達94.44%,通達全程者可達50.56%,督脈循行線皮下2 cm處,其組織中的微循環(huán)血流灌注量均要高于兩側非經對照部位,由此推出督脈循行線上IRRTM的形成與其相關組織的微循環(huán)血流灌注量密切相關,皮膚表面的微循環(huán)血流是其直接熱源,深部組織中的血流是形成IRRTM主要熱源。董新民等[29]研究表明,灸法對熱原抑制體溫調節(jié)中樞熱敏神經元活動有顯著的拮抗作用,因而取得退熱的療效,灸法的這種有效作用是通過刺激穴位的多覺型感受器產生的,也為“熱證可灸”提供科學依據。季輝等[30]研究發(fā)現,45℃灸溫具有降低血清中IL-1β、TNF-α含量,提高IL-2含量,以此緩解機體炎癥反應。董莉莉[31]探討亦同意以上觀點。另有研究報道[32],電針刺激足三里、大椎穴可使術中患者體溫提早升高并進入相對較長的平臺期,但對術中體溫上升的幅度及麻醉結束后患者體溫的影響不明顯。潘曉華等[33]采取同樣的研究方法研究任脈IRRTM,認為神闕穴、中脘穴、膻中穴等熱灸后,任脈線平均溫度、最低溫度及最高溫度均有較為明顯的上升,且可沿經擴散,以達到營陰陽、調氣血之功效,見表2。
表1 陽虛質與平和質人群穴位體表溫度比較℃)
表2 任脈穴位加熱前后體表溫度變化℃)
綜上所述,穴位體表溫度與經絡診病密切相關,針灸可有效促進健康人群的體表穴位溫度。艾灸通過溫熱刺激皮膚感受器,以溫熱效應為基礎,繼而引發(fā)機體效應[34-35]。皮膚溫度是人體的一部分,可反映人體周圍血液循環(huán)的狀況,亦屬于人體經絡十二皮部,而皮膚體表溫度變化以穴位溫度的上升和下降為表現形式,亦表現為相關左右同名穴位溫度的失衡。本研究通過總結近10年穴位體表溫度的研究現狀,發(fā)現現階段主要研究比較經脈線和非經脈線相關組織導熱性的差別,以此探討健康和病癥狀態(tài)下的相關經脈與非經脈導熱性的差異及規(guī)律,以期達到揭示穴位溫度變化規(guī)律與病癥的關系。在臟腑經絡相關性方面做一些探討,發(fā)現內臟疾病也可在相關體表穴位上,呈現溫度變化相關性,其高溫分布與中醫(yī)理論中的經脈循行及定位的部位相近,說明體表上內臟病變的溫度反應具有一定的循經性,體現在不同穴位溫度上升和下降的幅度不同,以及左右同名穴位溫度的失衡的程度不同。隨著中醫(yī)體質研究的進步和科學技術的發(fā)展,中醫(yī)體質客觀化研究發(fā)展迅速,穴位體表溫度是中醫(yī)客觀化研究的重要方面。溫度的變化與人體的陽氣息息相關,而陽虛證型及陽虛體質相關的體表穴位溫度研究更為臨床更為多見,總體而言,其穴位體表溫度和怕冷部位體溫變化也一定程度上客觀反映了陽虛質怕冷原因的內涵。因此,針對陽虛質的典型特征,進行有效的中醫(yī)健康干預管理,為既病防變,未病先防,對為陽虛質易感疾病防治工作進行新思路的探索。